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死去的安第斯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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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1-27
那段時間,我就像隻大尾金魚一樣,待在家裡和駐營地都是把我放進小火慢燉中的煎熬,要殺不殺的,因此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庫庫爾坎的神殿裡度過。
「呦,妳又來啦!」
穆魯是個相當奇妙的少年,不像庫庫那麼陰鬱,也不像菲利斯那麼開朗,可是我發現我卻最喜歡和他待在一塊,他似乎有很多種不同的人格,但我仔細數了數,最常冒出來的主要是少年人的人格以及那個喜歡愁眉苦臉的人格,最近都是少年人格在主導身體,那個人格講話像個小老頭,老喜歡「唉呀唉呀」的怪叫,還知道很多故事,那些故事都迷人的很,每次和他講講話後,心情都會不可思議的平復下來。
「你臉上紋的圖案到底是什麼呀?」我托著腮,指指他的臉頰問道。
「喔,這個嘛,是希望的象徵。」
「希望?」
「沒錯,人們總說,人類就如地上螻蟻,海中蜉蝣,力量有限,神明降下的災厄也許不可避免,也許會被擊垮,但是只要還有希望,人類就能再度站立起來。」
「好特別,你到底是誰啊?從哪來的?你一直都是一個人嗎?」
「有機會再告訴妳吧。」他笑嘻嘻的說著,每次我這樣問他,他都跟我打馬虎眼,只不過今天又多講了一句:「我有一些朋友,到時候也一起介紹給妳,不過他們脾氣都很古怪,怕嚇到妳。」
「如果你的朋友個性都和你一樣的話,我覺得他們是很好的人。」我說「和你聊天總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呀,真開心。」
「我也很開心喔。」穆魯說著,並伸手輕輕在我額上一點,我感覺有股輕柔舒緩的氣流打了進去「祝妳一生平安無事,化險為夷。妳是我很珍惜的朋友,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痛快的和人聊過天了,我的朋友們因為一些緣故,其實都有些憤世嫉俗,有時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呢。」
穆魯笑著,露出一顆小虎牙,是個俊美而調皮的少年:「新神保佑妳。」
*
我剛下了山,天空馬上下起雨來,剛一打開家門就被人撞翻在地,只看到嬸嬸怒不可遏,像一陣旋風般衝出家門,屋子裡頭傳來胡安叔叔狂躁的咆哮和砸東西的聲音,我撇了撇嘴,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好心情又沒了。
這天晚上,我睡夢朦朧間又依稀聽到了那個悲慘的哭聲,還有男人野獸般粗重的喘息,我的夢境也十分光怪陸離,一會夢到和菲利斯第一次發生關係的那天,一會夢到安娜像條蛇般纏繞在庫庫身上,兩人赤身裸體的糾纏著,一會夢到我被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洞穴裡,面前有一個男人噙著笑不斷對我低聲呢喃,我看不清他的臉,最後在一片驚恐中醒了過來,發現渾身已經濕透了。
我大口的喘息著,一顆心怦怦的跳,在床上坐了很久,決定下樓去喝口水。
樓下一片黑暗,我這才想起今天奶奶出門了,嬸嬸氣憤離家,安娜還在睡。
我輕手輕腳的給自己倒了杯水,一轉身,卻正面對上悄聲無息站在樓梯口的胡安叔叔,當場嚇的手一抖,水撒了大半出來。
「妳在幹嘛,伊莉莎白?」
