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不覺得危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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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1-21
飲冰茶樓,這間茶藝館大隱隱於市,坐落於臺北市區一處隱密巷弄。
除了販售高級茶葉跟餐點,店家相當講究門面與排場,從仿古的木製大門與匾額,乃至於內部古色古香的裝潢,讓人從視覺就開始融入品茗氛圍。
另一方面,茶樓讓人卻步的消費門檻,則是有效排除閒雜人等的手段,仁皓也因此將曉郁從事務所帶來這裡,利用晚餐時間聊點正事。
不料用餐到一半,他狀似頭痛地按了按太陽穴,跟坐在自己對面,臉上掛著笑容的曉郁形成強烈對比。
「好的,我理解了。」
依照曉郁的說法,她不但來自東部山地鄉,還是一支名為巫人族,能夠使用巫術的異能者後代。
之所以跟仁皓坦白,似乎是想報答拾獲玉墜的恩情,希望這些情報對他有所幫助。
話雖如此,看到一位女性這樣輕信別人,仁皓終於忍無可忍,讓質疑的話語脫口而出。
「話說潘小姐,妳不擔心我是壞人嗎?」
「為什麼這麼問?」
「照妳的說法,巫人族除了驅魔、祈禱、尋人尋物這些瑣事,最大的特徵是能讓鬼神附體,對方也能藉此增強力量。」
「嗯,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我的意思是,不論巫術或者你們族人的體質,這些都不該讓外人知道,否則只會遭到利用。」
「仁皓打算利用我?」
「這是善意的提醒,跟我打算做什麼無關。」
「你不是這麼想,我就可以放心了。」
彼此的論點仍是平行線,讓仁皓感到無力,試圖做出最後一搏。
「隨便相信別人,不覺得危險嗎?」
「我可沒有隨隨便便就相信人。」
「那妳有什麼根據?」
曉郁聽到這個質問,先是愣了一愣,隨後回以充滿自信的笑容。
「我的直覺特別準喔!既然覺得你不是壞人,那肯定不會錯的。」
「就在不久之前,好像有某人狠狠教訓我,怎麼可以消滅一隻母狗的靈魂?」
「……那個……」
舊帳被人當面翻出來,對桌的少女羞紅了臉,以略帶歉疚的眼神看向仁皓。
「是我沒搞清楚狀況,但就算重來一次,我還是會去救祂。」
「那妳還相信我?」
「這不是仁皓的問題,是我應該做好女巫的本分,問你為什麼攻擊狗媽媽。」
「就算妳真的問了,那種狀況下不會有人回答。」
「但如果什麼都不問,對你太不公平了。」
站在曉郁的立場,她只知道狗靈與孩子之間的牽絆,為此不惜阻止仁皓完成任務。
然而仁皓基於何種立場,當中又有什麼苦衷?身為女巫必須把這些考慮進去,少女對此相當堅持。
「所謂的巫,是人類與非人之物的橋梁,讓彼此能夠溝通而存在──朋友是這樣告訴我,我也把這件事情當成目標。」
曉郁一邊娓娓道來,一邊直視著仁皓,柔聲對他道出疑問。
「你是為了什麼戰鬥呢?」
守護龍脈是神明賦予的使命,李家作為臺灣異種人的統帥,必須善盡這項義務。
自己的父親是如此,仁皓自然也不例外,這是他們一族的驕傲,自己對此深信不移。
問題在於,撇除冠冕堂皇的理由,他還有什麼說得出口,作為目標的動力?
