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好可怕
本章節 2872 字
更新於: 2022-01-10
第二章〈異鄉女巫〉
凌晨時分，少女搖搖晃晃地返回住家，掏出鑰匙解鎖並拉開鐵門。
「我回來了。」
少女對著空氣呼喊，隨即摸黑找到開關，開啟室內大燈。
重見光明之時，少女──潘曉郁雙手按在胸前，總算是鬆了口氣。
（剛剛真的好驚險。）
連潘曉郁都感受到生命危險，換作普通人遇上那種狀況，早就嚇到魂飛魄散了。
幸好自己早就知道，妖魔鬼怪向來都是躲在陰暗處，隨時準備吞噬獵物……
「嗚哇啊啊啊啊啊！」
冷不防，淒厲的慘叫聲從樓上傳來，伴隨成串乒乒乓乓的巨響。
潘曉郁為之一驚，拔腿往二樓飛奔而去，撞進那個熟悉的房間。
「哲史大哥！你沒事吧？」
「曉郁妳終於回來了！」
戴著眼鏡的男子回過頭，正好跟潘曉郁四目相對，臉上的表情彷彿見到救世主。
「小黑在這裡──好痛！為什麼又咬我？」
被男子抱在懷裡，名為小黑的幼犬先是咬了他，接著從臂彎一躍而下。
小黑來到潘曉郁腳邊，狀似開心地搖尾示好，讓人感覺……有點尷尬。
「哲史大哥還好嗎？」
「沒事沒事，幸好牠是小狗，只有輕輕咬一下。」
我看牠咬得挺用力？潘曉郁心虛地想著，觀察起男子身邊的景物。
（天啊……房間怎麼變成這樣？）
書桌上的東西被撞到東倒西歪，寫滿小字的筆記紙也灑了滿地，可見先前場面之混亂。
潘曉郁目瞪口呆一陣，連忙低下頭鞠躬，向房間的主人致歉。
「對不起，給哲史大哥添麻煩了。」
「別放在心上，我本來就跟動物不投緣，何況牠還是小孩子。」
「可是……」
「不然，等等一起打掃房間吧？我實在不擅長收拾東西，有人幫忙肯定能省下不少時間。」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眼見潘曉郁忙不迭點頭，男子的嘴角微微抽動，繼而嘆了一口氣。
「我的年紀明明比較大，結果是曉郁比較能幹呢。」
「沒這回事，哲史大哥很可靠的。」
「是嗎？哈哈哈……」
陸哲史，這位渾身洋溢著書卷氣，長相斯文的大學生跟潘曉郁一樣，在這間透天厝裡租屋而居。
當初潘曉郁搭火車前來臺北，遇上騙子謊稱介紹工作，實則打算佔人便宜，正是偶然路過的陸哲史替她解圍。
除此之外，陸哲史還把潘曉郁帶回租屋處，諄諄教誨她一個女孩子來到大城市，絕對要留意那些心懷不軌、別有用心的人。
『那我也要小心才剛見面，就把女孩子帶回家的男生嗎？』
『妳別誤會，我真的不是壞人！呃……雖然妳不要相信比較好……』
聽到這番指謫，慌亂的陸哲史開始語無倫次，頗有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的架勢。
潘曉郁看到對方一臉苦惱，拚命想澄清誤會的模樣，不免對著當事人笑了出來。
『開玩笑的，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啦！』
陸哲史如果想要非禮女性，根本不用像這樣花時間說教，早在帶潘曉郁回家的瞬間就動手了。
況且事實勝於雄辯，陸哲史不但在車站見義勇為，後來又協助潘曉郁找到房子跟工作，讓她得以在臺北安身立命，堪稱自己的貴人也不為過。
（沒有哲史大哥，一定沒有現在的我。）
唯一無法理解的是，陸哲史這麼正直善良的好人，竟然遭到不分種類的動物討厭，平常不是被咬就是被追。
潘曉郁暗自為陸哲史抱屈，趕緊把小黑帶回自己房間安頓好，接著才協助友人一起收拾殘局。
「哲史大哥，地上這些紙放哪裡？」
「全部堆桌上。」
「好。」
潘曉郁得到指示，把一張一張的筆記撿起來，正打算放到桌上整平時，不期然瞥見奇妙的字眼。
「『魔神仔』……哲史大哥在研究這個啊？」
