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愛美不曬太陽

　　「脖……在脖子就好……」

　　細如蚊蚋的聲音於他並不困難聽見，確定自己沒聽錯，他渾身一僵，瞪著眼前的女孩。

　　灼灼的視線燒在自己身上，彷彿在原本就夠旺的火堆上又添一把柴，曼楠整張臉都要燒起來了。明明是脖子，但為什麼感覺比上次給他取血的地方還讓人害羞……

　　她猛地想起以前看過的圖，女人依偎在男人懷裡，純真毫無防備地露出頸部優雅的線條，男人將頭湊到女人的頸子邊，熱情的吮著……天啊！她剛剛到底對霍根說了什麼！？真的是被楊孫傑害慘了！

　　正想開口反悔，突然雙腳離了地，一陣天旋地轉──她低呼一聲，手趕緊攀住什麼東西，卻曖昧的攬住霍根的脖子──他將她攔腰抱起，邁開長腿跨步朝客廳走去。

　　曼楠俏臉發白，小手緊張的死抓著霍根的頭髮。

　　「不……不要、不要在客廳……」

　　他沒說話，頭髮被抓痛了也沒吭聲，只是停下腳步，然後旋身轉向，這次走得慢了些，不容再度反悔的進了房間，在她床邊坐下，從頭到尾都將人抱在懷裡，似乎很清楚他一鬆手，她就會想辦法逃開，所以將她牢牢地攬著，不讓她逃。

　　房間一片暗，他沒開燈，她也沒膽叫他開。

　　雖然暗，霍根還是將懷中的女孩看得一清二楚，她緊緊閉著雙眼，瑟瑟抖得好像大野狼面前的小綿羊──當然，他知道這隻小綿羊被逼急了可是會咬人的，所以他不打算拖延。

　　難得她主動開了口，他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上次取血被人打斷，他根本沒喝足定契時說好的量，後來又遇到她月事，他餓得快崩潰了還得拚命忍著，就為了不嚇到她──雖然現在這個樣子，小妮子大概已經又嚇又後悔得要死……他忍不住想笑。

　　緊靠著的寬闊胸膛傳來震動，他悶聲笑著，她咬牙攥緊他的衣，知道他一定是在笑她緊張的模樣。

　　「……你再笑我就不──」小綿羊不高興了。

　　「抱歉，不笑了。」霍根垂下頭，親暱地在她耳邊低喃，「謝謝妳，曼楠。」

　　謝謝妳三個字，像嘆息一樣吹進耳裡，吹得她渾身一軟……然後她感覺到，他英挺的鼻輕輕蹭著她的耳後，好像狗在嗅聞味道，嗅了嗅，滿意了，似有若無地吻了一下，接著沿路往下蹭到脖子……

　　「唔……」來了，她難掩緊張地屏息哼了聲，他的大掌馬上安撫地來回輕搓著她手臂。

　　「噓……」黑暗中，他溫柔地誘哄著，「沒事……不會太痛，我保證……」感受到懷中嬌暖的身驅更軟，他才張口探牙──

　　下一瞬，曼楠瞪大眼倒抽了一口氣，刺痛如細小的電流般竄過骨髓，一閃而逝……隨之而來的，是像定契那天晚上一樣，在他唇邊熱燙的觸感，還有從傷口漸漸擴散開來的暖流。

　　有什麼東西從傷口流逝而出，被他一吮一吮地帶走，兩個那麼大的血洞，明明應該痛得要死的，卻只敏感的注意到他曖昧掃著傷口邊緣的舌。

　　他的舌頭……在舔……酥麻的暖流竄上腦袋，整個人差點滑落，但他將她抱得緊緊的，不讓她掉下去；曼楠恍神了，覺得腦子真的要燒到當機了。

　　一百c.c.有這麼久嗎……她好像還沒有捐過血，捐血是兩百五c. c.是不是？捐血的針頭那麼細，跟他的獠牙差那麼多，還兩根呢，為什麼會吸這麼久？

　　懷裡的小東西再度僵硬了起來，他唇舌沒離開，大手仍不離她的背脊輕搓，讓她安心。

　　「太、太久──」她終於擠出聲音，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領，「好了沒──」

　　霍根哼了聲，又啜了一口，才依依不捨的收回獠牙，末了還在她滲血的傷口上舔了舔，將剩餘的紅舔進嘴裡。

　　「好了。」男人的聲音低啞充滿磁性，像一頭饜足的獸。

　　曼楠暫時鬆了口氣，慢了好幾拍才發現自己還坐在霍根腿上，他沒放開她，雙臂依然牢牢攬著她，垂著腦袋靠著她頸窩休息，兩人相依偎的姿勢曖昧無比。

　　──『是你的男朋友喔？還是老公？』結帳阿姨的聲音冷不防閃過腦海。

　　曼楠的耳朵更紅了，才想掙脫他的懷抱，卻聽見他嘆了口氣。

　　「呼……終於有點力氣了……」霍根滿足嘆道，「謝謝妳……」

　　講成這樣，好像那一百c.c.的血沒喝會要人命似的……不，對霍根來說，不喝真的會要他的命吧？曼楠想起定契之後都沒讓他好好喝上一頓，忽然內疚了起來。

　　不過，內疚歸內疚，出口的歉意卻轉了調：「……你們到底為什麼一定要喝血啊……？」

　　語氣聽起來像抱怨，但霍根知道曼楠刀子嘴豆腐心的個性，怎麼會聽不出女孩真正想問的呢？

　　「被詛咒了吧。」他苦笑，「我們不同於凡人，擁有強大的力量和幾乎無盡的壽命，代價相對的就重了些。」孤立於世間，只能蟄伏於陰暗處，寂寥得想與人互動接觸，卻又為了生存不得不傷害人類……而一切苦果，都只自己能嚐。