「仁皓,怎麼了?」
「沒什麼。」
這種煩惱不必告訴外人,問題是曉郁已經坦承身家背景,反觀他要是什麼都不說,恐怕顯得不近人情了。
內心權衡一番,仁皓這才緩緩開口,道出無傷大雅的情報。
「潘小姐應該知道,我替禮世生命工作吧?」
「嗯,你們工作人員很親切呢!」
目睹仁皓在送行前下令,其他員工是萬萬不敢虧待曉郁的,他在心裡默默補上一句。
「禮世生命是我們的家族企業,李家之所以出資成立公司,主要是用來掩飾背後的組織,以及異種人的存在。」
「等等,異種人是什麼?」
「意思是人類與鬼怪所生,繼承祖先異能的後代子孫,比如我可以在戰鬥中操控鎖鍊,就是擁有異類之血的緣故。」
用於作戰的騰蛇鐵鎖,外觀乍看與普通鎖鍊無異,實際上是以異能操控自然元素,由土地所衍生的產物。
另一方面,鐵鎖即使沒有受到外力衝擊,維持形體的時間依舊有限,一旦超過就會化為塵土。
自己能力有所限制,這種至關重要的情報,仁皓想當然按下不表。
「龍西堂,這是家父為了守護臺灣,防止外敵入侵各地龍脈而成立,全臺最大的異種人組織。」
「那麼,異種人是為了保護大家,才會進行戰鬥嗎?」
「可以這麼說。」
龍脈蘊含巨大的能量,若是遭到有心人士利用,不但可以散播各種傳染疾病,更可能引發大規模的天災。
為了防範未然,龍西堂致力於剿滅各地的危險分子,當中包括狗靈這樣挾怨報復人類,逾越彼此界線的惡靈。
就算是小奸小惡,難保未來會形成巨大災殃,必須要提前扼殺於萌芽階段,這是他們一貫的行動準則。
「不過那天,誤解妳是刺客而發起攻擊,是我太衝動了。」
仁皓說著便站起身來,坦然承認日前的過失,對人低頭致歉。
對他主動認錯之舉,曉郁顯得有些意外,反過來勸人趕緊坐下。
「沒關係啦!倒是我說了那麼多,也沒有真正解決問題,抱歉浪費你的時間。」
「不會,能跟潘小姐化敵為友,就是今天最大的收穫了。」
龍西堂樹大招風,敵人多到數都數不清,少一個對他們來說都是好事。
更不用說,曉郁還是第一個沒有使用異能,就可以讓鐵鎖土崩瓦解的存在。
「話說回來,潘小姐破解鐵鎖的能力,或許是因為妳擁有巫人族血統。」
「咦?這兩件事情有關嗎?」
「可能性不小,但我沒攻擊過別的巫人,實情不得而知。」
「這樣啊……」
至今毫無異狀的曉郁,臉上不期然閃過一絲陰霾。
本能察覺背後有什麼蹊蹺,仁皓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忍不住詢問。
「有什麼疑慮不妨直說,我會盡己所能回答妳。」
「只是覺得,仁皓你那個……小蛇鋼索會消失,跟我應該沒關係吧。」
「騰蛇鐵鎖。」
「對、對不起!」
目睹仁皓表情變得僵硬,曉郁忙不迭跟他道歉,有些怯弱地說了下去。
「我是巫人族當中,力量最弱也最沒有才能的喔?別人隨隨便便做到的事情,我要十幾二十遍才學得起來,還有一些怎麼學都學不會。」
「所以呢?」
「說我破解仁皓的攻擊,肯定是哪裡搞錯了。明明還有更強大的女巫跟巫師,我怎麼可能──」
「原來如此,連一個半桶水女巫都拿她沒轍,我比你們巫人族還要沒用是吧?」
「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語帶嘲諷的這番話,似乎讓曉郁慌了手腳,努力想澄清先前的發言。
至於仁皓這邊,戲弄對方的意圖自然是有的,但他確實感到一陣心頭火起,就在聽見曉郁貶低自己的時候。
「如果沒有那個意思,就不要說出讓人誤會的話。」
「……可是,我……」
「現在不曉得又如何?或許潘小姐妳的身上,隱藏了不為人知的能力。」
