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２８『所擇之路』
本章節 3741 字
更新於: 2021-12-26
「視角從一位精神病患展開，伴隨著他遊歷河童國度，作者巧妙地將可怕的河童形象轉化成幽默可愛的角色，讀起來有種脫離現實世界的感覺。」
禮拜五的最後一節課是國文。我正帶著Ｂ班閱讀芥川龍之介較為後期的作品《河童》。
從在場學生的表情來看，感興趣的人還是挺多的。
「⋯⋯哼。」
顯然除了丸介以外，他整節課瘋狂跺腳，連課本都沒帶，雙胞胎則是呼呼大睡。
前者是遲到慣犯，遇見不喜歡的科目就翹課。後者每次起床都搞得像是打仗，常常得靠眾人的力量把她們拖下床。
我有時候真佩服自己的耐心。
「老師！」
上課當然免不了有學生提問。不過，通常都是些奇怪的事情。
「河童這種生物真的存在嗎？」
「呃⋯⋯以前的日本是沒有，現在不好說。」
「老師老師，別班的學生告訴我把味增湯裝在河童頭頂會更好喝耶！可以去河邊抓一隻試試看嗎？」
「不要隨便聽信莫名其妙的謠言，悠娜同學。大都市不可能抓到河童。」
「⋯⋯如果是海帶湯呢？」
「不管什麼湯都很噁心，拜託別延續這個話題了。難道沒人想問點正經的東西嗎？」
聽見食物，伊妮瞬間醒來，使勁搖晃著姊姊的肩膀把她叫醒。
兩人的眼神散發著饑渴。
突然間，璃奈跟碧互相擊掌，並朝我比出「讚」的手勢。難不成她們想靠著這招喚醒雙胞胎？
可惜這招用幾次之後就失靈了。
我比較希望她們能專心聽課，但有這份心情還是讓人欣慰。
正當碧逐漸從普通湯品進化到詭異口味的飲料時，下課鐘聲響起。
「課就先上到這裡吧，各位有空記得複習今天的重點喔！」
「「好～」」
從沒聽過如此口是心非的回答。
我無奈地闔上教科書，準備鎖好門窗再離開。每次提醒這群小鬼都當成耳邊風，害我被尤朵拉罵得臭頭。
「新谷老師！」
收拾完粉筆的我抬起頭，看見璃奈搖著尾巴跑過來。陪在她身邊的是舉起手打招呼的緋隼，和坐在肩膀上打哈欠的碧。
「⋯⋯今、今天可以一起走嗎？」
「回去宿舍？可以啊，反正我晚點沒有安排。」
「真的？太好了！」
望著璃奈在胸前高興地上下搖晃拳頭的模樣，我不禁露出笑容。
由於這些學生沒有直系血親，學校提供宿舍給他們使用，那裡有全天候的結界保護，上學也方便。
我至今還沒進去過，頂多幾次去給學生送功課時稍微多瞥了幾眼。感覺那棟位於東側的建築物挺老舊的。
「等我五分鐘，要把門窗鎖好。」
「大家一起來幫忙吧，做事更有效率。」
「妳們沒有門禁時間？」
高中的宿舍都有規定什麼時候進房檢查，我不希望因為這種小事害學生惹上麻煩。
「不用擔心，五點半才點名，時間非常充裕。」
緋隼這番話打消了我的疑慮。
只是幫忙鎖個窗戶確實不會花太久，於是我從口袋裡拿出鑰匙。
「麻煩不要鎖門，謝謝。」
聽見背後傳來的聲音，我轉過身去。
川繪里一如往常地坐在位置上看書。
從開學到現在，她沒參加過一次特殊課程，理由也是千篇一律——
『——我還有很多書要看。』
Ｂ班學生的關係逐漸產生變化，唯獨丸介和川繪里停滯不前。
一個將所有人視為競爭對手，另一個刻意疏遠大家。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最好的辦法就是給他們一點私人空間。我希望能在為期兩個月的適應期內解決這些問題，有可能是我想得太美好了。
「高橋同學還沒打算回去嗎？」
聽見我那笨拙的問候，川繪里將視線從書本上移開，那對藍色眼眸望著牆壁上的時鐘，再看向我這邊。
