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彼其之子-美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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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1-05
此時,在河東郡守府的客室裡,嬴華和嬴墨月從外走進來,旁邊的使臣隨之跟著到嬴駟的面前,而嬴駟則看著竹簡問了嬴墨月一句「墨月啊,看清楚了嗎?」。
「是,門外不足百人,多為王宮儀仗侍衛,廂房處不到二十餘人,是一般的步卒,臣妹猜測,依照我們現在的實力來看,解決這些步兵綽綽有餘。」
「彭城距離此地有多遠?」
「半日路程,不過君上還要去彭城嗎?」
「當然要去,不去就是失禮了。」
「可是臣妹想著,說不定彭城相王大典那邊已經做準備了。」
「既然有心相王,怎能無膽赴會?」
嬴華嘆了一口氣,當即罵魏王說「這個老東西的心眼也太毒了。」,接著,嬴駟把竹簡丟在案桌上,並看著嬴華和嬴墨月說「夜半動手。」。
就在嬴華和嬴墨月點頭遵命時,有人忽然敲了客室的門,嬴華轉頭回望,並詢問「門外何人?」。
隨後,只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魏府僕役給秦君送飯。」。
嬴華聽完後,先是回頭請示指令,嬴駟點頭示意之後,便走去打開了房門。
接著,兩位侍女走了進來,其中一個拿著木頭盒子的侍女非但氣質優雅,且走路的姿態頗有貴族風範,嬴墨月仔細看了看,總覺得穿著婢女服裝的侍女有種名門望族的違和感。
而後侍女們將木盒放在地上並打開來,並將裡面的菜樣都端出來,嬴駟起身之後,拿著竹簡從案桌走來,一眼看向那一位不停顫抖的侍女說道。
「魏國的小奴,是否在想...秦國虎狼之君,怎麼沒有青面獠牙、惡聲惡氣啊?」
侍女沒有回答,反而是另一位侍女她回了話「是啊,都說秦國的國君苛政暴歛、兇殘嗜殺、不恤子民、不敬臣工、六藝不通,專擅殺人。」
「見了之後呢?」
當回應的侍女正要再說的時候,方才隻字不說的那位侍女答話了。
「不如傳說中可怕,不過,鬱鬱寡歡、心事重重,也不像和善可親之人。」
「唉...寡人竭誠盟魏,卻半路遇襲、僥倖逃生,又被重兵囿禁於此,你們教教寡人要如何高興?」
嬴駟說完便把竹簡扔到一旁,走回案桌去時,那名侍女又說了一句「我王之過,奴婢向秦君請罪。」。
嬴駟聽見這句話後,便立馬轉身,用一種不可思議的口氣看著眼前說話的侍女斥道「好大的口氣啊,你敢替王贖罪?」。
「古人云,王之過、臣不諫、臣之罪;臣諫之、王不改、臣替王改之。」
嬴駟聽完後,就認真的看向了那位侍女,並緩緩朝他走去,隨即問道「這是哪位古人所言呢?」。
「民女,一時記不起是哪位先賢所說過的話。」
但在詢問還尚未得到答案時,兩名侍女見時候已到,對著嬴駟鞠了躬邊說「奴婢退下了。」。
正當兩個婢女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嬴駟忽然脫口說出「嬴華、墨月,還不見過魏府小姐?」。
就在嬴華還分不清楚兩個婢女到底誰才是魏府小姐的時候,嬴墨月卻早就看出兩個侍女之中的魏府小姐。
不等嬴華反應,嬴墨月就率先對著那名滿是貴族氣息的婢女問好「末將嬴墨月,見過小姐。」。
直到嬴墨月講的時候,嬴華才反應過來,並用一種尷尬的口氣向其問好「喔,末將嬴華,見過小姐。」。
接著嬴駟也跟著向那位魏府小姐說聲「嬴駟見過小姐。」。
侍女倆裡,有一個婢女回頭看向嬴駟解釋說「秦君認錯人了。」。
一說完,正要起步離開時,卻被嬴華和嬴墨月擋在前面,隨後,嬴駟說了一句「小姐,能否助我?」。
「我們只是一介奴僕,手無縛雞之力,如何相助?秦君還是放我們出去,不然大人生氣,你們擔待不起。」
然而,轉身回話的卻不是讓魏王認錯的侍女。誰都看的出來,沒有回頭的才是真正魏府小姐,但嬴駟卻拿方才的話說。
