訊息怪獸
本章節 5421 字
更新於: 2021-12-01
那個女直播主雖然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但是摟著希希的雙手像是性騷擾一樣東捏捏西揉揉。
為了配合余宙輝他們要幫那個女直播主收驚，我還不得不自費花門票錢，直接上了一零一大樓最頂樓，喝著咖啡、打包冰淇淋，隔了半小時才回來，一進門就看到希希被當作某種鎮定安慰用的娃娃，被那個女直播主緊緊摟住不放。
事實上，我是被趕出巷子，都還被打電話抱怨無法施法，所以才不得已上了一零一大樓，垂直攀升到五百公尺高，總他媽夠遠了吧？半公里了！
【阿葉！】希希看到我回來，直接就跑了過來，摟著我的腰說道：
【不好意思，勞煩你跑一趟了。】
「沒事的，反正我也想去一零一樓上吃甜點。」我將一大合色彩繽紛的冰淇淋拼盤交給希希，轉頭問道：
「處理得如何了？」
「你是問哪個部分？收驚還是收拾殘局？」余宙輝道：
「收驚我是處理好了，之前拜託你們的女生我是奉勸她去醫院打點滴、注射營養液，那個該死的手鐲我也讓會裡的人處理了。
至於收拾殘局，店老闆這下得重新買地毯了，簡直就像殺人現場似的，差點驚動警方。」
「我還是搞不明白，為什麼那妖怪怎麼原地自爆了？」我道。
「那是印尼、馬來西亞、泰國等東南亞地區的邪術，飛頭降。」余宙輝道：
「那是一種虔誠祭拜魔神修練的邪術，大多數只能在夜晚出沒；但是練到白天就能現身的程度時，早已經非人類了。
如果是我們這些法師要應付，恐怕是死傷慘重。」
「你還是沒解釋她怎麼自爆的。」我道。
「我解釋了啊！」余宙輝道：
「【虔誠祭拜魔神修練的邪術】，難道要我加重語氣你才注意到那一句就是重點啊？
傳統信仰遇上【絕神破法】，碰，死了，直接原地自爆。
沒有魔神法力加持，她等於是自斷腦袋、拉出器官，基本上這種傷勢以凡人身軀而言必死無疑的，就算她是妖怪好了，這個邪術本身就是不能在白天施展，剛剛還是下午兩三點，太陽可烈的呢！
你的【絕神破法】可不是只針對大宗的諸天神佛、上帝阿拉而已，正神、偏神、魔神、邪神，只要是有信仰規模、足夠人數信奉的【神】都在你的拒絕範疇內，你這傢伙最不該去的地方是日本，那可能會造成大規模惡性事件。」
「我還旅日留學過呢！」我反駁道。
「2004年新瀉大地震，看來找到元兇了呢。」余宙輝道：
「我也不清楚你的絕神破法的機制是怎麼一回事、以及其中的原理，畢竟那也都只是老一輩師承下來的典籍，可以算是修道人之間的都市傳說。
老一輩的修道人把這個能力視作洪水猛獸、天災、人間之魔，基本上必定殺之誅之，除之後快。
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會親眼目睹這種妙用，本來將會是一場死鬥的屠殺場面，硬生生被你的能力撞成一齣黑色喜劇...」
「對我來說是悲劇。」店老闆一甩手裡的清潔用手套，抹了抹滿頭都是濃烈漂白水味道的水漬，道：
「余宙輝，今天所有損失跟帳單都算你頭上，明天我的會計會把帳單送道你的新住處，你別想給我跑！
這下我死定了，以後還怎麼開店啦！？你知不知道那個女直播主撞見飛頭降的時候嚇傻了，原本要報警求救，變成開直播？
整個鬧鬼現場、妖怪橫行、以及飛頭蠻衝進店裡面炸成血花的畫面全都發布到網路上，在線觀看人數多達七千，不用多久我這裡就會被媒體、自媒體、還有好事者給淹沒了？」
「我想提醒你們一件事。」我指著角落的兩架攝影機，道：
