第二十四步: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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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2-03
對自己的溫吞感到憤怒。
對自己的不穩重感到憤怒。
對自己的不謹慎感到憤怒。
踏出燃起微火的腳印,芭芭拉馳騁過的森間小路是一條由火焰構成的道。
拳頭上還殘留著痛毆獸神跟半精靈們的觸感,她卻已經沒有餘裕去思考正確與否,唯有即將失之交臂的身影充斥在他的腦海之中。
「該死!該死!」
芭芭拉氣急敗壞地咒罵著,再次失去重視生命的恐懼陰影壟罩在她的臉上。
不能再失誤!不能再失手!內心的吶喊化作奔騰的動力,使芭芭拉的速度以難以估計的程度直線上升。
一旁緊隨著的巨狼妮可也沒有半點落下的趨勢,與芭芭拉一同化為疾風,穿越這片廣大的密林。
前方的光逐漸擴大,刺鼻的血腥味漫入鼻腔,開闊的平原映入突破森林的武士與狼眼中。
被染紅的大地、焦黑的屍骸,若是地獄存在,想必與此景別無二致。
王國軍的士兵們用繩子綑綁住殘存的森林勇士們,被繩子綁著魚貫走入牢車的貌美精靈會被賣給奴隸商人,當場支解的巨大獸神則會成為貴族桌上的美饌,或是挨餓平民碗中的一片珍貴肉乾,無論是何種下場,或許都能稍稍緩解赫魯丁尼亞的困境吧?
泰坦森林等同於一座巨大的寶庫,裡頭無論是獸神還是精靈,在掠奪者一方的眼中都是等重的黃金、會走路的財寶。
剛才還在痛毆獸神與半精靈的芭芭拉拔出打刀狂雲,如同射出的箭矢一般躍向空中,再如隕石般落在了其中一輛囚車輪前,不知何時揮出的斬擊巧妙地激起狂風,將囚車斬成碎片,裡面的精靈戰囚卻毫髮無傷。
「薇薇安!蜜菈貝爾!希爾達!」芭芭拉衝著那群一臉不知所措的戰囚們喊道,「你們在哪裡?回答我!」
芭芭拉像是著了魔,抓住每個戰囚確認長相,一個接著一個,一個接著一個,無論男的還是女的,卻始終沒有找到三胞胎的蹤影。
直到一位試圖在腦海尋找不多的伊萊語單字來組成句子的精靈開口,否則芭芭拉恐怕連精靈們的臉皮都要拆下來檢查。
「族長,明白,半精靈,下落,你,族長,尋找。」
那個家暴犯罪者知道女孩們的下落——芭芭拉明白其意思,立刻伸長了脖子,想在一群比他還高大的精靈身後找到風精靈的族長伊德里斯的蹤影。
只是最先出現在他視野的,是有著一雙瞇瞇眼與厚重黑眼袋的貴族——卡文狄希。
「我以為我的命令是守護維巴要塞,我怎麼會在這裡見到你呢?戰士國的貝琳達。」
卡文狄希的聲音一出,精靈們便逐漸退到芭芭拉的身後。
「我沒有時間跟你演這蹩腳的爛戲,卡文狄希——」
「——侯爵,注意你的措辭,戰士國的貝琳達,我不記得跟你切斷了雇傭契約,只要契約還在,我就還是你的僱主。」卡文狄希舉起一根手指糾正了芭芭拉未說的,瞇起的眼睛滿是惹人厭惡的壞笑。
「你知道你雇的是誰,但我不是戰士國的貝琳達,你要我講明嗎?」
「這場爛戲是由您開始的,我們只是配合而已。」
卡文狄希喀喀笑了起來,回頭看了看王國那些一臉茫然的士兵,還有面露疲態的愛德華,不斷示意他們這很好笑、快點笑。
遺憾的是,沒人能對上卡文狄希的笑點。
該知道自討沒趣的卡文狄希卻沒因此有半點尷尬之意,他只是隨便聳聳肩、揉揉自己笑酸的臉頰,然後接著說道:「您說是吧?遙遠之國的芭芭拉——或許該叫你赤紅白髮的女武神?」
「別用爛詩人取的名字叫我,我是來自遙遠之國、飛炎的芭芭拉。」
這下除了正在對峙著的兩人,無論是精靈還是王國子民,全都倒抽一口氣。
聽那詩人的歌,赤紅白髮的女武神領著偉大的純白狼神,如煉獄之火下那初融的雪,自刎之刃啜飲聖血,嬌小的女武神能隻身斬殺黑龍的道祖。
聽風中的妖精耳語,那個妖精的寵兒被風與火簇擁著,揮舞血之刃、點燃血之池,那發狂的寵兒在哭泣,那發狂的寵兒在翩翩起舞,道祖的黃昏將至!
