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6：理解
本章節 2167 字
更新於: 2022-01-14
「哈哈哈！這是哪來的故事？哈哈哈！」
聽完故事的伊凡，大笑不止。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聽到悲劇還笑得出來？」
塔拉斯看到伊凡的反應，既不理解又感到氣憤。
「哈哈哈，你仔細思考一下我的故事，再回頭看看你說的故事。你不覺得，都是訴說同一個悲劇嗎？」
「追根究底，這些悲劇不都是你們造成的？」
「你真心覺得，所有悲劇都是單方面的責任？這兩個故事中，某一方在某個時間點，都有機會終止悲劇的發生。可是他們還是推波助瀾，把事件的發展推往糟糕的方向。是的，我承認俄羅斯很霸道，特別在烏克蘭議題上，我們的確沒什麼妥協的空間。不過請仔細想想，拿破崙和法西斯都曾打到莫斯科城。今日的歐美，也將壁壘(註14)建立在波羅的海國家、波蘭等地，現在又想伸入烏克蘭。對我們來說，歐美強權等於貼著俄羅斯建立城牆，並且在遠方遙控著。我想不論誰，都勢必備感壓力。將這股強大勢力外推，當然會是俄羅斯的目標。」
「那也不應該發動戰爭，只要動用武力侵犯，殺戮原罪無論如何都無法令人信服。」
「嗯…」
下一秒，伊凡和塔拉斯分別望向他處，各自佔據一個角落，獨處許久。他們思考對方的故事，也思考自己的故事。或許對於他人難處有了些許體會，塔拉斯不再強烈針對伊凡，伊凡也能理解塔拉斯的激動。塔拉斯起身走過去伸出手。
「讓我嚐嚐你的手藝。」
伊凡睜大眼睛。
「好！我再去多烤幾條。」
自此之後，兩人生活上多了點互動。在伊凡教塔拉斯如何捕魚後，他也開始自行撈捕。雖然彼此多些了解，但心中或許仍存有芥蒂，特別是當他們看到對方身上那套軍裝時，眼神中總免不了帶著疑慮。大部分時間他們做著自己的事，養傷等待體力恢復。偶而他們花時間熟悉環境，盤算著該如何逃離地洞。位居高處的洞口令人望之卻步，想到達出口，除了要善於攀爬，也必須克服充滿濕漉青苔的岩石。相互敵意雖然減少，但暗中較勁始終未曾消退。除了較量誰的抓魚技術好，也比賽誰恢復較快。一天，伊凡在整理抓捕到的魚，準備來個烤魚大餐。他不經意抬頭，所見景象令他深感驚訝。
「呼！呼！呼！」
塔拉斯表情痛苦，努力做著伏地挺身，傷口似乎仍箝制著身體機能，但他正設法擺脫束縛。悠閒時光容易令人意志消沉，伊凡驚覺自己在逃離戰場後，不用於曠野中與敵人駁火，居然心存僥倖，讓他整個鬆懈下來。生命消逝太快，讓他不敢對人生抱有奢望。太空探測器都已飛到太陽系外，與浩瀚宇宙相比，人類仍困於一顆如沙粒般大小的空間內自相殘殺，始終未曾擺脫原始獸性。看到塔拉斯努力復健，他也跟著放下手邊工作，開始做些簡單訓練。兩人就這麼處於亦敵亦友的狀態，維持好些日子。某日清晨，伊凡尚在睡夢中，隱約感到有人活動而將他吵醒。睜開眼睛，塔拉斯的行為再度令他稱奇。塔拉斯全副裝備上身，站在瀑布旁盯著上方洞口。
「喂！你要幹嘛？」
塔拉斯扭頭看到伊凡來到身旁，他沒有回應。
「你該不會想要爬上去吧？」
塔拉斯點頭。
「你瘋了嗎？洞口這麼高，岩壁又濕滑。爬不到一半你就會摔下來的！」
「當然要想辦法爬上去，難不成你要在這裡待一輩子？」
面對塔拉斯的反駁，伊凡居然不知該如何回應。或許被點破自己怯懦的部分，讓他感到羞愧與惱怒。內心憋著一口氣，索性走到一旁看戲。塔拉斯看到伊凡閃去一邊，他深呼吸數次壯膽，看準了攀爬路線。
他嘗試抓住第一塊岩石，心想：的確有點滑，但也並非完全無法克服。