「其實現在還在直播呢！你們沒看到我都躲到鏡頭之外了嗎？」
「挖靠，喂，女人，還不把直播給關掉啊？」店老闆對著女主播說道。
「你捨得嗎？」女主播亮出手機上面的在線觀看人數，道：
「整整有六萬喔，加上後續剪輯精華、上字幕，累積觀看人數還能在衝更高，單日內百萬觀看量不是夢。」
「我莊家偉可不是靠炎上與論做生意的！」店老闆崩潰道：
「完了，全完了，鬧上社會新聞可不是炎上而已，而是直接被與論上火刑架！光是房東解除合約我就不知道該怎麼收拾了，我她媽才剛開幕沒多久啊！
那個飛頭蠻的腦袋還在垃圾桶裡咧！」
「你們這些中年大叔也是把網路環境當作洪水猛獸吧？」女主播道：
「的確，這個社會上充滿著各式各樣的不同聲音，有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很容易被媒體帶偏風向，甚至惡意抹黑歪曲。
可是，網路上並不是只有不理智的人會發聲，這個社會也不是全都是偏激的人類，具有獨立思維的人遠超乎你的想像。
我知道你們這些大叔對於網路是使用但是不進入生活的態度，網路還很年輕，比你們都還要年輕，都必須成長、都必須經歷磨合與適應，如果說這個社會全都是不理智的人，這裡早半小時前就被噬血的電視媒體、記者給吞噬了。
倘若真的要說有怪物，那也是那些現階段只想博眼球跟注意、炒作、以及帶偏激情緒的電視公司新聞從業人員。」
「說曹操、曹操道。」我指著外頭的轉播車，以及不懷好意的中天娛樂台記者，道：「怪物來了。」
「哪一台的？」余宙輝道。
「中天。」店老闆道：
「沒了電視播映執照，現在改當網路陰謀論散播者，真正的危言聳聽、醜化媒體的怪獸。
看來這下要完蛋了。」
「記者現在所在的位置，是稍早之前在網路上直播造假靈異畫面的網紅餐廳。」記者對著攝影機說道：
「我們可以看見一群人正在餐廳殘破處協商，以及一名依靠賣肉與色情的過氣女網紅，似乎是在策畫...」
啊，來不及了。
希希已經反射性拿起裁衣剪，往女記者的胸口插了下去...
口 口 口
長庚醫院，休息室。
「人沒事情吧？」我道。
「呵，台中的密醫整容技術可厲害了。」余宙輝道：
「那些八大行業沒啥薪水又想整容的小姐，在選擇隆乳的時候都會去找某家密醫，他之所以有名，就是能用最便宜的五金材料達到日韓整容的外貌水準。
你覺得裁衣剪有辦法刺穿幾乎半個排球大小的廁所水管防漏修繕矽膠，那你就太小看矽膠的堅韌程度了，他媽的填塞物厚成那樣，步槍子彈未必能打的穿，只是皮肉傷而已，縫兩針就休息了。」
「今天是怎樣？上演驚聲尖笑嗎？全員低俗黑色幽默血腥喜劇啊？」我轉頭對著已經換上便服的女直播主吐嘈道：
「還有你又是怎麼回事？今天一整天直播跟拍，你不覺得拍一群中年大叔不會很無聊嗎？無聊先丟一邊，你可是目睹整個超自現象發生，你難道一點危險的自覺都沒有嗎？」
「不會啊，至少我跟在線觀看的觀眾們都不覺得無聊。」女直播主道：
「因為我們就是想要直擊，為什麼我們大多數人無法透過正式的媒體訊息以及資訊，去理解一些身邊發生的狀況，以及理解你們這些在黑暗中維持社會秩序的工作方式。
因為對我們普通人來說，有太多事情都超乎理解、超出想像，甚至有種被隱瞞的憤怒。」
「有些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余宙輝道：
「有些事物不可見，那是因為那超出了人體感知器官可以接收的頻率，如同紫外線、超高頻率的聲音，那些都是存在的事物，只是感知不到而已。