「剛才你家小姐說過,王有過、民女可指出糾正。小姐,現在就有個機會。」
最後,那位沒回頭的侍女,轉過身去,眼露義不容辭的神情看著嬴駟,並用一種勇敢的口氣,詢問道「請秦君示下。」。
「彭城之約不能在此耽擱。表面上魏王盛情將寡人留在此地,實則阻我會盟,此事傳揚出去,天下人恥笑的並不是我秦君不能赴約,而是魏王計窮、心胸狹窄、行事荒謬。」
旁邊的秦國使臣也在旁助話說道「小姐,秦君被囿禁於此,定會大白天下,如果小姐能夠出手相救,就當此事沒有發生過,秦君大度,不會計較此事的。」。
「小姐,嬴駟拜託了。」
只見魏府小姐猶豫了一陣子,便當即回覆嬴駟說道。「請秦君說話算數。」。
侍女憂心的拉了拉魏府小姐的衣袖,魏府小姐不多加理會,穩定心神的繼續說「如能赴約,能否不與魏國再生嫌隙?」。
「小姐,老爺要是知道了,會怪罪下來的。」
「父親若是知道是我王之過,一定會贊同我們的,秦君請隨我來。」
隨後,魏府小姐走到了房間的一處擺放陶器的空間,然後手指著一個欄桿,並說著「二位,請幫把手。」。
嬴墨月和嬴華正準備要抬欄桿時,嬴駟忽然叫住嬴墨月。
「墨月,你是女孩子,力氣不大,我來吧。」
「多謝君上關心,但是臣妹雖為女兒身但尚且能搬動這樣的物品。」
但見嬴墨月和嬴華輕輕鬆鬆的就把欄桿給抬了起來並移到後方去,站在一旁的秦國使臣和魏府小姐都有些訝異,至於嬴駟和嬴華則是一副「習慣了。」的表情看待。
搬開欄桿之後,魏府小姐和其身邊的侍女,從原本的欄桿處掀起了地毯並開始解說「荷澤為邊塞守郡,官府私邸都備有暗道。」。
掀開地毯便發現板塊上有一塊正方形且顏色不同的磚塊,魏府小姐將其搬開後,接著又說「通過此暗道,越過獐子嶺,便是通往彭城官道的方向了。」。
嬴駟朝著洞內看了看,覺得一種不安心的感覺,嬴華隨即主動請纓「君上,我先下去看看吧。」。
然而,就在要進入暗道的時候,房門被大力踹開,隨之進入的是魏將-徐執手握長劍且帶領士兵進入。嬴墨月、嬴華見狀,當即拔劍戒備。
「秦君,末將冒昧問一句,秦君此舉是何意?」
嬴駟沒有回答徐執的話,反而一手拔劍,一手將魏府小姐拉了過來,並將劍架在其脖子上。
見其危險的徐執要衝上前去時,嬴駟卻趁勢威脅道「此乃郡守千金,爾等若不退下,寡人便一劍殺了她!」。
站在一旁的侍女生氣的反罵嬴駟說。「我們救你,你反倒要脅人質,真是虎狼之君!」。
「秦君,末將再警告於你,若不放下你手中的劍,便休怪末將要將爾等一併處死!」
此時,門外跑來了老郡守魏修以及拿著短劍的家丁,大聲吶喊著「誰敢動手!」,當即哀求「秦君且慢。懇請秦君,放我女兒回來吧。」。
「寡人若能赴會,令媛自然無礙,否則~寡人只有拚命了。哈哈哈!」
魏修緊張的大聲說了一字「不!」之後,嬴華趁機將劍架到魏修的面前,嬴墨月則拿劍守著側邊。於是,嬴駟等四人挾持著魏府小姐往府邸的大門走去。
走到了府邸的大門口,秦君儀仗的車隊早已在外等候,嬴駟見此情形,格外驚喜道「墨月,做的好,多虧有你提前準備啊。」。
「未雨綢繆,是進入困局的必要退路,不過臣妹還是多謝君上誇讚。」
就在嬴駟正準備要上車時,跟著前來的魏修忽然說出「如果我答應秦君離開這裡,你可否放了我的女兒?」,嬴駟反問「如何答應啊?」。
一旁的跟著出來的魏將徐執又對著魏修說「老郡守可知私放敵君,該當何罪!?」。
「你住口!你們都給我放下刀劍!」
一聽魏修的命令,家丁們和徐執帶來的士兵們都放下了兵器,嬴駟也識相的把手中的劍託給了身旁的嬴墨月。
「好,既然魏大人如此幫忙,寡人就要小姐再送一程!」
嬴駟說罷後,便雙手推著魏府小姐上了準備好的車駕,然而魏修想要上前勸止時,卻被嬴墨月、嬴華持劍阻擋。
而後,嬴墨月和嬴華分別騎上了在府門前早已準備好的馬匹,帶著儀仗軍隊離開了。
暗夜時分,嬴駟等人連夜奔波,嬴墨月和嬴華騎著馬在車駕前方探路,儀仗軍隊緊隨其後,但後方卻有老郡守魏修率領的家丁駕馬跟蹤。
在車駕裡坐著的,是一位是害怕的魏府小姐,還有一位是臉色肅然,且將劍佇在車板上的嬴駟,忽然車駕一陣搖動,魏府小姐失去平衡往窗邊撞去,一旁的嬴駟反射性的將魏府小姐摟了回來後,便將摟著魏府小姐的手,給慢慢的伸了回來,而魏府小姐被這樣的溫柔給感動的開心了起來。
