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睡公主為了巧克力而在等候我下課的這件事

在派發中期測驗試的成績後，在系上評分倒數的幾位同學（包括我），均被禾教授留下來進行輔導。

禾教授是負責督導一年級學生的藥學系教授，本身是英國籍的他有著跟本土教授不太一樣的教學模式，從來不會擺出老師的架子，加上風趣幽默的講話方式，使他深得同學們的喜愛。

等到我可以跟教授坐下來慢慢詳談的時候，課室內就已經剩下我一個學生了。

「弦海同學⋯⋯ 請你⋯⋯ 可以坐下。」禾教授用他並不純正的中文說道，但還是以非常正確的發音叫出了我的名字。

「嗯。」我點著頭，然後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禾教授把我那些不堪入目的試卷取出來，「中期測驗的分數⋯⋯ 雖然不會計算入學年成績之中⋯⋯ 但仍是一個有用的指標⋯⋯ 可以在終期考試之前⋯⋯ 及早發現自己並不擅長的科目。」

「我、我知道了⋯⋯」

「我留意到你的答案⋯⋯ 在臨床處理方面的問題特別的弱⋯⋯ 是因為在課餘時間沒有前往醫院實地考察和溫習嗎⋯⋯？」

「呃⋯⋯」我抓抓頭皮，既然被教授拆穿了的話，也無法再掩飾了，「呃⋯⋯ 是、是的。我會多加留意的⋯⋯」

「弦海同學⋯⋯ 我知道你有在做兼職。」他欲言又止的答道。

「哦⋯⋯ 原來教授你也知道我在做兼職的事情⋯⋯」

禾教授指了指自己的眼角的皺紋，喃喃道：「工讀生⋯⋯ 是很辛苦的事⋯⋯ 我在學生時代也經歷過⋯⋯」

「真是想不到呢⋯⋯ 我還以為教授是一心一意專心地學習的類型。」

禾教授笑了笑，眼尾的皺紋又顯得更深了。

⋯⋯ 但卻很是慈祥。

「所以⋯⋯ 我才清楚弦海⋯⋯ 是一個努力的孩子。」

「⋯⋯」我苦笑了。

「如果你在學習方面⋯⋯ 有什麼需要⋯⋯ 或者困難的地方⋯⋯ 也 welcome 你隨時來找我！」

「嗯嗯。」

「有必要的話⋯⋯ 由我來扮成病人⋯⋯ 來幫助你病房的臨床學習⋯⋯ 也是可以啊。」禾教授咯咯的笑說著。

我點頭回應。

「好了⋯⋯ 好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又說：「你打兼職的⋯⋯ 時間也差不多了吧？」

怎麼⋯⋯？教授他就會知道呢⋯⋯？

「因為⋯⋯ 弦海同學⋯⋯ 你剛才⋯⋯ 無意之間就經常注意著⋯⋯ 教室裏的掛鐘。」

原來⋯⋯ 有這麼明顯嗎？

「弦海是個⋯⋯ 善良又易懂的孩子⋯⋯」他說。

「哈哈⋯⋯ 是這樣嗎⋯⋯？好像是很容易惹麻煩的類型吧？」我自嘲道。

「不⋯⋯ 這個優點⋯⋯ 一定會有人留意到的。」

我直勾勾的看著禾教授，向他道別後便踏出了課室。

這個時候的我，仍未知道他這句說話背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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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跟教授的輔導結束後，我在穿過醫學教學大樓後，卻在實驗室大樓前見到了靠在入口處的，邊喝著果汁，邊等待著什麼的睡公主。

