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１３『沉重的真相』
本章節 3459 字
更新於: 2021-12-23
我來到公車站準備返家。
附近躺著無數具屍體。更正，是跟屍體沒兩樣的「醉漢」。
他們的姿勢千奇百怪，衣服鞋子亂扔在路邊，把公事包當作枕頭呼呼大睡。甚至有人站著也能睡，遠遠看還怪可怕的。
看著那群受到社會框架束縛、不得不犧牲自己的健康來爭取業績的可憐蟲，我忍不住心想：「這一切真的值得嗎？互相廝殺、競爭，就為了追逐世俗認定的成功道路。把那一身光鮮亮麗的表面脫去後還剩什麼？爆表的肝指數？」
以上純屬一個從來沒參加過聯誼的單身男子在發神經。
「話說回來，居然對著陌生的女孩子說出那種羞恥的話⋯⋯難不成我也醉了？」
幾個小時前，我經歷了永生難忘的一次面試。
為了得到這份工作，我向艾利森表達自己的覺悟，最後換來勉強及格的分數。
「謝謝妳！我一定不會辜負各位的期待⋯⋯」
「別高興得太早。從這一刻開始，你踏上了一條充滿艱辛挑戰的道路。你必須贏得孩子們的尊重與信賴，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境，務必堅持走到最後。」
「是。」
「一年Ｂ班，這是你負責的班級。」艾利森將資料遞給我後微微一鞠躬，「我不知道新谷先生的信仰是什麼，在此容我引述一句老家的俗諺——葛特伊，哈威尼。」
「意思是？」
「願神開闢汝所行之路。」
雖然有點愛胡鬧，我還是打從心底感謝這個人，不對，是半精靈。
再次挑戰之前曾失敗過的領域，的確會讓人感到不安，但同時也讓人期待。
彼此道別後，我來到一樓，轉過幾個彎抵達一處空曠的草皮。這裡似乎是操場，足球框矗立在草地的兩端，旁邊還有一間類似活動中心的白色建築物、一座司令台，以及各種運動器材。
看來自己會在這裡待上一陣子。
我繼續朝門口走去，腦海中想起艾利森提醒我要跟同事打好關係的場面。但是，該怎麼做呢？
「——喂！前面的布納。」
說曹操曹操就到，一個熟悉的嬌小身影出現在校門口，神情十分不耐煩。她應該沒無聊到躲在附近埋伏吧？
我應該先發制人嗎？不行，尚未知曉的情報太多，例如她為何討厭人類、當初是如何進入這所學校任職。在資訊不對等的場合貿然行動很危險，任何輕舉妄動都有可能剝奪這寶貴的機會。
即便如此，我按耐不住想知道更多的渴望。
無論對方打算怎麼出招，我都奉陪到底。必須打贏這場名為人際關係的硬仗。
我們同時張口。
「你——」「我——」
然後我們又同時停下，對視一眼。
沉默在我與她之間擴散，但我並不介意這股微妙的尷尬。
「妳、妳先說吧。」
尤朵拉愣了愣，似乎在猶豫什麼。
「拿去！」她扔給我某樣東西，那是一件縫得亂七八糟的風衣外套。
「這是⋯⋯？」
「人家把你的破衣服修好了，這下誰也不虧欠誰。」她劈頭就說，從頭到尾沒正眼看人。
我小心謹慎地檢查外套，確保裡面沒放追蹤器，結果發現縫線有很明顯的手工痕跡，刻意遮掩包著ＯＫ蹦的食指更暗示她沒使用魔法。
看來我有一位鐵石心腸的前輩。
再加上她把「臭」字從稱呼裡拿掉，我頓時萌生些許自信。
搞不好，真的有機會跟這傢伙和平相處。
「奇怪，我記得口袋裡原本有幾張優惠券，可以拿去換免費甜甜圈⋯⋯」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快滾！」
「遵命。」
我假裝沒看見女孩嘴角殘留的糖霜，點頭默默離開了學校。那些原本是打算拿來獎勵學生的，可惜了。
回到現在，我獨自一人在公車站等候。幸好皮夾沒被幹走。
