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１２『覺悟的意義』
本章節 1863 字
更新於: 2021-12-23
啪擦！
被燒斷的木材屋頂整個脫落，砸爛底下的車輛。整棟建築物都在燃燒，巨大火勢恐怕在十幾條街之外都能看見。
迄今為止耗費在學習上的人生，全部付之一炬。
「救命啊！」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哀號聲⋯⋯等等，頂樓好像有人在揮手。
我立刻邁開腳步狂奔，衝進走廊，使盡剩餘的力氣用腳踹開樓梯間的門——下一秒，火舌瘋狂竄出，烏黑的濃煙害我不停咳嗽，眼睛被逼出淚水。
差一點就要窒息的時候，某位看起來是教職員的大叔將我拖出來。
「白痴！你是找死嗎！？」
被對方狠狠斥責的我只是愣在原地，無力地望著通往樓上的階梯被烈焰吞噬。
鮮紅的火焰在夜裡顯得格外刺眼。
災難過後，電視不間斷地播放政論節目，官員們的回應也是千篇一律：「我們會竭盡所能地幫助各位。」然而，很多民眾還是三餐不繼，只能在收留所苟且偷生。
因為糧食短缺，人們像是野狗似的爭奪物資。
我不得不另尋辦法來生存。
「可惡的流浪漢！你們再不滾的話我要報警了啊！？」
由於飢餓難耐，不少人跑到林子和農田裡搜刮能吃的野菜，立刻遭到地主驅逐。
我也是其中之一。
由於信號塔與海底電纜遭到破壞，日本瞬間退回「黑暗時代」，好幾個禮拜都無法跟外界取得聯繫，爸媽大概以為我遭遇了不測。
我可以想像母親臉上的悲傷。即便失去了一切，她依然會為我祈禱，這樣的溫柔反而更讓人痛苦難受。我之所以不斷逼自己成長、前進，就是為了不讓她擔心。為什麼連如此單純的願望都沒辦法實現？
命運就像惡作劇的神明，惡毒地嘲笑那些辛苦付出的人，將他們踐踏在腳底下。
既然人生失去了目標，活著要幹嘛？
到頭來都是一場空，努力又有何意義？
於是，腦海浮現出逃離這一切的念頭。
某個夜晚，我獨自走到橋上望著洶湧的河水，雙腿抖得不停。
水面很黑，深不見底，好冷，好可怕。
「不行⋯⋯我果然還是⋯⋯」
到頭來，連踏出那一步離開這個世界的勇氣都沒有。
我搖頭，吶喊，痛哭，彷彿陷入發瘋狀態似的不停抓頭髮。
眼前的世界從此陷入一片晦暗，看不見盡頭。
人們常說「時間是治癒一切的良藥」。
我反倒認為時間是慢性毒素，順著血管慢慢破壞掉一切，直到靈魂枯竭、肉體腐朽。
之後又過了好長一段逃避現實的日子。
凜冬降臨。
京都不常下雪，但那年日本全境都迎來強烈的暴風雪。許多民用設施出現故障、水管紛紛凍結，收容中心也因此被迫削減人數。
被趕出來的我身上沒半毛錢，只能躺在車站前的階梯發抖。沒有人停下腳步看自己一眼，更別提伸出援手。
不情願地將寒風吸入肺部，美麗的雪花無法分散對刺骨寒意的注意力。
就在雙眼即將永久闔上之際——
「你沒事吧？穿這麼少會感冒喔。」
——我遇見了她。
起初，我沒有搭理對方的意思。
一半的原因是太過疲累，另一半原因是這種假意要提供幫助，結果在背後偷偷捅你一刀的情形實在是見多了。受盡折磨的我早已對人性失去希望。
於此同時，積雪越來越厚，幾乎快蓋住了視線。
某個柔軟的東西突然掉到我頭上。
「這個給你。」那是一雙破舊的絨毛手套，上面縫了卡通造型的兔子。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使我在黑暗雲層裡看見一絲曙光。