今天的她把長長的頭髮束成了高馬尾，加上以她的行動範圍來看，應該是從旁邊的大樓上完實驗課，才會出現在此的模樣。

「啊，是小海海呢。」束起馬尾的睡公主，看起來好像比起平日醒目，但卻依舊叫錯了我的名字。

「是『阿海』才對吧⋯⋯」

「怎樣⋯⋯ 也好吧⋯⋯？」她歪起頭咕噥道。

我無視了她的話，徑直走往那道旋轉玻璃門，以踏出這座教學大樓。

「等、等一下⋯⋯！」

她猛然地拉住我的衣䄂。這下子，我方才驚覺遲頓的睡公主居然也會有如此動作迅速的一面。

「⋯⋯ 嗯？」

「我剛才⋯⋯ 剛才⋯⋯」她垂下頭，吞吞吐吐的說道。

「剛才⋯⋯？」

睡公主鬆開了捉住我衣䄂的手，改為向我攤開手板，手掌上淡淡的護手霜氣味。

當我看到了她的這個動作，馬上就明白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已經成為了睡公主向我討吃巧克力的指定動作。

「我在等阿海的⋯⋯ 」

還未等她說完這句話，已經明暸的我便率先從口袋中取出一小袋巧克力，放到她的掌心中。

「嗚嘩⋯⋯！這個是新包裝呢⋯⋯！」

她高興得似是發現什麼珍寶一般呼喊道，急不及待就將包裝帶拉開，把一顆鵝蛋形的巧克力放在眼前，一臉稚氣的問道：「這個⋯⋯ 會是什麼味道呢⋯⋯？」

我輕笑了一下，嘀咕道：「小麥你嘗嘗的話不就知道了嗎？」

「你說得真有道理⋯⋯！」小麥神色凝重的皺著眉，嚴肅的凝望著那顆巧克力，在好幾秒後才張口把它吞下。

由於這種是我新研發的味道，因此，對於小麥會對這個巧克力給予什麼的評價，我的心情也是頗為忐忑的。

「怎、怎麼⋯⋯了？」

「⋯⋯」小麥把嘴裡的巧克力吞下，答道：「我喜歡⋯⋯」

「有更多的感想嗎？」

「這個杏仁⋯⋯ 好好吃。阿海⋯⋯ 還有嗎？」

我揮揮空空如也的手，咕噥道：「剛才都把一整包給了你，當然是沒有啦⋯⋯」

她垂下眉。然後⋯⋯ 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連她束起的高馬尾也好像跟著下垂了⋯⋯？

「⋯⋯ 沒有了嗎？」她的語氣中流露出無從掩飾的失落。

「沒有辦法啦⋯⋯ 我明天上課時再拿一點給你吧。」

聞言的小麥眨眨眼，孤疑的問道：「欸欸⋯⋯？不是現在去拿嗎⋯⋯？」

「現在⋯⋯？我現在可不是回家喔⋯⋯」

小麥那雙如玻璃珠的眼睛眨了又眨，接著就睜得更大了，「⋯⋯ 阿海在放學後不是回家的話⋯⋯ 到底是往哪兒呢⋯⋯？」

「也不是每個人都像睡公主你一樣⋯⋯ 在放學後就馬上回家睡覺的⋯⋯」我在心裡吐嘈道。

「我⋯⋯ 我要去做兼職啊。」

「兼⋯⋯ 職⋯⋯？是做巧克力的嗎？」

「我的兼職似是做巧克力嗎⋯⋯？小麥你還真是直接呢⋯⋯」我彷彿已經無力吐嘈了。

她側起頭，怔怔的看著我。不得不說，由於她今天改變了髪型，我的集中力就在無意識下經常被拉到她的身上。原來仔細一看的話，這個沒有自理能力的公主殿下⋯⋯ 還是長得⋯⋯ 挺可愛的。

「不是嗎⋯⋯？大家都一定會喜歡⋯⋯ 阿海的巧克力喔。」

「才不是啦⋯⋯」

— 如果我們每一個人也可以把自己的興趣當成職業的話⋯⋯

— 那些長成大人的人們⋯⋯

— 就不會通通都成為失去靈魂的社畜吧？

「阿海⋯⋯？」

因為打工的時間有點趕了，我只好邊走邊說了，「那只是在超商的兼職了。」

「原來是超商呢⋯⋯」

「小麥呢？你跟大部分同學一樣都沒有做兼職吧？」

我們邊走邊說，走著走著就已經穿過幾座的教學大樓，來到了醫學院入口處的接駁車站前。這個車站的免費接駁車專為大學的師生提供服務，路線一般連接至大學附近的購物中心、醫療中心，以及各項社區中心。每當有打工的日子，我都會乘搭這個接駁車上班。我想，禾教授也應該是曾經在車上見過我前往工作的地點，所以才知道我在當兼職的事情吧？