　　曼楠嘖了聲，覺得這種說詞雖然浪漫，聽在現代人耳裡卻沒什麼說服力，「真的要讓你們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不下去，就不該讓鏡頭鏡子那些東西拍不到你們啦。」她說，「如果真的有詛咒這種東西的話，你們無法顯像這件事，大概算是一種保護吧。」

　　活生生的吸血鬼吸人血了、吸血鬼飛天遁地、吸血鬼刀槍不入、吸血鬼催眠人……這要是被錄影存證，絕對會引起軒然大波；按照好萊塢電影的套路，霍根大概會被抓去實驗室，接著就被改造成戰爭機器之類的……

　　霍根訝然，他沒從這個角度想過。

　　曼楠看不下去他怔忡的呆樣，忍不住多說兩句：「還有，現在這個時代啊，夜貓子那麼多，連郵局和遊樂園都有夜間的了，」她安慰地拍拍他的手，「日子不會像以前那樣啦。」



　　※ ※ ※ ※



　　學校圖書館。

　　曼楠一口氣抱著好幾本書，縮在不起眼的角落，打算趁自修時間把桌上的書都好好翻過一遍。

　　瞥了眼天花板上的監視錄影機，她不安的朝陰暗處再挪了挪，確定沒任何人關注她這邊，這才好好審視自己搜刮到手的書本。

　　《吸血貴族之歷史與文化》、《卡蜜拉傳》、《吸血鬼飲食與禁忌》、《吸血鬼傳奇》、《德古拉與伏拉德三世》……連那部很有名的吸血鬼戀愛小說，她都抽了其中一本來，因為聽說裡面有育幼混血吸血鬼的橋段。

　　深吸了一口氣，總之先隨便拿一本出來看看吧。

　　她、她才不是因為擔心那個臭傢伙餓肚子還是身體虛弱什麼的──是因為、是因為她不想老是給霍根蹭脖子！對，就是這樣！才100c.c.而已就又摸又嗅又舔又吮的，不就是變相的吃、吃豆腐嗎！雖然跟人訂了契約，但如果有更有效率的進食方法，不是雙贏嗎？

　　對，她是為了造福的目標才會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徹夜查書的！今天跟老師謊稱要到圖書館找學刊，現在卻坐在這看一堆跟學測完全不相關的東西，也完全是因為要解決那個笨蛋的不便！哼，看她心腸多好啊……

　　如此這般的說服自己後，曼楠才定下心神，開始檢閱手中的書本。

　　如她所料，大部分的內容都跟網路上看得到的差不多，偶爾有些不曾聽聞的小資訊，卻也都跟她想知道的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很快的，歷史文化類和傳記類的書就被她淘汰擺到一旁，花了大概五六分鐘迅速瀏覽《吸血鬼飲食與禁忌》的目錄和讓她在意的章節，卻失望的發現裡頭全都是一些大蒜啦、十字架啦、銀製子彈等廢話。

　　「為什麼這樣也能寫成一整本書啊……」她不滿的咕噥，剩下幾本關於混血吸血鬼的文學小說。

　　本來就愛看書的曼楠不免俗地被劇情吸引住了，接下來的時間，就這樣津津有味地把幾本小說看了個遍，直到下課鈴聲響起，才急忙把那些書都擺書架上。

　　結論：什麼都沒有，無功而返。

　　回教室的路上經過保健室，她歪頭想了下，沒猶豫太久，腳跟一旋就轉了進去。

　　「同學怎麼了嗎？」保健室老師坐在櫃檯裡面抬頭看她。

　　「呃，我想問那個……」曼楠搓著手，猶疑的開口：「我有一個朋友，最近常常有氣無力的……」

　　保健室老師聞言輕笑：「他有吃飯嗎？」

　　「呃，有，他有吃飯，我的意思是……」知道自己很像在問白癡問題，但曼楠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他呃──他因為一些原因不太能曬太陽，飲食上也有點挑……」

　　「啊──妳的朋友大概多久沒曬太陽了呢？」保健室阿姨打斷她，一副瞭然的樣子，「女孩子愛美不曬太陽沒關係，但是不可以就這樣完全不曬太陽喔！會骨質疏鬆的。」

　　咦？曼楠眨眨眼睛。




《待續》

+++小劇場+++
楊孫傑：雖然我也愛美，但是我不會拒絕陽光！（丟開衣服在沙灘上奔跑）
霍根：可是我並沒有愛──
保健室老師打斷霍根：霍根同學這樣不行喲！男生也有愛美之心我知道，不過還是要曬太陽喲！
霍根：……

LilyQuali 20180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