他提著一個空酒瓶,渾身都是臭醺醺的大麻味和酒氣,站在黑暗中,光著上半身,僅穿著一條皺巴巴的長褲,那油膩的眼神又出現了,像毒蛇一樣在我身上黏著,莫名讓我聯想到夢裡洞穴中那男人。
他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盯著我的眼神卻又好像包含著一點別的涵義,我感到很不安,一口就把剩下半杯水喝掉,想趕快回房裡去,胡安叔叔卻在此時走進廚房來,高大的身軀不偏不倚地擋住了出口。
我們站得很近,近得我快被他身上那股刺鼻的味道給醺的吐出來,安娜的美貌全部遺傳至嬸嬸,和胡安叔叔沒有一丁點像的地方,胡安叔叔更像是一股混濁的惡氣,令人生厭。
「大人在跟妳說話,妳怎麼這麼沒禮貌啊,臭丫頭?」他含含糊糊的說道。
「……對不起叔叔,我剛剛沒聽到。」
我都這麼說了,他好像還不肯放過我似的,仍舊用那副菸酒嗓滴滴咕咕的說道:「操,妳還真是像極了妳那白種人老娘,臉長的像,個性也像,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狗眼看人低……妳知道妳媽當初有多驕傲嗎?和大哥結婚的時候,老子去給她敬酒,那女人看我的眼神實在是……高傲的帶勁,我他媽真是一輩子都忘不了……」
胡安叔叔說著說著,忽然整個人就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朝我撲了過來,伴隨著我的尖叫把我按在地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伸手往我裙子裡摸。
「───不要!放開我───!」
我慘叫著,伸手去捶打他,可他的力氣實在太大了,一手又扯崩了我上衣的兩顆扣子,露出裡頭的內衣,他低頭淫笑道:「嘿,妳穿這麼老土的款式啊?」
「啊───啊啊───啊───」
「妳媽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比妳嬸嬸那臭婆娘還美,只可惜死得早,哈啊───」
他跨坐在我身上,開始脫起自己的褲子,我眼淚都出來了,發起狠來在他伸過來的舌頭上咬了一口,胡安叔叔吃痛,手上力道一鬆,我掙扎著想爬走,卻又被他一把擩住頭髮拖了回來,狠狠的掐住我的脖子:「不要臉的賤婊子!敢咬我───」
「咳咳───救命!救命啊───」
就在我崩潰之際,我聽到了腳步聲,然後在半掩的廚房門口出現了一張臉───慘白、陰毒,那是安娜,曾幾何時那張秀美的臉蛋也變成了這副德性。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盯著我們,她知道胡安叔叔在幹嘛,但她就這樣帶著咧至耳根的笑站在那裡,什麼也沒做,嘴巴一開一合,做了幾個口型。
───她說:「害、怕、嗎?」
我嘴唇發抖,瞪大眼睛看她,她卻掛著笑,像幽魂般地離開了門口。
「妳在想誰會來救妳嗎?」胡安叔叔說「沒用的,我有一陣子每天晚上也是在這裡這樣幹著瑪麗亞,她就躺在妳現在躺的位置,哭到喉嚨都啞了,還是沒人來救她。」
原來我聽到的哭聲,是瑪麗亞的嗎?那哭喊是在給我警告嗎?我突然爆發出了淒厲的尖叫,那聲音根本不似人發出來的:「人渣,放開我───」
啪的一下,胡安叔叔像是猛地被什麼東西給打到,整個人往後飛出去撞翻桌子,倒在地上頭破血流、抽蓄不止,我捂著被掐到發青的脖子, 一邊咳嗽一邊倉皇的逃出家門。
可是當我跑著跑著,淋著傾盆大雨逐漸冷靜下來後,這才明白,我再逃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就像瑪麗亞,即便如此恐懼著胡安叔叔,每次一看到他就消失,但還是得繼續在這裡工作。我就說,從一開始我倆的處境就是相同的,天大地大,我們無處安身,到最後,我們唯一的歸處還是那棟令人生厭的房子。