末班車的乘客通常不多，車內只剩零星幾名睡得香甜的白領上班族和一對亞人母女。
「嗯⋯⋯？」
留著褐色長髮的女人看見我上車，立刻露出驚訝的表情，鼻子不斷抽動。肯定是班諾那隻笨熊的氣味太重了，絕對跟我流汗無關。
如何與亞人安全社交手冊第一條：亂看他們的動物特徵是非常失禮的行為。
於是，我面帶微笑向對方點頭，選擇右排靠窗的座位坐下。
對方沒有繼續注意我，轉頭跟她的女兒講話。
『隨著選情進入白熱化，各黨的議員候選人紛紛走上街頭演說、爭取民眾的支持。轄區警方為維護治安，出動近千名警力管制交通⋯⋯』
車廂內剩微弱的電台廣播聲。
『由反對派成立的新政黨將在一周後舉辦競選演講，屆時會有眾多政商界人士蒞臨參加，包含國會議員森田三郎——』
公車抵達下一站，母女匆匆下車，臨走前還被司機大叔瞪了一眼。
「果然牲畜就是有股騷味⋯⋯」
司機刻意壓低音量，但還是被我聽見了。
我不禁回想起艾利森說過的話——
『相互了解是種錯覺，比現存任何魔法都更加危險，一旦深陷進去便難以脫身。』
❖
自從答應誠三的委託後，我替自己安排了高強度的復健計畫。
科目包含國文、數學、體育、化學等。每天去圖書館借大量教科書，一邊聽音樂一邊複習，試圖回到當初的狀態——要教別人的話肚子裡可不能沒有墨水啊。
作為代價，休息時間稍微有些不足。
我沒注意到公車沿途停靠多少站，睜開眼時天色已經暗下來。
在隔壁的超商隨便買了份晚餐，店員找零錢時也捏著鼻子，用奚落的眼光看著我⋯⋯喂喂，到底是有多臭？看來明天得準備一些空氣清新劑。
跟往常一樣，公寓門縫塞了一張紙條。
對方這次塞得比較仔細，紙是那種有漂亮花紋的款式，八成是在文具店買的。
她可能覺得打市內電話會打擾到我休息，所以用偷偷塞紙條這種小學生的方式。
我將它攤開來放在燈光下，字跡比起之前工整了許多。
是我，新谷先生今天過得如何？沒有被學生討厭吧？同事裡有女孩子嗎？
如果對方剛好是成熟女性，想邀請你下班時間陪她一起去喝酒，絕對要拒絕喔！絕對！不是因為我擔心競爭對手什麼的⋯⋯只是怕新谷先生會因為異性緣變好就得意忘形。
總之今天店裡也很忙呢，那個新人店員越來越熟練，目前已經到結帳時雙手不會抖的程度了，身為指導者的我很厲害吧？
不過，還是有新谷先生在的日子比較熱鬧。
你的朋友，木野宮霧羽
信的最後畫了一個高舉加油牌子的藍色機械貓。
從紙條內容來看，總感覺讓她繼續教導對方只會停滯不前。
霧羽不論在烘培或是當店長的方面，確實都得心應手，但她實在不是個好老師。
以前我們常常一起研究食譜到半夜，我負責準備器材，還有在烤箱旁邊顧著防止麵團過熟⋯⋯雖然最後都烤焦了。
我隨手打開電視。
『日本警視廳今日以涉嫌違反公選法的罪名，逮捕了四名政治團體「革新之翼」成員。嫌犯多次以擴音器怒吼，妨礙到候選人拜票，該廳認定其行為具有高度惡意，決定對他們立案審理⋯⋯』
真是狂熱啊這些人。不過與我無關，眼下得專注在工作上。
作為一個曾遊走於各行各業的人，我深知大腦健康的重要性，白白消耗專注力不符合我的作風。
「明天還要早起，吃飽洗完澡就睡吧。」
很快的，自己即將與Ｂ班學生見面，迎來教職生涯第一天。
希望不要被開除。
❖
到了隔天早晨。
「為什麼會是你⋯⋯？」
七點半，比預定的時間還早半小時，準備齊全的我出現在校門口前，卻碰見了最不想碰見的人物。
穿著和昨天一模一樣，不免讓人懷疑他衣櫥裡是不是只有一套服裝。
「早安，新谷老師。」克萊希爾雙手貼齊褲縫，彎腰行禮，「吾輩受艾利森大人的囑咐，特意前來迎接。昨晚睡得可好？」
蓬鬆瀏海底下的紅瞳緊盯著我。那種眼神比起打招呼，更像是在提防著什麼。