「為什麼⋯⋯？」
這名路過的女孩手裡握著告示牌，上面是尋人啟示。
年紀不到我的一半卻頂著刺骨寒風在大街上遊走，賣力吶喊嘗試引起行人的注意。手都凍僵了還把手套送給陌生人，自己一邊發抖一邊擠出逞強的微笑。
她根本沒必要這麼做。
她大可直接走過去，繼續尋找家人的下落，放任我在雪地裡自生自滅。
換作是任何人應該都會這麼做。
但是，這位女孩沒有半點猶豫，事後也不求回報。
——從始至終，新谷真志都在接受他人的好意。
❖
「所以，你的答案是？」
那天，我被給予了第二次機會，在那之後也受到許多幫助，我卻沒好好珍惜這份機會。
自己為何能活到現在？又是為何而活？
答案似乎很明顯了。
「有個女孩⋯⋯她是我很重視的朋友，我不想讓她失望，更不想繼續被過去束縛。為此，我必須向前邁進。」說到這，腦海中浮現霧羽的鼓勵，我一邊搔著臉頰一邊苦笑道：「況且，要是我食言的話，那孩子生氣起來可是很恐怖的。」
曾經的我，每次在她面前強顏歡笑就想吐，甚至產生「當時犧牲的人為什麼不是自己」的念頭，結果就這樣一直壓抑著內心、不敢做出改變⋯⋯還能找到比我更蠢的傻瓜嗎？
歷史無法逆轉，傷害也無法挽回。
但是，即便如此，我的胸膛卻感到異常的平靜，手腳也不會發抖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真神奇。
我可以理解艾利森的疑慮。如果在毫無覺悟的情況下擔任老師，卻表現得一塌糊塗，只會讓自己的計畫停滯不前。此刻的她肯定在思考權衡利弊，根據我的回答來決定是否要展開下一步。
既然如此，我就必須調整自己的定位，把種種風險轉化成優點。
「艾利森小姐！」
「是。」
我立刻端正坐姿，直視坐在沙發上的少女，把心中的話語脫口而出——
被燒斷的木材屋頂整個脫落，砸爛底下的車輛。整棟建築物都在燃燒，巨大火勢恐怕在十幾條街之外都能看見。
迄今為止耗費在學習上的人生，全部付之一炬。
「救命啊！」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哀號聲⋯⋯等等，頂樓好像有人在揮手。
我立刻邁開腳步狂奔，衝進走廊，使盡剩餘的力氣用腳踹開樓梯間的門——下一秒，火舌瘋狂竄出，烏黑的濃煙害我不停咳嗽，眼睛被逼出淚水。
差一點就要窒息的時候，某位看起來是教職員的大叔將我拖出來。
「白痴！你是找死嗎！？」
被對方狠狠斥責的我只是愣在原地，無力地望著通往樓上的階梯被烈焰吞噬。
鮮紅的火焰在夜裡顯得格外刺眼。
災難過後，電視不間斷地播放政論節目，官員們的回應也是千篇一律：「我們會竭盡所能地幫助各位。」然而，很多民眾還是三餐不繼，只能在收留所苟且偷生。
因為糧食短缺，人們像是野狗似的爭奪物資。
我不得不另尋辦法來生存。
「可惡的流浪漢！你們再不滾的話我要報警了啊！？」
由於飢餓難耐，不少人跑到林子和農田裡搜刮能吃的野菜，立刻遭到地主驅逐。
我也是其中之一。
由於信號塔與海底電纜遭到破壞，日本瞬間退回「黑暗時代」，好幾個禮拜都無法跟外界取得聯繫，爸媽大概以為我遭遇了不測。
我可以想像母親臉上的悲傷。即便失去了一切，她依然會為我祈禱，這樣的溫柔反而更讓人痛苦難受。我之所以不斷逼自己成長、前進，就是為了不讓她擔心。為什麼連如此單純的願望都沒辦法實現？
命運就像惡作劇的神明，惡毒地嘲笑那些辛苦付出的人，將他們踐踏在腳底下。
既然人生失去了目標，活著要幹嘛？