但是感知不到的事物，其實危險的在於對未知的恐懼，以及無限上綱的想力，這些都會產生恐懼，人在恐懼之時是無法做出冷靜判斷的。
其實現在的技術已經有能跟鬼魂溝通的裝置，雖然在聲音頻率的轉換率精準程度還只有一成、甚至更低，但是有朝一日或許就有人可以做出能看見、聽見的裝置也說不定，不過究竟要多久，我也不知道。
我個人覺得，真正危險的存在反倒是能見能知的存在...」
「能看見不算好事嗎？」女直播主問道。
「在這個造假訊息大爆炸的年代，看得見的東西反而會被認為是作假，導致輕忽了危險性。」我道：
「因為觀眾已經被騙習慣，潛意識的會有種想要破解拆穿手法的渴望思維，會去質疑看的見事物背後【看不見】的部分，這已經是一種慣性思維，把所有的訊息當作魔術、障眼法、或者詐欺，就算是直播也能被認定造假。
畢竟電視直播的時代，本身都可以藉由延時放送的機制進行打碼、消音的處理；就算網路直播時代，也存在這種利用延時放送的功能，由幕後團隊上特效的技術，對於任何訊息都存在反對、為反對而反對、以及單純就是要來槓的聲音，模糊整個焦點。
所以不是說直擊、踢破、深入探討就能應對這種訊息爆炸的時代，不公開反而比較好點，因為既不能證實、也不能證偽，雖然會被質疑，但仍有警惕性，因為在當前的時代，這種對訊息完全質疑的慣性思維下，不公開反而會讓人想要知道背後看不見的訊息，這反倒比全部公開有可信度。
這很可悲，但也是事實。
這種媒體風向非常的扭曲，就算你說的話再有道理，只要你這個人有瑕疵，任何想要模糊焦點的人只需要對準你的瑕疵進行攻擊、謾罵、羞辱、人身攻擊，焦點終究會被帶偏，導致原本想要傳達的訊息被模糊掉，並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們這些中年大叔才不喜歡站在焦點前。
我是不知道你有多少觀眾是帶著想知道真相的迫切態度，而當中又有多少人抱著看笑話的心態、抱著想看這群人出醜的模樣，或者抱著想看血流成河的獵奇心態？
但是我很確定，假如我是觀眾，我他媽頂多只能接受心靈捕手那種正能量的電影，畢竟麥特戴蒙年輕時帥的一蹋糊塗，其它正能量，算了吧？我他媽要看血流成河啊！」
「你描述的貼切到讓我無言以對...」女直播主看著手機，道：
「現在觀賞直播的觀眾有個最多人問的問題，希希捅了中天新聞女記者的胸口，會被判刑嗎？」
「我也想知道。」我道：
「不過你完全問錯人了，我有穿法官袍嗎？我像檢察官還是警察了嗎？好像都不是吧？
我覺得直播到這也該適可而止了，我不認為知情權等同媒體可以為了收看的播放量，就能無視他人的隱私權與肖像權。
別人的生活可不是娛樂節目，我他媽也不是小丑或明星，我沒有義務娛樂大眾、也沒有義務迎合其它人，更他媽沒有義務討好你的觀眾！」
「OK，好了。」女直播主道：
「真是太棒了，你那個斷點收尾效果真好，總結線上觀看人數已經飆升到十萬啦！」
「我跟你說認真的，你把他當節目收尾效果？」我吐槽道。
「我是很想收，但是人數一直再往上竄，而且我也考慮到一個問題。」女直播主終於放下手持鏡頭，甩手道：
「我的頻道本身是以角色扮演、彩妝為主，只是偶而講點靈異故事、都市傳說，就如同你所說的，觀眾對於公開訊息都會慣性思維的存在造假的懷疑，我只要一直維持著線上直播，那麼對於公開訊息，人們就會慣性思維的認定是造假、作秀。
拜託，我可不是攝影師，我才是要上鏡頭的，我的攝影師都不敢來幫我了，你以為我天生神力可以抓著攝影鏡頭整天不放，還要扛著無線電源跟你們一直跑啊！