那個與傳說中的建國英雄相同別名的神明,那個預言中將終結道祖時代的神明,現在就在他們的眼前,那匯聚起陣陣旋風、渾身燃起烈火的模樣,沒人膽敢質疑真假。
而那個身型如少女一般的凜然女性,其銳利的雙眼正全力瞪視著前方。
只是他的眼神穿越了那如小丑般戲謔笑著的貴族,定焦在了越過卡文狄希、愛德華、眾多王國士兵之後,那無力地靠在狹小囚車一角的狼狽精靈。
「大鬧一場吧!妮可!」
響應芭芭拉的呼喚,純白之狼拖曳著赤紅的焰尾急馳在煉獄的戰場之間,每一粒落在束縛著巨大獸神的沉重鐵鍊的星火,全都輕而易舉地將其融成赤紅的漿泥。
星火也如同擁有意識一般,飛向那些精靈的手銬、腳鐐,釋放了戰一依舊高昂的森林勇士們。
那個瞬間,場面陷入一片混亂,風精靈們拾起地上的武器,衝上前與王國士兵來了場第二回合的廝殺,獸神們則吼著衝入王國軍之中,他們撕咬、揮爪、衝撞,用最原始的方法造成最野蠻的破壞。
唯一站出來主持秩序的是抖動著翅膀脫身的獅鷲——萊奧庫菈。
「後退!放棄戰鬥!我們需要重整姿態!退回森林!」
只是話音未落,尊貴的獅鷲神萊奧庫菈卻發出了威嚴全失的驚叫。
因為那個解放他們的矮小人類,正趁著混亂,飛快撞飛了卡文狄希在內的一票王國士兵,將關押萊奧庫菈心愛的義子——獵風的伊德里斯的囚車蓋給掀了個老遠。
「伊德里斯!!」
萊奧庫菈想上前,卻被橫擋在前低吼著的妮可給攔了下來,萊奧庫菈這輩子想都沒想過自己會被區區一匹狼給攔下。
「讓開!」萊奧庫菈大吼,翅膀雖然受了傷,但經他用力一拍依舊能掀起狂風。
只是巨狼妮可絲毫沒有受到威脅影響,散發著的駭人氣場只是越發的強烈。
燃燒著的大地跟城堡?這匹狼究竟——在巨狼妮可身後產生的,不知是幻覺還是現實,恐懼在獅鷲神的內心蔓延,使這位偉大的獅鷲女王望而卻步。
「你不是狼神,你究竟是什麼?」
另一方面,在亂戰之中,芭芭拉將刀收入鞘中、踹開壓在伊德里斯身上的木製欄桿,伸手猛地抓住伊德里斯的獸牙項鍊,將他狠狠拽起。
「三胞胎在哪裡?他們在這個戰場上嗎?」
大量失血而顯得虛弱的伊德里斯努力讓眼睛聚焦在面前這個發了瘋的女人身上,只是再多努力都毫無意義,他只能任由芭芭拉扯著他的項鍊、對著他的臉大吼。
「你……到底為什麼……對那些孩子如此執著?你不過認識他們幾天而已。」
這個問題若是落在數天前的芭芭拉身上,恐怕能問得他啞口無言,如今並不是芭芭拉內心已經有了什麼確切答案,她絲毫沒有任何退縮之意。
手上殘留痛毆他者的觸感,周遭陷入瘋狂的人們互相廝殺噴濺出來的血沾在她的臉上,耳邊繚繞著遠方要塞之中的苦痛之人的哀嚎,更重要的是那天從手中丟失的道路,那天逝去的生命。
一切都在反覆告訴芭芭拉,自己不是個聰明的人。
沒有通曉一切、全知全能的力量,她不瞭解這個世界,甚至遠離親友的她也不瞭解人情世故,此時此刻他唯一擁有的——就只有毫不講理的一身蠻力。
主張著反對暴力,卻擅長使用暴力,此刻也只能選擇暴力的她明白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過去我成功搞砸了許多事情,今天我也讓食堂變成了糞坑,拿來容納百人以上的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事蹟數不勝數,但無論如何矛盾且難堪,我都只能去做了!只能盡力去挽回那些我還沒搞砸的事!」
此刻直視著芭芭拉的雙眼,伊德里斯朦朧的視線裡似乎能看見漆黑的火山口噴湧而出的焰花,炫目、卻又令他難以別開雙目。
「你們這些來自異界的人——」伊德里斯說到一半,話哽在了喉頭。
那座花海,小小的墓碑,那個笑得燦爛的少女,還有那個強大得令他驕傲的那個半精靈女孩——這些閃過了伊德里斯的腦海。
伊德里斯嘆了口氣,像是放棄一樣垂下肩膀,口中喃喃道:「——全都是如此任性。」
「就當作是任性吧,只要我當過一天那三胞胎的老師,我就有負擔一輩子為師責任的覺悟了!所以別檔了我的道!」
伊德里斯望向了那個被巨狼阻擋的義母萊奧庫菈,眼神凝重地點了點頭,隨後說道:「半精靈的三胞胎現在應該正在泰坦阿特伍德神的聖域之中,但我想——」
「你想?」
「他們恐怕就要沒命了吧。」伊德里斯自暴自棄地輕笑了一聲,只是斷肢的抽痛讓他的表情變得猙獰。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是獻給阿特伍德神的祭品——準確來說是他們的魔力。」伊德里斯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這是身為半精靈的他們少數能獲得榮耀與尊敬的方法。」
「天底下哪裡有比生命更貴重的榮耀?你這傢伙身為他們的舅舅,難道就沒有半點不捨嗎?」
