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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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1-21
  「早上好啊,美麗的小姐。雖說之前就已經見過一面,但您那時候似乎正為了戀情而煩惱著,而對敝人沒有太多印象。」寬大的帽沿環繞了一整圈,使得男子在室內的臉龐幾乎快被完全遮住。陳舊的深綠色披風披散在背後,原本該存在於那的魯特琴則在他手中發出優美的旋律。

  不過對於一隻整夜沒睡好,心情煩躁到極點的惡龍來說,再怎麼美麗的音樂都只是喚醒殺戮本能的噪音。更何況對方還是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那種事不關己的感覺真的會讓龍下意識產生「好!那就做掉吧!」的輕率想法。

  收起不知何時伸出的爪子,我一臉疲憊的開口詢問:「你誰啊?」

  沙啞的聲音連我自己聽起來都覺得丟臉,這讓我想要殺掉他的慾望又悄悄多了幾分。

  用力地刷了一下琴弦,一大早就突然出現在門口的男子用他那爽朗的聲音輕笑:「呵呵,雖然敝人早就有預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但果然心裡還是會為您的冷淡反應感到受傷呢。」即便嘴上這麼說,但男子的行動卻完全看不出來他有何處失落。

  「拜託你先安靜一點好嗎?」用手摀住因為琴聲而發痛的耳朵,我痛苦地叫他先安靜一下。

  由於是早晨,所以在四周客房內熟睡的客人都逐漸被男子給吵了起來。晃動自己那紅棕色的中長髮,用碧綠雙眸環顧四周的吟遊詩人似乎還是知道「擾人清夢者必死無疑」的基本常識。

  「看來是敝人唐突了,還請多多原諒。那麼,能給敝人一點時間聊聊嗎?」用手輕撫過琴弦停下震動,男子在用雙手拿著琴的同時彎腰鞠躬:『希望您不要拒絕。』

  懾人心魄的低語讓我心頭一緊,我瞇起直立的細長瞳孔瞪著眼前這位男子:「不要以為所有人都無法察覺你的小把戲。就算是效力極強的迷藥,只要被發現了就毫無用處,這樣的道理我想你應該很清楚。」

  對方是會使用龍吼震攝心神的傢伙,雖然只是普通凡人的拙劣模仿,但光是能夠用人身做到只有龍族才能辦到的事,就已經足以將其列為危險名單。

  「那再次屬敝人失禮了,但我真的很希望能跟您好好談談,希望您不要拒絕。」同樣的話語觸動了我的神經,即便頭腦再怎麼不好,也能知道這一次對方也同樣使出了龍吼的技藝。但毫無自身有被操弄的感覺,讓我感受到剛剛的拙劣模仿不過是對方在鬧著我玩而已。

  摸了摸腰間,確認好腰帶上有裝著大劍的空間袋後,我才緩緩點頭答應。

  聽到我的回答,男子因為高興又用力刷了一下琴弦,但這一次已經不敢隨便開口的我拱手把發火的機會讓給了別人。

  「吵死了!你們一大早就在那邊製造噪音,到底是要不要讓人睡!」從一旁的客房傳出怒吼,身形壯碩的中年大叔從用力打開的門內走了出來。

  但男子只是輕描淡寫的彈動手指,並頭也不轉的輕聲命令。

  「回去。」

  隨著這兩個字迴盪在整個二樓,所有暗處或明處的躁動都瞬時間消弭下來,剛剛走出來的大叔也一聲不吭的走進房間之內。

  放下舉起的手,男子瞇細眼睛,並露出讓人背脊發涼、如同蛇一般的笑容:「那麼,恕敝人有幸邀請到美麗的您。」

  闔上房門,我跟上轉過身的他,在前方兩步的距離,男子用細長的手指撥動筋弦,那些破碎的單音在他手中聽起來格外有種不祥之感。深綠色披風隨者他的步伐擺動,偶爾露出裡面那灰色的長褲,跟琴身差不多的亞麻色袖子依舊舉在胸前,彈奏著那擾人的音聲。

  已經開始熟悉木板的吱呀作動,我和男子一起走進了一樓餐廳。

  採光欠佳的內部還沒有點起油燈,三三兩兩的住客也對此毫不在意的吃飯聊天。挑了一個門右邊的角落,我們面對面的分別拉開椅子坐在圓形木桌前,光線從身側的窗戶內照射進來,背對著櫃檯的男子無法看見身後的大部分空間。

  「看來,敝人要先在這邊恭喜您從戀愛的煩惱中稍微脫身了些。」側身把琴擺放在旁邊,男子平淡有禮的開啟了話題:「雖然之前在您還無法好好溝通時,敝人就已經向您詢問了許多有關於這次的邂逅,但如果您願意跟我多說一些細節,敝人也是十分高興能繼續聆聽如此寶貴的素材。」

  我的警戒心沒有因為對方的態度而有所鬆懈,反而更加劍拔弩張了起來:「那部份就不需要了,你找我過來是為了甚麼?」直接質問對方的目的,我實在懶得跟可疑的人寒暄。

  「那這樣真是十分可惜,我原本是想說能順便多做取材也是不錯。」

  「很抱歉,我沒有向毫無信用的人透漏隱私的興趣。」壓低聲音,我同時有些憤怒的說道:「而且還是隨意將別人的事情當作娛樂的某位吟遊詩人。」

  基本上我已經可以十分確定眼前的人就是密亞所說,在廣場歌頌我初吻邂逅的那位吟遊詩人。原本還想說今天要先過去處理這件事,但沒想到對方竟然自己跑了過來,而且還是這麼不妙的傢伙。