只要時間夠久，這起事件被認定造假的聲音勢必蓋過對於真實的探討，也就是說那婊子記者就算拿他們攝製組拍到的畫面當證據起訴希希，也只會被當作造假新聞處理。」
「我才剛痛心疾首的抨擊訊息的失焦，結果你完全就是為了模糊訊息才這樣連續直播？」我道。
「我這可是賠本演出呢！」女直播主道：
「今天直播畫面出現飆血的殺人鏡頭，我這次直播早就被平台終止此影片的所有觀看收益與分紅，所以就算人數衝的再高，對我而言根本沒有利益，甚至還可能導致我的帳號被封鎖、永久刪除的懲罰。
我會一直播下去，就是為了做到訊息掩蓋的覆蓋率，就是單純為了保護希希而已，你該不會不知道，我是希希在網路上最要好的朋友吧？」
「我確實不知道。」我道：
「我可不是那種未經允許就會查閱另一半手機的人，無論是現實的，還是虛擬的，隱私就是隱私，這不容質疑與越界。
她不想分享的訊息，我也不會過問跟干涉，這是我的作法與尊重。」
「為什麼好男人不是死會就是GAY啦！」女直播主哀號道：
「我好忌妒啊！我是不是也得變成病嬌系妖怪才能遇到好男人啊...啊啊，蒼天不公啊！」
「對了，葉先生，你不去派出所探視希希嗎？」余宙輝道。
「叫我阿葉就可以了，余神棍。」我道：
「希希拿剪刀直接刺人胸膛的畫面可是被播送出去的，而對方的攝影師報警處理，這種現行犯是沒法當下保釋，更何況，希希的合法身分還是未成年，我不覺得今晚就能按照常規操作可以解決。
為你們好，現在你們還有退出的空間，因為接下來是我的私人表演秀了。」
隨著我話說完，醫院內的照明開始不穩定的閃爍著，各式各樣的鬼魂開始朝特定病房擁去，而鬼魂可清晰程度，一旁女直播主那驚恐的表情就可以說明一切。
「我可以改變當事者的說詞，就算用逼的也無所謂。」我一邊拍著香菸盒，一邊走出醫院，而病房內傳出了淒厲的尖叫與驚哭，徹底打破安寧...
沒錯，我是個有瑕疵的人，因為我有我自己的自私面，所以我說的道理，你可以不必認真看待，我也沒義務在乎你的感受與看法。
也沒有人規定，一個講道理的人可以從他認知的道理中，對現實鑽些漏洞，尤其是對自己有利的漏洞。
口 口 口
傳統媒體在市場有限的密集競爭環境中，果然嗜血無比，比食人魚還要殘暴。
一大早，希希就從看守所被放了出來，而各式各樣的新聞媒體不斷加大篇幅與力度報導著『知名某台女記者承認自己造假誣告，抹黑他人名譽已遭起訴』，『其律師試圖以精神失常為由辯護』，『該記者目前躲在精神病院逃避媒體與法律追則』，『後續報導將會持續追蹤』。
而更甚者，還有其他同行挖出她從業多年的各種抹黑、造謠、假新聞，過去的行徑成為壓垮今天的證據，就算不用見鬼，這種集體言論霸凌也足夠讓她進精神病院了。
當同一件事情、類似的資訊短時間內過度暴漲的時候，人們在選擇時會更傾向符合邏輯的事情。
【女記者扯謊抹黑時，慘遭『禁止撒謊』的都市怪談妖怪刺胸襲擊，血腥兇殘畫面現場直播】，以及【女記者為了杜撰新聞，不惜造假畫面捏造新聞，妖魔化、醜化角色扮演的愛好者】哪一個更符合大眾普遍思維邏輯呢？哪一個更迎合普通人？
答案不言而喻了吧？
一個本身就是踐踏公信力、透過造假訊息博眼球的人，在自己發生事情想透過媒體傳播的時候，只需要一點點的推波助瀾，過往的瑕疵就會像潮水猛獸一般席捲而來，成為其它同行競爭者用來廝殺的武器，這就是社會的現實，以及我討厭活人的理由之一。
人是盲從的動物，不理智的生物，以及嗜血怪物，這是一種普遍性；而為了追求普遍性，多少人試圖把高位的人拉下去，或者有機會趁機攻擊，這是我討厭人的第二個理由。