到頭來都是一場空，努力又有何意義？
於是，腦海浮現出逃離這一切的念頭。
某個夜晚，我獨自走到橋上望著洶湧的河水，雙腿抖得不停。
水面很黑，深不見底，好冷，好可怕。
「不行⋯⋯我果然還是⋯⋯」
到頭來，連踏出那一步離開這個世界的勇氣都沒有。
我搖頭，吶喊，痛哭，彷彿陷入發瘋狀態似的不停抓頭髮。
眼前的世界從此陷入一片晦暗，看不見盡頭。
人們常說「時間是治癒一切的良藥」。
我反倒認為時間是慢性毒素，順著血管慢慢破壞掉一切，直到靈魂枯竭、肉體腐朽。
之後又過了好長一段逃避現實的日子。
凜冬降臨。
京都不常下雪，但那年日本全境都迎來強烈的暴風雪。許多民用設施出現故障、水管紛紛凍結，收容中心也因此被迫削減人數。
被趕出來的我身上沒半毛錢，只能躺在車站前的階梯發抖。沒有人停下腳步看自己一眼，更別提伸出援手。
不情願地將寒風吸入肺部，美麗的雪花無法分散對刺骨寒意的注意力。
就在雙眼即將永久闔上之際——
「你沒事吧？穿這麼少會感冒喔。」
——我遇見了她。
起初，我沒有搭理對方的意思。
一半的原因是太過疲累，另一半原因是這種假意要提供幫助，結果在背後偷偷捅你一刀的情形實在是見多了。受盡折磨的我早已對人性失去希望。
於此同時，積雪越來越厚，幾乎快蓋住了視線。
某個柔軟的東西突然掉到我頭上。
「這個給你。」那是一雙破舊的絨毛手套，上面縫了卡通造型的兔子。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使我在黑暗雲層裡看見一絲曙光。
「為什麼⋯⋯？」
這名路過的女孩手裡握著告示牌，上面是尋人啟示。
年紀不到我的一半卻頂著刺骨寒風在大街上遊走，賣力吶喊嘗試引起行人的注意。手都凍僵了還把手套送給陌生人，自己一邊發抖一邊擠出逞強的微笑。
她根本沒必要這麼做。
她大可直接走過去，繼續尋找家人的下落，放任我在雪地裡自生自滅。
換作是任何人應該都會這麼做。
但是，這位女孩沒有半點猶豫，事後也不求回報。
——從始至終，新谷真志都在接受他人的好意。
❖
「所以，你的答案是？」
那天，我被給予了第二次機會，在那之後也受到許多幫助，我卻沒好好珍惜這份機會。
自己為何能活到現在？又是為何而活？
答案似乎很明顯了。
「有個女孩⋯⋯她是我很重視的朋友，我不想讓她失望，更不想繼續被過去束縛。為此，我必須向前邁進。」說到這，腦海中浮現霧羽的鼓勵，我一邊搔著臉頰一邊苦笑道：「況且，要是我食言的話，那孩子生氣起來可是很恐怖的。」
曾經的我，每次在她面前強顏歡笑就想吐，甚至產生「當時犧牲的人為什麼不是自己」的念頭，結果就這樣一直壓抑著內心、不敢做出改變⋯⋯還能找到比我更蠢的傻瓜嗎？
歷史無法逆轉，傷害也無法挽回。
但是，即便如此，我的胸膛卻感到異常的平靜，手腳也不會發抖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真神奇。
我可以理解艾利森的疑慮。如果在毫無覺悟的情況下擔任老師，卻表現得一塌糊塗，只會讓自己的計畫停滯不前。此刻的她肯定在思考權衡利弊，根據我的回答來決定是否要展開下一步。
既然如此，我就必須調整自己的定位，把種種風險轉化成優點。
「艾利森小姐！」
「是。」
我立刻端正坐姿，直視坐在沙發上的少女，把心中的話語脫口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