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世界，請問要來點烏托邦嗎？》UTOPIA

夏夜，薰風繞過大街小巷，替悶焗的季節帶來了恰有似無的涼意。

繁星點綴，大地正靜靜沉睡著。

一字排開的古歐式住屋內傳出此起彼落的鼻鼾聲。

但卻有幾個不受時間擺布的孩子們，推開房門，偷偷往森林的方位前進。

各家小孩齊聚廣場又推又笑，好在及時出現了一位金髮女孩，站在木箱上向小孩們發出拖長音的噓聲。

孩子們互相比出安靜的手勢，提醒偷溜出門的事實之後，躡手躡腳的相繼跟隨金髮女孩，一同前往仲夏夜期限舉辦的森林舞會。

穿過河流，越過小山坡，終於來到目的地。

一隻又一隻的螢火蟲為孩子們點起星光大道。

狐狸、兔子、鹿、浣熊相繼出現，共襄盛舉這場籌畫已久的一夜盛宴。

孩子們開心的四處亂竄，與動物玩耍。

看著一張張滿足的笑容，身為孩子王的女孩頓時感到十分自滿。

轉身對一旁的白髮女孩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

而白髮女孩也以微笑點頭，回應內心的無比喜悅。

此時，孩子王的背後悄悄地走來了位年紀稍長的男孩。

霎那間，孩子王的不可一世瞬間瓦解。

陣陣紅潮渲染了雙頰，閉上一隻眼支支吾吾的詢問男孩對於舞會的看法。

男孩點頭如搗蒜，看來是非常滿意。

看場合，自己差不多該退場。白髮女孩在孩子王回過神以前早已消失，只留下加油二字。

沒問題的！女孩心裡默想。

在家裡已經跟小愛練習很多次，這次…這次，一定可以成功！拳頭緊握，孩子王睜開雙眼盯著男孩。



「我喜歡你，伊東凌花公主。」



──咦、咦？孩子王頓時傻住。雖說告白依舊失敗，但攔截她的人，居然是眼前這位暗戀已久的男孩！？

「我……我……」

男孩摘下一朵鮮花遞到凌花面前，微笑著。

原來，他也喜歡……我呀？

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

雖然我也喜歡他，但是如果直接了當的回覆，會不會顯得太草率了呢？

縱使心裡十分高興，但孩子王的脾氣仍舊頑固。於是，孩子王────伊東凌花，雙手插腰，假裝不在意地撇開視線。

「什、什麼呀？像你這樣的瘦皮猴，誰會喜歡你。」

「啊…哈哈──說得也是。我只是個平民，對公主說出喜歡什麼的，實在……太大言不慚了。」

放開了花朵，男孩沒落地轉過身，往森林的另一頭離去。

這時，一旁觀看的白髮女孩則是攤開雙手，無奈地走向凌花。

「哎呀，結果到頭來還是一場空，枉費我不眠不休地陪公主練習呢。」

「呵呵，為什麼……我都不能坦率一點呢，小愛……」

雖然凌花強顏歡笑，但失落的眼淚仍不爭氣地滑落。

「誰知道，或許是遺傳關係吧。」

想起母后的嬌蠻行徑，凌花終於認知到遺傳的可怕。

小愛拿出印有兔子圖案的絲質手帕，邊擦拭著凌花的臉頰邊安慰道：

「沒辦法囉，只好由我去找他說清楚。」

「咦？小愛要幫我告白？怎、怎麼可能，傳說比黑洞還腹黑的野野村愛，居然願意幫忙？等等，難道這是陰謀！」

「我看妳哭死算了。」用力一捏，凌花的臉皮瞬間增長兩倍。

「啊啊啊好痛好痛痛，對不起，對不起啦！」

雖然兩人的年齡相仿，但小愛因為家世背景的關係，個性比起凌花還要早熟許多。

聽到凌花的求饒，小愛很快便鬆開處以極刑的雙手，輕輕地彈了下凌花的額頭，並用姐姐的口吻說道：

「真是的，我當然不是去幫妳告白，而是化解誤會，再為妳製造一次機會。但是，如果又失敗就真的無法挽回囉。」

「好，這次絕對沒問題！」雙手握拳，凌花精神飽滿的回應。

──真是天真無邪的孩子啊！小愛的勾起淺淺的笑容，內心如此想著。

答應幫忙後，小愛走進人群尋找男孩的身影，但熟悉的背影就像人間蒸發般消失的無影無蹤，反倒讓小愛感到一絲不安。

突然間，前方不遠處傳來轟隆巨響。

彷彿遭到巨大物體衝撞一般，大地劇烈搖晃，原本歡樂的舞會倏然變成大逃亡，孩子們四處尖叫亂跑。

「別擔心，只是地震而已，大家不要緊張啊！」

凌花試圖拉大嗓門安撫孩子們的情緒，但恐懼早已支配了他們的雙腳。

「快跑，大小姐！」

硬是推開了人群，小愛趕緊拉著凌花，往森林出口處衝刺。

「別擔心，不就是地震嘛──」

「不對，這不是普通地震……而是地裂躁動！對不起大小姐，都怪我……」

身為大小姐的貼身護衛，居然連基本的場地安危都無法顧及，小愛感到相當自責。

「當初大小姐提議這座森林時，我就覺得十分耳熟……沒想到，竟然是近期宣導的地裂躁動危險區。」

「什麼？不、不好了！米爾有危險，我要去救他！」」

此時凌花突然想起一個人，那位不久前深入森林的男孩。

大力甩開小愛的手，不顧小艾的喊叫，凌花一股腦的衝回森林。

「等一下，大小姐！大小姐！唔……可惡！」

縱使腦袋知道必須趕快追上去，但因突來的躁動，使得小愛的雙腳遭到恐懼主宰，只能頻頻發抖不能自由行動。

看著動彈不得的自己，小愛氣憤地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吞了一口水後，隨著一聲吼叫刺進了大腿。