當我狼狽的再度走回去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胡安叔叔已經上樓去,而嬸嬸回來了,和安娜站在廚房裡,一看到我整張臉就猙獰發青,而安娜嘴角含笑的看著我,我猜她已經把所有事都告訴嬸嬸了。
果不其然,嬸嬸衝過來,兜頭就給了我一巴掌,抓著我的頭髮一下又一下的撞著牆,憤怒怨毒的聲音尖銳地像把殺人利器:「賤人!跟妳那媽一個樣,成天就只會勾引男人───妳這下賤的狐狸精───!」
我咬著牙,不吭一聲,手腳發軟,任由其打著。
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
之後我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就不贅述了,菲利斯的狀況則變得更嚴重了,不知道是從哪天起,或許是我和他在池塘邊看到又一隻死去的安地斯鷹的那一天吧?老鷹泡的發腫的屍體在池水上飄著,菲利斯忽然就嗚咽一聲,蹲下來捂著臉,豆大的淚珠不停從他指縫間掉落,他一直哭,哭得十分悽慘,我站在他旁邊,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剛好營長路過,看到我和菲利斯兩個人在那邊抱著痛哭,趕緊跑過來手忙腳亂地安撫我們。
大概是從那天起,菲利斯整個人就毀了,一直待在宿舍裡不讓任何人接近,卡卡林先生擔心壞了,整天守在他身邊,圖書館於是只剩下我一個人在顧。
「妳好,卡卡林和菲利斯在嗎?」
我縮在櫃檯後面,聞言很緩慢的一抬頭,發現是之前那個叫阿蒲的祭司,他的打扮與之前無異,只是背上多了一根很長的祭祀棍,全部用純金打造,金燦的,看著很沉。
「……阿蒲先生。」我對他點點頭,有氣無力地說道「他們在菲利斯的宿舍裡。」
「謝謝。」阿蒲非常沉默寡言,放在平時我還會主動和他聊上兩句,但現在實在沒那個心情,剛要像烏龜一樣縮回去的時候,阿蒲就把他背上那把祭祀棍解下來,放到桌上。
我疑惑地抬眼看他,阿蒲只是淡淡的比了個祈禱的手勢,告訴我說:「妳會用上的。」
───妳會用上的。
他是一個祭司,是否也和那盲眼巫女一樣,能夠看到一點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我問道:「你那天在庫庫家門前站了那麼久,是在看什麼?你也覺得庫庫是魔神嗎?」
阿蒲沒有回答,我又問道:「你有看出什麼來嗎?你們祭司是否嫉惡如仇?你知道每年因為被判成異端、邪教、魔女、巫師而上了火刑台的人有多少嗎?」
我其實知道這跟阿蒲沒關係,我只是心裡慌,我覺得一切都在走向失控,彷彿冥冥之中有個高於所有人的存在正操弄著我們,庫庫跟我說要提防所有人,但我不知道誰才是可以相信的。
阿蒲看著我,最後沉聲說道:「時間會證明一切。」
因為他說的這句話,當晚我便久違地回去那棟房子,我最近已經很少待在那裡,總是騙奶奶說工作的事情比較忙,然後跟伊思切爾擠一間房間,但我也不能一直麻煩她。
還沒進家門就聽到奶奶和胡安叔叔在爭吵的聲音,奶奶很少會這麼大聲的與兒子講話,我心裡著急,趕緊衝到廚房,只見奶奶和胡安叔叔、嬸嬸各站一邊,叔叔的手上還抓著一條項鍊。
說是項鍊,其實是一對用細線串在一起的圓形耳環,純金的,由於保存的很好的關係,在光線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奶奶特別的珍惜這對耳環,我小時候曾在她的梳妝台上看過,覺得漂亮拿起來玩,還被她抓起來打屁股。
我以為奶奶把首飾全部賣掉了,沒想到這個不僅沒賣,還帶著來到昆琴奇察,可見奶奶有多寶貝這東西。
「你們幹什麼?」我說「那是奶奶的東西!」
胡安叔叔啐了一口,面露猙獰,手上依舊死死抓著那串鍊子:「這種女人家家的東西擺在家裡也是當裝飾,不如給了我,我好拿去抵債!」
奶奶顯然是氣極了,一直咳嗽,一邊斷斷續續地喝道:「胡安,你這不肖的孽障───咳咳,那是、那是圖阿西王的東西!」
圖阿西王?他的東西怎麼會在奶奶手上?
