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看妳，什麼都不懂對吧 3

　　支離破碎的論點，只有重點，缺少更為關鍵的要素，均太也不好判斷。他不是不能站在織香的角度思考，不過他看到的織音全是惡質的一面。

　　「那妳為什麼那天不肯回家，一路跟蹤我到家？明明我也說了可以聯絡妳的家人，妳卻回絕了？」

　　均太是說不贏織香的，當他們價值觀有所衝突，無論他怎麼穩住身子，不被織香擊倒，最終也是敵不過織香。

　　這個少女在某些方面的專注力，不是常人忍得了的。

　　這次又會如何？

　　證據確鑿，還要狡辯什麼？

　　「在那之後，妳的身上也有出現被打的傷口。那是妳姐打的吧？因為妳不回家，給妳的處罰。也是那時起，妳時常無故早退。」

　　只要能在上課途中攔截織香，也就沒辦法不回家了。

　　這是家長的權限能做到的事情，無論均太或校方怎麼樣，都無法到達的高度。

　　這次事件雖然是以好的結局收場，以後就不一定了。

　　織音是認真的。

　　織香的視線偏移了，心虛到不敢直視均太。

　　連均太都這麼認為，與姐姐認識十多年的織香，心底也是有數的。

　　「但是，姐姐……」

　　織香顧不得其它了，非得替自己的姐姐說話，任誰看了，都會聯想到斯德哥爾摩症狀吧。

　　對了——均太收留她那晚，織香對均太也有姐姐這件事很有共鳴。

　　不過，他並不記得自己的姐姐虐待過他，會是單純在家都是弟妹，而有同感嗎？均太也不確定。

　　「……」
　
　　看著織香沒什麼明顯的外傷，今天也是正常的上下學，均太也不想計較什麼了。

　　「好吧，初繪，妳有妳的苦衷，我都已經知道了，妳現在不想說沒關係，我會等妳的。」

　　均太看得出來，現在的織香是被某個看不見的枷鎖束縛，奪取她的情感與聲音，不是故意的。

　　「要是真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說吧。別客氣了，該是我回報妳的時候了。」

　　織香輕輕點頭，一舉手一投足就像個乖巧的鄰家女孩。
　　
　　均太差點看呆了。

　　希望可以就這麼一直下去。

　　時間會允許嗎——別說時間了，這個空間與身處他們身邊的其他人，也不會放任吧。

　　「均太同學，看你們打得正火熱，讓我不好意思打擾。」

　　班導優緒才剛踏進教室，第一句話就這麼不安好心，讓均太坐立難安，這傢伙又會扯出什麼驚人的東西。

　　不，她已經在教室了。

　　黑板上的時鐘也明確表明是第一節課的時間了。

　　優緒苦惱地接著說，不撕下均太一層皮，是不會善罷干休了：

　　「都已經是上課時間，你們還可以這麼專注於彼此，看來上星期的事件，發揮了不小的吊橋效應。」

　　均太偷偷探了彩一眼，大家一致撻伐的現在，獨獨彩這個即將橫跨男女畫家兩大領域的少女漫畫大師，聽得津津有味。

　　「所以，就連應該是我的英文課，也可以被允許繼續培養情感了。」

　　「可以也是妳親自批准的吧？」

　　均太不是很想理她，誰知道這些是優緒的心底話，還是某種爆炸性發言的鋪墊。光是想像，都讓人頭皮發麻。

　　雖然優緒沒有織香那麼難搞，一說起話，強如彩也是路上的小兵，連魔王的斥候都不是。

　　優緒是名副其實的大魔王。

　　「我是老師，教好你們這些學生，不單單是我的工作，也是我身為老師的職責，而且我還是二年Ｃ班的班導，當你們成為我的學生後，這份責任感也會尤為明顯。」

　　說得好像拯救世界。

　　是說，這次的鋪墊也未免太長了吧。

　　「要是均太同學與初繪同學能藉此更為密切的來往，我這個班導也會為你們高興。我們王女今年第一次招收男性學生，竟然還不到一個月就誕生了一對班對，也能算是王女歷史上的一大突破了吧。」