「唉...被迫之舉,請小姐贖罪。」
嬴駟帶有愧疚的口氣這麼說,魏府小姐未發一言,只是靜靜的看著前方發呆。
經過了幾個時辰,天空已逐漸破曉,車隊儀仗輾轉從山谷地形的荷澤地帶,來到了一覽無遺的彭城官道,然而後方駕著馬的家丁,卻仍追著車隊,大喊著「秦君放人!」。
車駕之內,嬴駟看了看魏府小姐的樣貌,忽覺一片祥和,意識又情不自禁的深陷其中,隨即帶有詩意的口氣說「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異乎公族。」。
隨後嬴駟將頭靠向了魏府小姐的脖子一聞,隨後強吻上去,而魏府小姐則又打又踹的反抗,但始終沒有嚇阻其行為,於是便停了手,順其自然的接受了。
嬴駟和魏府小姐在旁邊透著布窗的影子,全都給嬴墨月看到了,然而領隊裡卻有一人不識好歹的稟告,至於是誰,這就無從得知了,興許是上一個不知好歹之人吧。
「君上,此去彭城還有一個時辰。」
聽見嬴華的稟告,嬴駟慢慢地將嘴唇脫離魏府小姐的嘴上,並用一個賊笑的面容看著害羞的魏府小姐邊擦了擦嘴唇,但是後方卻一直傳來「秦君放人!」的聲音,使嬴駟有些惱火,於是令車駕停止前進,而後把魏府小姐帶了出來,並道謝的說『小姐救命之恩,嬴駟銘記。』。
嬴駟說完後,將身上的玉珮交給了魏府小姐,但見魏府小姐猶豫地看著嬴駟,嬴駟便將玉珮放在他的手上,並將一隻手連帶著魏府小姐的手一起握住,魏府小姐想要甩開的時候,嬴駟卻臉帶笑容,死抓不放。
最後嬴駟的手被甩開來時,魏府小姐卻發現他將手給甩開的同時,也把玉珮跟著緊緊抓住了。
接著,魏修心急火燎的跑向魏府小姐並問了一聲「紓兒,你沒事吧?!」
「爹,女兒沒事。」
當魏府小姐和魏修重聚後,嬴墨月當即命一小卒前去備馬,看見這一幕的嬴駟,則是向魏修道歉的說「大人,無奈之舉、還望海函。車駕與小姐現奉還,嬴駟就此別過!」。
嬴駟說完,便一腳騎上了小卒拉來的馬背上,隨即一騎絕塵的縱馬而去,身後的嬴墨月和嬴華以及剩餘的親衛騎兵,也跟著嬴駟一同離開,留下的是魏府小姐依依不捨的眼睛和車駕。
中午時分,彭城相王大典禮台下,已經傳出了奏樂的聲音, 台下站著的,有各國的國君,其中又以齊公和魏王領頭,但一旁的惠施卻急忙的把田嬰拉到旁邊去說「大典之時,由我王執牛耳,請齊公切莫錯矣啊。」。
「惠相大謬。齊公受邀,魏王請尊,主賓不能錯。」
「既是我王邀請齊公,自然是我王走東道。」
「惠相別忘了,此地雖為宋國之境,可也如同齊境一般,那能輪得上你們魏國作東?」
「宋乃齊國附庸,宋、薛、魯、鄒也是看在齊公的面子上來祝賀,這些老夫都知道,可是我王畢竟已然稱王,怎麼可能讓一個公侯執牛耳!?」
「既然惠相如此頑固,那這相王之典暫緩,待我稟明君上,再定吉日也不遲!」
田嬰眼看說不過去,扭過身去,正要向齊公稟告時,惠施忽然一手拉住不放「哎呀,惠相你這是做甚,做甚!?」。
「好、好、好、就依你!都依你!」
「這就對了。」
當兩國相國的爭吵結束之後,台上的占卜官喊著"吉時已到"的口號並接著說「恭請齊公、魏王、秦君,韓侯、宋侯、魯侯,登臺!」
然而,六國之中,其中秦國的秦君還沒有到場,齊公看著四周,之後又看向魏王說「秦君恐怕路上耽擱,要不要再等等?」。
「嘖,說不定他在半道上自個兒都覺得不合適就打道回府了,不管了,既然吉時已到,我們就不等了吧,來!」
於是魏王牽著齊公的手一併走上了登王臺,於此同時,嬴駟和嬴墨月、嬴華等人正快馬鞭策的趕往彭城的路上。
然而,登王臺左右邊的禮官卻已經給齊公戴好了王冠,隨之是天子特使「王昭君」的登臺。
「天子特使王昭君登臺!」
另一邊,踩著沙灘與海水的馬蹄聲停了下來,嬴華指著前方稟告嬴駟「君上,我們到泗水了!」
「我們距離彭城還有多遠!?」
「前方就到了!」
「好...亮旗!」
嬴駟一聲令下,身旁的騎兵們紛紛亮出秦國的旗幟,接著繼續趕路。
回到登王臺,王昭君急急忙忙的從禮官手中接下胙肉,但卻在爬到最後一個階梯時,忽然跌倒了。
齊王和魏王轉頭一看,站在旁邊的國君們都紛紛詬病王文昭的失禮之處。
「天子賜胙,竟如此怠慢。」