「睡得像小寶寶一樣。你是來帶路的嗎？昨天給的資料和地圖我完全看不懂。」
「畢竟是用西露恩文字寫的，看不懂很正常。內容並不重要，吾輩只是想測試新谷老師的閱讀能力。」
「你把我當成小學生嗎？」
難怪昨天拿到課程資料的時候，克萊希爾臉上的表情彷彿在忍耐笑意。
他一大清早在這邊等果然是為了看自己出糗。
「距離早自習還有一些時間，請新谷老師跟著吾輩走，如果不小心落單的話，很可能會被防禦魔法系統傳送到太平洋底部。」
那是什麼鬼系統？有夠嚇人。
「唬你的。吾輩希望讓你感覺在家裡一樣愜意。」
「根本輕鬆不起來啊。」
跟這些傢伙互動居然是如此耗損精神力的差事。我的薪水說不定都會花在頭痛藥跟心理諮詢上。
「總有一天，吾輩會想出讓所有人笑到靈魂出竅的笑話。」
「拜託，到時候請不要來找我。」
為什麼這種無厘頭的話題他就特別有幹勁啊？
再過不久，我就要開始教第一堂課。
情緒不自覺高漲起來，手腳也在微微發抖，難道這就是身負重責大任的感覺嗎？挺不習慣的。
「現在才問可能有點遲，那些學生知道我沒執照的事情嗎？」
「執照只是形式主義。」克萊希爾輕撫著下巴，「艾利森大人跟吾輩討論過了，以這個班級的現況來說，擁有一位⋯⋯接地氣的老師並非壞事。」
「說法真是婉轉呢。」
「當然，背後還有更多考量就是了，新谷老師目前不需要擔心那些。」
意思就是說，不用怕被孩子們瞧不起。但家長呢？為人父母肯定會希望讓有經驗的老師來教。
克萊希爾似乎察覺到我內心的想法，輕輕嘆了口氣。
「怎麼了？」
「正常情況下，吾輩不太願意在公開場合談論這件事⋯⋯」
面對疑惑的我，克萊希爾有些感慨地垂下眼簾，讓人很難聯想到他昨天輕浮和愛捉弄人的個性。看到這張臉我也不禁屏氣凝神。
「六年前的那場災難，不只有人類受害。」
克萊希爾眼裡閃爍著某種情緒。
「——當初創辦這所學校的目的，是為了保護亞人孤兒。」
附近躺著無數具屍體。更正，是跟屍體沒兩樣的「醉漢」。
他們的姿勢千奇百怪，衣服鞋子亂扔在路邊，把公事包當作枕頭呼呼大睡。甚至有人站著也能睡，遠遠看還怪可怕的。
看著那群受到社會框架束縛、不得不犧牲自己的健康來爭取業績的可憐蟲，我忍不住心想：「這一切真的值得嗎？互相廝殺、競爭，就為了追逐世俗認定的成功道路。把那一身光鮮亮麗的表面脫去後還剩什麼？爆表的肝指數？」
以上純屬一個從來沒參加過聯誼的單身男子在發神經。
「話說回來，居然對著陌生的女孩子說出那種羞恥的話⋯⋯難不成我也醉了？」
幾個小時前，我經歷了永生難忘的一次面試。
為了得到這份工作，我向艾利森表達自己的覺悟，最後換來勉強及格的分數。
「謝謝妳！我一定不會辜負各位的期待⋯⋯」
「別高興得太早。從這一刻開始，你踏上了一條充滿艱辛挑戰的道路。你必須贏得孩子們的尊重與信賴，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境，務必堅持走到最後。」
「是。」
「一年Ｂ班，這是你負責的班級。」艾利森將資料遞給我後微微一鞠躬，「我不知道新谷先生的信仰是什麼，在此容我引述一句老家的俗諺——葛特伊，哈威尼。」
「意思是？」
「願神開闢汝所行之路。」
雖然有點愛胡鬧，我還是打從心底感謝這個人，不對，是半精靈。
再次挑戰之前曾失敗過的領域，的確會讓人感到不安，但同時也讓人期待。
彼此道別後，我來到一樓，轉過幾個彎抵達一處空曠的草皮。這裡似乎是操場，足球框矗立在草地的兩端，旁邊還有一間類似活動中心的白色建築物、一座司令台，以及各種運動器材。
看來自己會在這裡待上一陣子。
我繼續朝門口走去，腦海中想起艾利森提醒我要跟同事打好關係的場面。但是，該怎麼做呢？
