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984』

白髮鬼一臉頹態的坐在黃金王座上，茫然的看著遠處。

他被囚禁在基金會地下深處三千公尺的巨大空間中，一個仿照古代中南美洲的印地安文明建築，一座巨大、由花崗岩打造而成的金字塔型神廟。

而這種囚禁方式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監牢、籠牢、或者透明罩，而是【供奉】。

但是對於古文明的供奉模式來說，圈養比人類自身還要強大的神明，其實也是一種囚禁形式，但是並不是空間上的囚禁，是精神上的囚禁。


一但獻祭、供奉過後，強大的神明會逐漸喪失離開意願，沉溺在凡人的供養之中，偏袒自己的信徒，在歡樂中被利用在祈福、戰爭、改變運勢，就算是其他世界的強大生 物也會癱瘓在祭祀中，最後被人類利用殆盡。

但是這種供奉形式，勢必要獻出大量的人命作為代價，因此基金會並不會擅自啟用這項功能，只是目前將白髮鬼安置在其中，因為茫然與痛苦，白髮鬼完全喪失以往的鬥志與諷刺，頹廢到如同廢人一般。

仿古文明的神殿，一個喪失鬥志的王者，感覺有種說不出來的諷刺與淒涼。



「十八世紀的時候，動物園可不喜歡陳列毫無生氣、看起來病泱泱的野獸。」一個研究員打扮的人手裡端著一把槍，朝著神廟階梯一步步向上，逐漸走向王座，手裡的槍對準了白髮鬼，道：

「為了滿足人們觀看生猛動物在獸籠內咆哮、掙扎的獵奇心態，當時的動物園會用兩種方式刺激被囚禁的野獸。

一種是鳴槍、一種則是傷害幼獸，讓小動物的雙親發出憤怒。

我想知道，這槍下去你會不會有反應呢？」


「換做平常，在你扣板機的那一刻，你就已經死了。」白髮鬼用著極度懶散的聲音道：

「你們不是一直很渴望把我當作收藏嗎？現在我在這了，又不滿意了？」



「那是因為你破壞了組織之間的平衡，情勢早就跟過去不同了。」研究員道：

「無論是過去幾十年你的殺戮復仇，又或者你的子嗣，現在各個勢力之間平衡已經傾斜，誰只要擁有你，就會招來其他組織的惡意報復與攻擊。

基金會在幾乎沒人知情的情況下，窩藏了你的女兒近三十年，如今現在又囚禁著你，就算沒有其餘動作，其他組織的攻擊也勢必到來。

我們並沒有足夠多於的實力在同時保護其餘收藏的同時，還得應對其餘組織的攻擊，我們收容保管的藏品幾乎都是世界級危害，根本沒有多餘容錯空間，如果你能體諒這點的話，請離開吧。」