「我是這座森林的風精靈——隱士一族的族長!在我眼裡不該有東西比整個森林及隱士一族都貴重。」
這是針對自己地位的無奈還是內心深處的不滿,伊德里斯大聲反駁道,即便虛弱,他的眼神與口氣依舊飽含著力量。
那是伊德里斯的責任,在成為舅舅之前,伊德里斯就是已經是族長了,在他準備好當哥哥之前,伊德里斯就已經準備好成為族長了,伊德里斯這輩子一切所作所為都會是為了森林、為了部族。
伊德里斯不能存在私心,他接受的教育也要求著他不能夠表露任何會被認為是軟弱的情感。
只是不能並不等同於不會,眼看大勢已去的伊德里斯望著未能出現泰坦身影的天邊緩緩說道:「但既然你已經做好覺悟了,就算是矛盾與衝動結合的覺悟,我就把我所不能背負的貴重品交給你吧。」
伊德里斯舉起餘下的那隻手,指向他目之所向。
「我親愛妹妹的女兒們、泰坦森林的半精靈三胞胎,他們就在那個方向中——泰坦阿特伍德神的聖池之中。」伊德里斯說著,也不忘提醒道:「但是那裡有著強大的結界,沒有巫女信物的人根本走不進那座聖池——那麼,自稱教師的異世界女人,你打算怎麼辦呢?」
順著伊德里斯的手望去,芭芭拉放開了伊德里斯的項鍊後站起身,正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有人打斷了他——那人就是貴族卡文狄希。
卡文狄希手握著不知哪裡撿來的長劍,劍尖指著芭芭拉與伊德里斯,他露出了不同以往的神情,本就削瘦的臉與那瞪大的雙眼使他看起來就像是骷髏一般。
「侯爵大人!」對於卡文狄希的舉動,文官愛德華也同樣震驚,大聲地喊道。
只是愛德華口中的侯爵大人完全沒有聽進愛德華的呼喊,雙手的顫抖不像是恐懼,或許是憤怒,也有可能是興奮,不管是什麼,現在的卡文狄希都很不正常。
「你們剛剛提到三胞胎對吧?半精靈的三胞胎!」
「滾開,卡文狄希,我沒有空理你。」
「就算是眾神之王來了,也都別想讓我後退!我必須知道三胞胎,我的——」
沒等卡文狄希說完,芭芭拉重重一踏,大地瞬間搖晃起來,傳出的波動輕鬆將卡文狄希震個老遠。
「妮可!」芭芭拉一邊呼喚妮可的名字,一邊跳到了倒塌的囚車殘骸上。
結束了阻止萊奧庫菈的任務,妮可小跑著來到芭芭拉腳邊,緊接著發出了遠比號角還要宏亮的嚎叫。
聽聞該狼嚎的在場所有生命,無一不因到來自生命原始恐懼而停下動作,只有從刀刃滴下的血、在地上滾動的頭顱順從著慣性,使這一切看得出不是時間暫停之類的魔法把戲。
「真是好久不見的戰場……」曾是國戰玩家的芭芭拉環視四周輕聲說道。
血腥的味道刺激著芭芭拉的鼻腔,那是誘發死亡恐懼的氣味,但是芭芭拉已經是習以為常。
芭芭拉從腰間的包裡取出一小瓶回復藥水,赤色的藥水映著陽光閃爍著琥珀色的光輝。
「赫魯汀尼亞王國軍退回要塞,獸神與精靈退回森林!」芭芭拉拔出狂雲,高舉著藥水喊道:「服從者我事後會盡可能治療外傷,至於不服從者——就來跟我的刀交流交流吧!」
看準在場傷痕累累的眾人不可能還有餘力反抗詩歌之中的存在,芭芭拉語帶脅迫,以鞭子與糖果並施,高舉藥瓶的手微微一傾,鮮紅如血的液體精準無誤地落在下方頹然跪著的伊德里斯身上。
這一刻,伊德里斯渾身散發出紅光,在人類與獸神的見證下,原先失去的手臂竟奇蹟似地從骨頭開始到神經、血管、肌肉,以能見的速度飛快生長,最終就像是不曾受傷一樣,伊德里斯的手臂完好地長了回來。
「這是?」伊德里斯用那全新的手掌反覆握拳,絲毫沒有感受到任何違和感。相反的,像是失去的血液都得到了補充,先前失血產生的虛弱感也一掃而空。
僅僅只是一滴,被砍斷的手臂便能再生——目睹這一切的眾人不分人類、精靈還是獸神全都只能目瞪口呆。
取回手臂的伊德里斯起身、抬頭看了一眼芭芭拉,芭芭拉以點頭回應他的注目。
此刻萊奧庫菈也已經來到伊德里斯身邊,她彎下脖子用頭蹭了下伊德里斯的臉頰表達關心。
伊德里斯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又猛地抬頭、躍上萊奧庫菈的背,大喊道:「我以風精靈的隱士族長的身份下令!森林的勇士們啊!返回我們森林!」
森林勇士的指揮官、首領,泰坦神的代言者、巫女的兄弟——伊德里斯的指示能代表這座森林的主人。
於是獸神們逐漸後退,打算歸回森林的黑暗之中。
只是戰場上卻出現了意料之外的呼聲。
那是先前對森林勇士們的步伐感到恐懼的現場軍官之一。
「不能放跑他們!驕傲的赫魯汀尼亞軍人!泰坦森林的討伐是亨利三世國王陛下的御旨!這可是你們這群平民能拿到騎士位階的好機會!為國王陛下!為赫魯汀尼亞!舉起劍!舉起長槍!」
王國一方的發言讓森林方以及發表停戰宣言與威脅的芭芭拉錯愕不已。
而森林一方再次打算露出利牙、做出反制,又有一個聲音自王國一方傳來,那個獨自一人扛著失去意識的侯爵大人。那個青澀的年輕人——愛德華喊道:「你瘋了嗎?這裡的總指揮官是卡文狄希侯爵!你沒有下令的權限!」