「這是大不敬啊,這是。」
王文昭倒在地上看了一下齊公和魏王的臉色,要上前拿回胙肉時,魏王故意咳了一聲,怒瞪著王文昭,一旁的齊公似乎也是怒而不言,只好趕緊叫禮官再去拿兩塊新肉,而後向諸侯解釋「各位,莫急、莫急啊,稍等片刻啊,肉還有,肉還有。」。
「哼,這叫什麼話,天子祭祀文王之貢品,怎麼叫肉?」
「周室公子竟然如此不敬!」
王文昭被罵的狗血噴頭,於是心中懷了怨恨,卻又敢怒不敢言,但還是從禮官接過胙肉後大喊「齊王、魏王,聽詔!」,隨即宣示「齊國、魏國,結盟互王,順天意、承民意,天子欣聞,賜胙以賀!」。
王文昭宣讀完天子口詔後,便將裝著兩塊胙肉的盤子放到齊、魏兩王的面前,齊、魏兩王高舉胙肉,朝拜周文王的壇上,而四周也開始充斥著"恭賀齊王"和"恭賀魏王"的歡呼聲。
典禮結束後,齊魏兩王和其他國君與王文昭一同下臺,但此時王文昭開始反彈方才薛、魯兩國君的詬病。
「兩位剛才提醒得好啊,在下怠慢天子賜胙,的確不恭不敬,薛魯等國,禮儀之邦,一直遵從周室,天子亦是欣慰。今日兩國互王,從此這天底下又多出幾個王了。諸公反倒不說話了?」
見其各諸侯面有怒色的不發一言,王文昭又接著嘲諷「果然禮儀之邦啊,非禮勿言、非禮勿言呀~」
剎那間,大門外忽聞幾聲大喊「諸位且慢!秦君赴會來遲!」,隨後,數十名駕馬之人,衝進相王大典,而這些人便是嬴駟一行人。
嬴駟、嬴墨月和嬴華帶領十幾個親衛騎兵進到相王典禮後,便迅速下馬,且跟著嬴駟走到典禮台前,齊王問道「來者可是秦國國君?」。
「一路羈絆,耽擱大典,還請齊王和諸位國君恕罪!」
話語甫落,卻見魏王輕哼一聲,當即諷刺的說「秦君若能早到一個時辰,就能改稱秦王了,看來秦君是有稱王之心,卻無冠冕之命啊。」,而面對魏王的一番冷嘲熱諷,嬴駟則反諷「非是天命為難,實有小人阻道啊。」。
「喔?那就請秦君說來聽聽,這個小人是誰啊,膽敢使秦君赴會來遲。」
「呵呵,魏王你可有興致一同來聽?」
嬴駟笑著看著魏王,一旁的齊王也等待回答,只見其簡單說了一句「王典已畢,寡人在大梁尚有政務要忙,秦君若閒,不妨告訴大家聽聽吧。」。
說完正要離開的時候,嬴駟展開雙臂擋住去路,魏王一副囂張的眼神看著嬴駟,並質問「秦君,此為何意啊?」。
「無何意,只是想問問魏王,為何在荷澤山道上劫殺寡人?」
魏王怒得拉開頂冠上的珠簾,火氣急上的怒瞪著嬴駟,隨後改變了臉上的表情,裝傻充愣地反駁「哦~這種事情啊,這句話出自秦君之口,那要有真憑實據,否則就是血口噴人,當著這麼多王侯面前,毀我聲譽!你要當心啊...」。
「喔,多謝魏王關心,不過寡人以為還是魏王該當心哪。寡人誠心來此會盟示好,差點為小人所害。」
眼看現場火藥味有些過於沉重,齊王跳出來制止雙方「好了、好了,秦君不要再意氣用事了。」。
「這回沒做成王,來日再找個機會成全秦君的心願。不妨這樣,昭文君還有一塊胙肉,只是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秦君若是不嫌,就讓他將其奉上,我們也可以改口稱你為王,如何呀?」
一聽到還有稱王的機會,嬴駟的眼神霎時亮了起來,而嬴華要上前勸止時,嬴駟卻穿過各國的國君來到了落在地上的胙肉前面,隨即對著胙肉拜了又拜,之後高舉胙肉,用一種尊敬的口氣,邊說「天子賜胙,當以國禮尊之,棄之於地,大不敬。」。
說完後,嬴駟起了身子,雙手捧著掉在地上的胙肉,並交給昭文君,昭文君敬佩的從嬴駟的手上接過胙肉,隨後感佩的謝道「秦君志高、秦國有望,來日如若稱王,我必定親赴秦國賜君、文武胙。」。
「不敢…」
嬴駟的行為,讓在場的所有人表示欽佩,特別是薛、宋、魯、鄒等國君更是對嬴駟刮目相看,然而,齊王身旁的魏王卻不這麼想。
「天下形勢是動盪不安,來日?來日還不定是風是雨呢。寡人聽說啊,秦君離國之時,朝臣們已經從事咸陽易主之事,秦君今日稱王未遂,萬一回國之後又失君位,那豈不?唉…」
這時見不得嬴駟好的魏王,開始一連番的言語攻勢「秦君啊,安生的在自個兒家裡窩著不挺好嗎?幹嘛非要跑到這麼老遠來,煞自個兒的風景、掃大家的興,再說這數年以來,秦國是打了幾場勝仗,但是到底尚屬卑賤小國,竟敢也意想稱王?不自量力~哈哈哈…」。