　　「……說什麼啊？」

　　「不過，初繪同學。」

　　話鋒一轉，優緒指名了織香。

　　織香無動於衷，連均太也不瞧一眼，好像在說著無論天崩地裂，也不會妨礙到她的存在。

　　看樣子，織香已經恢復到平時的狀態了。

　　「妳要知道——每晚每夜陪伴均太同學的，都是我的清涼照。」

　　巨大的雷聲直接轟擊了二年Ｃ班，到處都是因為優緒突如其來的發言，發出的驚呼聲。

　　「妳胡說八道些什麼！」

　　均太第一時間要求優緒下架如此非法商品了。

　　他已經在這個班級抬不起頭了，要是連這件事也成立，天曉得他又會被當成什麼。

　　變態的相反是紳士，但他可不想知道比變態不如的是什麼。

　　周圍靡靡之音此起彼落，均太提前知道了往後他在Ｃ班的角色定位了。似乎沒有通過投票決定，各式各樣的別稱都有，但總歸來說必然有一種聲音相較其它，特別突出。

　　——會呼吸的肉塊。

　　可以就此定案了吧。

　　從今以後，均太就以這個稱號活下去。

　　還不行吧——在優緒滿溢的妄想停下來之前，還有多少的風向，是他想預測也預測不了。

　　掌舵的傢伙就是這點吃虧，拿人薪水做事，結果不只要看老闆臉色，還得聽天由命。

　　優緒的一句話，就戳穿了均太的謊言：

　　「均太同學，那時你不是逞著獸慾，拚了命和我要我的照片嗎？雖然也是我一時興起，想給你看看，才傳給你，但我明明馬上就刪了，你卻在那之後對我死纏爛打。」

　　「那……那是……」

　　均太結巴了，思緒亂成一團。

　　其實他也能說也就那麼一次，不過這樣的事情，只要一次——就夠了。要讓人身敗名裂，這樣的事情一次就夠了。

　　同學們對他的敵意更深沉了，直到地獄盡頭一般，都會記得持邊均太這麼一號人物。

　　「說吧，均太同學——」

　　說什麼？為什麼要忽然在這裡打住？
　
　　這裡是高速公路，不得擺放路障，要是有什麼問題，需要維護，也是要先行公告的。

　　「我和初繪同學——選一個。現在，我給你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從我們之中挑選那個你最喜歡的吧。」

　　「……」

　　……陷阱題？雖然和自己預料不一樣，不過這個發展——對他十足的有利。

　　雖然要他以情感驅使去自由發揮，這個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是辦不到的，不過眼下的狀況都說明了一件事——

　　選了織香，他的英文必然死定了。

　　當一個老師手中握有學生學分的生殺大權，就是可以這麼卑鄙。

　　儘管卑鄙，均太也不得輕舉妄動，一臉好不容易來到魔王面前的表情：

　　「優緒老師，當然是妳了。」

　　「欺騙同學情感的惡棍，這學期英文死當。」

　　「給我說清楚，妳是不是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這學期的英文過關！」
　　
　　優緒神清氣爽，就像了卻了多年的遺憾，笑而不語地緊接下去：

　　「說來給大家輕鬆的閒聊話題到這裡為止，同學們，我們要來好好討論兩天後的王女祭活動了——我們二年Ｃ班到了那個時候，班上得準備什麼樣的攤位。」

　　……咦？

　　王女祭是那個嗎？王女每年都會慶祝的大型活動。

　　「…………咦！」

　　均太驚慌地拍桌跳了起來。

　　但當他回過神來時，自己又再次成了全場的焦點。

　　這麼重大的事情到了現在才開始討論？他非得以強烈的情緒表達自己的心得，就是因為這樣。

　　不過，這個場面是怎樣？只有他一人焦躁不安？

　　均太隨即被當成了異類，與這個空間格格不入的異類。

　　「均太同學，你又有什麼問題嗎？你這個孩子還真是難以管教，不管我說什麼，你都要頂嘴。」

　　「我也是在為Ｃ班著想好嗎？妳知道今天星期幾了嗎？」

　　「星期一啊。我不是已經說了，兩天後的王女祭嗎？」

　　「……所以妳的意思是，現在才討論，一有結果，什麼事情都能搞定？」

　　這是哪來的神仙，這樣要那些學徒面子往哪裡擺？
　
　　不知為何，那種會讓人窒息的視線一起飄了過來。

　　感到不妙的均太，不假思索地佯裝沒事坐了回去。

　　想也知道這些視線的用意了。

　　不就是他嗎？前兩個星期的轉學生，名聲的巨大與私下的德性，把班上搞得沸沸揚揚、不得安寧，優緒也三天兩頭替他擦屁股善後。

　　「均太，繼續說啊。」

　　隔壁的織香是出於本意或好玩——分辨不了的均太，小聲嘀咕：

　　「沒妳的事，閉嘴啦。」

　　「明明說可以的……」

　　織香難得任性了一次，無法招架的均太投降了：

　　「……好啦，要是妳也有好的意見，儘管提出來吧。我會投給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