嬸嬸冷笑道:「得了吧媽,妳是不是老糊塗了,整天把圖阿西王掛在嘴邊,他都死多久了,斯潘尼希又佔領圖阿西多久了,早就不是以前那個時代啦,我們供妳們祖孫倆吃住,可沒指望妳們怎麼還,就這對黃金耳環我看已經能抵很多錢了。」
這說的都是什麼混帳話?我憎惡的瞪著他們,那兩夫妻也咬牙切齒的怒視著我,場面就像爪牙剛長齊的幼狼在跟成年頭狼對峙那樣險惡,我握緊了用布包起來,提在手上的祭祀棍,心想難不成阿蒲說「妳會用到的」就是指這時候?要我用祭祀棍痛扁他們一頓?
幾個粗重的吐息後,我解開了包在外面的布,把金燦燦的棍子給露了出來,匡匡地在桌子上敲了兩下道:「你們不就是要錢嗎?這個給你們,把奶奶的東西還回來,否則我馬上就告訴騎士團的人,讓他們來抓人。」
那兩人一看祭祀棍也是好東西,並不虧,當下咬咬牙,就把項鍊拋給我,我也把祭祀棍拋給他們,嬸嬸估計是一口氣吞不下去,接過祭祀棍後又輕蔑的罵道:「呸!騎士團有什麼了不起,妳可知道安娜在交往的對象是斯潘尼希的───」
「安娜在交往的對象?」我冷笑一聲,我覺得自己已經氣瘋了,如果當時能再冷靜一點,至少一點點,我都不會那麼口不擇言「妳是指庫庫嗎,嬸嬸?」
此話一出,胡安叔叔和嬸嬸都呆住了,過了很久,嬸嬸的臉開始轉白,再由白轉青,最後尖聲咆哮道:「不可能!臭丫頭休要胡說───!」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打開,是安娜回來了,她站在門口,一臉驚疑的盯著她的父母。
「呵?」我說「是不是我在胡說八道,妳不會自己問她嗎?」
不用我說,嬸嬸已經失了方寸的開始撕扯自己的臉皮,衝安娜喊道:「安娜、安娜妳給我解釋,妳真的在和那魔神交往嗎安娜───?」
安娜一張小臉煞白,嬸嬸和胡安叔叔一看她這反應,當場就瘋了,兩個人衝了上去,看那架勢是恨不得把安娜抽筋扒皮,一片哭喊與混亂中,我轉身將胡安叔叔拋給我的項鍊塞進奶奶手裡,在奶奶驚懼的瞳孔倒影中,看到我的眼裡閃過一絲暴虐的紅光。
奶奶顯然很害怕,但我竟感到心情一片平靜祥和,甚至還有點想笑,於是我就放聲笑出來了。
混帳東西,就這樣吵鬧、痛苦不休吧。
*
安娜在上次和胡安叔叔、嬸嬸大吵一架之後就離開家,跑到庫庫那裡了,胡安叔叔大怒,跑去找庫庫的爹媽吵架,庫庫的爹媽都是很懦弱的人,不管胡安叔叔罵得多難聽他們都不敢還嘴,但當胡安叔叔想衝上二樓把安娜抓回來時,那對夫婦突然就像吃了熊心豹子膽一樣,拚死阻攔他上二樓,庫庫他爹連他爺爺以前打獵時的獵槍都扛出來了,歇斯底里地咆哮著「你想害死我們所有人嗎」,胡安叔叔驚的不輕,最後還是安娜隔了幾天後自己回去的,據說是庫庫勸的。
這件事情鬧得轟轟烈烈,然而當事人之一的庫庫卻一直沒有出現,當我再次見到他時,大約是兩個禮拜之後,他身上又多了很多傷口,我想是因為那三個騎士的死亡和安娜的事,讓眾人對他的厭惡又更上一層了,我親眼看到一個才七、八歲的男孩手持石頭砸向庫庫,口中喊著「壞東西!你還要欺騙多少人才開心!」,那充滿仇恨的話語由那麼稚嫩的嗓音發出來,實在令人毛骨悚然,男孩的母親又是恐懼又是憤恨的盯著庫庫,將他快速抱走,留下庫庫捂著額頭站在那裡,夕陽將他的影子拉的無限長。
「庫庫……」我忍不住走上前去,然而庫庫一看到我卻陡然變了表情,一臉痛苦,我嚇了一跳,以為他傷口怎麼了,卻聽他虛弱的說道:「別靠近我……離我遠點……」
我的心好像在那一刻破碎了,灑了一地,等我回過神來,眼淚早已不由自主的奪眶而出,我轉身就跑,當下一定很狼狽吧。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不知不覺就跑到了從前一直和庫庫相約的榕樹下,想起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壓力大的令人難以承受,不禁越哭越傷心。