塔拉斯步步為營，總是先踩穩後，才會出手抓下一塊。偶爾休息片刻，他回頭看下面，伊凡一副不認為他會成功的表情，著實令他心生不滿。對俄羅斯的反感，讓他始終難以對伊凡卸下心防。攀登許久已接近出口，但此處令他有些進退維谷。再往上一步，岩石即將呈現超過九十度的陡峭，他苦思解決方案，卻又不斷分心。若不是攀爬困難度高，或許塔拉斯分心思考不會造成影響，偏偏當下他從事的行為容錯度較小。當他回過神來專注於手腳協調，就在比秒還細微的時間切割之內，他發現自己尚未確認腳下是否踏實，就慌於伸手進行下一步。未料腳步有些鬆動，連帶影響手未搆到預想之處。崩潰僅佔整個行動一小部分，但就足以毀掉全部。下一刻，塔拉斯身體如自由落體般墜下。
「譚雅…」
這是塔拉斯懸空瞬間說的話。
「喂！醒一醒！你還好吧？」
伊凡拍打塔拉斯的身體。起初，他抱著不屑的心情觀看，但每每看到塔拉斯踏穩一步後，繼續往上邁進。他內心總期待著：說不定他真的能夠爬上去！
不過他同時也擔心，如果塔拉斯帶著烏克蘭軍回來，那麼自己必死無疑。雖然就相處上，他們保持相互尊重的態度，但彼此很清楚，兩人之間存在互相較勁，先前的和平無法保證他不會帶來敵軍。這種敵友(註15)關係在伊凡內心衝擊著，內心糾葛直至塔拉斯失誤落下。他死拖活拖總算把塔拉斯移到岸上，在確認還有脈搏、呼吸後，伊凡想盡辦法叫醒他。
「可惡，你可別死啊…」
呼喚無果的伊凡累癱在一旁。突然想起這段時間他們偶而聊天，也彼此交換故事。其中有一則，當他說完後，令塔拉斯沈默許久。雖然嘴上不說，但看出來他相當喜歡。伊凡穩住呼吸，開始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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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4：從北約成員在地圖上的分佈，可清楚看到前蘇聯所建立鐵幕的衛星國們，於今日成為北約或歐盟一員，等於在俄羅斯門前建立勢力，令其備感壓力。
註15：翻譯自英文frenemy，亦為frienemy，乃合併單字friend與enemy，意指亦敵亦友的關係。在全球化的今日，許多國家、企業之間，皆存在此種關係。在某些領域合作，但另外一些領域卻是競爭、敵對關係。
聽完故事的伊凡，大笑不止。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聽到悲劇還笑得出來？」
塔拉斯看到伊凡的反應，既不理解又感到氣憤。
「哈哈哈，你仔細思考一下我的故事，再回頭看看你說的故事。你不覺得，都是訴說同一個悲劇嗎？」
「追根究底，這些悲劇不都是你們造成的？」
「你真心覺得，所有悲劇都是單方面的責任？這兩個故事中，某一方在某個時間點，都有機會終止悲劇的發生。可是他們還是推波助瀾，把事件的發展推往糟糕的方向。是的，我承認俄羅斯很霸道，特別在烏克蘭議題上，我們的確沒什麼妥協的空間。不過請仔細想想，拿破崙和法西斯都曾打到莫斯科城。今日的歐美，也將壁壘(註14)建立在波羅的海國家、波蘭等地，現在又想伸入烏克蘭。對我們來說，歐美強權等於貼著俄羅斯建立城牆，並且在遠方遙控著。我想不論誰，都勢必備感壓力。將這股強大勢力外推，當然會是俄羅斯的目標。」
「那也不應該發動戰爭，只要動用武力侵犯，殺戮原罪無論如何都無法令人信服。」
「嗯…」
下一秒，伊凡和塔拉斯分別望向他處，各自佔據一個角落，獨處許久。他們思考對方的故事，也思考自己的故事。或許對於他人難處有了些許體會，塔拉斯不再強烈針對伊凡，伊凡也能理解塔拉斯的激動。塔拉斯起身走過去伸出手。
「讓我嚐嚐你的手藝。」
伊凡睜大眼睛。
「好！我再去多烤幾條。」
自此之後，兩人生活上多了點互動。在伊凡教塔拉斯如何捕魚後，他也開始自行撈捕。雖然彼此多些了解，但心中或許仍存有芥蒂，特別是當他們看到對方身上那套軍裝時，眼神中總免不了帶著疑慮。大部分時間他們做著自己的事，養傷等待體力恢復。偶而他們花時間熟悉環境，盤算著該如何逃離地洞。位居高處的洞口令人望之卻步，想到達出口，除了要善於攀爬，也必須克服充滿濕漉青苔的岩石。相互敵意雖然減少，但暗中較勁始終未曾消退。除了較量誰的抓魚技術好，也比賽誰恢復較快。一天，伊凡在整理抓捕到的魚，準備來個烤魚大餐。他不經意抬頭，所見景象令他深感驚訝。