嬴駟笑了兩聲,隨後有一種輕鬆的步伐走到魏王的面前,學起了在咸陽殿內表演的戲子腔調「我的王啊~不想你對秦國的政事如此費心,你老這身子骨…行嗎?」。
「若論來日啊,嬴駟有話相告,我看你老的來日。嘖,不多矣~」
「你!」,被激怒的魏王,手指眼前的黃毛小兒,但嬴駟肆無忌憚的繼續說了下去「你魏王以為啊…與齊國相王、兩國會盟,那有恃無恐,但不曾聞報嗎?」。
「楚王已率軍北上,欲與齊、魏刀兵言歡了。」
魏王聽完了之後,臉色開始凝重起來,嬴駟也在旁邊一副得意的樣子笑了笑,於是魏王也跟著微笑的對著嬴駟說「秦君多慮了~楚蠻來犯、寡人不懼,魏國從來不怕送上門找死的人!」。
「喔!?魏國還不怕敗?敬佩之至,咱們魏王與外交戰數十年,雄才大略、屢戰屢敗,誤國誤民、仍不思謀政,居然稱王上癮!?」
嬴駟對著魏王的一番潮笑,魏王看得火氣直上,心中的怒火在嬴駟的三番兩語之下而熊熊燃燒著,此時的魏王恨不得立刻將眼前的黃毛小兒千刀萬剮。
「魏王啊,我勸你,這頂王冠與他人是尊號,與你未必就是護身符~趁此高臺未拆,我勸你,卸王冠、罪己誤國。一來,可平楚國之怒;二來,可謝辱秦之罪。你劫殺寡人,那是跟我玩遊戲,但秦國定會以為這是宣戰啊,寡人返國焉能不聚兵抗敵?陪你戲耍一番哪?」
「你要是能返得了國那就是萬難!有沒有想過千里赴會、屍留異鄉!」
魏王說完的當下,周遭的魏卒紛紛將兵器對準嬴駟,嬴墨月和嬴華見狀,也迅速拿著長劍衝了過來並與魏卒對峙。
「呵...好嘛!那今日寡人就把話留在這高臺之上,我這一行人,若有絲毫傷損,秦國必傾全國之兵,乃至一草一木,傷一人、殺十人、傷十人、殺萬人,無非是個毀城滅國、以血換血啊?」
而就在雙方準備開殺之際,齊王又前來勸解「二位息怒、二位息怒,以和為貴,我們相聚在彭城,宋公已備了酒宴,不如我們來個一醉方休,如何呀?」。
「好!齊王請。」
只見齊王牽著嬴駟的手一同走去酒宴,而嬴墨月和嬴華則站在齊王和嬴駟的後方以防不測,站在原地的魏王也只能暫時看著齊國的面子跟著去酒宴了,站在一旁的惠施發了呆,被田嬰拍了肩膀一下後,才一同走去酒宴。
然而,就在惠施剛轉身時,有一位斥侯來報「大人,秦軍在河西聚兵,昨日已有十數萬士卒渡過黃河。」。
「等等,你說十數萬!?」
聽見這個消息的惠施,急忙的跑到酒宴去,並將魏王請至寢室,好得以稟報消息,聽聞此報的魏王,心神開始慌亂了起來。
「一眨眼的功夫,十幾萬秦軍就冒出來了!?」
「看來秦君離秦早有防範,魏軍主力盡在東境,河西駐軍不過區區五萬,秦軍奪地事小,但要是再鬧出一個圍攻大梁都城,魏國可就真亂了。」
「話別說的那麼早,會不會是他們使詐啊,杜摯不是在信上說,嬴駟兵權未收,他怎麼能調兵遣將呢?」
「秦君還有一個三朝忠臣,太傅「公子虔」雖無虎符,但孝公所授秦公劍卻可隨時調兵啊。」
「難怪這小子敢孤身赴會,他是有備而來呀。」
「唉...就暫且示弱,把這場鬧劇先平息了吧。」
「示弱?鬧劇?你還真把這件事情當鬧劇看啊,慌什麼呀?嬴駟他現在人不在秦國,身邊只有區區數十人,我向他示弱?除非他不怕死!」
「何時聽說秦人怕死?」
「別長他人志氣!」
此時的咸陽城內,有一群老臣正大張旗鼓的走到太傅府的門前,帶頭的甘龍、杜摯,率先進入太傅府裡,見到拿著竹簡閱讀的公子虔,隨後,甘龍質問著公子虔「太傅陳兵魏境,是何用心啊?」。
「君上彭城赴會,魏國必有所圖,河西調兵,便是為了震懾魏王。」
「秦國貿然出兵,恐怕不妥吧。」
「為君上安全計,不妥也就不妥吧。諸位來此問罪,老夫也明白意在何處,但無論如何,秦國之君不能死在魏君的手上!真要易主,還是要耐著性子,等國君回來,再動手也不遲。」
公子虔說完後,甘龍和跟隨其後的老臣們商量之後,杜摯便先走了出來向公子虔道歉「太傅高見,我等攪擾了。」。
於是甘龍等一幫老臣,便先走出了太傅府的大門,杜摯又問了一句。「太傅的話,當真?」。
太傅一言不發,杜摯的心中便埋下了對公子虔的一顆懷疑的種子。