「這個時間點你應該在辦公室處理文書才對。」
等等，她怎麼會知道？難道我被跟蹤了？
「我答應陪九尋同學走回宿舍⋯⋯妳要一起來嗎？」
「不了，我需要複習今天的內容，房間太吵讀不下去。」
真是優等生的發言，與習慣臨時抱佛腳的我不同。難怪她能保持班級第一名。
「看見高橋同學樂於吸收知識，老師當然很高興，但也不要勉強自己喔。特殊課程現在增加了不少項目，有空可以來參加，妳一定會喜歡。」
「如、如果想跟我們組隊隨時都歡迎！」璃奈補充道。
「嗯。」
得到如此平淡的回應，我和璃奈笑容逐漸僵硬。
「那⋯⋯我們先告辭囉？鎖門就交給妳了。」
「明天見，高橋同學。」
「嗯。」
午後陽光替沉寂的教室帶來光明，空氣中飄著無數懸浮粒子，更讓那位黑髮少女顯得孤立。
繼續待在這邊也無濟於事，我們緩緩踏出門外。
◈
聽見「喀啦」的關門聲響，川繪里闔上書本，輕輕吐了一口氣，像是對剛才的互動感到疲勞。
她將頭髮梳到耳根後，一手托著臉頰，另一隻手拿出抽屜裡的筆記。
翻開來，上頭寫滿密密麻麻的文字，甚至還有統計表圖。裡面全是她對過往每位老師、學生的觀察心得以及弱點分析。
川繪里翻到最新一頁，空白處寫著「新谷真志」的名字。
多管閒事、雞婆、不自量力、對小女生有著異常偏好、教課認真⋯⋯現在又多了一項形容——
「難以理解。」
淺淺的低語從女孩唇瓣中冒出，很快又消融在微風當中。
◈
「剛才那樣做，應該是正確的吧？」
「⋯⋯？」
在前往學生宿舍的途中，璃奈注意到我低聲細語而歪起腦袋，兩手提著書包跟在身後。
「老師，還在煩惱高橋同學的事？」
「差不多。」
「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嗎？」
璃奈走到自己面前停下腳步，那副認真的面容不禁讓我想起她曾立下的約定。
「人際關係不是短時間內促成的。我和小奈也沒有一開始就變成朋友，需要長時間的相處才知道合不合得來。」
坐在璃奈肩上的碧這麼說。
這群學生年紀還小，但比起脫離人際圈已久的我，肯定更能瞭解同儕之間的想法。自己只要在旁邊觀察並適時介入就行了。
即使是大人也有向小孩討教的時候。
「再給她一些時間吧。等高橋同學準備好敞開心胸，我們絕對會等著她的，一定會。」
「真巧，小奈跟我的想法一致，不愧是最佳死黨！」
「妳們⋯⋯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雖然被很多人提醒要有主見，也不要把道歉掛在嘴邊。
「謝謝。」
我這麼說。
「要是沒有妳們的支持，我現在也不會在這裡。」
「————」
聲音裡沒有半點虛偽，只是單純將內心的話說出來。
霧羽。
艾利森。
璃奈。
正是有這些人的幫助，我才能重新站起來。
沒有她們，我什麼都不是，也不可能成為老師。搞不好還躲在某個角落虛度光陰。
至於為何成員大部分都是女性⋯⋯純粹巧合。
「台詞真肉麻⋯⋯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過確實有那麼一刻看起來很帥啦。」
注意到微微臉紅的璃奈，和忍不住吐槽的碧，我有些難為情地搔著臉頰，難以排解的失落感暫時消失了。
「那個——」
此時，一直沒有加入這場對談的緋隼首度開口，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凝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不像九尋同學這麼樂觀，也沒有悠娜同學的豐富經驗。我小時候是在孤立的環境裡成長。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年沒見過自己以外的同年紀小孩。」