「侯爵大人看起來像是還能唱歌的樣子嗎?總指揮失去反應的時候由爵位或軍階較高者代理指揮權是常識吧!」
「那也——」
「給我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以為成為卡文狄希侯爵的文官就能掩蓋你的卑賤血液!前羅斯奈特公爵的私生子!」指揮官大聲對愛德華進行了人身攻擊,還不忘炫耀起自己的血統:「雖然不及公爵或侯爵,但我至少還是特雷堡伯爵!我的權限在你之上,你現在只要照顧好侯爵,然後在帳棚裡發抖就行了!」
愛德華被說得啞口無言,正因為那些都是事實,愛德華才無法反駁——雖然生自五大公爵家族羅斯奈特,愛德華卻只是前任公爵與女僕生下的卑賤之子。
只是挑戰以人的肉身挑戰古龍這種蠢事,有時下赫魯汀尼亞的紅人——女神四騎士,他們去做就夠了,沒有必要讓赫魯汀尼亞的軍人們白白送死。
「沒有指揮權也罷,那起碼也能提供意見吧?我的意見就是快跑!那可是連黑龍道祖都能殺掉的女神大人啊!」
聽了愛德華一言,自稱特雷堡伯爵的貴族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會站在邪惡的亞人跟魔獸那邊的鐵定不是真貨!我們可是眾神所庇佑的人類!如果是真正的女武神大人,一定也會幫助我們掃蕩這些劣種!」
我們無須恐懼冒牌貨的威脅——貴族軍官拔劍大吼著「進攻」,士兵們雖有遲疑,但是士爵的地位是男性平民一生的夢,他們又怎麼會放棄這般機會?加上貴族的鼓吹,士兵之間也開始相信眼前這個施展了讓精靈族長的斷臂重新長出的女人並非是真正的女武神,而是他們在要塞中都見過的傭兵貝琳達。
士兵們鼓起勇氣,也挺起長槍,他們要取得戰功,在這一戰中成名,將自己的名字如建國的英雄們一樣刻在赫魯汀尼亞王國的歷史上。
只是未等士兵們行動,一陣風便已自他們之間吹過,那不是舒服的徐徐微風,而是殘暴與恐怖的颶風。
當王國的士兵們回過神時,那個原本跨坐在馬上的貴族軍官已經從天上悽慘地摔落,發出青蛙被踩扁的聲音。
「我沒有時間耽擱,但我還是會盡可能手下留情——好了,送你們的半條命去三途川吧,雖不過河也得收個意思,留下三文錢再躺下吧。」
那天,參與泰坦森林的赫魯汀尼亞士兵們這輩子永遠都會後悔自己沒有及時放下武器,而可憐的特雷堡伯爵,這輩子也都得與柺杖為伍了。
※
奔跑,除了奔跑還是奔跑,芭芭拉與妮可一同在伊德里斯所指的森林中筆直地奔跑著——是真正意義上的筆直,有樹就砍、有岩必撞,霸道橫行絕不讓任何東西拖延他們的腳步。
回想近期,芭芭拉就總是在為了挽回什麼而奔跑,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頻繁到有些可笑了。
更可笑的是,自認是和平主義者的他,居然在那個慘烈的戰場上異常地興奮起來,就算過去曾是國戰玩家,芭芭拉也從未有過那種渴望暴力與鮮血的情感。
甚至她用自己從未用過的口氣說出自己從來都不曾想過的話——莫不是自己瘋了,就是遲來的中二病發,兩者差異大概就只有是否必須去拜訪心理醫生而已。
「總覺得,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我就哪裡變得不正常了,你也這樣覺得嗎?妮可。」
芭芭拉沒有索求妮可回應的意思,因此妮可也沒有任何回應,只是繼續擺動四肢飛梭於密林之中。
不過即便他們的速度飛快,森林就彷彿沒有盡頭,前方的無邊無際像是要吞噬他們一般,後方也無法看清自己一路跑過的道路。
這裡是泰坦阿特伍德神的領域,就如獵風的伊德里斯所說的一樣,結界會讓沒有巫女信物的人無法靠近聖池——惹怒巫女潔娜的芭芭拉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東西?
「妮可!先停下來。」
他們強行煞車給地面刨起土堆,直起身子張望、打量起這片由高聳入雲的巨木所構成的密林。
每棵樹都粗得讓幾十個人環抱才能構成一個圈,樹與樹之間的間隔沒有那麼密集,只是交錯的生長讓人無法一眼望到彼端,茂密的樹冠遮蔽了大多陽光,卻也不到漆黑陰森。
跟那座戰場相比,這裡安靜得多,只是安靜得讓人感到毛骨聳然,無論是蟲鳴還是鳥叫都如同從這森林消失一般,剩下風吹過樹葉傳來的沙沙作響。
芭芭拉沒有時間在這裡瞎耗,可現在的他與妮可完全不得其門而入,就像急著如廁卻又找不到廁所一樣——當然嚴重性完全不同。
狗急了也會跳牆,窮途末路的耗子也會反過來咬貓,芭芭拉不懂魔法也不可能懂所謂的結界,不過若是可破壞的場地物件使然的落入迷途,那解決方法或許比想像中要簡單明瞭——直接進行場景破壞吧!
