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本章節 2340 字
更新於: 2022-01-24
第五章〈回首雲煙〉
李佑臣偶爾會想起過去，成為李家養子之前的時日。
雲霧繚繞的深山，罕有人煙的樹林……年紀尚幼的自己，還以為能夠一直一直，永遠待在遠離塵囂的鄉里。
（永遠這種事情，做夢才有可能。）
龍西堂得以支配全臺灣的龍脈，背後仰賴李家征服各地，讓歸順的異種人勢力為己所用。
李佑臣所屬的族群也不例外，於是當龍西堂的主人表示，他想收養有潛力的異族小孩，底下的人自然不敢反對。
就這樣，李佑臣成為李家的第三個孩子，大老遠從故鄉轉學到臺北讀國小，面對跟鄉下截然不同的環境。
『我回來了……大哥。』
這日李佑臣上完課回家，迎接他的是坐在沙發上，悠閒觀賞電視節目的兄長。
聽到問候聲，身穿西裝的李仁皓抬頭看向弟弟，神情淡漠地問了一句。
『在學校過得如何？』
『沒問題，我很好。』
『李俊民還有找你麻煩嗎？』
『沒有……』
『那你自己注意點，不要丟我們李家的臉。』
『……是。』
前些日子，二哥李俊民不滿父親收了養子，慫恿自己的同學欺負李佑臣。
是李佑臣不小心讓異能失控，整件事情才東窗事發，迫使李仁皓趕往學校處理，避免異種人的存在對外曝光。
這不單是為了龍西堂，也因為李仁皓身為家中長子，必須確保兄弟之間相安無事──二哥無論哪邊都踩了紅線，遭到大哥狠狠責罵，當著兄弟的面大哭一場。
以這個事件為分界，二哥變得格外安分守己，跟弟弟保持井水不犯河水，堪稱表面和平的距離。
『我晚上還要忙，你們記得吃飯。』
『好的。』
李佑臣低著頭，用兩手緊抓書包的帶子，怯生生地回覆。
聽聞他的回覆，兄長拿起遙控器關上電視，緊接著從客廳走到玄關，最後傳來關門的聲音。
『……呼……』
確定李仁皓開車遠去，李佑臣才真正鬆了口氣。
似乎有人說過，家是每個人的避風港，但自己家裡依舊暗潮洶湧，壓得他沒辦法喘息。
（除了這個家，我還能去哪裡……？）
放學不想回家的李佑臣，某天發現自己國小裡面，有個特別隱密的舊倉庫。
花了點時間確定四下無人，他決定把這裡當成避風港，偷偷從窗戶翻了進去──
『哇！』
靠在牆邊看書的男孩，被李佑臣嚇得跳了起來，一臉驚魂未定。
李佑臣知道自己打擾到別人，跟男孩對視了幾秒，隨即轉身準備離開，不料男孩反過來叫住他。
『等等等等！你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奇怪？』
如果對方說的是獨自一人，放學後待在倉庫看書這件事，想找一個祕密基地的自己跟他半斤八兩。
真要說哪裡奇怪，大概就是男孩拿在手上，不曉得內容為何的書本。
『難道你在看那種，老師說小孩子不能看的……』
『才沒有咧！我才不需要看那種──呃，總之不是啦！』
男孩慌張地否認，將書本湊到李佑臣面前。
『拿去，你看封面就知道了。』
『《楚留香傳奇》……這是什麼？』
『你沒看過楚留香，拍成連續劇很有名欸？』
『我不常看電視。』
『你真的是現代人嗎？該不會之前住在山裡……』
『我老家是鄉下沒錯。』
『果然啊……我懂。』
男孩聽到他的回覆，表情隱約流露一絲憐憫，拍了拍李佑臣的肩膀。
『我是吳家緯，叫我阿緯就好。你呢？』
『我叫李佑臣。』
『佑臣是吧？來來來你坐好，讓我介紹一下大名鼎鼎的楚留香，楚香帥！』
不想知道可以嗎？李佑臣對此毫無興趣，但看到吳家緯興致勃勃的樣子，忍住沒有潑他冷水。
兩人閒聊一陣，吳家緯才透露他在家不能看武俠小說，只好躲在學校倉庫，利用放學時間閱讀課外刊物。
（原來有人跟我一樣，在家裡也不能安心。）
之前二哥老是找李佑臣麻煩，不但闖進他房間亂動東西，有時候還會偷偷拿去丟掉。
幸好大哥及時發現，這種情況才獲得改善，然而李佑臣還是無法擺脫陰影，至今不敢把貴重物品放在家裡。
『佑臣不急著回家，要不要留下來看小說？』