居然是用年來計算嗎。
「交朋友什麼的，對我而言相當陌生。」
緋隼低下頭，明顯不想繼續深入。這點和她的個性說不上不搭，卻讓人感受到一股違和感。
「日下同學⋯⋯」
「不過。」語氣一轉，緋隼接著說：「我知道新谷老師每天在課程下了多少心思，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付出努力。這些是過往的老師沒能做到的，或者說不願意去做。因此，我不想辜負這份心意。」
永遠在追逐著前方的緋隼，露出和之前測驗時相似的眼神。
「這是為了回報當初養育我的那個人，如果是他的話，會希望我這麼做的。」
那個人。
提及這個字，緋隼流露出深厚的情感。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這些東西和川繪里的問題一樣不可能馬上理解，要是操之過急只會帶來反效果。
「日下同學，果然很成熟呢。」
滑順的羽毛在陽光照耀下閃閃動人，被璃奈投以崇拜眼光的緋隼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
她有所顧慮地望向我這邊，像是在意我會產生什麼樣的想法。
其實我沒有想太多，只要學生能融洽的相處就足夠了。
下一步，讓這股氣氛擴大到整個班級。那是我的最終目標。
「好！機會難得，我請妳們喝飲料。販賣機裡面的東西隨便挑。」
「「真的嗎？萬歲！！」」
和高舉雙手吶喊的兩人相比，緋隼露出些許的遲疑。
「飲料的糖分很高⋯⋯不過，拒絕老師的好意會顯得很沒禮貌。」
「日下同學太不坦率了，應該要向小奈好好學習。」
「⋯⋯我？」
被碧點名的璃奈一臉困惑。
「妳的想法總是赤裸裸的寫在臉上，不用讀心術也知道在想啥。以後找工作跟對象時會很吃虧。」
「這樣啊。」緋隼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
「尤其在面對老師的時候，連藏都懶得藏——」
「⋯⋯小、小小小碧妳別亂說！」
陷入混亂的璃奈把朋友的嘴堵住，緋隼在一旁無奈地嘆息。
我想起以前在街頭流浪、三餐不繼的日子，找不到生存下去的意義。與現在相比，自己還真是走了好長一段路啊。
如同我遇見霧羽，這群學生遇見了我，彼此的生活緊緊串連在一起。
坦白說，至今為止發生的一切都覺得像是做夢。
但眼前的景象，使我更加堅定自己選擇的道路。
只要堅持下去——
「⋯⋯嗯？」
突然。
我感覺有道視線從身後傳來。
不知為何，我很確定來者絕非善意。
本來以為是尤朵拉或丸介，校內只有他們兩個會那樣瞪我。然而當我轉頭，只看到被藤蔓所覆蓋的欄桿，半個人影都沒有。
——難道是幻覺嗎？
剛才的確有被狠狠盯著的感覺，應該不會平白無故產生那麼強烈的錯覺。或許是累了吧。我只能如此推斷。
然而，我發現緋隼也回頭了。察覺到那個詭異視線的人不只有自己。
「日下同學。」
「嗯，有人從剛剛就一直在觀察我們。」
克萊希爾曾說過這間學校有安裝防禦系統，排除什麼傳送到太平洋的謠言不談，戒備等級應該算高，所以我不打算對這件事投注太多心力。
別誤會，這不是因為我懶惰，而是考量到不會有人笨到對這地方動手，沒必要搞得大家神經兮兮。
有政府和艾利森的雙重防護，這邊簡直堪稱「堡壘學園」。