芭芭拉與妮可微微發力,渾身便燃起唯獨不會傷害到他們自身的熊熊火焰。
「妮可,燒了這片森林!」
說著會被環保團體抗議的發言,芭芭拉打算用物理手段解決超自然問題,聽起來很愚蠢,但這是沒有這個世界的魔法相關知識的他唯一想得到的辦法。
就在或需千年才能有此壯觀的森林即將陷入火海之時,,像是在阻止他們,其中一方昏暗的林間開始閃耀金色的光芒,伸長了脖子、有著壯麗犄角的雄鹿影子出現在那光芒之中。
是指引抑或是引誘,佇立在那裡的雄鹿僅僅只是看了芭芭拉與妮可一會,之後轉身沒入金色的光輝當中。
「要我們跟過去的意思嗎?」
芭芭拉的話語沒有傳入那雄鹿的耳裡,鹿的影子僅僅只是保持著穩定的速度逐漸遠去。
眼下沒有其他辦法的芭芭拉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硬著頭皮追入光中。
遁入那如光之門的狹間,門後是一條如銀河般由耀眼光點延續的光之道,遠方的影子沒有變化,依舊在默默的行走著,就算芭芭拉與妮可的奔跑速度堪比四輪驅動的燃油車,卻連半點都無法拉近與雄鹿影子的距離。
直到芭芭拉與妮可不知不覺穿越了光之道,那雄鹿又會在另一個方向的狹間,背著光等待著他們。
這也是結界的一部份嗎?難道我們不該跟著他跑——穿越好幾條光之道,到達一個又一個不知該說是熟悉還是陌生的森林一角,芭芭拉心裡不由得感受到疑問。
或許這正是防止外敵入侵的機制之一,讓人像條深海魚一樣追著鮟鱇的餌跑,或許這追逐的盡頭會是等待著獵物墜入陷阱的血盆大口。
芭芭拉將手伸向太刀赤弧月的刀柄,準備好對所有出現的敵人先下手為強。
「妮可?」
原先在芭芭拉左側後方的妮可卻在此時加快了速度,跑到了芭芭拉的前方。好似在提醒芭芭拉不要因為揣測產生的衝動而輕率行事。
在遊戲中只會依照主人命令與戰鬥風格配合行事的戰鬥型寵物居然主動干涉主人的行動,芭芭拉感到有些訝異,但想起自己的異樣,可能他們都因為來到這個世界而有些變化了吧——芭芭拉如此說服自己。
選擇相信長久以來的戰友,芭芭拉放開了刀柄,將目光專注在前方以優雅而緩慢卻又絕對無法接近的身影。
五個、六個?穿越的光之道與狹間已經多到芭芭拉都記不得,悠然自得的雄鹿身影像是在玩弄他們一般。
只是當芭芭拉再次打算拔刀時,他與妮可卻已經穿越到了另一個空間——一座平靜得如同鏡子一般的湖。
湖中甚至看不到一條魚來翻動完美靜止的水面,若有和旭的陽光撒在這夢幻的森中之湖上,恐怕會是不可多見的美景,只是此時能從樹冠的間隙中瞧見天空密佈的烏雲遮蔽了陽光。
昏暗的森林裡難以視物,更別提賞景了。
「這忽然間是怎麼了?」芭芭拉喃喃道。
方才穿越光之道後到達的森林一角都沒有如此昏暗的景色,也沒有天氣要變差的跡象,如今森林裡的天氣就像是女人的心一樣說變就變。
除了湖平靜得像是樹脂模型,這裡並沒有任何標的物可以證明這裡是否為伊德里斯口中的聖池——當然,芭芭拉本來就沒來過,自然不可能知道聖池究竟長什麼樣子。
依照伊德里斯所說,三胞胎將會把魔力獻祭給泰坦神阿特伍德。
「獻祭之類的儀式應該會有巫女主持,所以潔娜應該也會在這裡——」
就算不知道聖池有什麼特別的標示,只要找到這四個人就能確定這裡就是聖池,當然聖池不過是尋找這四人的地點,確認這裡是哪裡不過是順便,絕不能倒果為因。
環視四周,很快將目光定焦在湖中央的小島上,芭芭拉踩入水中想要更接近些。
水很深,身高只有一米六的芭芭拉要踩到水底恐怕得滅頂,芭芭拉只是離岸一米就已經水淹腰際,芭芭拉不是什麼游泳健將但也不是旱鴨子,只是現在芭芭拉身穿的是輕甲冑,終究還是有部分金屬材質,在水中難以移動。
心想著事不宜遲的芭芭拉迅速將手伸向肩上用來固定胸甲的一部份皮帶,只是這東西相當堅固且緊實,就算拆掉這一邊,也還有另一邊肩膀上的,以及腋下、肋骨下共七條固定皮帶得拆,芭芭拉心急吃不了好果子產生的笨拙動作使他更是無法順利拆下第一條皮帶。
「唉呀!痛!是誰——」
一顆拇指大小的石頭砸中芭芭拉戴著毛線帽的腦後,頑皮地在空中翻轉一圈後噗通一聲掉入池中。
芭芭拉摸著被擊中的地方回首一望——那裡是抬著一隻顯然是兇手的後腳,在岸上瞇著眼睛觀望著在水裡瞎攪和的芭芭拉的巨狼妮可。
而妮可的腳邊,是平伏於湖岸邊的潔娜。
