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沿著熟悉的散步路線往城鎮前進時，我也逐漸恢復冷靜。
　　本來還想幫雪小姐梳一些髮型變化的，卻因為過於慌亂而直接出發了……
　　但是雪小姐已經選好髮飾帶上了，或許也不需要刻意改變髮型。
　　「余還是第一次看到汝穿……水手服？以外的衣服。」
　　「因為都是放學後直接來森林散步，的確都是穿著制服。」
　　我自己的衣服並不多，還幾乎都是深色系。今天穿的也是接近黑色的兩件式中長裙輕便洋裝。
　　「深色也很適合汝呢，與穿那個……水手服？時給人的氛圍相當不同，很漂亮哦！」
　　「！？」
　　「穿水手服時的汝果然還是可愛居多吧，現在的汝給人的感覺更加成熟。」
　　「！！？？？」
　　好不容易恢復的冷靜又消失了。
　　「但是可愛也難以割捨……嗯？汝怎麼了？臉很紅……發燒了嗎？」
　　「……會很困擾的……」
　　只能低下頭發出細微的聲音。
　　「說這種話……我會很困擾的……」

　　被雪小姐稱讚了，非常開心。
　　想被稱讚更多，但是我的理性很清楚現在的狀況非常危險。
　　我可能已經比自己想像中的要更加依賴雪小姐了。
　　「我會離不開雪小姐的……會變成沒辦法自己一人活下去的膽小鬼……」
　　理性上十足的了解絕對不能繼續說下去，但是卻沒有辦法停下。
　　「可能還會因為太害怕失去雪小姐而做出各種糟糕的事情……」
　　彷彿潰堤一樣，衝破了理性壓制的感情再也控制不住了。
　　「我會想要把雪小姐綁在身邊！會用盡各種手段讓雪小姐不能離開我的！就算雪小姐抗拒我也不會放手的！」
　　我明明不是想說這種話的。更何況雪小姐還擁有壓倒性強大的魔法，我又怎麼可能限制住她呢。
　　我都清楚……但是依然無法控制自己。
　　恐懼失去。雖然與雙親那時不盡相同，但我絕對無法忍受再次失去重要的人。
　　明明是因為害怕失去才決定不與任何人過度交流。
　　明明也清楚現在的發言正會成為導致失去的原因。
　　但是……不斷壓抑著自己的同時，渴望也悄悄且確實增強了。
　　「我會……嗚……」
　　無法控制的眼淚打斷了衝動的話語。
　　明明在與雪小姐相遇前都真心認為絕對不會再與他人有交集。
　　明明就算有人主動對我伸出了手，我也全都因為害怕失去而拒絕。
　　或許、我已經不知不覺落入了魔女的掌心之中。
　　就算恐懼彷彿要將世界吞噬、胸口彷彿被撕碎一般疼痛，卻還是無法壓制這份渴望。
　　又或許、是無辜的魔女在森林中遇上了邪惡的大野狼。

　　「汝……」
　　這下一切都要結束了，我最終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只能跌坐在地上無力的等待絕望到來。
　　「嗚嗚……嗚……」
　　我還以為自己是個更加冷淡的人，至今為止也的確是。
　　或許在事態更加惡化前結束也是不壞的結果。
　　但是經歷過這次的轉折後，我沒有能回到以往孤獨生活中的自信。
　　雪小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佔據了我的心中太多。
　　只要與雪小姐一起，就算只是一起坐著發呆都能讓我感到非常溫暖。
　　感受過這份溫暖的我絕對無法回到過去的生活中了。
　　「……」
　　「……別哭了。」
　　雪小姐伸出雙手將我擁入懷中，並微微支撐住我的重量。
　　「上次汝也是這樣安慰余的……余可是到現在都鮮明記得那份安穩。」
　　為什麼……我說出了這種話還能對我溫柔呢？
　　已經沒有力氣做任何思考了，我將自己交給這份溫暖並緩緩失去了意識。

　　「……！」
　　睜開雙眼，首先看到的是仰望視角中、雪小姐的臉龐。
　　「汝終於醒了。早安……不對，已經該算是晚安了。」
　　周圍已經陷入昏暗中。雖然森林內光照並不強，但這種程度是日落後才會有的昏暗。
　　「……嗯？」
　　思緒還不清晰，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在那種狀況下睡著了？一直睡到日落後？現在還躺在雪小姐腿上？
　　「嗚哇啊啊！」
　　急忙起身，並嘗試掌握周圍的資訊。
　　恐怕已經遠超過日落的程度，簡略估計已經將近深夜。
　　整體位置沒有移動太遠，雪小姐似乎把我搬到比較平坦的地方讓我躺下了。
　　而雪小姐則是背靠著一棵樹跪坐在地上，並讓我枕在腿上。
　　「等等，余腿麻了……現在動不了。」
　　「我……」
　　失態也該有一個限度，我現在只想把自己掐死。
　　「停。」
　　「！？」
　　在我陷入進一步的慌亂前，雪小姐清脆的喊聲打斷了我的思考。
　　「汝又要開始亂想了，余不允許。」
　　「余從來沒說過要離開汝，不要擅自認定余的想法。」
　　「那是……」
　　「安靜！聽余說完！」
　　「余可是魔女，魔女怎麼可能放走到手的獵物！汝就認命成為余的東西吧！」
　　「……」
　　「…………」
　　「不是，余在開玩笑啊。給一點反應……」
　　「啊，原來這是玩笑嗎……」

　　「玩笑先放一邊，汝……不。光，余可是很強的。」
　　「人類一生程度的時間，對余來說不是什麼問題。畢竟余擁有最多的東西可就是時間了。」
　　「余從來沒說過會離開光身邊。雖然余也很害怕……那一個無限接近於必然的結局。」
　　「余長久以來也抱有同樣的想法。害怕失去，與其感受失去的痛苦，不如打從一開始就不要擁有、不要相遇……」
　　「但是余的想法改變了。就算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生物都死絕後，只要有與光的回憶、一定就會有辦法的。」
　　「擁有無盡的時間、被無限所束縛的余可以保證……余會選擇存在於當下、順從於內心的作法。」
　　「所以，光也不要想太多了！兩人一起度過每一個『現在』就好！」
　　「雪小姐……」
　　還是無法仔細思考，但是也無所謂了。
　　與我一樣，甚至感受著比我還強烈恐懼感的雪小姐對我說了『不要放手』。
　　……一定沒問題的，我不會容許這一切出現問題的。
　　「請把我抓走吧……魔女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