更別提還有個會走路的人形兵器蘿莉在附近遊蕩，尋找下一個收割的靈魂。
但是——
不管我怎樣說服自己冷靜，心中那股不安感始終無法擺脫。
禮拜五的最後一節課是國文。我正帶著Ｂ班閱讀芥川龍之介較為後期的作品《河童》。
從在場學生的表情來看，感興趣的人還是挺多的。
「⋯⋯哼。」
顯然除了丸介以外，他整節課瘋狂跺腳，連課本都沒帶，雙胞胎則是呼呼大睡。
前者是遲到慣犯，遇見不喜歡的科目就翹課。後者每次起床都搞得像是打仗，常常得靠眾人的力量把她們拖下床。
我有時候真佩服自己的耐心。
「老師！」
上課當然免不了有學生提問。不過，通常都是些奇怪的事情。
「河童這種生物真的存在嗎？」
「呃⋯⋯以前的日本是沒有，現在不好說。」
「老師老師，別班的學生告訴我把味增湯裝在河童頭頂會更好喝耶！可以去河邊抓一隻試試看嗎？」
「不要隨便聽信莫名其妙的謠言，悠娜同學。大都市不可能抓到河童。」
「⋯⋯如果是海帶湯呢？」
「不管什麼湯都很噁心，拜託別延續這個話題了。難道沒人想問點正經的東西嗎？」
聽見食物，伊妮瞬間醒來，使勁搖晃著姊姊的肩膀把她叫醒。
兩人的眼神散發著饑渴。
突然間，璃奈跟碧互相擊掌，並朝我比出「讚」的手勢。難不成她們想靠著這招喚醒雙胞胎？
可惜這招用幾次之後就失靈了。
我比較希望她們能專心聽課，但有這份心情還是讓人欣慰。
正當碧逐漸從普通湯品進化到詭異口味的飲料時，下課鐘聲響起。
「課就先上到這裡吧，各位有空記得複習今天的重點喔！」
「「好～」」
從沒聽過如此口是心非的回答。
我無奈地闔上教科書，準備鎖好門窗再離開。每次提醒這群小鬼都當成耳邊風，害我被尤朵拉罵得臭頭。
「新谷老師！」
收拾完粉筆的我抬起頭，看見璃奈搖著尾巴跑過來。陪在她身邊的是舉起手打招呼的緋隼，和坐在肩膀上打哈欠的碧。
「⋯⋯今、今天可以一起走嗎？」
「回去宿舍？可以啊，反正我晚點沒有安排。」
「真的？太好了！」
望著璃奈在胸前高興地上下搖晃拳頭的模樣，我不禁露出笑容。
由於這些學生沒有直系血親，學校提供宿舍給他們使用，那裡有全天候的結界保護，上學也方便。
我至今還沒進去過，頂多幾次去給學生送功課時稍微多瞥了幾眼。感覺那棟位於東側的建築物挺老舊的。
「等我五分鐘，要把門窗鎖好。」
「大家一起來幫忙吧，做事更有效率。」
「妳們沒有門禁時間？」
高中的宿舍都有規定什麼時候進房檢查，我不希望因為這種小事害學生惹上麻煩。
「不用擔心，五點半才點名，時間非常充裕。」
緋隼這番話打消了我的疑慮。
只是幫忙鎖個窗戶確實不會花太久，於是我從口袋裡拿出鑰匙。
「麻煩不要鎖門，謝謝。」
聽見背後傳來的聲音，我轉過身去。
川繪里一如往常地坐在位置上看書。
從開學到現在，她沒參加過一次特殊課程，理由也是千篇一律——
『——我還有很多書要看。』
Ｂ班學生的關係逐漸產生變化，唯獨丸介和川繪里停滯不前。
一個將所有人視為競爭對手，另一個刻意疏遠大家。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最好的辦法就是給他們一點私人空間。我希望能在為期兩個月的適應期內解決這些問題，有可能是我想得太美好了。
「高橋同學還沒打算回去嗎？」
聽見我那笨拙的問候，川繪里將視線從書本上移開，那對藍色眼眸望著牆壁上的時鐘，再看向我這邊。
「這個時間點你應該在辦公室處理文書才對。」
等等，她怎麼會知道？難道我被跟蹤了？
「我答應陪九尋同學走回宿舍⋯⋯妳要一起來嗎？」
「不了，我需要複習今天的內容，房間太吵讀不下去。」