『這……不會打擾你嗎？』
『哪會啊！有人跟我一起看，超開心的好不好？』
『……嗯。』
在這之後，因為吳家緯熱情邀約，李佑臣總是在放學的時候，偷偷溜進倉庫跟他會合。
兩人起初只有看小說，後來開始把零食拿進來吃，甚至吳家緯興致一來，拉著李佑臣扮演大俠也是常有的事。
（阿緯這麼開朗的人，一定有很多朋友吧。）
李佑臣本來是這麼想的，直到某天路過樓下班級，看到吳家緯一個人坐在教室後面，完全沒有同學去找他說話……
總算熬到放學時間，李佑臣匆忙趕到舊倉庫，發現吳家緯一如往常在等他，帶著滿臉笑容迎接好友。
『佑臣，我們今天玩什麼？』
『我看到了。』
『……看到什麼？』
『阿緯一個人在班上，大家都不跟你說話，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李佑臣擁有非人之物的血統，隨便一出手就可能造成傷害，進而引來更多麻煩。
避免傷及無辜，他只能小心跟人類保持距離，同年紀的小孩往往也會出於本能，和未知的危險生物保持距離。
正因如此，他看到吳家緯明明是普通人類，竟然遭到班上同學排斥，對此感到特別憤慨。
『沒關係啦！就算班上沒人理我，放學也可以找你一起玩。』
『但是，阿緯……』
『別想了，現在我跟你開開心心的，這樣就好。』
吳家緯說著彎下腰，從地上撿起瓦楞紙做的寶劍，隔空拋給李佑臣。
『今天我當楚留香，你胡鐵花跟姬冰雁選一個。』
『那就……姬冰雁。』
『接招吧！看我的彈指神功！』
『噁心！阿緯你不要用鼻屎彈人！』
『哈哈哈哈！』
斜陽從透氣窗照入倉庫，暮色中的兩個男孩，你一來我一往打鬧，直到天黑都捨不得回家。
直到這個瞬間，李佑臣才真正發自內心覺得，離鄉背井來到這座城市，似乎也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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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臣偶爾會想起過去，成為李家養子之前的時日。
雲霧繚繞的深山，罕有人煙的樹林……年紀尚幼的自己，還以為能夠一直一直，永遠待在遠離塵囂的鄉里。
（永遠這種事情，做夢才有可能。）
龍西堂得以支配全臺灣的龍脈，背後仰賴李家征服各地，讓歸順的異種人勢力為己所用。
李佑臣所屬的族群也不例外，於是當龍西堂的主人表示，他想收養有潛力的異族小孩，底下的人自然不敢反對。
就這樣，李佑臣成為李家的第三個孩子，大老遠從故鄉轉學到臺北讀國小，面對跟鄉下截然不同的環境。
『我回來了……大哥。』
這日李佑臣上完課回家，迎接他的是坐在沙發上，悠閒觀賞電視節目的兄長。
聽到問候聲，身穿西裝的李仁皓抬頭看向弟弟，神情淡漠地問了一句。
『在學校過得如何？』
『沒問題，我很好。』
『李俊民還有找你麻煩嗎？』
『沒有……』
『那你自己注意點，不要丟我們李家的臉。』
『……是。』
前些日子，二哥李俊民不滿父親收了養子，慫恿自己的同學欺負李佑臣。
是李佑臣不小心讓異能失控，整件事情才東窗事發，迫使李仁皓趕往學校處理，避免異種人的存在對外曝光。
這不單是為了龍西堂，也因為李仁皓身為家中長子，必須確保兄弟之間相安無事──二哥無論哪邊都踩了紅線，遭到大哥狠狠責罵，當著兄弟的面大哭一場。
以這個事件為分界，二哥變得格外安分守己，跟弟弟保持井水不犯河水，堪稱表面和平的距離。
『我晚上還要忙，你們記得吃飯。』
『好的。』
李佑臣低著頭，用兩手緊抓書包的帶子，怯生生地回覆。
聽聞他的回覆，兄長拿起遙控器關上電視，緊接著從客廳走到玄關，最後傳來關門的聲音。
『……呼……』
確定李仁皓開車遠去，李佑臣才真正鬆了口氣。
似乎有人說過，家是每個人的避風港，但自己家裡依舊暗潮洶湧，壓得他沒辦法喘息。