「潔娜!」暫時放棄卸下胸甲,芭芭拉不斷激起水花,自水中奔向動也不動的潔娜身邊。
亮麗的秀髮沾上淤泥,且任由湖水浮沈,顯然失去意識的潔娜對於芭芭拉的呼喚一點反應也沒有。
芭芭拉將潔娜抱起,只見潔娜臉色蒼白,嘴唇不斷打著寒顫,若不及早脫掉溼透的衣服,並弄乾身子的話,恐怕會因為低溫症而喪命。
芭芭拉進行了一次又深又長的呼吸,「失禮了!」說完便要伸手替潔娜寬衣。
只是芭芭拉剛碰到潔娜的衣帶,卻聽到了潔娜發出的含糊夢囈,芭芭拉的手也在此時急忙退了回去。
「潔娜?」不知是作賊心虛還是其他原因,芭芭拉小心翼翼地輕拍潔娜的臉頰。
潔娜醒了——這話說得可能有些不準確,潔娜惺忪的雙眼告知著她另一半的靈魂仍然滯留於夢之國中的事實。
「姊姊?」潔娜的眼中泛著淚光注視著芭芭拉的臉。
「我——」芭芭拉剛想澄清,只是看到了潔娜緩緩抬起的手,或許是不忍心破壞潔娜的夢,芭芭拉閉上嘴、握住了潔娜的手。
「對不起,姊姊,我還是辦不到。」被芭芭拉握住手的潔娜,眼中打轉的淚水傾瀉而下,「就跟大哥還有族長們說得一樣,我沒有辦法成為一個稱職的巫女。」
「……」芭芭拉靜靜地聽著,神情複雜地注視潔娜的雙眼。
「不管是你、薇薇安他們,還有故鄉,我都保護不了,真的很對不起——」
當年被人類抓走的人是我就好了——潔娜哭著說出當年的真相。
芭芭拉驚訝地聽著潔娜的自白,這與她之前聽到的可不一樣,同一個人的說法居然完全不同,或許這才是真相——當年三胞胎姊妹的母親、潔娜的姊姊並沒有丟下潔娜逃跑,而是被人類俘虜了。
「你的朋友好不容易帶你回來故鄉,但我們沒能救那個重傷的女孩,我沒能忍住衝動把芭芭拉給趕走,現在我也沒能反抗長老們的要求,我只能帶著你的女兒們去送死,原諒我、請原諒我,姊姊。」
潔娜不斷道歉尋求著無論是髮色還是種族都大相逕庭、僅僅只是被錯看成姊姊的芭芭拉的原諒,泣不成聲的模樣讓人心生憐憫。
職責的重擔壓在這位就精靈來說十分年輕的女性身上,使她喘不過氣,但她又能向誰傾訴呢?父母不在了,教導她成為巫女的姑母嚴厲且已含恨而終,自小就由獅鷲帶大的大哥不通人情,她必須維持著巫女的威嚴,否則曾經謀劃過逃跑的她將再無棲身之所。
且若是無法成為一位具有話語權的巫女,她就無法保護病重的姊姊與不受長老們待見的外甥女們。
看著這樣獨自承擔難以負荷的重量卻依舊在族中昂首絕不輕易低頭的巫女潔娜此刻示弱的模樣,芭芭拉將她擁入懷中,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不要擔心,姊姊一定會原諒你的,你沒能保護的就由我來保護。」
「姊姊——」突然被抱了滿懷的潔娜瞪大了雙眼,她看見了芭芭拉隨風飄起的雪白髮絲,淚水從她臉頰滑落,浸濕了芭芭拉的肩膀,她含著淚水莞爾而笑,將臉埋入芭芭拉的長髮中,「謝謝你,姊姊。」
芭芭拉替再次失去意識的潔娜褪去浸滿水而變得沉重的衣服,從妮可身上駝著的大包包裡取出不知被扔在裡面多久的獸皮,將其包裹在潔娜身上。
芭芭拉深吸一口氣緩和情緒,但潔娜的自白已讓她比先前要冷靜得多。
妮可將頭湊了過來,用頭蹭了蹭芭芭拉的臉,令芭芭拉輕輕地笑出聲來。
只是隨即又板起了臉,說道:「妮可,怎麼樣?你能嗅到薇薇安他們的位置嗎?」
聞言後的妮可只是抬起頭望向靜如天地銅鏡的深潭彼端——那孤獨的島。
芭芭拉俐落地卸下甲冑,脫去容易吸水的布甲與長褲、黑靴,僅留貼身的內褲與纏胸布,遺下的衣物很快像是收起武器時一樣化為光的粉塵。
「妮可,我們走!」
說完,近乎全裸的武士和她的狼一同跳入水中。
游向妮可的芭芭拉抱住妮可的脖子,與妮可一起奮力划著水,在陸地上她們或許快如閃電,但在水中她們也只能像條落水的獵豹,以笨拙的動作緩慢向著目的地游。
當她們能清楚看到島的全貌時,那插入土中的巨大石盤與倒在那之前的女孩們也已經映入她們眼簾。
上了岸的芭芭拉仍止不住衝動,未確認情況便衝向女孩們所在。
「薇薇安…‥不,是蜜菈貝爾?還是希爾達——不管是誰,你們沒事吧?」面對外觀上幾乎沒有區別的三姊妹,芭芭拉不知該對離他最近的女孩叫誰的名字。
芭芭拉將趴臥在地上的其中一位女孩翻過來抱起,確認女孩的呼吸——還有呼吸,但是急促不穩,還冷汗頻發,對她的呼喚也沒有任何反應。
