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入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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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1-09
一個不屬觀光類型的海港小鎮,一個不起眼的早晨,小山丘半山腰的香菸自動販賣機、室外吸菸區,以及菸灰缸、長椅,這對個老菸槍來說簡直是樂園。

隨著菸害防制的規定與日嚴苛,戶外可以閒暇抽菸的地方越來越難找了,難得吸菸區還有位置可以坐,對任何一個老菸槍來說,坐著享受著藍天、白雲、陽光、尼古丁,可以說是難以拒絕的人生樂事,尤其是轉身就能買菸。

一個有著白色長髮的男子江肩上的釣具包擱在長椅邊,一屁股坐在吸菸區的長椅上,散漫的點著菸,自顧自的吞雲吐霧起來。

白髮男子有著一張東方人的面孔,但是雙眼卻是東歐才有的綠灰色瞳眸,如果認真來說的話,憑藉他的五官與外貌,很難描述他是什麼人種或者血統;他雖然穿衣很隨興,拉鍊式連帽衫、運動褲、涼鞋,打扮得十分休閒,但是他的臉上沒有半根鬍渣,就連指甲也剪的十分平整,他隨意地用橡皮筋隨意綁了頭高馬尾,整體上給人一種很慵懶的模樣,但是那頭醒目的白髮、偏清秀的五官,還有眉宇間的滄桑感,很難從外貌辨別出年紀。



他的身旁是一個用來放釣具的長條形黑色背包,這在海港型的小鎮是非常常見的東西。

儘管小鎮老化嚴重、交通不便、人口外移,加上捕撈作業的產業鏈企業化,從久遠時代就從事漁業的聚落來說,現在大概就剩下零星幾戶還在從事捕魚的工作,畢竟那些漁船的貸款至少要兩三代人才能償清,當償清貸款的時候,漁船也差不多破爛了。

但是,這類型的非觀光偏遠靠海小鎮,往往也是釣客的天堂。

儘管這個小鎮完全不推廣旅遊業、甚至還有些許封閉,但是到了夏季卻總是能吸引業餘釣客,或者廉價旅遊團、背包旅行者到此一遊。


「你不是來釣魚的吧?」一個身穿白色西裝、有著金絲絨材質領帶、紫色襯衫,臉上掛著金框墨鏡的人走到白髮男子身旁,一邊投幣買菸,一邊說道:

「你沒有隨身攜帶保溫箱。」


「那麼,順著你的思路,我又是什麼?」白髮男子吐了口煙圈,道。


「殺手。」白西裝男子拍了拍菸盒,拆開包裝,點起一根菸,透過他的墨鏡,犀利的眼神看著白髮男子,道:

「我們早就收到情報,宗教財團法人聯盟已經派出了專家。

更準確地來說,是透過刺客公會重金委託,派遣了個厲害的殺手,據說最顯眼的特徵就是一頭白髮。

而白髮的殺手,在公會裡面最有名的就是『銀色死神』,屬一屬二的狙擊手,而你的釣具包裡面暗藏的東西則是狙擊槍。」


「盲猜是很致命的。」白髮男子拋掉了手上燃盡的菸,重新點上一根,道:

「我確實算是個殺手,但是跟銀色死神是完全不同人。

銀色死神是比利時籍的狙擊高手,單人狙擊最長距離是三千碼,但是那是在有輔助的狀態下,如果只是他單人作業,那他的絕對射程只剩下一半。

由於銀色死神是擅長遠程狙擊的殺手,所以你們覺得在尚未達到制高點前半路近距攔截,這個作法是有小聰明,不過那是針對他有效,畢竟那傢伙從來都不擅長近距離搏鬥;但是很遺憾,判斷錯誤、情報有誤。

你會把我錯認成銀色死神,那也是情由可原,畢竟我跟他都有著一頭白髮,但是卻有著決定性的差距。

一個專業的狙擊手,是會排除任何造成輕微手抖的不利因素,然而,尼古丁成癮者的最大影響,就是禁斷期間的手抖;狙擊手必須要長時間埋伏,所以絕大多數的遠距離射手都不會有吸菸的習慣。」


「你既然是殺手,也不代表我們判斷錯誤,不是嗎?」白西裝男道。


「正好相反,致死的錯誤。」白髮男子道:

「女人用毒、男人用槍,這是現代人對於職業殺手的既定刻板印象,你們似乎覺得只要傾巢而出、近距離包抄,就能夠解決用狙擊槍的殺手。

關鍵致命的錯誤點,就是你們覺得我所攜帶的是槍。」


隨著白髮男子一陣大笑,看著眼前包圍來近百的白西裝人群。

整齊劃一的邪教團、整齊劃一的白西裝,殺氣騰騰、手持兇器的過百人群,隨著一聲非人類語言的怪嚷,一夥人抄著武器圍砍上來。

白髮男子鄙視的看著那群人,手上抽菸動作毫不停頓,面對首波圍攻上來的人絲毫沒有怯意,直到眼前的人手裡的開山刀幾乎要砍到他臉上時,白髮男子才順勢反手奪刀、朝攻擊者脖頸反劈。