為了保護好不容易恢復行動能力的右腳，順勢割下身上的布料，替傷口作粗略的簡易包紮。

──比起大小姐的安危，區區的地裂躁動，我才…我才不會怕！

「大小姐──！」

強壓心中的恐懼，小愛來回穿梭於隨時都可能崩裂的森林。

環視周遭，原本還充滿萬物氣息的森林，就像遭受戰爭的洗禮，毫無生息。

許多根大樹被連根拔起，一窟窟深不見底的地洞正吞噬著草皮。

好加在平時勤於苦練，對於這般的惡劣環境，小愛依靠驚人的跳躍力，輕而易舉的通過各項障礙物，同時她更加心急如焚。

畢竟凌花只是位公主，即便生命力比蟑螂還頑強，但也不一定能夠克服這等惡劣環境。

「大小姐，妳在哪裡──快回答我啊！」

終於在撥開無數的草叢後，看見一道嬌小的身影，正杵在即將傾倒的巨木底下。

「大小姐，危險！」

一個箭步，小愛衝向凌花將她抱起，奮力地向上一跳。

緊接著，巨木應聲倒下，壓碎原本凌花站的那片草地，形成另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看著眼前的驟變，頓時讓小愛的腦袋陷入了短暫的空白，直到耳邊傳來斷續的哭聲，才讓她回過神。

「嗚嗚……小、小愛……」

「沒、沒事了，大小姐。」

「不，不是的……其實我本來…本來已經死掉了！是米爾，米爾為了救我…為了救我…嗚啊啊！」

聽到這，小愛將凌花摟入懷裡。

「別說了，我都知道。但是，當務之急必須先逃離這裡，所以…還請大小姐振作起來，好嗎？」

「嗯…嗯，好……」

背著凌花，小愛死命地衝刺，但不知道為什麼，彷彿這座森林有股神秘的力量，不是死路就是回到原點。

眼看焦黑的裂痕接踵而至，小愛下定決心，就算是死也要保護大小姐。

就在此時，大人們趕到了。

宛如見到救星般，小愛終於精疲力盡，立刻失去意識。

據事後有關於地裂躁動的分析報導指出，那年的夏夜，地裂躁動區域擴大不少，不幸遭到吞沒的城鎮多了兩筆紀錄。

聽說，那次的躁動裡，國王的掌上明珠差點命喪黃泉，還好有其貼身護衛的靈機應變，保住了皇家血脈。

同年秋天，烏托邦的科學家們，總算找出解救地裂躁動的方法並加以實施。

隔年春天，科學家將補救計畫「淚之源計畫」併入學校機關，作為畢業考試的題目。

同年夏天，烏托邦首度成功阻止地裂躁動的擴張。

於是，在地裂躁動逐漸趨緩的幾年過去────

某日的冬天夜晚，曾經的孩子王已是亭亭玉立的凌花公主。

她坐在床鋪上，靜靜地望著窗外高掛夜空的繁星點點。

不久，木門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是位身穿女僕裝的白髮少女。

她踏著毫無聲響的優雅步伐走向公主，拿起梳子準備替她整理頭髮。

「吶……小愛，我又作了同樣的夢。」

綁上髮圈，小愛簡單回應了一句「嗯。」之後，繼續梳理另一邊的髮絲。

「就是在一座冒火的森林，小愛把我救出來的那場一夢！感覺上………好像身歷其境般的真實呢。」

「……」

「有時候，甚至覺得那不是夢，而是──」

「啪──」話還沒講完，小愛就將梳子大力的定在桌上。

似乎不打算理會凌花的疑惑，她面無表情的接續說道：

「時候不早，大小姐該就寢了。」

關掉油燈，小愛頭也不回地推開木門離去，只留下一臉茫然的凌花。

望著木門，凌花突然有股鼻酸──

記得小時候，自己跟小愛的關係並非如此冰冷……

好幾次想向小愛問清楚，但小愛卻都避不相談。

────難道我們……已經不能像以前一樣當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嗎？

「小愛……」

然而，倚靠在木門另一邊的小愛，視線隨著淚水匯集而模糊一片────

對不起，大小姐。

這一切都怪我的自大才會讓大小姐涉險。

所以……為了大小姐的安危，我必須隨時警惕自己的身份和責任。

「小花……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十一月的大雪，悄悄墜落在烏托邦。

染白了烏托邦的每個角落，卻也淡化了曾經緊靠的兩顆赤子心。



如果世上有許願神，我希望────能再跟小愛像以前一樣，當無所不談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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