將會把三胞胎的魔力獻祭給泰坦阿特伍德——想起伊德里斯所說的話,芭芭拉叫來妮可,從包裡拿出一瓶藍色的藥水。
「如果是因為魔力不足而衰弱,那麼補充魔力就可以了吧?」芭芭拉說完,咬開了藥水的軟木塞。
就跟使用紅色藥水一樣,芭芭拉不清楚使用過度會有什麼結果,所以她就如以往一樣,小心地倒出一滴落入女孩口中。
女孩的呼吸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冷汗也止住了。
「希爾達?蜜菈貝爾?薇薇安?」
終於聽見了芭芭拉的呼喚,喝了藥水的半精靈女孩微微張開眼睛,說道:「……是,我是薇薇安。」
「薇薇安!太好了!你還活著!」看到一臉疲憊的薇薇安恢復健康的模樣,鬆了一口氣的芭芭拉緊緊抱住了薇薇安,只是很快又放開,說道:「還不是放鬆的時候,我還得讓你的姊妹們也都醒過來才行——」
不過薇薇安抓住了芭芭拉的手,說道:「我們怎麼樣都好,姨母——巫女大人呢?」
芭芭拉屈身跪下,雙手搭在薇薇安的肩膀上,「放心,潔娜沒事,她在湖的另一邊,我已經安置好她了。」
雖然聽到了親人的安全,讓薇薇安稍有緩和,只是她擔憂的事情並不止這一件:「那麼泰坦呢?泰坦阿特伍德神呢?」
「不,我並沒有看到,我也是剛剛趕到,但如果你是說那頭雄鹿,我跟妮可剛剛就是得到祂指引才來到這座聖池的。」
看來是沒能得到想要的答覆,薇薇安皺著眉頭撇過頭,她看的方向是那座巨大的石盤。
「果然被奪走了。」
「什麼東西——薇薇安!」
未有回覆,薇薇安已經掙扎著挺起身驅,大口地汲取氧氣,接著說道:「既然我都沒事了,那麼我的姊妹們也不會有事,不要管我們了,請芭芭拉大人去追奪走泰坦心臟的賊人!」
「說什麼不要管你們了!我是你們的老師,我不可能拋下你們不管!」
「我之前就說了吧?我們不需要老師。」
「但是你想學吧?為了離開森林之後能活下去,你不是奮力地學習伊萊文了嗎?」
「那是——」薇薇安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反駁,她只是低下頭握緊拳頭,思索了一陣後,她說道:「現在我們不必離開森林了,我們有了唯一能為森林奉獻的事情,我們將不再被人所瞧不起,森林將會感謝我們,所以我們也不需要學習森林外的文字了,我們不需要老師。」
「不要將獻出生命說得這麼簡單!你們還有其他可選的未來不是嗎?」
「不!我們沒有選擇!」
「無論何時我們都有得選。」芭芭拉直視著薇薇安的雙眼,她握著薇薇安的雙手,語氣一反先前嚴厲的語氣,語重心長地說道:「就算這真的是你想選擇的,你的妹妹們呢?蜜菈貝爾跟希爾達怎麼想呢?」
「……我,我是他們的大姊,我——」
「就算是親人,就算是兄弟姊妹也沒有人可以替其他人決定未來。」芭芭拉放開薇薇安的雙手,轉而捧起薇薇安的臉,面容作色,堅定地說:「我們先讓你的妹妹們醒來,剩下的我們再一起想辦法,好嗎?」
「…‥」薇薇安沒有回應,只是坐回到了地上,將臉埋進膝蓋,小聲地說道:「隨便你。」
芭芭拉輕輕地摸摸薇薇安的頭,然後起身走向另外兩個女孩。
治療情況非常順利,就如薇薇安所說,她的姊妹們並無大礙,在喝過少量藥水之後立刻就恢復了意識。
首次與三胞胎同時共處的芭芭拉有些緊張,但她還是穩住了儀態,向女孩們詢問起事情的過程。
出面說明的依舊是薇薇安,蜜菈貝爾不時會插嘴補充一些瑣碎的小事,希爾達則是不斷自責自己沒能盡到自己的職責。
「黑色的金屬管子?還會發出巨大的聲響跟煙硝味?難不成是火槍嗎?」
雖然不懂這個世界的科技發展到底如何,但是中古世紀的歐洲有火藥有遂發槍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你們說甘比被擊中了,但我沒有看到牠呢,也沒有看到泰坦阿特伍德化身成的雄鹿。」
「牠可是大家睿智的好朋友甘比呢,一定是用什麼騙過了那個壞人!一定是這樣啦!」蜜菈貝爾握著拳,一副胸有成竹地說道,「阿特伍德神也是,那種程度的攻擊根本沒辦法造成影響才對!」
只不過蹲在地上看著散落在地上的羽毛與血跡,擔憂地說道:「但受傷是事實吧,這樣的出血量就算是甘比跟阿特伍德神……」
「那兩位一定有什麼考量,但不管他們打算做什麼,我們都不能僅僅只是等待。」