「不夠有說服力。」白髮鬼要掏菸點菸時，研究員突然一巴掌拍飛他手裡的菸。


「全設施全面禁菸。」研究員道。


「夠說服力了。」白髮鬼站了起身，下一步踏步就消失在研究員面前。


「終於他媽滾蛋了。」研究員癱軟在地上，雙腿早已經因為恐懼過度站不起身了。

「媽的，要在這麼恐怖的殺人鬼面前裝勇敢，真他媽的要命！」


口 口 口


早餐的餐桌上，只有沉默。

英格拉姆看著白髮鬼，優先打破了沉默：

「明天之後，基金會重新找一名聯絡人，而我明天之後也會離開基金會。」


「那你未來有什麼盤算嗎？」白髮鬼道。


「我也不知道，就暫時來說，我會想去其他地方走走看看，或者找個安靜的地方自我審視與修行吧？」英格拉姆道：

「現在想想，我還真希望回到之前那種吵吵鬧鬧看不順眼的關係，只是，沒辦法回到從前了吧？」


「我想祝你一帆風順，但是，我辦不到。」白髮鬼道：

「我捨不得你離開，我更擔憂有人會對你不利，只為了要脅我。」


「我也知道這些風險。」英格拉姆道：

「但是我也不是什麼嬌弱的小女生，我好歹也是受過訓練的調查員，射擊、格鬥、野外求生也有傭兵的水準。

就算戰鬥力再差，好歹也是個怪物吧？」


「盡量像個人類活著。」白髮鬼道：

「我不希望你像我這樣活著，不要像【那個世界】索求，也不要往另一邊靠近。

我不希望你未來無盡的懊悔，像我成為一個連表達自己情緒都做不到的怪物。」


「盡力而為吧。」英格拉姆吃完餐盤上的食物，緩緩地起身，對著白髮鬼鞠躬道：

「謝謝你，爸爸，謝謝你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


「我也謝謝你留給我美好的回憶，我的初戀。」白髮鬼道。


隨著英格拉姆推門離去，白髮鬼的內心又是一陣虛無的波滔翻湧。


「我覺得光明會最近最好別出現在我面前，因為我現在有一個把你們一舉覆滅的理由。」白髮鬼看著眼前試圖入座的人，沒好臉色道：

「然而你接下來要說的話，將會決定你的生死。

不要以為你們有神魔庇護就能大搖大擺出現在我面前，你們所崇拜的路西法也是倒在我劍下的。」


「這點毫無疑問，我絕對相信。」就座的人放開手邊的報紙，道：

「畢竟我們曾親眼見識過路西法的殞落，以及那覆蓋總部大樓、染紅三個街區的墮天使之血，那是自他墮天以來最慘烈的一次傷害，我們也見識過地獄之門被你一劍崩毀的慘烈景象，以及在六十六人會議上的大屠殺。

現在你該忌諱的並不是我們，而是宗教財團法人聯盟。

他們不允許他們認知、經典、教義以外的神，或者危及救世主存在性直的威脅，至始至終你對他們都是最大威脅，他們仍然試著打算殺死你，或者把你逐出現實世界。」


「這已經不是新聞了。」白髮鬼道：

「我說了，你的對話內容決定你的生死，比爾蓋茲。」


「殺不死你，他們也可以嘗試弄你女兒。」比爾蓋茲陰險的笑著：

「闊別許久的異端審判庭以及朗基努斯之槍再次現世，我不覺的你女兒可以對抗教廷的騎士團、黑殿堂紅衣主教、以及緘默刺客的輪番圍攻。」


「這次你能活。」白髮鬼站了起身，徑直走出店門口。


「下次依然能。」比爾蓋茲陰險的一笑，容貌在剎那間，似乎有著什麼恐怖的東西跟他的臉重疊著。


口 口 口


「上次你來到這裡的時候，是前任教宗殞命之時。」教宗一邊泡著茶，一邊對著眼前的白髮鬼說道：

「那些試圖在一九八四年對付你的組織高層，你已經清洗過一輪了。

我們之間的休戰協議應該還沒打破吧？」



「我只是來問一個問題而以。」白髮鬼道：

「據說，異端審判庭時隔多年又開始組建，朗基努斯之槍你們也啟用真品了吧？」


「那些不是傳聞，是事實。」教宗道：

「然而事實可以被歪曲方向解讀，捏造與杜撰，光明會大概優先跟你提及，謠傳我們打算啟用這些對付你女兒，是吧？」


「畢竟你們是最直接的競爭敵對關係，消息的可信度有一半。」白髮鬼道：

「你們都想剷除對方，不惜利用我；但我不會盲目地相信，依然要求證。」


「我們得知你在這個世界上留有血脈的時候確實很震驚，但是也沒到非得對付的程度，甚至不惜啟用對你毫無用處的聖物。」教宗道：

「如果當這個世界面臨到政府、媒體都無法對抗的超自然災難，在我們信奉的奇蹟無法及時出現的時候，你是我們的後備選項，屆時，就算你不願意，我們聯盟有一千多種方式迫使你站在神壇上。」


「選擇膜拜另外一個世界的外神、邪神、異端神明作為救命稻草？」白髮鬼象徵性的哈了一聲，道：

「你們是瘋了嗎？需要我聯絡精神病院嗎？」


「嚴格來說，他是舊日支配者，還是非常正統的古文明信仰之一。」教宗道：

「侵蝕你靈魂的古老存在，真實名字叫做【尤格蘇恩李】，是上一代人類尼安德塔人時代就存在的舊神，這個信仰一直維持到阿茲特克時代的第一王朝、兩河流域的黑神時代、甚至是埃及的一王朝的黑暗神賽特也是他的型態之一，又被稱為持鑰王、戰神、劍神、黑神，信仰完整程度可以追朔到八千年前。

阿茲特克雖然沒有完整文獻，但是馬雅文明有著文字記載、豐富的歷史、祭祀流程，神話故事以及由來。

很多人以為這些文獻在大航海殖民時期都被傳教士們給燒毀了，實際上，這些外神的相關資料都完整保存在梵諦岡的地下圖書館，做為備選神明的後備方案。

持鑰王是個異次元的古神，是看守兩個世界之間平衡的守門人，他也是他那個世界中的異端存在。


做為備選神明，其實並不算下下籤的最差選擇；但是做為他的皮囊，你卻是諸多選項中的下下籤。」


「該怎麼說，歷史共業吧？」白髮鬼道：

「極端的環境對待下，如果不能抹除整個群體，極端選項必然會反撲。

千百年來，聯盟一直獵殺超能力者；基金會拘捕超能力者；光明會拿超能力者做人體實驗；而政府則是將超能力者做為可以訓練的牲畜，大肆搜捕、馴化、育種。

而我正是你們這些極端行為的共同業障下誕生出來的極端選擇，我被你們逼到不得不鑽進古代墓室躲避，被你們逼到精神崩潰，意識墜入到異次元，招來了古代外神，成為怪物的存在。