「沒錯，妳聽過魔神仔嗎？那是一種隱藏在山野，施法迷惑人心的妖怪，而且祂們與幽靈鬼怪不同，無論白天晚上都能現身活動。」
聊起喜愛的領域，陸哲史完全停不下嘴巴，對著潘曉郁侃侃而談。
「根據我目前收集的資料，『魔神仔』不只流傳在閩南人之間，苗栗客家莊那邊也有一種『魍神』，據說會把人引誘到山上。」
「原來這麼多地方有魔神仔。」
「當然啊！有山有水的地方就有精怪，比如臺北魔神仔的出沒地點，據說是從平溪到汐止一帶……對了，好像也有人在南港看過。」
就讀國文系的陸哲史，真正喜歡的是靈異怪談、鄉野傳奇之類的東西，時不時跑去圖書館借書研究，偶爾也會利用假日巡迴臺北境內，傳說中有妖怪出沒的地點。
很顯然的，他因為選定魔神仔作為研究主題，花費不少心力在整理資料，導致桌上滿滿都是書本跟筆記，幾乎堆得跟小山一樣高。
「魔神仔為何總是大費周章，試圖把人類從現世帶走，這點讓我感到非常好奇。」
「那哲史大哥怎麼想？」
「從資料看來，多半都是單純的惡作劇，也有一種說法是對於人類入侵山林，心懷不滿的報復，但我個人倒是有個猜想。」
陸哲史推了推眼鏡，煞有其事似地接續話語。
「祂們會不會是因為寂寞，才會想找人作伴呢？」
「哲史大哥可以研究看看，搞不好能寫一篇論文出來。」
「哈哈！看到這種怪力亂神的題目，教授大概會昏倒吧……這只是個人興趣。」
兩人邊整理邊聊天，將房間打掃到一個段落，坐下來稍事休息。
潘曉郁剛在書桌前坐定，床沿的陸哲史看準時機，以閒聊般的口吻向她探問。
「狗媽媽的事情，有順利解決嗎？」
「已經送祂離開了，跟孩子們一起。」
「沒發生什麼意外吧？」
「……嗯，我沒事。」
潘曉郁擁有所謂的陰陽眼，能看到諸如鬼魂一類的非人之物，在入住前就對陸哲史坦白一切；所幸對方非但沒有排斥，甚至還表現得興致勃勃，卯起來打聽妖魔鬼怪長什麼樣子。
陸哲史是一位難得的理解者，更如同兄長般關心潘曉郁，今天晚上本來也要陪她外出，是自己再三保證不會有事，才會答應留下來照顧小黑的。
已經給人添了那麼多麻煩，絕對不能再讓陸哲史操心──想到這個層面，潘曉郁用格外開朗的語氣，硬是轉移話題。
「我會盡快找人收養小黑的！」
「妳慢慢找，我剛好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學習如何跟狗和平相處。」
「那個……哲史大哥不要勉強自己，離牠遠一點比較好。」
潘曉郁強調自己早上要工作，陸哲史也得去大學上課，道了聲晚安就躲回房間。
身體畢竟是真的累了，她在抵達床位的同時力盡倒下，連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來。
（總覺得……今天發生好多事……）
就在潘曉郁感到意識迷濛，眼皮幾乎闔上之際，記憶有如雷電般閃過──
『不管有什麼理由，祂用這種方式報復人類，就是個為禍人間的惡靈。』
擁有特殊能力，操控鐵鍊作為武器的男子，他那冷若冰霜的神情，深深刻劃在腦海。
一幕幕畫面彷彿連鎖般湧現，讓潘曉郁回想起那些縱橫交錯，有如未知生物的鐵鍊，下意識在床上縮成一團。
（……好可怕……）
潘曉郁在臺北待了一年多，不曾產生返鄉的念頭，現在卻是不由自主，滿腦子只想投奔山林的懷抱。
努力遏止這個想法，她用力甩了甩腦袋，將目光投向房間角落的紙箱，裡面正在酣睡的那顆黑色毛球。
（明天下班之後，先幫小黑找家吧。）
下定決心，潘曉郁努力從床上爬起來，打算在睡前沖個熱水澡。
不料剛解開襯衫鈕釦，她發現自己遺失了什麼，還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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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時分，少女搖搖晃晃地返回住家，掏出鑰匙解鎖並拉開鐵門。