白髮男子的攻擊速度十分快速,他甚至都沒站起身,光是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一邊抽菸、一邊揮刀,十來個朝他撲來的人就被他向斬瓜切菜似的砍成好幾塊,他甚至連側身躲避都不屑,直切砍掉了揮舞著武器的手掌,再把襲擊者的頭顱給削了,動作行雲流水、快若流星,那群人甚至還沒意識到不妙,第一批襲擊者早已經血流成河、無人生還。


「事實上,我更擅長近距離戰鬥。」白髮男子接著說他尚未說完的話,道:

「但是我很懶的一個一個追擊,所以我很感謝你們的誤判,讓我可以省點力氣。

一起上吧,或許你們還有那麼一點機會倖存。」


面對剛才那血流成河的一幕,那群白西裝襲擊者頓時被恐懼籠罩,就算還有戰意,也只敢掏出手槍,不斷後退、不斷射擊,面對大量槍枝的亂射,白髮男子只是輕蔑的一笑,手中的刀子隨意的揚了幾下,那些勉強要打在他身上的子彈就被輕鬆砍落,並且一分為二。

隨著他起身、跳躍、翻空,他用著超乎常人的詭異彈跳力迅速翻進人群裡,手起刀落、寒芒四射,轉瞬間,近百來個白西裝人群成了幾百來塊屍塊。


此時,山坡上一台加速的車輛用著下坡加速的速度朝白髮男子自殺式的衝撞,面對那時速直逼一百二的BMW衝撞,白髮男子只有嘲諷一笑,轉身、橫刀一揚,那台車竟然被從保險桿位置被橫劈成兩截,裡面的駕駛更被直接腰斬,兩塊車子失速的撞向山壁,隨著汽油外漏引發爆炸...

白髮男子唯獨放過了一開始跟他搭話的人,除了他以外,其餘的白西裝人群已經盡數殲滅!


白西裝男面對眼前的恐怖景象,不知道是過度恐懼失去判斷,還是極度自信膨脹,他竟然站在原地不動,自顧自的抽著菸。


「原來如此,確實真的是一大失誤,你是【千劍萬刃白髮鬼】。」白西裝男發出一陣苦笑,道:

「殺手界裡面把槍林彈雨的世界硬生生當成武俠片的異類,同時也是把現實世界活成超級英雄漫畫的神經病。

嚴格來說,你也不能算是個全職殺手。

確實,你跟銀色死神都有一頭白髮,而且身高近似、同為混血兒,很容易被搞錯,畢竟在殺手界沒有人真的見過殺手真面目,頂多就是零星的外界敘述與中間人的轉達。

但是我也有所耳聞,你這個異類有自己獨特的準則,甚至是高額賞金也未必動容。


那麼,你是出於什麼目的來對付我們教團?正義感?還是維護正統庸俗宗教的正當且合理性?還是那群傢伙的賞金?」


「我對你們膜拜深海邪神不感興趣,同樣也對你們其他的所謂的奇蹟、恩賜、或者重生完全沒有任何意見。」白髮鬼看著眼前的白西裝男,重新點上一支菸,道:

「甚至是宗教財團法人聯盟的兩億美元酬庸也不感興趣;但是,你們讓我早上的咖啡不再好喝,所以你們得死。」



「這是什麼狗屁邏輯?」白西裝男詫異道。


「你別那麼急著想死,先聽我說完。」白髮鬼道:

「甚至這還是給你機會,聰明人也該趁我囉嗦的時間做好準備反擊。

我早上的時候,固定會去一間小餐館,點上三分鬆餅、一大分薯條、漢堡、三明治,以及一杯咖啡。

而我去的小餐館有位廚娘,她是一個家境不太好的單親母親,幾乎得全年無休的工作,才能養育自己的獨生女。

而她女兒好不容易高中畢業、考上了一間名流大學,成績優異到獲得全額獎學金,本來這個家庭有機會獲得改善、有機會重生;但是,那位母親的獨生女兒卻失蹤了。


那位少女打算在上大學前的暑假好好放鬆一陣子,趁假期和自己幾個朋友來到這個偏遠小鎮旅遊。

而你們卻把她們一行人做為活人獻祭的供品,貢獻給你們膜拜的神明,因此,少女失蹤後,那位單親母親終日以淚洗面,難以專心在工作上,所以我每天早上的咖啡變的非常難喝。

我的咖啡變難喝了,你們難道不用負責?」


「你他媽就因為這個理由,不惜滅了我的教團?不惜跟我們開戰?」白西裝男失態的咆哮道:

「你他媽不會換間餐廳啊?早餐店多的去了!」



「虧你們還是膜拜邪神的教團,難道你不知道我已經餓很久了嗎?」白髮男子道:

