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課：課後互助小組（01）

「要籌辦一個小型女僕咖啡店，光有女僕應該還不夠……」

左源趴在書桌前，手捧筆記本，煩惱地在上面畫畫寫寫。

「還需要訂做女僕裝，咖啡館至少得提供咖啡……即溶咖啡？還有……啊啊啊！好麻煩！為什麼有那麼多事情要計畫！」

從來沒有自主策劃過這麼麻煩的事情，左源亂揉一通頭髮，淚眼汪汪地望向站在等身鏡前整理領帶的千騰慎。

「小慎—快救救我—」

然而左源毫不意外地收穫了千騰慎一記嫌棄的眼神。「這些事左黎肯定比你我瞭解，你找他求助去。」

「找左黎啊……」腦內浮現出左黎那狐狸般狡黠的笑容，左源抱住雙臂猛打一個冷顫。「絕對不能找他！他肯定會藉機要脅我給他打小報告！」

例如班級同學最近在熱衷什麼？誰有荒廢學業的跡象？誰私下說老師壞話？誰又偷偷想去看女生、談戀愛了？

左源想想就頭痛。

瞧見左源再一次陷入被左黎支配的恐懼中，千騰慎無聲嘆息。

他抽出壓在書下的草稿紙，輕飄飄地壓在左源頭上：「宣傳、採購、服裝……所有活動所需的安排，我都按照重要次序排列了。」

千騰慎淡然的話語如清風拂面，頃刻間洗去左源的三千煩惱。

左源懷抱草稿紙，吸吸鼻子道：「小慎，你果然是最可靠的！」

「剩下的事放學後再說吧。我們該去上課了。」懶得去看左源油膩又誇張的表情，千騰慎提起書包就往教室外走。

「哦哦，等等我啊，小慎！」

隨手將制服外套綁在腰上，左源一手拿書包，一手往嘴裡塞早餐，快跑著跟上已經走出寢室好幾公尺遠的千騰慎。

「你還真喜歡黏著我啊。」斜一眼屁顛屁顛地跟過來的左源，千騰慎很輕地笑了聲，儘管他的臉上依舊沒有笑意。

「我們不是室友嗎～唔唔唔，一起行動更方便！」嘴裡塞滿麵包，左源邊咀嚼邊含糊不清地解釋。

看著臉像倉鼠一般不停鼓動的左源，千騰慎眉頭微皺，和他拉開半臂寬的安全距離。「把早餐吃完了再和我說話！」

「嗷！」

以為千騰慎是不喜歡自己難看的吃相，左源主動繞到他跟前，只留給他一個精心梳理過的、服貼滑順的後腦勺。



男生寢室位於宿舍二樓，走下兩端樓梯就是寬敞明亮的大廳。

往常的早晨，宿舍大樓大廳總是最熱鬧的，來往的男生們經常三五成群地嬉笑閒聊。

可是今天，左源跳下最後一級臺階，步入大廳時，卻沒有聽到任何熟悉的笑聲。

大廳內靜悄悄的，進進出出的同學彷彿都被加了沉默BUFF，一個個有氣無力地垂著頭，還不時飄出一、兩聲嘆息。

「他們……這是怎麼了？」左源眨眨眼睛。「我錯過什麼很特別的事了嗎？」

「放心，這事誰都不會錯過。」千騰慎抬手指向大廳一角的牆壁。「月考的分數和名次公布了。」

「欸？欸欸欸欸欸？」

左源瞪大眼睛望去，隨即看到一張血紅色的「月考名次榜」—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分數排列，瞬間令他頭皮發麻、大腦空白。

沒有任何東西比成績單更讓學生感到手足無措。

尤其是在一所全部都是高材生，只有他們一個班是笨蛋的高中裡，他們的成績和其他人一比—不用想，肯定慘不忍睹。

果不其然，走近名次榜細細瞧去，左源在倒數二十名內找到了全班同學的名字。

其中，倒數第一名到倒數第十七名被男生班全包。

左源仰仗著千騰慎這一個月的「特殊照顧」，整個國中沒好好上過課、各項學科都差了其他人好大一截的他，愣是考到全校倒數第十七名。

儘管放眼全校，他仍然是差中之差，距離正數名次仍然遠得不得了，但若只看男生班的排名—全校倒數第十七名就是班級第四名啦！

左源在心裡自我安慰，暗暗鬆了口氣。

隨後他提起精神，從最末尾往上倒推，查看班級同學的排名。

不知道是不是幾個成績超差的學生在月考前就被老師們、尤其是左黎特別關照了，導致成績在原有的基礎上突飛猛進，平時並沒有被老師們點名為難的洪亮，反倒成為倒數第一。

比起倒數第二名、同樣不聽課、整天裝混混的元霸還要低上三分。

左源幾乎能想像出，未來洪亮身邊的那幫損友故意嘲笑他、引他頻頻炸毛的畫面。

心疼洪亮的同時，左源想起了左萬朝。

這個從開學第一天就被左黎牢記心頭，狠狠戲弄了好幾番的可憐人。

—能讓左黎既往不咎地放過他……左萬朝這次應該考得還不錯吧？

食指點著名字一個個往上數，數到倒數第三十名，還沒有瞧見左萬朝的名字時，左源愣了一秒。

以為是自己看漏了，他又從倒數第一往上數。

「咦？還是沒有？」

第二次沒有在倒數三十名內找到左萬朝，恍然意識到了什麼，左源條件反射地大喊了聲：「我靠！」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左萬朝真的爆發了？」難以置信地繼續往上數，直至數到倒數第五十二名，他終於找到了左萬朝！