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黑影,我吸了吸鼻子,抬起頭來,發現菲利斯就站在我面前。
他的臉色很糟糕,冒著黑眼圈的眼中帶著一絲瘋狂欲亂的氣息,他定定地看著我,片刻後嘴角綻放出一抹刻薄的微笑:「妳在為庫庫哭泣?妳居然在為那傢伙哭泣───?」
「……菲利斯。」我揉著紅腫的眼睛,疲憊道「你跟著我?如果是要吵架的話,我現在沒有心情───」
「呵呵呵,妳當然沒有心情,因為妳滿腦子都想著庫庫那該死的───」
「不要這樣───」
「你們接吻了嗎?上床了嗎───」
「夠了───」
「妳就巴不得我死,妳才能和那殺人魔搞在一起───」
我站起來,果斷的給了菲利斯一巴掌,把他頭都打偏過去,菲利斯歪著頭,嘴巴終於閉上了。
「不准你這麼說,菲利斯。」我喘著粗氣,淚眼婆娑地對他說道「我和庫庫之間什麼都沒有,你為什麼要這樣?你到底怎麼了?」
菲利斯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根本不想說時,他開口了,聲音啞的嚇人,但剛才那副瞬間著魔般的氣息卻淡了很多:「……妳是個很好的女孩,伊莉莎白,我很抱歉不能保護妳到最後,我努力過了,可他畢竟不是我能對抗的……」
我瞬間就後悔了,伸手想要觸碰他被我打腫的臉頰,就差那麼幾釐米,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我們,菲利斯偏過頭去看向來人,於是我的手就在虛空中落下。
那時的我並不知道,那將會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終於找到你了,菲利斯───!」
好幾個騎士滿頭大汗的朝這邊衝來,個個臉色慘白,神色慌張,有一個跑著跑著還摔了個狗吃屎,滾了好幾圈才停住。
這些都是和菲利斯關係很好,勝過親兄弟的人,這下連菲利斯也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驚愕的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不好了,不好了───」剛剛那個跌一跤的騎士抬起頭來,一米九幾的大塊頭,現在卻一臉快哭出來的模樣:「老油他瘋了!跑去山裡了!看樣子很不對勁啊!」
原來他們幾個騎士待在練習場上聊天的時候,忽然看到老油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手上拿著一綑麻繩和刀子,嘴裡胡亂唸著什麼東西,光著腳,似乎頗焦慮的在原地轉了幾圈,那些騎士有人遠遠的朝他喊了聲老油,老油突然就提著刀子衝他們揮舞,把他們嚇的蹦了起來,劍都抽出來了,卻發現老油沒有衝過來,而是直直地往反方向的山裡跑去,跑姿扭曲,背影看上去竟有些像個提線娃娃在手舞足蹈,詭異的可怕。
菲利斯一聽臉色就變了,上禮拜才剛死了三個人,老油雖然不討人喜歡,但也沒人真心希望他去死。
「通知其他人了嗎?」菲利斯問道。
「營長帶人追上去了,讓我們來通知你!」
「該死,走!」
菲利斯看了一眼也想跟上去的我,猛地怒喝道:「妳留在這兒!」
我煞住腳步,就這個猶豫的瞬間,菲利斯他們已經跑遠了。
我想跟去是因為我當下有股非常強烈、不好的預感,心臟跳動的速度太快了,令人不安,耳鳴暈眩,騎士們往後山奔去的背影被血紅的夕陽籠罩,好幾隻安地斯鷹盤旋在他們頭頂,嘎嘎亂叫,像極了某種不祥的凶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