「——喂！前面的布納。」
說曹操曹操就到，一個熟悉的嬌小身影出現在校門口，神情十分不耐煩。她應該沒無聊到躲在附近埋伏吧？
我應該先發制人嗎？不行，尚未知曉的情報太多，例如她為何討厭人類、當初是如何進入這所學校任職。在資訊不對等的場合貿然行動很危險，任何輕舉妄動都有可能剝奪這寶貴的機會。
即便如此，我按耐不住想知道更多的渴望。
無論對方打算怎麼出招，我都奉陪到底。必須打贏這場名為人際關係的硬仗。
我們同時張口。
「你——」「我——」
然後我們又同時停下，對視一眼。
沉默在我與她之間擴散，但我並不介意這股微妙的尷尬。
「妳、妳先說吧。」
尤朵拉愣了愣，似乎在猶豫什麼。
「拿去！」她扔給我某樣東西，那是一件縫得亂七八糟的風衣外套。
「這是⋯⋯？」
「人家把你的破衣服修好了，這下誰也不虧欠誰。」她劈頭就說，從頭到尾沒正眼看人。
我小心謹慎地檢查外套，確保裡面沒放追蹤器，結果發現縫線有很明顯的手工痕跡，刻意遮掩包著ＯＫ蹦的食指更暗示她沒使用魔法。
看來我有一位鐵石心腸的前輩。
再加上她把「臭」字從稱呼裡拿掉，我頓時萌生些許自信。
搞不好，真的有機會跟這傢伙和平相處。
「奇怪，我記得口袋裡原本有幾張優惠券，可以拿去換免費甜甜圈⋯⋯」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快滾！」
「遵命。」
我假裝沒看見女孩嘴角殘留的糖霜，點頭默默離開了學校。那些原本是打算拿來獎勵學生的，可惜了。
回到現在，我獨自一人在公車站等候。幸好皮夾沒被幹走。
末班車的乘客通常不多，車內只剩零星幾名睡得香甜的白領上班族和一對亞人母女。
「嗯⋯⋯？」
留著褐色長髮的女人看見我上車，立刻露出驚訝的表情，鼻子不斷抽動。肯定是班諾那隻笨熊的氣味太重了，絕對跟我流汗無關。
如何與亞人安全社交手冊第一條：亂看他們的動物特徵是非常失禮的行為。
於是，我面帶微笑向對方點頭，選擇右排靠窗的座位坐下。
對方沒有繼續注意我，轉頭跟她的女兒講話。
『隨著選情進入白熱化，各黨的議員候選人紛紛走上街頭演說、爭取民眾的支持。轄區警方為維護治安，出動近千名警力管制交通⋯⋯』
車廂內剩微弱的電台廣播聲。
『由反對派成立的新政黨將在一周後舉辦競選演講，屆時會有眾多政商界人士蒞臨參加，包含國會議員森田三郎——』
公車抵達下一站，母女匆匆下車，臨走前還被司機大叔瞪了一眼。
「果然牲畜就是有股騷味⋯⋯」
司機刻意壓低音量，但還是被我聽見了。
我不禁回想起艾利森說過的話——
『相互了解是種錯覺，比現存任何魔法都更加危險，一旦深陷進去便難以脫身。』
❖
自從答應誠三的委託後，我替自己安排了高強度的復健計畫。
科目包含國文、數學、體育、化學等。每天去圖書館借大量教科書，一邊聽音樂一邊複習，試圖回到當初的狀態——要教別人的話肚子裡可不能沒有墨水啊。
作為代價，休息時間稍微有些不足。
我沒注意到公車沿途停靠多少站，睜開眼時天色已經暗下來。
在隔壁的超商隨便買了份晚餐，店員找零錢時也捏著鼻子，用奚落的眼光看著我⋯⋯喂喂，到底是有多臭？看來明天得準備一些空氣清新劑。
跟往常一樣，公寓門縫塞了一張紙條。
對方這次塞得比較仔細，紙是那種有漂亮花紋的款式，八成是在文具店買的。
她可能覺得打市內電話會打擾到我休息，所以用偷偷塞紙條這種小學生的方式。
我將它攤開來放在燈光下，字跡比起之前工整了許多。
是我，新谷先生今天過得如何？沒有被學生討厭吧？同事裡有女孩子嗎？