...所幸，我所愛的對象並不算是人類。
為了配合余宙輝他們要幫那個女直播主收驚，我還不得不自費花門票錢，直接上了一零一大樓最頂樓，喝著咖啡、打包冰淇淋，隔了半小時才回來，一進門就看到希希被當作某種鎮定安慰用的娃娃，被那個女直播主緊緊摟住不放。
事實上，我是被趕出巷子，都還被打電話抱怨無法施法，所以才不得已上了一零一大樓，垂直攀升到五百公尺高，總他媽夠遠了吧？半公里了！
【阿葉！】希希看到我回來，直接就跑了過來，摟著我的腰說道：
【不好意思，勞煩你跑一趟了。】
「沒事的，反正我也想去一零一樓上吃甜點。」我將一大合色彩繽紛的冰淇淋拼盤交給希希，轉頭問道：
「處理得如何了？」
「你是問哪個部分？收驚還是收拾殘局？」余宙輝道：
「收驚我是處理好了，之前拜託你們的女生我是奉勸她去醫院打點滴、注射營養液，那個該死的手鐲我也讓會裡的人處理了。
至於收拾殘局，店老闆這下得重新買地毯了，簡直就像殺人現場似的，差點驚動警方。」
「我還是搞不明白，為什麼那妖怪怎麼原地自爆了？」我道。
「那是印尼、馬來西亞、泰國等東南亞地區的邪術，飛頭降。」余宙輝道：
「那是一種虔誠祭拜魔神修練的邪術，大多數只能在夜晚出沒；但是練到白天就能現身的程度時，早已經非人類了。
如果是我們這些法師要應付，恐怕是死傷慘重。」
「你還是沒解釋她怎麼自爆的。」我道。
「我解釋了啊！」余宙輝道：
「【虔誠祭拜魔神修練的邪術】，難道要我加重語氣你才注意到那一句就是重點啊？
傳統信仰遇上【絕神破法】，碰，死了，直接原地自爆。
沒有魔神法力加持，她等於是自斷腦袋、拉出器官，基本上這種傷勢以凡人身軀而言必死無疑的，就算她是妖怪好了，這個邪術本身就是不能在白天施展，剛剛還是下午兩三點，太陽可烈的呢！
你的【絕神破法】可不是只針對大宗的諸天神佛、上帝阿拉而已，正神、偏神、魔神、邪神，只要是有信仰規模、足夠人數信奉的【神】都在你的拒絕範疇內，你這傢伙最不該去的地方是日本，那可能會造成大規模惡性事件。」
「我還旅日留學過呢！」我反駁道。
「2004年新瀉大地震，看來找到元兇了呢。」余宙輝道：
「我也不清楚你的絕神破法的機制是怎麼一回事、以及其中的原理，畢竟那也都只是老一輩師承下來的典籍，可以算是修道人之間的都市傳說。
老一輩的修道人把這個能力視作洪水猛獸、天災、人間之魔，基本上必定殺之誅之，除之後快。
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會親眼目睹這種妙用，本來將會是一場死鬥的屠殺場面，硬生生被你的能力撞成一齣黑色喜劇...」
「對我來說是悲劇。」店老闆一甩手裡的清潔用手套，抹了抹滿頭都是濃烈漂白水味道的水漬，道：
「余宙輝，今天所有損失跟帳單都算你頭上，明天我的會計會把帳單送道你的新住處，你別想給我跑！
這下我死定了，以後還怎麼開店啦！？你知不知道那個女直播主撞見飛頭降的時候嚇傻了，原本要報警求救，變成開直播？
整個鬧鬼現場、妖怪橫行、以及飛頭蠻衝進店裡面炸成血花的畫面全都發布到網路上，在線觀看人數多達七千，不用多久我這裡就會被媒體、自媒體、還有好事者給淹沒了？」
「我想提醒你們一件事。」我指著角落的兩架攝影機，道：
「其實現在還在直播呢！你們沒看到我都躲到鏡頭之外了嗎？」
「挖靠，喂，女人，還不把直播給關掉啊？」店老闆對著女主播說道。
「你捨得嗎？」女主播亮出手機上面的在線觀看人數，道：