「我回來了。」
少女對著空氣呼喊，隨即摸黑找到開關，開啟室內大燈。
重見光明之時，少女──潘曉郁雙手按在胸前，總算是鬆了口氣。
（剛剛真的好驚險。）
連潘曉郁都感受到生命危險，換作普通人遇上那種狀況，早就嚇到魂飛魄散了。
幸好自己早就知道，妖魔鬼怪向來都是躲在陰暗處，隨時準備吞噬獵物……
「嗚哇啊啊啊啊啊！」
冷不防，淒厲的慘叫聲從樓上傳來，伴隨成串乒乒乓乓的巨響。
潘曉郁為之一驚，拔腿往二樓飛奔而去，撞進那個熟悉的房間。
「哲史大哥！你沒事吧？」
「曉郁妳終於回來了！」
戴著眼鏡的男子回過頭，正好跟潘曉郁四目相對，臉上的表情彷彿見到救世主。
「小黑在這裡──好痛！為什麼又咬我？」
被男子抱在懷裡，名為小黑的幼犬先是咬了他，接著從臂彎一躍而下。
小黑來到潘曉郁腳邊，狀似開心地搖尾示好，讓人感覺……有點尷尬。
「哲史大哥還好嗎？」
「沒事沒事，幸好牠是小狗，只有輕輕咬一下。」
我看牠咬得挺用力？潘曉郁心虛地想著，觀察起男子身邊的景物。
（天啊……房間怎麼變成這樣？）
書桌上的東西被撞到東倒西歪，寫滿小字的筆記紙也灑了滿地，可見先前場面之混亂。
潘曉郁目瞪口呆一陣，連忙低下頭鞠躬，向房間的主人致歉。
「對不起，給哲史大哥添麻煩了。」
「別放在心上，我本來就跟動物不投緣，何況牠還是小孩子。」
「可是……」
「不然，等等一起打掃房間吧？我實在不擅長收拾東西，有人幫忙肯定能省下不少時間。」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眼見潘曉郁忙不迭點頭，男子的嘴角微微抽動，繼而嘆了一口氣。
「我的年紀明明比較大，結果是曉郁比較能幹呢。」
「沒這回事，哲史大哥很可靠的。」
「是嗎？哈哈哈……」
陸哲史，這位渾身洋溢著書卷氣，長相斯文的大學生跟潘曉郁一樣，在這間透天厝裡租屋而居。
當初潘曉郁搭火車前來臺北，遇上騙子謊稱介紹工作，實則打算佔人便宜，正是偶然路過的陸哲史替她解圍。
除此之外，陸哲史還把潘曉郁帶回租屋處，諄諄教誨她一個女孩子來到大城市，絕對要留意那些心懷不軌、別有用心的人。
『那我也要小心才剛見面，就把女孩子帶回家的男生嗎？』
『妳別誤會，我真的不是壞人！呃……雖然妳不要相信比較好……』
聽到這番指謫，慌亂的陸哲史開始語無倫次，頗有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的架勢。
潘曉郁看到對方一臉苦惱，拚命想澄清誤會的模樣，不免對著當事人笑了出來。
『開玩笑的，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啦！』
陸哲史如果想要非禮女性，根本不用像這樣花時間說教，早在帶潘曉郁回家的瞬間就動手了。
況且事實勝於雄辯，陸哲史不但在車站見義勇為，後來又協助潘曉郁找到房子跟工作，讓她得以在臺北安身立命，堪稱自己的貴人也不為過。
（沒有哲史大哥，一定沒有現在的我。）
唯一無法理解的是，陸哲史這麼正直善良的好人，竟然遭到不分種類的動物討厭，平常不是被咬就是被追。
潘曉郁暗自為陸哲史抱屈，趕緊把小黑帶回自己房間安頓好，接著才協助友人一起收拾殘局。
「哲史大哥，地上這些紙放哪裡？」
「全部堆桌上。」
「好。」
潘曉郁得到指示，把一張一張的筆記撿起來，正打算放到桌上整平時，不期然瞥見奇妙的字眼。
「『魔神仔』……哲史大哥在研究這個啊？」