真是優等生的發言，與習慣臨時抱佛腳的我不同。難怪她能保持班級第一名。
「看見高橋同學樂於吸收知識，老師當然很高興，但也不要勉強自己喔。特殊課程現在增加了不少項目，有空可以來參加，妳一定會喜歡。」
「如、如果想跟我們組隊隨時都歡迎！」璃奈補充道。
「嗯。」
得到如此平淡的回應，我和璃奈笑容逐漸僵硬。
「那⋯⋯我們先告辭囉？鎖門就交給妳了。」
「明天見，高橋同學。」
「嗯。」
午後陽光替沉寂的教室帶來光明，空氣中飄著無數懸浮粒子，更讓那位黑髮少女顯得孤立。
繼續待在這邊也無濟於事，我們緩緩踏出門外。
◈
聽見「喀啦」的關門聲響，川繪里闔上書本，輕輕吐了一口氣，像是對剛才的互動感到疲勞。
她將頭髮梳到耳根後，一手托著臉頰，另一隻手拿出抽屜裡的筆記。
翻開來，上頭寫滿密密麻麻的文字，甚至還有統計表圖。裡面全是她對過往每位老師、學生的觀察心得以及弱點分析。
川繪里翻到最新一頁，空白處寫著「新谷真志」的名字。
多管閒事、雞婆、不自量力、對小女生有著異常偏好、教課認真⋯⋯現在又多了一項形容——
「難以理解。」
淺淺的低語從女孩唇瓣中冒出，很快又消融在微風當中。
◈
「剛才那樣做，應該是正確的吧？」
「⋯⋯？」
在前往學生宿舍的途中，璃奈注意到我低聲細語而歪起腦袋，兩手提著書包跟在身後。
「老師，還在煩惱高橋同學的事？」
「差不多。」
「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嗎？」
璃奈走到自己面前停下腳步，那副認真的面容不禁讓我想起她曾立下的約定。
「人際關係不是短時間內促成的。我和小奈也沒有一開始就變成朋友，需要長時間的相處才知道合不合得來。」
坐在璃奈肩上的碧這麼說。
這群學生年紀還小，但比起脫離人際圈已久的我，肯定更能瞭解同儕之間的想法。自己只要在旁邊觀察並適時介入就行了。
即使是大人也有向小孩討教的時候。
「再給她一些時間吧。等高橋同學準備好敞開心胸，我們絕對會等著她的，一定會。」
「真巧，小奈跟我的想法一致，不愧是最佳死黨！」
「妳們⋯⋯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雖然被很多人提醒要有主見，也不要把道歉掛在嘴邊。
「謝謝。」
我這麼說。
「要是沒有妳們的支持，我現在也不會在這裡。」
「————」
聲音裡沒有半點虛偽，只是單純將內心的話說出來。
霧羽。
艾利森。
璃奈。
正是有這些人的幫助，我才能重新站起來。
沒有她們，我什麼都不是，也不可能成為老師。搞不好還躲在某個角落虛度光陰。
至於為何成員大部分都是女性⋯⋯純粹巧合。
「台詞真肉麻⋯⋯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過確實有那麼一刻看起來很帥啦。」
注意到微微臉紅的璃奈，和忍不住吐槽的碧，我有些難為情地搔著臉頰，難以排解的失落感暫時消失了。
「那個——」
此時，一直沒有加入這場對談的緋隼首度開口，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凝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不像九尋同學這麼樂觀，也沒有悠娜同學的豐富經驗。我小時候是在孤立的環境裡成長。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年沒見過自己以外的同年紀小孩。」
居然是用年來計算嗎。