「整整有六萬喔，加上後續剪輯精華、上字幕，累積觀看人數還能在衝更高，單日內百萬觀看量不是夢。」
「我莊家偉可不是靠炎上與論做生意的！」店老闆崩潰道：
「完了，全完了，鬧上社會新聞可不是炎上而已，而是直接被與論上火刑架！光是房東解除合約我就不知道該怎麼收拾了，我她媽才剛開幕沒多久啊！
那個飛頭蠻的腦袋還在垃圾桶裡咧！」
「你們這些中年大叔也是把網路環境當作洪水猛獸吧？」女主播道：
「的確，這個社會上充滿著各式各樣的不同聲音，有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很容易被媒體帶偏風向，甚至惡意抹黑歪曲。
可是，網路上並不是只有不理智的人會發聲，這個社會也不是全都是偏激的人類，具有獨立思維的人遠超乎你的想像。
我知道你們這些大叔對於網路是使用但是不進入生活的態度，網路還很年輕，比你們都還要年輕，都必須成長、都必須經歷磨合與適應，如果說這個社會全都是不理智的人，這裡早半小時前就被噬血的電視媒體、記者給吞噬了。
倘若真的要說有怪物，那也是那些現階段只想博眼球跟注意、炒作、以及帶偏激情緒的電視公司新聞從業人員。」
「說曹操、曹操道。」我指著外頭的轉播車，以及不懷好意的中天娛樂台記者，道：「怪物來了。」
「哪一台的？」余宙輝道。
「中天。」店老闆道：
「沒了電視播映執照，現在改當網路陰謀論散播者，真正的危言聳聽、醜化媒體的怪獸。
看來這下要完蛋了。」
「記者現在所在的位置，是稍早之前在網路上直播造假靈異畫面的網紅餐廳。」記者對著攝影機說道：
「我們可以看見一群人正在餐廳殘破處協商，以及一名依靠賣肉與色情的過氣女網紅，似乎是在策畫...」
啊，來不及了。
希希已經反射性拿起裁衣剪，往女記者的胸口插了下去...
口 口 口
長庚醫院，休息室。
「人沒事情吧？」我道。
「呵，台中的密醫整容技術可厲害了。」余宙輝道：
「那些八大行業沒啥薪水又想整容的小姐，在選擇隆乳的時候都會去找某家密醫，他之所以有名，就是能用最便宜的五金材料達到日韓整容的外貌水準。
你覺得裁衣剪有辦法刺穿幾乎半個排球大小的廁所水管防漏修繕矽膠，那你就太小看矽膠的堅韌程度了，他媽的填塞物厚成那樣，步槍子彈未必能打的穿，只是皮肉傷而已，縫兩針就休息了。」
「今天是怎樣？上演驚聲尖笑嗎？全員低俗黑色幽默血腥喜劇啊？」我轉頭對著已經換上便服的女直播主吐嘈道：
「還有你又是怎麼回事？今天一整天直播跟拍，你不覺得拍一群中年大叔不會很無聊嗎？無聊先丟一邊，你可是目睹整個超自現象發生，你難道一點危險的自覺都沒有嗎？」
「不會啊，至少我跟在線觀看的觀眾們都不覺得無聊。」女直播主道：
「因為我們就是想要直擊，為什麼我們大多數人無法透過正式的媒體訊息以及資訊，去理解一些身邊發生的狀況，以及理解你們這些在黑暗中維持社會秩序的工作方式。
因為對我們普通人來說，有太多事情都超乎理解、超出想像，甚至有種被隱瞞的憤怒。」
「有些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余宙輝道：
「有些事物不可見，那是因為那超出了人體感知器官可以接收的頻率，如同紫外線、超高頻率的聲音，那些都是存在的事物，只是感知不到而已。
但是感知不到的事物，其實危險的在於對未知的恐懼，以及無限上綱的想力，這些都會產生恐懼，人在恐懼之時是無法做出冷靜判斷的。