「怪不得左黎會放過他！這名次超過他最初要求的第二百七十名一大截！」左源震驚了。

左萬朝居然甩開全班同學那麼大一截，有望成為好學生，一時間讓左源有些消化不良。

相比左源，千騰慎依然處事不驚，他只抬眸看了一眼名單，便收回視線。「看完了嗎？再不去上課就要遲到了。」

「哦哦哦，馬上就好！」使勁搖頭甩掉腦海裡左萬朝的身影，左源回頭問千騰慎：「小慎，你考得怎麼樣？」

千騰慎沒說話，手指朝上比了一下。

而後，左源仰著頭。在最醒目、最前面的月考榜頂部，赫然印著千騰慎的名字。

第一名：千騰慎（男生班）總分：六百

完美的六科滿分，無可撼動的第一名。

比第二名高了整整十二分。

「小慎……讓你來菱東上學還真是委屈你了。」左源由衷地感嘆。

「還行吧，至少餐廳的飯不錯。」

「……值得寬慰的只有餐廳嗎？說好的同學愛、室友愛呢？」

沒能得到想要的答覆，左源指著自己，大聲嚷嚷：「你就沒有一丁點因為交到某個姓左名源，個性很好，人又可靠的室友，而發自肺腑地感到『啊～來上學真的太好了』嗎？」

下一秒，左源收穫了今早第三枚嫌棄的目光。

「沒有。」

喀嚓！玻璃心碎裂成渣。


左源心痛地捂住胸口。「這幾月靠搓背修來的好感度，都被水沖走了嗎？可惡！」

不提搓背的話，千騰慎還能勉強安慰左源一、兩句，給予他一丁點陽光，可惜此刻，回憶起曾多次慘遭毒手摧殘的後背，千騰慎頓覺背脊一緊，腰桿挺得更直了。

他沉著臉轉身就要走。

「欸欸欸？等等、等等啊，小慎！」左源急急忙忙拉住他的衣袖。「男生班還有一個同學的名次我沒看到！你讓我找一下啊！」

男生班一共二十名，倒數十七人加上超常發揮的左萬朝和永遠都傲視群雄的千騰慎，還差一個人的名次沒有瞧見。

左源打算從倒數第五十二名往上找起。

看出他的意圖，千騰慎直接說：「吳咎，在第五名。」

「咦？」左源愣了愣，抬頭從榜首往下數。「一二三四……」視線落在第五行人名，左源難以置信地揉起眼睛。「真的是吳咎！他居然是隱藏型學霸？」

吳咎考到全年級第五名，比千騰慎得第一名更讓左源震驚。

畢竟，千騰慎是有目共睹的天才，而吳咎—那可是跟倒數第一名的洪亮天天在外打籃球，週休二日時組團打遊戲，每天跟著小夥伴們嘻嘻哈哈，彷彿從沒在讀書的人！

而這裡是菱東，優等生聚集之地，不存在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鹹魚！

左源驚愕得下巴快落到地上了。「原來吳咎那麼厲害？小慎你之前有看出來嗎？」

「沒。」千騰慎挑眉，不在意地看一眼手錶。「這很重要嗎？」

「……是啦，對大哥你來說，他再聰明還是差你一大截啦！」左源想到初次遇見千騰慎時，他曾說過不喜歡太聰明的人。

當然左源對千騰慎有所提防，沒敢多問。這會兒想起來，左源下意識地湊近他，正打算八卦一番時，千騰慎瞇眼，眼光如箭，當即截住了左源未說出口的話。

「每個人的分數你都知道了，現在可以去上課了嗎？」千騰慎敲敲手錶錶面，補充：「倒數第十七名的班長同學？」

「……」

原本還讓左源有點小慶幸的名次，經由千騰慎的嘴說出來，左源的第一反應是想找個洞鑽進去，第二反應是—

「原來小慎你有特別留意我的名次啊！」

吳咎排在第五名，千騰慎在查看自己成績的時候很容易掃到。

但左源在倒數位置，和榜首的千騰慎可以說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千騰慎能清楚地說出左源的排名，自然是特別留意過。

想到這，左源對千騰慎揚起燦爛的傻笑，一口大白牙晃得千騰慎頭痛。

「表面上總是很嫌棄我犯蠢，私底下卻一直關注著我的表現，嘿嘿，小慎你果然有傲嬌屬性！」

「……什麼？」

「你其實很喜歡我幫你搓背，只是因為傲嬌，所以才不承認吧？」

「……人傻還是多讀點書比較好。走了！」

眉頭皺出了一道「川」字，千騰慎一把甩開左源，黑著臉轉身就往樓外走。

—哎，小慎害羞了。

嘿嘿……

雙眸瞇成兩道線，左源傻笑著追出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