仁皓以格外慎重的語氣,直視著曉郁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道。
「對我來說,妳是不容輕視的存在,即使妳看輕妳自己,也沒辦法改變我的看法。」
「……」
「喂,妳倒是說點什麼。」
當他忍不住出言催促,赫然望見一滴晶瑩淚水,從曉郁的臉頰滑落到桌面。
短短數秒之間,與自己面對面而坐的少女,眼淚有如斷線珍珠掉得又凶又急,止也止不住。
※※※
時間已是夜晚,仁皓開車抵達目的地,遠遠就看到招牌以粗體毛筆字,寫著「丹芍髮廊」的店名。
將轎車停妥在本日店休的門口,示意隔壁乘客可以下車,曉郁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一股腦兒向他道歉。
「對不起,給仁皓添那麼多麻煩。」
「……不會。」
先前在飲冰茶樓用餐,曉郁突然就哭了出來,好說歹說都不管用,仁皓只好匆匆帶她離開。
自己向來行得正坐得直,結果和一位紅著眼眶、抽抽噎噎的女性走出包廂,頓時引來茶樓的店員跟客人側目,簡直就是風評被害。
「冷靜下來了?」
「嗯,我沒事的。」
副駕駛座上的曉郁,抬頭對著他粲然一笑,彷彿在強調自己安好。
「今天吃得很開心,能認識仁皓真好!」
從最初的執著與不甘心,到現在的焦躁跟無力感,少女的存在就彷彿是風暴,在仁皓的心裡掀起狂瀾。
到底為什麼?偏偏是選在這種時候,出現在自己面前──
(是誰?)
野生的本能告訴仁皓,這一帶出現同屬異種人,有別於人類的氣息。
不速之客的存在,讓他產生維護地盤的念頭,全然無法思考別的事情。
「你還好嗎?」
仁皓定睛望去,見到曉郁一臉擔心望著他,不由得蹙起眉頭。
要是兩人一起行動,難保這位女巫會被捲入戰鬥,甚至成為要脅自己的人質。
「潘小姐,我必須去排除狀況,請妳好好待在車上。」
「咦……?」
不等對方提問,仁皓逕自開門下車,用最快速度取出短刀,在脫去手套的掌心一劃。
(選在這種時候出現,真是不識相的傢伙。)
腦內尋思該如何排除外敵,已然來到美髮院附近的暗巷。
仁皓當機立斷出手,操控鐵鎖便是一陣猛攻,不但將人懸吊在半空,更死死勒住對方的脖子。
「你來做什麼?南嬴幫的走狗。」
選在那人快窒息的瞬間,鐵鎖才稍微放鬆束縛,讓他得以喘息片刻。
眼見男子咳嗽一陣,竟然還是沉默不語,仁皓下了最後通牒。
「如果無話可說,直接送你上西天也行。」
「……就只是偵查……」
「來偵查什麼?」
仁皓再次發問,無奈對方遲遲沒有回應,一個猜測隨之浮現腦海,讓他反射性收緊鐵鎖逼供。
「你是來調查那間美髮院的嗎?給我說!」
「是又如何?你遲早……咎由自取……龍西堂的──」
不等男子說完,仁皓握緊雙手,鐵鎖隨即回應指令。
月光無法照入其中,彷彿沒有盡頭的幽暗巷弄,頓時響起一連串骨頭斷裂,加以被鐵鎖封住口鼻,無法放聲叫喊的悲鳴。
懸掛半空的男子沒了動靜,仁皓一個彈指收回鐵鎖,對方也在同時從高處掉落地面。
「聖母……大人……對不、起……」
男子呢喃了什麼,仁皓也已經無心聆聽。
就在他轉身背向那人,打算離開現場的時候,目光對上站立在巷口,表情寫滿驚懼的少女。
「仁皓……為什麼……?」
曉郁看了看仁皓,又望向那名倒臥地面,四肢皆被外力所扭曲的男子,以顫抖的聲音向他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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