「我要乘坐這班車前往打工的地點了，小麥你要回家的話，跟平時一樣⋯⋯」我的指尖指向了車站的另一邊。

怎料，小麥卻仍然跟隨在我的身後，跟其他學生一樣排隊等候接送車的到來。

登上接駁車後，正當我猶豫要不要跟她並排而坐的時候，她卻率先落坐在我的身旁。由於彼此的距離比平日拉得更加近，很難不會嗅到小麥身上那種女生特有的香氣。不過這種香氣要到這樣肩貼肩的距離才會感覺到一點點，而不是像系上其他女生那種從遠處已經嗅得到的香水味。相比之下的話，我是比較能接受這種親和一點的香氣。

原本以為小麥一坐下就會像平日一樣，馬上開始睡覺了。怎料，她卻一反常態，把頭轉向窗邊，目不轉睛的觀賞著沿途的景色。她彷如一個不斷地發現新奇事物的孩子一般，偶而發出「嗚呀」的細微驚嘆聲音。

這些在我眼中不過是平凡之極的景色，難道在小麥的眼中看來就變成了令人驚豔的畫面了嗎？

「你很少乘搭這條路線嗎⋯⋯？」我問道。

她輕點著頭，喃喃道：「嗯⋯⋯ 一部分是因為我很少乘搭這個路線，另一部分的原因⋯⋯ 是我幾乎不會出門喔。」

「『幾乎不會出門』？」我像個傻子般，重複了她這句話。

「因為我⋯⋯ 總是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睡覺上嘛⋯⋯」她就理所當然地吐出這句話。

不過，單是只看她那身比起普通女生還要雪白的肌膚，就能想像得到這並非因為防曬或者美白就能做到，而是因為真的極少、極少在暴露在太陽下的緣故。

「如果你能夠少睡一點的話，會不會想多多出門⋯⋯ 去欣賞各式各樣的景色呢？」

小麥把頭轉向我，直勾勾的望進我的雙眼，問：「可以嗎⋯⋯？我也可以做到這樣嗎⋯⋯？」

「嗯嗯！」

我握起拳頭，然後不知那來的勇氣就鼓勵起她來：「⋯⋯你一定可以做得到的！」

她眨眨眼，就用手蓋上那張小嘴巴，咯咯的笑了出來。這個稚氣中又帶點優雅的動作，真的很像小說中的公主殿下。

「我發覺⋯⋯ 吃了阿海的巧克力之後⋯⋯ 就會稍為精神過來了⋯⋯」

「真、真的嗎⋯⋯？」

小麥點頭如搗蒜，嘀咕道：「⋯⋯ 所以⋯⋯ 感覺有了這種巧克力⋯⋯ 我⋯⋯ 就可以稍為得到改變了。」

怎麼啦⋯⋯？

原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所以她才會一直纏上了我（以及我的巧克力）嗎？

「阿海⋯⋯」她以一種柔軟的聲音，呼喚著我的名字。

「是？」

「所以⋯⋯ 為了能夠吃上一輩子的巧克力⋯⋯ 小麥⋯⋯」她歪著頭，一字一句地說出那些跟當眾告白沒兩樣的話。

「小麥我⋯⋯ 可以成為你的女朋友嗎？」

欸 — ？

欸欸 — — — ？？？！！！

比起我內心的吶喊，坐在我們身邊的學生們更是率先地望了過去，並向我們投射灼熱又期待的目光。

「怎麼了？是男子漢的話，就趕緊答應人家吧！」

「幹，要是有這麼可愛的女生向我告白，我一定會立馬答應的！」

「女主都已經這樣主動了，就不要令她難堪吧？」

等、等一下⋯⋯

這這這究竟是什麼脫序的發展啦⋯⋯！

真是尷尬死了。如果有一個洞子的話，我肯定會馬上躲進去的！

就在這個時候，就像是求名符降臨一樣，車站已經抵達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