回到彭城的酒宴上,就在齊王與眾國君把酒言歡時,唯獨嬴駟待在自己的寢殿裡喝酒吃肉,身旁除了嬴墨月、嬴華站著以外,還有一位秦國使臣坐在座位上,此時,一名秦卒守衛從門外走來向嬴駟稟報「君上,魏相求見。」。
「請他進來。」
「遵命,請魏相!」
惠施走進寢殿裡,先是拜了幾下後,便低著頭面對嬴駟,隨後用自責的口吻,解釋道「此行陡生波折,冒犯秦君,在下深感痛惜啊,不過,秦君乃寬厚之人,還請秦君不要放在心上。」。
一旁的秦國使臣聽見惠施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當即從座位站了起來,對著惠施怒斥道「先是劫殺,後又前來奉承,君上現在到成了你們口中的寬厚之人?呵呵呵...魏相果然會說話呀。」。
「冤家宜解不宜結嘛。我王行事偏頗,做臣子的無能為力,但我向秦君保證,魏國無意與秦國為敵,再說,秦國和魏國世代近鄰......」
嬴駟還沒有聽完惠施說完,便拿著酒樽稍微用了力往案桌上敲了一下,惠施嚇得不再出聲,卻只聽聞種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惠相,有話直說,寡人洗耳恭聽之。」
「老夫,願力促兩國交好,不知秦君意下如何?」
「.....大老遠跑這一趟,嬴駟為什麼呀?不是為了那頂王冠,也不是為了那塊乾肉,秦國有心與山東列國交好啊...絕無兵戎相見之意,可是魏王做得是否太失人心了?」
「幸虧有墨月和我嬴華在,我嬴駟命大才撐過去的。」
「依外臣來看,秦君豈止命大,福氣也大呀。」
「哼,不敢當~敢問這話從何說起啊?」
「秦君途遇劫匪......」正說到一半時,秦國使臣又跳出來糾正並指責惠施。「是魏卒!什麼劫匪啊!?」。
「唉呀,秦使睚眥必究,何苦來呢?劫匪,是劫匪~」
當秦國使臣還想反駁的時候,惠施卻辯得秦國使臣啞口莫辯,只好忍氣吞聲的轉過頭去,而惠施則繼續方才所說的話。
「秦君途遇劫殺,左右奮勇,先逃過一死,深陷囹圄又有美人相救,再躲過一難,魏國之行有驚無險,雖未相王,卻得一后,這豈不是命大,福氣也大嗎?」
「等等,雖沒相王,卻得一后?后在哪裡?」
「看來秦君善忘啊,昨日剛從魏府裡出來,怎麼就忘了?」
「哦~落腳魏府,原來是惠相的大謀啊!?」
「正是,但劫殺絕非老夫所為。」
「下榻魏府,並派徐執前去護駕,就是因為擔心秦君遭遇不測呀,可還是晚了一步。」
一旁的使者吐槽道「既然惠相如此費心,看來君上還得感激惠相才是了?」,惠施也趕忙的說「哎呀,你待老夫把話說完,再打趣老夫也無妨呀。」。
「那位魏紓姑娘,才貌出眾、溫婉可人,雖身處魏東偏境,還未到及笈之時,從大梁趕來提親的王公貴族便絡繹不絕,通往荷澤的官道上,盡是求親的車仗,但...此女心高、其父溺愛,便一直沒有定下姻親。惠施冒昧,想做這個媒,不知秦君意下如何?」
「惠子妙人,居然能想出這麼一個兩國交好的"壞"主意,呵呵呵。」
「秦晉之好歷來有之,非惠施想出來的。」
「嗯...是~寡人如果不答應呢?」
「秦君若是不答應,那便與下戰書無二致了。」
「唉呦~嚇死寡人了。」
「不敢,只是斗膽諫言,還請秦君三思。」
「嗯...三思。」
這時的魏府,魏紓在自己的寢室裡,拿著嬴駟贈予的玉佩,癡情的看著。
「彼其之子…美如玉…殊異乎公族…美如玉呀。」
當魏紓沉浸在自己的春夢時,一旁的侍女走了過來,大喊了一聲。
「小姐!」
「啊!?你何時來的呀…?」
「我一直在小姐身旁啊。」
「哦~小眉知道了,小姐現在呀,心中有人,眼中再無旁人了。」
「好你個丫頭,竟敢取笑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魏紓一說完,便笑著的往小眉靠近,小眉趕忙的逃跑,魏紓追了上去,經過一番嬉笑打鬧之後,小眉投降的坐在案桌上,眼看魏紓就要撲了過來時,小眉急忙喊道。
「小眉錯了、小眉錯了,小眉還有事想問呢。」
魏紓停下了動作,邊走到玉佩旁,邊回答小眉說。
「何事啊?」
「小姐,這玉飾是…?」
當小眉好奇正要伸手去拿時,魏紓忽然搶先一步拿走玉飾。
「奴婢可沒掠美之意,只是好奇,你說,這秦君的玉佩,不雕龍鳳、不琢虎豹,卻是一隻燕子。」
