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見

在那次水潭邊的談話之後，米菲娜已經有一星期左右的時間沒有再見過黎昂。

興許是引水道已經完成，黎昂失去了死纏爛打的理由；又或者是找到更適合午睡的地方，所以黎昂轉移了偷懶的陣地──至於黎昂被發現偷懶而被懲罰的可能性，雖然不是完全沒有，但考量到黎昂的小心機與厚臉皮，米菲娜不認為他會輕易被逮到。

──也許，不會再見面了。

這個念頭在米菲娜腦中一閃而逝。在放鬆之餘，她又不免感到些許的落寞。

畢竟，黎昂是唯一一個不清楚米菲娜的精靈身份，又與她自然談話的人類。即便米菲娜也嘗試過與送餐的侍女拉近距離，可對方那恭敬中帶著疏離的態度依舊沒什麼改變。這時米菲娜就會不由得懷念起黎昂生動的抱怨：「雖然都叫宮廷侍衛，但有背景和沒背景的人之間可是天差地遠，不僅是住的地方，就連吃東西的待遇也完全不同。妳一定不知道宮廷侍衛的伙食有多糟！隔夜的麵包吃起來有多硬！別搞錯了，我說的隔夜可不是隔一夜，而是隔上好幾夜──」

諸如此類。

相較之下，送餐的侍女只會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待米菲娜用餐完畢，除非米菲娜提問，否則侍女絕不會主動說出任何一句話。縱使米菲娜有意旁敲側擊地打探王宮內的情況，最後也只能得到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於是在幾次簡短的交談後，心力交瘁的米菲娜決定回復過往的用餐模式──讓侍女把餐點留下。反正除了鴉之國的基本常識外，米菲娜也無法從侍女的嘴裡得到更多的情報了。

一切只能靠自己。

這是米菲娜得出的結論。

然而，就在米菲娜再一次於用餐時間前往花園察看天香花的生長情況，並順手替換了幾個引水道的竹管部件，最後返回到石屋的時候，卻發現送餐的侍女靜靜站立在石屋旁，像是在等待她回來一樣。

「妳怎麼還在這裡？」

米菲娜的視線掃過擺滿餐點的桌面，落到侍女身上。

「花藥師大人，黛尼絲女官有話讓我傳達。」

侍女的語氣恭敬，但米菲娜在聽到「黛尼絲」名字的瞬間，便不自覺地挑起眉頭。

「……什麼事？」

「國王陛下有令召您謁見。在謁見之前，黛尼絲女官希望您先到偏殿休沐。因此，三日後會有人來接您，請您做好準備。」

謁見。黛尼絲。休沐。

米菲娜不禁回想起剛到王宮的那幾日，同時偏頭看向石屋深處那間造型簡潔的浴池。

「……不能就在這裡嗎？我是說，休沐什麼的。」

「恐怕不行。」

侍女深深地低下頭。

「請您見諒，花藥師大人。」

「……好吧。我知道了。」

米菲娜認命地在桌邊坐下，伸手為自己倒了一杯水。

「其他呢？還有什麼事嗎？」

冰涼的清水流過喉嚨，米菲娜感覺她說話的聲音似乎順暢了點。

「……最好能帶上花，不過黛尼絲女官說，到時候她會親自挑選。」

侍女猶豫地看了看窗外那片寸草不生的藥圃。

「我會準備的。」

米菲娜毫不擔心。這片藥圃本來就不在她的計畫內，她真正打理的花園在更深處──在天香花開花前，她本不打算曝露位置，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國王召見她？

這倒是個好機會。

拿起一塊麵包，米菲娜慢條斯理地謀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