我只是想活著，難道錯了嗎？」



「人類是一種善於忌妒又扭曲的生物，當同類擁有自己所沒有的事物時，如果無法奪得，那麼就會試圖抹殺對方。」教宗道：

「尤其是當社會發展到一定程度時，金錢、權力、媒體、教育、宗教、社會階層都趨於穩定，資源分配趨於妥當的時候，最害怕的就是凌駕在這些資源與力量之上的東西出現。

超能力就是其中一種撼動穩固資源的一種形式。活著從來都沒有錯，只是你活著，就會招致頂點的人們震怒與恐慌，惡性糾纏螺旋，最後只有把所有人帶往滅亡深淵。

一九八四年，是我們聯手促成末日的錯誤決定。

我們招來了最恐怖的絕望、最可怕的結果，也讓毀滅之門開啟，地球在你狂怒的力量推升最頂峰之時，猶如黑暗中最誘人的燈火，投射在【那個世界】中，招來無數的異界災難，大量引發超自然現象。


我們犯下了十戒的罪孽，最壞的情況就是被造物主集體拋棄，往後的數十年中，其實你可以看著我們在絕望中毀滅，但是你沒有袖手旁觀，你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一次又一次的把問題解決。

我承認，我們始終都視你為大患、大海獸，那種仇視、那種憎惡，其實是來自最深層的自卑以及忌妒；我們也很清楚，如果再次跟你為敵，你什麼都不必做，只需要袖手旁觀一次，地球就會迎來終焉。

我老實告訴你，這次啟動異端審判庭，以及朗基努斯之槍，其實是兩個目的。

異端審判庭是為了安撫當年大屠殺的遺屬，正式場合、正式的儀式中控訴你的罪孽，並且永久開除教籍，以及宣布你永世不得上天堂，更偏向於自我安慰的表演秀。


至於朗基努斯之槍，是為了提取DNA。」


「那點DNA根本無法在實驗室複製人出來。」白髮鬼道。


「但是能夠提取的訊息足夠了，對你而言，這些訊息恐怕比失蹤傳單的照片、一個母親的思念更豐富了。」教宗道：

「不要詫異，你在臨海村的舉動對你來說不過就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對於組織們而言，卻是震驚不以的重磅消息。

你消化了一群邪教徒、吃掉了一個即將成形的古神，把一個靈魂早就支離破碎、並且獻祭給【那個世界】的祭品從死亡中帶出，跨過了多少的限制、超越多少規則，甚至直接無視宇宙的修正報應。

我們暗中觀察了許久，被你帶回來的餐廳廚娘之女，她完整到不可思議，沒有傷害殘留、沒有精神缺損、更沒有被侵蝕，除了失去部分記憶外，可以說是完全復活。

那麼，更多的祭品、更多的邪神，你能否把我們曾經辜負過的神拉回現實？」


「我覺得這已經是異端了，就算我不是信徒，好歹也有宗教常識。」白髮鬼停頓了一下，窗外雷聲大作，閃電的電光照映下，白髮鬼的臉色陰沉的讓人感到畏懼。


「末日將近，而我們犯下的罪孽，神或許早已棄我們於不顧。」教宗看著窗外雷聲滾滾、閃電連劈的惡劣天氣，道：

「當種群生存與正統信仰教義產生衝突的時候，信仰只能做出妥協與改變。

為了人類可以苟活，我們也必須做出幾手準備，因為我們無法像你那樣不死不滅。

人類面對災厄的時候，當恐慌爆發時，文明的衰退、人性的衰退無論科技技術到達何種程度，人類始終是愚痴盲目的愚蠢生物。

政府、信仰、科學、媒體都無法抑制住恐慌降臨的時候，人類的愚蠢、傲慢、自負、妄想遠比任何災害還要恐怖，除非一個絕對高於人類的存在出來主宰統籌，否則文明終究會崩潰、社會終將崩塌。


如果神不降下奇蹟，那麼我們只能自己想辦法了，人類需要神、人類利用神、人類渴望神，而這個位置我們必須做出多手準備。

不只我們，光明會亦是如此，只是她們是否會光明磊落，我就不敢保證了。

但我可以肯定，現在他們更迫切想要獲得持鑰王的血脈，而現在可以入手的對象不僅僅你而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