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課：實驗性男生班（03）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班長？」忙喊住喋喋不休的戴晉言，左源指指自己，問：「我？班長？」

「對。」戴晉言點頭。「你，是班長。」

左源再看左黎。「啥？」

「就是字面意思嘍。呵呵，說了那麼多話，總算說到正事了。」左黎微笑頷首。「我叫你來辦公室，就是想告訴你，你已被我黑箱選中為我們班的班長！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眼線，不論何時何地，都要管理好班級秩序，第一時間向我報告企圖造反搗亂的學生名單！」

「你們這些學理科的傢伙能說人話嗎？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呢？」

左黎按住左源躁動的身體，任重而道遠地補充：「叔叔知道你向來熱心又仗義，一定能和同學們打成一片，出色地完成叔叔交付給你的任務！」

「你見過哪個熱心仗義的傢伙是給老師當眼線的？你是想看我跟同學『打』成一片吧！」左源大吼一聲，掀飛左黎的手和滿懷的數學考卷。「那是像你這種無恥小人才幹的事，我不做！」

「別妄自菲薄嘛，叔叔相信你只要多多努力，總有一天也能像叔叔一樣優秀！」

「不要！」

「真的不要？」

「再見！」

「這個可由不得你。」按住企圖落跑的左源，左黎手指往西裝內側口袋一勾，夾出一張照片，「啪」地貼在了左源額頭上。「既然你不吃軟，那叔叔只能送你張照片了。」

照……片？

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左源小心翼翼地揭下照片。

下一瞬，熱血往頭頂上湧，心臟如預料般亂了節拍。

「……你、你、你……你怎麼會有這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左源。準確的說：是中二時期的左源。

他背對鏡頭，全然不曉得被偷拍的他，肩披樣式很挫的藍白色制服外套，頭頂用劣質髮蠟和染髮劑擼成朝天造型的金色刺蝟頭，揣著一根從椅子上拆下來的鋼管，屹立在滿地的殘兵敗將間，笑得意氣風發。

—啊啊啊啊啊怎麼會那麼剌眼啊啊！

左源捂住眼睛，生怕再看一眼照片，羞恥心就會炸成煙火。

「叔叔這邊不只這一張哦。」左黎說著，跟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一疊，一張張塞進左源手裡。

他放照片的節奏掌握得剛剛好，讓左源能充分欣賞到每一張，最後羞恥到恨不得挖洞把自己活埋。

「過去的三年，小姪子你也是很拚的嘛。」勾住左源發紅發燙的脖子，左黎瞇眼在他耳畔吹氣。「你說……如果叔叔把這照片傳給你親愛的爸爸媽媽看，他們會有何感想呢？」

「……」

他們會怎麼想？

呵，還用想嗎？

他們絕對會爆炸的好不好！

—要知道，我在他們心目中一直都是守法的好孩子啊！

左源顫抖地將手蓋到照片上，不忍再看。

正如照片所示，因為好強和很多很多難以一時說明的原因，左源的國中生涯曾過得非常混亂。

用通俗的話解釋就是—他曾瞞著父母，整天不學無術，是個三天兩頭和人打群架，教科書等級般的不良少年。

所幸他的中二期持續時間不長。升學前，因為一件意外，早早省悟過來的左源決定改頭換面，戒掉沒事愛打架、衝動不動腦的壞習慣，做一個普通學生。

為此，他報考的全是離國中超遠，絕對碰不到熟人的高中，還特地擼平了亂翹多年的頭髮，戴上沒有度數但能讓他變得很書呆的平光眼鏡，打算從形象上徹底改變。

但是……

—為什麼會有過去的照片留下來！還落進了左黎的手裡！

黑歷史隨時都可能曝光，左源頭痛得更厲害了。

這次，換戴晉言同情左源了。

拿起茶杯，假借倒水，戴晉言走過左源身後，輕拍他的後肩以示安慰。

「記住開學第一堂課的重點：乖乖聽老師的話，才會活得更長久。」抬眸目送戴晉言溜遠的背影，左黎勾脣，對早已沒了抗拒力氣的左源說：「快去宿舍大樓報到吧。你來太久了，同學們會懷疑的。」


徹徹底底地被左黎將了一軍，左源暴躁得只想噴火。回宿舍大樓的路上，被悶熱的空氣包圍著，無處發洩的他只能死命折騰頭髮。

等他到達宿舍大樓時，早上費盡心思梳理整齊的頭髮又變回了他最熟悉的鳥窩頭，張牙舞爪地肆意亂翹。

微微上挑的眼睛配上怒氣沖天的眼神，氣勢逼人，即便是左源，也被倒映在玻璃門上充滿戾氣的自己嚇了一跳。

沒勇氣以這模樣示人，左源趕緊對著光可鑑人的玻璃門整理起頭髮。

隨著亂翹的頭髮逐漸變得服貼，由內而外散發出的狂氣慢慢地被收斂進了特意營造出的書呆形象內。

左源滿意地推了推平光眼鏡，開門走進大廳。

學生們早就進寢室整理行李了，這會兒大廳只有一個男人坐在登記臺後呼呼大睡。

男人的頭髮非常長，即便用髮帶束成高馬尾，仍然垂到了腰下。沒有個十來年的細心護理，根本留不了那麼長。

但長髮沒有模糊他的性別，成年男性的身軀搭配剛毅的面容，令長髮的他看上去宛如從武俠小說中走出的大俠。

若非看到他一身休閒裝，胸前掛著寫有「舍監」字樣的黑色圍裙，左源絕對會以為自己跑錯大樓。

「嘖嘖，唔……」似乎感覺到了有人靠近，男人咂咂嘴，奶聲奶氣地嘟噥了句「別吵」後，就轉過身將後腦杓對準左源繼續睡。

和每天不想起床，嚷嚷「再睡五分鐘」的左源如出一轍。

在叫醒他和不叫醒間猶豫了半分鐘，左源放下就要拍到男人後背的手，轉而打開了男人手邊的舍監手冊。

手冊的第一頁寫明，這幢宿舍大樓是菱東高中提供給特別生使用的。

共有五層樓，老師們住在四樓、五樓，學生則被安排在二樓、三樓。一樓除去舍監駐守的大廳，就是淋浴室、餐廳和一間多功能活動室。

翻到第二頁，左源一眼便找到了分配給他的寢室，２０１，被放在了醒目的第一位。

—寢室鑰匙等舍監老師醒了後再來拿吧。

想著室友應該早就到房間了，左源合上本子，輕手輕腳地爬上二樓。

２０１正對樓梯口，左源一到達二樓便看到了微掩的房門。

扶正為了裝呆裝乖特地配的平光眼鏡，左源推門走進２０１。

菱東提供的住宿環境既寬敞又明亮，還有朝南的陽臺和冷氣，一進屋，令人愜意的涼氣便撲面而來，拂過密布額頭的薄汗。

在高溫中沸騰的燥火隨之驟降，心情變得明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