「呼！呼！呼！」
塔拉斯表情痛苦，努力做著伏地挺身，傷口似乎仍箝制著身體機能，但他正設法擺脫束縛。悠閒時光容易令人意志消沉，伊凡驚覺自己在逃離戰場後，不用於曠野中與敵人駁火，居然心存僥倖，讓他整個鬆懈下來。生命消逝太快，讓他不敢對人生抱有奢望。太空探測器都已飛到太陽系外，與浩瀚宇宙相比，人類仍困於一顆如沙粒般大小的空間內自相殘殺，始終未曾擺脫原始獸性。看到塔拉斯努力復健，他也跟著放下手邊工作，開始做些簡單訓練。兩人就這麼處於亦敵亦友的狀態，維持好些日子。某日清晨，伊凡尚在睡夢中，隱約感到有人活動而將他吵醒。睜開眼睛，塔拉斯的行為再度令他稱奇。塔拉斯全副裝備上身，站在瀑布旁盯著上方洞口。
「喂！你要幹嘛？」
塔拉斯扭頭看到伊凡來到身旁，他沒有回應。
「你該不會想要爬上去吧？」
塔拉斯點頭。
「你瘋了嗎？洞口這麼高，岩壁又濕滑。爬不到一半你就會摔下來的！」
「當然要想辦法爬上去，難不成你要在這裡待一輩子？」
面對塔拉斯的反駁，伊凡居然不知該如何回應。或許被點破自己怯懦的部分，讓他感到羞愧與惱怒。內心憋著一口氣，索性走到一旁看戲。塔拉斯看到伊凡閃去一邊，他深呼吸數次壯膽，看準了攀爬路線。
他嘗試抓住第一塊岩石，心想：的確有點滑，但也並非完全無法克服。
塔拉斯步步為營，總是先踩穩後，才會出手抓下一塊。偶爾休息片刻，他回頭看下面，伊凡一副不認為他會成功的表情，著實令他心生不滿。對俄羅斯的反感，讓他始終難以對伊凡卸下心防。攀登許久已接近出口，但此處令他有些進退維谷。再往上一步，岩石即將呈現超過九十度的陡峭，他苦思解決方案，卻又不斷分心。若不是攀爬困難度高，或許塔拉斯分心思考不會造成影響，偏偏當下他從事的行為容錯度較小。當他回過神來專注於手腳協調，就在比秒還細微的時間切割之內，他發現自己尚未確認腳下是否踏實，就慌於伸手進行下一步。未料腳步有些鬆動，連帶影響手未搆到預想之處。崩潰僅佔整個行動一小部分，但就足以毀掉全部。下一刻，塔拉斯身體如自由落體般墜下。
「譚雅…」
這是塔拉斯懸空瞬間說的話。
「喂！醒一醒！你還好吧？」
伊凡拍打塔拉斯的身體。起初，他抱著不屑的心情觀看，但每每看到塔拉斯踏穩一步後，繼續往上邁進。他內心總期待著：說不定他真的能夠爬上去！
不過他同時也擔心，如果塔拉斯帶著烏克蘭軍回來，那麼自己必死無疑。雖然就相處上，他們保持相互尊重的態度，但彼此很清楚，兩人之間存在互相較勁，先前的和平無法保證他不會帶來敵軍。這種敵友(註15)關係在伊凡內心衝擊著，內心糾葛直至塔拉斯失誤落下。他死拖活拖總算把塔拉斯移到岸上，在確認還有脈搏、呼吸後，伊凡想盡辦法叫醒他。
「可惡，你可別死啊…」
呼喚無果的伊凡累癱在一旁。突然想起這段時間他們偶而聊天，也彼此交換故事。其中有一則，當他說完後，令塔拉斯沈默許久。雖然嘴上不說，但看出來他相當喜歡。伊凡穩住呼吸，開始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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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4：從北約成員在地圖上的分佈，可清楚看到前蘇聯所建立鐵幕的衛星國們，於今日成為北約或歐盟一員，等於在俄羅斯門前建立勢力，令其備感壓力。
註15：翻譯自英文frenemy，亦為frienemy，乃合併單字friend與enemy，意指亦敵亦友的關係。在全球化的今日，許多國家、企業之間，皆存在此種關係。在某些領域合作，但另外一些領域卻是競爭、敵對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