其實現在的技術已經有能跟鬼魂溝通的裝置，雖然在聲音頻率的轉換率精準程度還只有一成、甚至更低，但是有朝一日或許就有人可以做出能看見、聽見的裝置也說不定，不過究竟要多久，我也不知道。
我個人覺得，真正危險的存在反倒是能見能知的存在...」
「能看見不算好事嗎？」女直播主問道。
「在這個造假訊息大爆炸的年代，看得見的東西反而會被認為是作假，導致輕忽了危險性。」我道：
「因為觀眾已經被騙習慣，潛意識的會有種想要破解拆穿手法的渴望思維，會去質疑看的見事物背後【看不見】的部分，這已經是一種慣性思維，把所有的訊息當作魔術、障眼法、或者詐欺，就算是直播也能被認定造假。
畢竟電視直播的時代，本身都可以藉由延時放送的機制進行打碼、消音的處理；就算網路直播時代，也存在這種利用延時放送的功能，由幕後團隊上特效的技術，對於任何訊息都存在反對、為反對而反對、以及單純就是要來槓的聲音，模糊整個焦點。
所以不是說直擊、踢破、深入探討就能應對這種訊息爆炸的時代，不公開反而比較好點，因為既不能證實、也不能證偽，雖然會被質疑，但仍有警惕性，因為在當前的時代，這種對訊息完全質疑的慣性思維下，不公開反而會讓人想要知道背後看不見的訊息，這反倒比全部公開有可信度。
這很可悲，但也是事實。
這種媒體風向非常的扭曲，就算你說的話再有道理，只要你這個人有瑕疵，任何想要模糊焦點的人只需要對準你的瑕疵進行攻擊、謾罵、羞辱、人身攻擊，焦點終究會被帶偏，導致原本想要傳達的訊息被模糊掉，並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們這些中年大叔才不喜歡站在焦點前。
我是不知道你有多少觀眾是帶著想知道真相的迫切態度，而當中又有多少人抱著看笑話的心態、抱著想看這群人出醜的模樣，或者抱著想看血流成河的獵奇心態？
但是我很確定，假如我是觀眾，我他媽頂多只能接受心靈捕手那種正能量的電影，畢竟麥特戴蒙年輕時帥的一蹋糊塗，其它正能量，算了吧？我他媽要看血流成河啊！」
「你描述的貼切到讓我無言以對...」女直播主看著手機，道：
「現在觀賞直播的觀眾有個最多人問的問題，希希捅了中天新聞女記者的胸口，會被判刑嗎？」
「我也想知道。」我道：
「不過你完全問錯人了，我有穿法官袍嗎？我像檢察官還是警察了嗎？好像都不是吧？
我覺得直播到這也該適可而止了，我不認為知情權等同媒體可以為了收看的播放量，就能無視他人的隱私權與肖像權。
別人的生活可不是娛樂節目，我他媽也不是小丑或明星，我沒有義務娛樂大眾、也沒有義務迎合其它人，更他媽沒有義務討好你的觀眾！」
「OK，好了。」女直播主道：
「真是太棒了，你那個斷點收尾效果真好，總結線上觀看人數已經飆升到十萬啦！」
「我跟你說認真的，你把他當節目收尾效果？」我吐槽道。
「我是很想收，但是人數一直再往上竄，而且我也考慮到一個問題。」女直播主終於放下手持鏡頭，甩手道：
「我的頻道本身是以角色扮演、彩妝為主，只是偶而講點靈異故事、都市傳說，就如同你所說的，觀眾對於公開訊息都會慣性思維的存在造假的懷疑，我只要一直維持著線上直播，那麼對於公開訊息，人們就會慣性思維的認定是造假、作秀。
拜託，我可不是攝影師，我才是要上鏡頭的，我的攝影師都不敢來幫我了，你以為我天生神力可以抓著攝影鏡頭整天不放，還要扛著無線電源跟你們一直跑啊！
只要時間夠久，這起事件被認定造假的聲音勢必蓋過對於真實的探討，也就是說那婊子記者就算拿他們攝製組拍到的畫面當證據起訴希希，也只會被當作造假新聞處理。」