「如果沒有誠摯的心,人類的食物跟砂土嚼起來沒有兩樣,沒有飽足感、也沒有情感。

我都已經展現出了超乎常人的運動能力與機能,你還真的以為我是普通人類嗎?事實上,我更趨近於你們這些邪教團所崇拜的【那些鬼東西】。

我可沒打算往那邊更加靠近,我可是極力的想方設法避免這樣惡化下去,我可以感受到飽足感的覓食處幾乎所剩無幾了,現在都是快餐店、速食文化,能夠在餐盤上獲得飽足,對我來說已經是很稀有了。


然而你們的行徑讓我失去了一個固定的覓食處,我有可能不找你們算帳嗎?」


隨著白髮鬼的聲音逐漸高昂,一團巨大的陰影延伸了出去,方才廝殺處的血肉、屍骸、殘渣全部被陰影中延伸出來的不可名狀物體拉入陰影之中,隨著可怕的摩擦聲、蠕動、糾結聲響,近百具屍骸殘塊全數消失殆盡,彷彿那些人不曾存在過...


「...原來如此。」白西裝男面色難看的說道:

「你被【那個世界】侵蝕了,所以才會產生這種異變。

這的確不是小事情,因為這種異變是不可逆的,沒想到我們竟然招惹到了另外一個上古存在物,這已經是實質上的宗教戰爭了。

你故意把我這個代言人留到最後,是因為我跟那裏有著聯繫,還存有著能量,打算把我給吞了吧?」


「我更希望你趁我說話這段時間好好利用這份聯繫,引發一些現實世界不存在的奇蹟。」白髮鬼道:

「但是你並沒有好好把握。」



「有用嗎?」白西裝男面如死灰,道:

「正如你所說,我的確有著那個世界的聯繫,就算我能引發奇蹟,面對早就已經是【皮囊】的你來說,仍舊是以卵擊石。

我還不如別浪費這份能量,接受死亡還比較實際。

我太清楚【那個世界】的手段,能夠死還是比較幸福的,要動手就動手吧!」



「如你所願。」白髮鬼抽出釣具包中藏著的一把詭異劍刃,直接刺穿了白西裝男的胸膛。

那把詭異劍刃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金屬材質,更像是某些風乾的血肉、骨爪組織,上面還有三個黃澄澄的活眼珠,畸形不對稱的鋒利刃口,在握把處糾纏著許多類似頭髮的絲狀物,勉強只能呈現某種粗糙的劍刃雛形而已。

隨著怪劍刺入胸膛,白西裝男瞬間就被吸取抽乾,成為一具風乾的皮包骨,隨著怪異的劍刃鼓脹出許多膿泡,白西裝男完全消失殆盡,不留一點殘渣。

然而,白髮鬼卻突然調轉劍刃,朝自己的腹部猛力一插!


隨著白髮鬼咬牙的痛苦嘶鳴,劍刃前腹直通後背,然而他的傷口湧出的不是鮮血,而是綠黑色的汁液,綠黑色的黏液開始任意擴散、恣意生長出扭曲的觸手狀物體,不斷往地下深處蔓延。

觸手狀物體在地下迅速的擴張、伸展,直到他們觸及了某個類似肉球的物體,而那東西就是小鎮上邪教團祭祀的邪神雛體,尚未成形、但是還具備了生長力。

那些觸手物體纏住肉球、輾壓、掐碎、將肉球貪婪的吞噬吸收殆盡,隨著白髮鬼抽出劍刃時,這些物質全部逆流回他的傷口,在他腹部的傷口匯集成某種噁心的肉瘤。

肉瘤用著可怕的速度膨脹、生長,沒多久就已經比人還要龐大了,白髮鬼從褲口袋中掏出一張尋人啟事,他將那張傳單盡數吞入口中,一臉痛苦的嚥下。

隨著肉瘤迅速的膨脹、滋長、緊接著直接爆裂,爆裂的肉瘤中流出一攤類似羊水的物質,以及一個赤裸著身子的少女。


「...終於。」白髮鬼長吁了一口氣,他抱起少女,將自身的上衣脫下來給少女披上,一臉如釋重負的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然後整個人疲倦無比的拖著自己的詭異劍刃,直接從小鎮上消失了蹤影。

沒多久,一群類似政府公務員的人火速趕往現場,他們只找到那一臉茫然的少女,而至於其他的什麼都沒有剩下。



「那傢伙越來越誇張了。」類似公務員的人說道:

「這個小鎮的邪教團消失了,就連他們所膜拜的東西都不見了,沒有半點物質跟能量殘留。」


「畢竟就他現在的狀態,還沒完全到那一程度,轉換率不高。」另一個類似公務員打扮的女性說道:

「消耗掉那麼多人、甚至是一個邪神的現世雛形肉囊,只為了復活一個人而已。」


「是什麼重要的人嗎?」另外第三個人趕緊問道。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沒人知道他的準則在哪裡。」類似公務員打扮的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