「秦人先祖,祭祀之神、護佑之神便是燕子,據說,秦人始祖於野外吞食玄鳥之卵,回家受孕,生下一子,便是秦人最早的首領「伯益」,玄鳥便是燕子,益者,就是燕子的鳴聲,所以秦人宗室所佩物器多有此型。」
「原來如此…不過小眉還有一事不解。」
「不解,就閉嘴存疑~」
「不得小姐解惑,這一宿都睡不著,我就是想啊…秦君的玉佩,聽小姐這麼一說,果然珍貴,但是…他為何單單只送玉佩呢?」
「呵…難不成送我劍嗎?」
「答謝恩人,要嘛送錢、要嘛送寶,這玉佩可與香囊一般,定情之物啊。」
「天呀小姐,原來秦君對你有意!?」
「好你個丫頭,這次絕不饒你,給我過來~」
於是,魏紓和小眉兩人又纏在一起嬉鬧著。
這時的嬴駟用布擦著劍,看了看正反面的劍身後,又故意將劍鋒對準惠施,惠施反射性的後退了兩步,嬴駟見狀,就把劍收回劍鞘去了,在這種尷尬的情況上,嬴華走了出來對惠施這麼說。
「欸,你們先是逼殺,這又逼婚,我說你們魏國怎麼盡出此等…下作的手段啊?」
「既無逼殺,更無逼婚,公子華將軍,魏國的確是想以婚示好啊,秦君,就不要再猶豫了。」
「嬴駟入魏…所遇的第一好人就是魏紓姑娘,這第一妙人便屬魏相了。」
「秦君…這是答應了?」
「嗯,答應了,此事有勞魏相了。」
「好,太好了,我即刻就去籌辦秦君大婚之事,還要稟奏大王冊封魏紓姑娘,讓他風風光光的嫁到秦國!」
眼看惠施臉帶興奮且又連綿不絕地說話,讓嬴駟不耐煩的說了一句「我插個兩句,行嗎?」,而惠施也趕緊冷靜了下來。
「彭城之行能如此收束,足慰我心。」
「至於,途中的那些風波,不過是雞毛蒜皮,呵呵…但也不敢言忘。」
聽見此話的惠施,心裡一驚,面有難色的告辭了。
然而,這時的魏府,此刻正處於混亂之中。
「爹!你這是!?」
當魏紓跑到大殿時,看見幾名士兵架著魏修。
「紓兒…爹沒事的。」
隨著一聲「帶走!」之後,魏修便被士兵押走,隨後,魏紓騎著馬到了大梁的相府,並經過僕人的帶領下,魏紓見到他父親的故交,那人便是惠施。
「大人,魏小姐求見。」
惠施聽到魏紓在門外等候時,急忙的跑了出來接見魏紓。
「相國大人,秦君是我所放,與家父無關!」
「可郡守大人的確是縱兵囚禁了徐執將軍,才致使秦君逃脫呀。」
「這是因為家父憐惜小女性命,情急之下才有所為啊!」
「這些老夫都知道,可大王不聽啊。」
「懇請大人,念及與家父多年故交之情,出手相助吧!」
魏紓說完便跪下向惠施磕頭。
「哎呦,小姐快快請起,快請起。」
「小姐啊…老夫有一策,你可自救,而且壞事還能變成好事。」
「請相國大人明示。」
「你覺得秦君如何?」
當惠施講到這部分時,魏紓的臉上開始多了點少女懷春的模樣。
「若嫁入秦國,你意下如何呀?」
「小女只想救出家父,別無他想。」
「唉呀,這就是救你父親的法子啊。」
「你想想,你入秦促成魏秦婚盟,私放敵君之說就無從說起了,你父親又成了秦君的岳丈,大王還會治你父親的罪嗎?」
於是,魏紓為了救出父親,決意嫁入秦國,但在此之前,魏紓特地請求惠施,要去看父親一面,惠施答應後,便派人將魏紓帶到大牢中去看看被關在牢中的父親「魏修」。
隨著牢門的打開,魏修神情頹然的看了看,才發現是自己的女兒見他了。
「爹!你沒事吧!」
「紓兒!你怎麼來了…?」
「女兒…是來跟爹爹辭行的。」
「你要去哪裡啊?」
「去秦國…」
「你去秦國做甚!?」
「惠相已經將女兒許配給秦君了,女兒旬日之內,就要離國赴秦了。」
聽到自己的女兒被故交好友許配給了敵國之君,心中怒火中燒,壓抑不住的對著外面罵到。
「惠子!你這個老匹夫!」
「魏大人!小聲點!」
「我怕甚?魏國結怨秦國,為何讓平民去赴難?」
「沒事的父親,女兒只是嫁到秦國,又不是去跳火坑。」
「唉...魏秦宿敵,必有一戰,你嫁給敵國,生不如死啊!紓兒!」
「女兒…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唯願爹爹平安,大王也說了,秦國婚典之後,便會放了爹爹,你千萬要保重啊。」
「不,紓兒啊!你不能輕信哪,紓兒你!還小啊!你千萬不能輕信哪!紓兒!」
然而,魏紓並沒有再理會魏修的呼喊,只是哭著往外處跑去。