薇薇安做了結論,但芭芭拉也早有計畫。
「那麼我去追吧。」
芭芭拉的計畫裡本來就沒有要讓三胞胎姊妹們繼續遇險的打算,就算對方手裡有槍,也只是命中率可悲的火槍,在遊戲中連玩家自行研發打造出來的加特林都對付過的芭芭拉,自然不將其放在眼裡。
對方有幾個人都是白搭,清楚自己在這個世界裡能力與道祖神有過之而無不及,芭芭拉有自信能夠單靠自己將被奪走的阿特伍德的心臟從敵人手中取回——即便那些人就是前陣子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眩日天秤的隱者們。
既然避不掉,那就全部幹掉,自詡和平主義者的芭芭拉就這樣勾勒起『核善』溝通的流程。
「不,我也一起去吧!」
中斷了芭芭拉『核平』詠唱的是薇薇安,她態度堅決地拔出藏在腰間的短刀。
「等等,怎麼說得好像只有薇薇姊你要跟去啊?我們可是三胞胎姊妹喔!做什麼都要一起不是嗎?」
「不行,我不能再讓你們搭上性命了。」薇薇安低著頭,臉上滿是愧疚,「我沒有告訴你們這場儀式是要將我們獻祭給泰坦阿特伍德神,我差點就讓你們不明不白地死了。」
「咦?」面對薇薇安突然的坦白,蜜菈貝爾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我早就知道了,因為我做事比較合姨母大人的意,所以她不總是將我帶著嗎?因此我早就從姨母大人那裏聽說這件事情了。」薇薇安背對著妹妹們,用手抹了抹眼睛,繼續說道:「但是我擔心你們會害怕,就擅自決定瞞著你們,對不起。」
薇薇安的肩膀顫抖著,像是在害怕,害怕妹妹們會責怪自己。
只是蜜菈貝爾用行動證明了這樣的未來並不存在——蜜菈貝爾上前抱住了薇薇安,「討厭啦,薇薇姊總是這樣一個人負擔一切,我們是三姊妹,我們應該要互相扶持才對啊!」
「菈、菈比姊說得沒錯,薇薇姊總是只為我們著想,但這次換我們來幫助姊姊了。」希爾達也走上前附和蜜菈貝爾的話,且與蜜菈貝爾一同抱住了親愛的長姊。
「菈比……希爾……」薇薇安輕碰了兩位妹妹抱住自己的雙臂,她轉身用擁抱回應了妹妹們,然後抬起頭對芭芭拉說道:「好了,芭芭拉大人,這就是我們三姊妹的『選擇』。」
「你——」芭芭拉沒想到這小女孩竟會用這招回敬自己,且仔細一看薇薇安的眼角乾得像是薩哈拉的沙漠,半點哭過的痕跡都沒有,「不,我說了不會帶你們去,太危險了,我一個人就應付得來。」
「芭芭拉大人說過沒有人可以決定自己的未來,能決定的只有自己,這是我們的決定,就算芭芭拉大人不同意,我們也會去追。」
「這——」芭芭拉被嘴得找不到理由,畢竟這可是用他自己說過的話來回擊,如果推翻了自己說過的話,那就等同於說自己這個老師所說過的話沒有參考價值。
真是可怕的孩子——芭芭拉對於這個孩子到底有多少話是真心的感到懷疑,也對他操控妹妹們的手段,以及與自己交涉的手腕感到可怕。
芭芭拉知道,這小孩將來鐵定不得了。
再三思考,芭芭拉知道自己掉入圈套,只得嘆了口氣,「我知道了,但你們得聽我的指示,絕不能做危險的事情。」
知道了——女孩們異口同聲地回答道,雖說對於戰鬥這檔事似乎有些太過不謹慎,但是蜜菈貝爾與希爾達興奮雀躍之情表露無遺,只有芭芭拉好像能看到薇薇安那達到目的的斜嘴一笑。
「那我們趕緊出發吧!首先我們得先游回對岸才行,你們的衣服太礙事了,這樣會很難游泳喔。」
「說起來芭芭拉老師只穿了短褲跟纏胸布耶!」蜜菈貝爾指著芭芭拉大笑著。
只不過事到如今芭芭拉也不會特別感到害燥,雙眼一死,冷冷回道:「笑什麼,現在你們也得脫。」
蜜菈貝爾卻蹦蹦跳跳來到水邊,一臉囂張地說:「我跟姊妹們可是這座森林的精靈喔!在聖池這裡我們不需要游泳也能過湖!」
在蜜菈貝爾依照之前的經驗炫耀自己的身分時,薇薇安不僅自己已經開始脫,也催促希爾達一同解衣。
「喔,是嗎?」芭芭拉一邊做著遲來且毫無必要的暖身操,一邊回答,內心大概已經跟身邊的妮可一樣張著大嘴打呵欠。
「哼哼!看我的!」
為了驗證自己的說法,蜜菈貝爾縱身一躍。
撲通——
平靜的湖面被激起了大大的水花,而這跳水分數只能掛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