  因為我的敵意而皺起眉頭,男子一臉悲傷的表示歉意:「看來剛剛敝人真的是太過失禮了,使得您直到現在,都無法對敝人放下那怕稍微一絲戒心。但這樣下去一直無法進行交涉也頗為麻煩,不然這樣好了。」

  伸出手指比了個三,他微笑著向我提議:「您可以先向敝人問三個問題,無論是要征服世界還是尋找真愛,敝人都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提出了令人傻眼的幼稚條件,眼前的男子還露出一副「怎樣?還不錯吧!」的得意表情。不過對於見識了他片鱗半爪的我來說,這個提案的確是足以讓我對他產生些許信用,可這仍然不足以讓我完全相信他所說的。

  男子有解答這些問題的實力,接下來就看他是否會認真回答。

  「向龍角起誓?」

  「這算是第一個問題嗎?」

  男子用開玩笑的語氣反問,但在看到我認真的點頭後,他也相對收斂起那兒戲的態度:「好吧,敝人向龍角起誓。」

  右手摀住胸口、左手舉起,男子閉上雙眼替自己將來的所言所語立下重誓。那是對身為一切權力的象徵-無論是人權、民權、自主權等等,龍的尖角所立下的重大誓言。

  等到他重新張開眼睛,我這才開口詢問:「所以,你是怎麼剛好在我醒來的隔天,就找我見面?」同時,我的眼睛撇向從後面廚房走出來的密雅,但她一看我望過去,就連忙搖頭表示和自己沒有關係。

  「用猜的。」簡短的回答讓我皺起眉頭,知道我對此並不滿意的男子又多做了一些意義不明的補充:「雖然比不上龍的雙瞳,但蛇的眼睛仍難窺見許多事物。」

  「這根本不能算是回答。」

  「若再多說下去就超過界線了,敝人還有要從您這邊確定的事。放心,約定仍然奏效,只是還需要時間等待。」不給我反駁的餘地,男子再次比出起誓的動作,示意讓我相信他的同時,也催促我繼續詢問。

  質疑被堵在胸口,即便我不甘心就這麼讓自己的問題被這麼敷衍過去,但考慮到對方沒有欺騙我的必要後,我還是姑且問了下去。

  「你想要從我這邊確認甚麼?」

  聽到我這麼問,男子苦惱的瞇起眼睛,咧開的嘴角也顯示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這該怎麼辦呢,如果就這樣回答必然會被您發現敝人的意圖,可如果不回答的話又違反了約定。」

  輕浮又諂媚的語氣就像蛇的嘶嘶聲一般讓人深信不疑,直直看著我的眼睛,男子坐在對面一臉可疑的誠懇模樣:「很多啊,尊貴的大人,像是您對於真理了解了多少,又或是舍妹在您心中佔了怎樣的地位。」

  合起雙手撐在桌上,遮住了眼睛以下所有的面容,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那細長的瞳孔。如鱗片冰冷的視線溫暖著我內心深處,讓所有事物都深信眼前的男子能夠給他們帶來包容與寬恕。

  「但我最想知道的,還是……」

  「你的三圍和戀愛史。」

  「老闆!?」

  突然打岔進來的厚重嗓音把我從詭異的不協調感中拉出,我被嚇到的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我和男子中央的退休冒險者。

  「怎麼啦?反應大到像是偷情被抓到了,小姐姐你不會是剛被奪走初吻就移情別戀了吧?」嘴中說著讓人完全笑不出來的俏皮話,老闆還在最後用根本只有氣音的破爛口哨聲當作結尾。

  雖然一整個讓龍感覺尷尬到不行,但我還是很慶幸他也插嘴。

  對方的龍吼完全超出了我能預防的範圍,使得我剛剛對自己已經被控制這件事情毫無察覺。

  「沒…沒有…不對,老闆你怎麼會過來,聽密雅說你不是應該被老闆娘訓了一頓後,丟在森林裡自生自滅嗎?」錯愕的看著老闆,我由於太過震驚而講話都有些結巴。

  攤開了雙手,老闆用一臉「你以為我之前當冒險者當假的嗎?」的表情看著我。

  就在我快要跟老闆聊開的時候,身穿綠色披風的男子從一旁站了起來:「看來今天並不是一個互相探討的好時機。」他壞笑的臉仍舊是副輕浮的表情,但唯獨眼睛變成我很熟悉的眼神。

  那是想要將人碎屍萬段,不計一切後果的凶惡眼神。

  那副兇相就連身為龍的我都感覺到一陣惡寒,但對方並沒有盯著我,而是看著還在打哈哈的老闆本人。

  「呦,小兄弟,不要搭訕被我打斷了就氣成這樣啊!還是我離開讓你們繼續聊?」毫無畏懼之感的回看著對方,真不知道該說勇敢還是沒神經的老闆比了比廚房,打算離開這邊。

  對此,男子深吸了一口氣後,又收起了那令人害怕的眼神,回復到開朗輕浮的形象:「不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語畢,男子那起了放在一旁的木製魯特琴,撥動琴弦的開始演奏。

  「那麼再見了,美麗的小姐。」欠身向我鞠了個躬,男子在臨走之前用嘴型說了一句我不可能猜錯的話。

  「烏,納克斯薩德,恩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