「交朋友什麼的，對我而言相當陌生。」
緋隼低下頭，明顯不想繼續深入。這點和她的個性說不上不搭，卻讓人感受到一股違和感。
「日下同學⋯⋯」
「不過。」語氣一轉，緋隼接著說：「我知道新谷老師每天在課程下了多少心思，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付出努力。這些是過往的老師沒能做到的，或者說不願意去做。因此，我不想辜負這份心意。」
永遠在追逐著前方的緋隼，露出和之前測驗時相似的眼神。
「這是為了回報當初養育我的那個人，如果是他的話，會希望我這麼做的。」
那個人。
提及這個字，緋隼流露出深厚的情感。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這些東西和川繪里的問題一樣不可能馬上理解，要是操之過急只會帶來反效果。
「日下同學，果然很成熟呢。」
滑順的羽毛在陽光照耀下閃閃動人，被璃奈投以崇拜眼光的緋隼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
她有所顧慮地望向我這邊，像是在意我會產生什麼樣的想法。
其實我沒有想太多，只要學生能融洽的相處就足夠了。
下一步，讓這股氣氛擴大到整個班級。那是我的最終目標。
「好！機會難得，我請妳們喝飲料。販賣機裡面的東西隨便挑。」
「「真的嗎？萬歲！！」」
和高舉雙手吶喊的兩人相比，緋隼露出些許的遲疑。
「飲料的糖分很高⋯⋯不過，拒絕老師的好意會顯得很沒禮貌。」
「日下同學太不坦率了，應該要向小奈好好學習。」
「⋯⋯我？」
被碧點名的璃奈一臉困惑。
「妳的想法總是赤裸裸的寫在臉上，不用讀心術也知道在想啥。以後找工作跟對象時會很吃虧。」
「這樣啊。」緋隼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
「尤其在面對老師的時候，連藏都懶得藏——」
「⋯⋯小、小小小碧妳別亂說！」
陷入混亂的璃奈把朋友的嘴堵住，緋隼在一旁無奈地嘆息。
我想起以前在街頭流浪、三餐不繼的日子，找不到生存下去的意義。與現在相比，自己還真是走了好長一段路啊。
如同我遇見霧羽，這群學生遇見了我，彼此的生活緊緊串連在一起。
坦白說，至今為止發生的一切都覺得像是做夢。
但眼前的景象，使我更加堅定自己選擇的道路。
只要堅持下去——
「⋯⋯嗯？」
突然。
我感覺有道視線從身後傳來。
不知為何，我很確定來者絕非善意。
本來以為是尤朵拉或丸介，校內只有他們兩個會那樣瞪我。然而當我轉頭，只看到被藤蔓所覆蓋的欄桿，半個人影都沒有。
——難道是幻覺嗎？
剛才的確有被狠狠盯著的感覺，應該不會平白無故產生那麼強烈的錯覺。或許是累了吧。我只能如此推斷。
然而，我發現緋隼也回頭了。察覺到那個詭異視線的人不只有自己。
「日下同學。」
「嗯，有人從剛剛就一直在觀察我們。」
克萊希爾曾說過這間學校有安裝防禦系統，排除什麼傳送到太平洋的謠言不談，戒備等級應該算高，所以我不打算對這件事投注太多心力。
別誤會，這不是因為我懶惰，而是考量到不會有人笨到對這地方動手，沒必要搞得大家神經兮兮。
有政府和艾利森的雙重防護，這邊簡直堪稱「堡壘學園」。
更別提還有個會走路的人形兵器蘿莉在附近遊蕩，尋找下一個收割的靈魂。
但是——
不管我怎樣說服自己冷靜，心中那股不安感始終無法擺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