（除了這個家，我還能去哪裡……？）
放學不想回家的李佑臣，某天發現自己國小裡面，有個特別隱密的舊倉庫。
花了點時間確定四下無人，他決定把這裡當成避風港，偷偷從窗戶翻了進去──
『哇！』
靠在牆邊看書的男孩，被李佑臣嚇得跳了起來，一臉驚魂未定。
李佑臣知道自己打擾到別人，跟男孩對視了幾秒，隨即轉身準備離開，不料男孩反過來叫住他。
『等等等等！你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奇怪？』
如果對方說的是獨自一人，放學後待在倉庫看書這件事，想找一個祕密基地的自己跟他半斤八兩。
真要說哪裡奇怪，大概就是男孩拿在手上，不曉得內容為何的書本。
『難道你在看那種，老師說小孩子不能看的……』
『才沒有咧！我才不需要看那種──呃，總之不是啦！』
男孩慌張地否認，將書本湊到李佑臣面前。
『拿去，你看封面就知道了。』
『《楚留香傳奇》……這是什麼？』
『你沒看過楚留香，拍成連續劇很有名欸？』
『我不常看電視。』
『你真的是現代人嗎？該不會之前住在山裡……』
『我老家是鄉下沒錯。』
『果然啊……我懂。』
男孩聽到他的回覆，表情隱約流露一絲憐憫，拍了拍李佑臣的肩膀。
『我是吳家緯，叫我阿緯就好。你呢？』
『我叫李佑臣。』
『佑臣是吧？來來來你坐好，讓我介紹一下大名鼎鼎的楚留香，楚香帥！』
不想知道可以嗎？李佑臣對此毫無興趣，但看到吳家緯興致勃勃的樣子，忍住沒有潑他冷水。
兩人閒聊一陣，吳家緯才透露他在家不能看武俠小說，只好躲在學校倉庫，利用放學時間閱讀課外刊物。
（原來有人跟我一樣，在家裡也不能安心。）
之前二哥老是找李佑臣麻煩，不但闖進他房間亂動東西，有時候還會偷偷拿去丟掉。
幸好大哥及時發現，這種情況才獲得改善，然而李佑臣還是無法擺脫陰影，至今不敢把貴重物品放在家裡。
『佑臣不急著回家，要不要留下來看小說？』
『這……不會打擾你嗎？』
『哪會啊！有人跟我一起看，超開心的好不好？』
『……嗯。』
在這之後，因為吳家緯熱情邀約，李佑臣總是在放學的時候，偷偷溜進倉庫跟他會合。
兩人起初只有看小說，後來開始把零食拿進來吃，甚至吳家緯興致一來，拉著李佑臣扮演大俠也是常有的事。
（阿緯這麼開朗的人，一定有很多朋友吧。）
李佑臣本來是這麼想的，直到某天路過樓下班級，看到吳家緯一個人坐在教室後面，完全沒有同學去找他說話……
總算熬到放學時間，李佑臣匆忙趕到舊倉庫，發現吳家緯一如往常在等他，帶著滿臉笑容迎接好友。
『佑臣，我們今天玩什麼？』
『我看到了。』
『……看到什麼？』
『阿緯一個人在班上，大家都不跟你說話，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李佑臣擁有非人之物的血統，隨便一出手就可能造成傷害，進而引來更多麻煩。
避免傷及無辜，他只能小心跟人類保持距離，同年紀的小孩往往也會出於本能，和未知的危險生物保持距離。
正因如此，他看到吳家緯明明是普通人類，竟然遭到班上同學排斥，對此感到特別憤慨。
『沒關係啦！就算班上沒人理我，放學也可以找你一起玩。』
『但是，阿緯……』
『別想了，現在我跟你開開心心的，這樣就好。』
吳家緯說著彎下腰，從地上撿起瓦楞紙做的寶劍，隔空拋給李佑臣。
『今天我當楚留香，你胡鐵花跟姬冰雁選一個。』
『那就……姬冰雁。』
『接招吧！看我的彈指神功！』
『噁心！阿緯你不要用鼻屎彈人！』
『哈哈哈哈！』
斜陽從透氣窗照入倉庫，暮色中的兩個男孩，你一來我一往打鬧，直到天黑都捨不得回家。
直到這個瞬間，李佑臣才真正發自內心覺得，離鄉背井來到這座城市，似乎也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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