「我才剛痛心疾首的抨擊訊息的失焦，結果你完全就是為了模糊訊息才這樣連續直播？」我道。
「我這可是賠本演出呢！」女直播主道：
「今天直播畫面出現飆血的殺人鏡頭，我這次直播早就被平台終止此影片的所有觀看收益與分紅，所以就算人數衝的再高，對我而言根本沒有利益，甚至還可能導致我的帳號被封鎖、永久刪除的懲罰。
我會一直播下去，就是為了做到訊息掩蓋的覆蓋率，就是單純為了保護希希而已，你該不會不知道，我是希希在網路上最要好的朋友吧？」
「我確實不知道。」我道：
「我可不是那種未經允許就會查閱另一半手機的人，無論是現實的，還是虛擬的，隱私就是隱私，這不容質疑與越界。
她不想分享的訊息，我也不會過問跟干涉，這是我的作法與尊重。」
「為什麼好男人不是死會就是GAY啦！」女直播主哀號道：
「我好忌妒啊！我是不是也得變成病嬌系妖怪才能遇到好男人啊...啊啊，蒼天不公啊！」
「對了，葉先生，你不去派出所探視希希嗎？」余宙輝道。
「叫我阿葉就可以了，余神棍。」我道：
「希希拿剪刀直接刺人胸膛的畫面可是被播送出去的，而對方的攝影師報警處理，這種現行犯是沒法當下保釋，更何況，希希的合法身分還是未成年，我不覺得今晚就能按照常規操作可以解決。
為你們好，現在你們還有退出的空間，因為接下來是我的私人表演秀了。」
隨著我話說完，醫院內的照明開始不穩定的閃爍著，各式各樣的鬼魂開始朝特定病房擁去，而鬼魂可清晰程度，一旁女直播主那驚恐的表情就可以說明一切。
「我可以改變當事者的說詞，就算用逼的也無所謂。」我一邊拍著香菸盒，一邊走出醫院，而病房內傳出了淒厲的尖叫與驚哭，徹底打破安寧...
沒錯，我是個有瑕疵的人，因為我有我自己的自私面，所以我說的道理，你可以不必認真看待，我也沒義務在乎你的感受與看法。
也沒有人規定，一個講道理的人可以從他認知的道理中，對現實鑽些漏洞，尤其是對自己有利的漏洞。
口 口 口
傳統媒體在市場有限的密集競爭環境中，果然嗜血無比，比食人魚還要殘暴。
一大早，希希就從看守所被放了出來，而各式各樣的新聞媒體不斷加大篇幅與力度報導著『知名某台女記者承認自己造假誣告，抹黑他人名譽已遭起訴』，『其律師試圖以精神失常為由辯護』，『該記者目前躲在精神病院逃避媒體與法律追則』，『後續報導將會持續追蹤』。
而更甚者，還有其他同行挖出她從業多年的各種抹黑、造謠、假新聞，過去的行徑成為壓垮今天的證據，就算不用見鬼，這種集體言論霸凌也足夠讓她進精神病院了。
當同一件事情、類似的資訊短時間內過度暴漲的時候，人們在選擇時會更傾向符合邏輯的事情。
【女記者扯謊抹黑時，慘遭『禁止撒謊』的都市怪談妖怪刺胸襲擊，血腥兇殘畫面現場直播】，以及【女記者為了杜撰新聞，不惜造假畫面捏造新聞，妖魔化、醜化角色扮演的愛好者】哪一個更符合大眾普遍思維邏輯呢？哪一個更迎合普通人？
答案不言而喻了吧？
一個本身就是踐踏公信力、透過造假訊息博眼球的人，在自己發生事情想透過媒體傳播的時候，只需要一點點的推波助瀾，過往的瑕疵就會像潮水猛獸一般席捲而來，成為其它同行競爭者用來廝殺的武器，這就是社會的現實，以及我討厭活人的理由之一。
人是盲從的動物，不理智的生物，以及嗜血怪物，這是一種普遍性；而為了追求普遍性，多少人試圖把高位的人拉下去，或者有機會趁機攻擊，這是我討厭人的第二個理由。
...所幸，我所愛的對象並不算是人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