「沒錯，妳聽過魔神仔嗎？那是一種隱藏在山野，施法迷惑人心的妖怪，而且祂們與幽靈鬼怪不同，無論白天晚上都能現身活動。」
聊起喜愛的領域，陸哲史完全停不下嘴巴，對著潘曉郁侃侃而談。
「根據我目前收集的資料，『魔神仔』不只流傳在閩南人之間，苗栗客家莊那邊也有一種『魍神』，據說會把人引誘到山上。」
「原來這麼多地方有魔神仔。」
「當然啊！有山有水的地方就有精怪，比如臺北魔神仔的出沒地點，據說是從平溪到汐止一帶……對了，好像也有人在南港看過。」
就讀國文系的陸哲史，真正喜歡的是靈異怪談、鄉野傳奇之類的東西，時不時跑去圖書館借書研究，偶爾也會利用假日巡迴臺北境內，傳說中有妖怪出沒的地點。
很顯然的，他因為選定魔神仔作為研究主題，花費不少心力在整理資料，導致桌上滿滿都是書本跟筆記，幾乎堆得跟小山一樣高。
「魔神仔為何總是大費周章，試圖把人類從現世帶走，這點讓我感到非常好奇。」
「那哲史大哥怎麼想？」
「從資料看來，多半都是單純的惡作劇，也有一種說法是對於人類入侵山林，心懷不滿的報復，但我個人倒是有個猜想。」
陸哲史推了推眼鏡，煞有其事似地接續話語。
「祂們會不會是因為寂寞，才會想找人作伴呢？」
「哲史大哥可以研究看看，搞不好能寫一篇論文出來。」
「哈哈！看到這種怪力亂神的題目，教授大概會昏倒吧……這只是個人興趣。」
兩人邊整理邊聊天，將房間打掃到一個段落，坐下來稍事休息。
潘曉郁剛在書桌前坐定，床沿的陸哲史看準時機，以閒聊般的口吻向她探問。
「狗媽媽的事情，有順利解決嗎？」
「已經送祂離開了，跟孩子們一起。」
「沒發生什麼意外吧？」
「……嗯，我沒事。」
潘曉郁擁有所謂的陰陽眼，能看到諸如鬼魂一類的非人之物，在入住前就對陸哲史坦白一切；所幸對方非但沒有排斥，甚至還表現得興致勃勃，卯起來打聽妖魔鬼怪長什麼樣子。
陸哲史是一位難得的理解者，更如同兄長般關心潘曉郁，今天晚上本來也要陪她外出，是自己再三保證不會有事，才會答應留下來照顧小黑的。
已經給人添了那麼多麻煩，絕對不能再讓陸哲史操心──想到這個層面，潘曉郁用格外開朗的語氣，硬是轉移話題。
「我會盡快找人收養小黑的！」
「妳慢慢找，我剛好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學習如何跟狗和平相處。」
「那個……哲史大哥不要勉強自己，離牠遠一點比較好。」
潘曉郁強調自己早上要工作，陸哲史也得去大學上課，道了聲晚安就躲回房間。
身體畢竟是真的累了，她在抵達床位的同時力盡倒下，連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來。
（總覺得……今天發生好多事……）
就在潘曉郁感到意識迷濛，眼皮幾乎闔上之際，記憶有如雷電般閃過──
『不管有什麼理由，祂用這種方式報復人類，就是個為禍人間的惡靈。』
擁有特殊能力，操控鐵鍊作為武器的男子，他那冷若冰霜的神情，深深刻劃在腦海。
一幕幕畫面彷彿連鎖般湧現，讓潘曉郁回想起那些縱橫交錯，有如未知生物的鐵鍊，下意識在床上縮成一團。
（……好可怕……）
潘曉郁在臺北待了一年多，不曾產生返鄉的念頭，現在卻是不由自主，滿腦子只想投奔山林的懷抱。
努力遏止這個想法，她用力甩了甩腦袋，將目光投向房間角落的紙箱，裡面正在酣睡的那顆黑色毛球。
（明天下班之後，先幫小黑找家吧。）
下定決心，潘曉郁努力從床上爬起來，打算在睡前沖個熱水澡。
不料剛解開襯衫鈕釦，她發現自己遺失了什麼，還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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