如果對方剛好是成熟女性，想邀請你下班時間陪她一起去喝酒，絕對要拒絕喔！絕對！不是因為我擔心競爭對手什麼的⋯⋯只是怕新谷先生會因為異性緣變好就得意忘形。
總之今天店裡也很忙呢，那個新人店員越來越熟練，目前已經到結帳時雙手不會抖的程度了，身為指導者的我很厲害吧？
不過，還是有新谷先生在的日子比較熱鬧。
你的朋友，木野宮霧羽
信的最後畫了一個高舉加油牌子的藍色機械貓。
從紙條內容來看，總感覺讓她繼續教導對方只會停滯不前。
霧羽不論在烘培或是當店長的方面，確實都得心應手，但她實在不是個好老師。
以前我們常常一起研究食譜到半夜，我負責準備器材，還有在烤箱旁邊顧著防止麵團過熟⋯⋯雖然最後都烤焦了。
我隨手打開電視。
『日本警視廳今日以涉嫌違反公選法的罪名，逮捕了四名政治團體「革新之翼」成員。嫌犯多次以擴音器怒吼，妨礙到候選人拜票，該廳認定其行為具有高度惡意，決定對他們立案審理⋯⋯』
真是狂熱啊這些人。不過與我無關，眼下得專注在工作上。
作為一個曾遊走於各行各業的人，我深知大腦健康的重要性，白白消耗專注力不符合我的作風。
「明天還要早起，吃飽洗完澡就睡吧。」
很快的，自己即將與Ｂ班學生見面，迎來教職生涯第一天。
希望不要被開除。
❖
到了隔天早晨。
「為什麼會是你⋯⋯？」
七點半，比預定的時間還早半小時，準備齊全的我出現在校門口前，卻碰見了最不想碰見的人物。
穿著和昨天一模一樣，不免讓人懷疑他衣櫥裡是不是只有一套服裝。
「早安，新谷老師。」克萊希爾雙手貼齊褲縫，彎腰行禮，「吾輩受艾利森大人的囑咐，特意前來迎接。昨晚睡得可好？」
蓬鬆瀏海底下的紅瞳緊盯著我。那種眼神比起打招呼，更像是在提防著什麼。
「睡得像小寶寶一樣。你是來帶路的嗎？昨天給的資料和地圖我完全看不懂。」
「畢竟是用西露恩文字寫的，看不懂很正常。內容並不重要，吾輩只是想測試新谷老師的閱讀能力。」
「你把我當成小學生嗎？」
難怪昨天拿到課程資料的時候，克萊希爾臉上的表情彷彿在忍耐笑意。
他一大清早在這邊等果然是為了看自己出糗。
「距離早自習還有一些時間，請新谷老師跟著吾輩走，如果不小心落單的話，很可能會被防禦魔法系統傳送到太平洋底部。」
那是什麼鬼系統？有夠嚇人。
「唬你的。吾輩希望讓你感覺在家裡一樣愜意。」
「根本輕鬆不起來啊。」
跟這些傢伙互動居然是如此耗損精神力的差事。我的薪水說不定都會花在頭痛藥跟心理諮詢上。
「總有一天，吾輩會想出讓所有人笑到靈魂出竅的笑話。」
「拜託，到時候請不要來找我。」
為什麼這種無厘頭的話題他就特別有幹勁啊？
再過不久，我就要開始教第一堂課。
情緒不自覺高漲起來，手腳也在微微發抖，難道這就是身負重責大任的感覺嗎？挺不習慣的。
「現在才問可能有點遲，那些學生知道我沒執照的事情嗎？」
「執照只是形式主義。」克萊希爾輕撫著下巴，「艾利森大人跟吾輩討論過了，以這個班級的現況來說，擁有一位⋯⋯接地氣的老師並非壞事。」
「說法真是婉轉呢。」
「當然，背後還有更多考量就是了，新谷老師目前不需要擔心那些。」
意思就是說，不用怕被孩子們瞧不起。但家長呢？為人父母肯定會希望讓有經驗的老師來教。
克萊希爾似乎察覺到我內心的想法，輕輕嘆了口氣。
「怎麼了？」
「正常情況下，吾輩不太願意在公開場合談論這件事⋯⋯」
面對疑惑的我，克萊希爾有些感慨地垂下眼簾，讓人很難聯想到他昨天輕浮和愛捉弄人的個性。看到這張臉我也不禁屏氣凝神。
「六年前的那場災難，不只有人類受害。」
克萊希爾眼裡閃爍著某種情緒。
「——當初創辦這所學校的目的，是為了保護亞人孤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