彭城大典結束後,嬴駟一行人正往咸陽的方向回程,只見前方有位騎著馬的黑衣人忽然昏倒了。
「君上,前面有人。」
「過去看看。」
「是!」
嬴華駕馬前去一觀黑衣人的情況,只見昏倒在地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犀首。
「君上!是犀首!」
「哦!?」
另一邊,魏國朝堂上的大殿中央放著兩個珍貴箱子,魏王嚴肅地看著面前的姪女「魏紓」,隨即喚道。
「姪女啊,你過來一下。」
魏紓聽到魏王的命令,低著頭恭敬的往前走到了箱子旁邊,隨即,魏王打開了兩個箱子的其中一個,被打開的箱子裡面,盡是金銀珠寶,連魏紓看了都有些驚訝。
然而...魏王又打開了剩下來的箱子,拿開間格之後,魏紓定睛一看,頓時,大吃一驚,但魏王卻對著魏紓點了點頭,魏紓不敢相信的搖了搖頭,害怕得差點站不住腳,魏王蓋起了箱子,並手指著箱子,向魏紓解釋。
「這些珠子,每一串都可以換一座城池,也算我這個舅舅的一片心意吧,送給你跟秦君的新婚賀禮。」
「不...不應該是這樣啊,相國大人不是這樣跟我說的...相國大人不是這樣...跟奴婢說的...!」
「相國大人年事已高,眼花耳背還記性不好,所以叫你來就是要你,記清楚了...!」
只見魏王朝魏紓伸出手來,魏紓也有些哭啼的上前拉住了魏王的手,於是魏王將另外一隻手放在魏紓的手背上,隨即安慰道。
「寡人的好姪女啊,嫁到秦國去還有大事要辦,你務必要記住了,你父親的性命,可就擱在你的手裡了...!」
於此同時,嬴駟救起了昏倒在地上的公孫衍之後,公孫衍就隨著嬴駟同行,當隊伍行到道路的分岔點時,公孫衍忽然停住了馬,並猶豫了一下,當即詢問嬴駟。
「秦君且慢。」
「先生何事?」
「這是,去哪裡呀?」
「回秦國呀?」
當嬴華正傻傻要說出這句話時,便覺得有兩雙眼睛在死死的盯著他,嬴華被盯得冷汗直冒,只見公孫衍面有難色的往四處看,嬴華立即改口向公孫衍說。
「痾...先生,跟我們一起回秦國吧。」
公孫衍聽見嬴華的這句話,還是面有難色的低著頭,嬴駟、嬴華、嬴墨月見狀,隨即下馬,並站在公孫衍的前面跪著。
「嬴駟...懇請先生入秦!」
嬴駟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嬴華、嬴墨月跟其餘的親衛騎兵都跟著大喊「懇請先生入秦!」,公孫衍頓時受寵若驚的看著嬴駟,但只維持的幾秒後,又撇過頭去。
嬴駟見公孫衍仍是不肯答應,於是便起身走到了騎在馬上的公孫衍身旁,並握住公孫衍抓著馬繩的一隻手,公孫衍驚得立刻轉頭回視嬴駟。
「先生...嬴駟在你面前是晚生,是晚生啊...!請先生教我...」
嬴駟而後又把另一隻手抓在了公孫衍的同一條手臂上,袒露真情的眼神,加上面有期待的臉色,這讓公孫衍對於嬴駟的事主之心越發明顯。
「一定要教我...!」
面對這樣的真情,心軟的公孫衍嘆了一口氣後,便決然的跳下馬來,向嬴駟說出了,嬴駟這時候最為樂見聽見的一句話。
「臣...多謝君上。」
正當公孫衍正要跪下時,嬴駟喜出望外的將公孫衍拉了起來,並興奮的口氣回覆公孫衍。
「不必!」
因為公孫衍的歸順,嬴駟差點樂得喜極而泣,其身後的嬴墨月和嬴華聽見公孫衍答應入秦時,便也站了起來,賀喜公孫衍後便上了馬。
於是,嬴駟開始加快了車隊的整體速度,往秦國的方向奔馳而去,希望能夠早一點將公孫衍帶回秦國。
一路奔波,車隊回到咸陽城,嬴駟和嬴墨月先是去了太傅府,向公子虔回個平安,而嬴華和公孫衍則是做了小小的整理之後便帶著車隊進入軍營去了。
「臣,嬴虔,恭迎君上平安回轉,君上請。」
嬴駟和公子虔按照一桌兩座的位子上坐著,太監拿了一壺茶,嬴駟接過茶之後,便幫公子虔倒了一杯,隨後感謝的說。
「公伯,嬴駟能夠平安歸來,多虧了公伯,陳兵魏境、及時解圍。」
「君上乃秦國之君,臣子班師救駕,也是理所應當的,相王之事、乘興而去、敗興而歸,接下來君上作何打算?」
「接下來,嬴駟打算解決終身大事!」
公子虔停頓了一下,嘆了一口氣說。
「君上做事,真是每每出乎老朽所思啊。」
「聯姻之國是?」
「魏!」
公子虔聽完之後,便制止不住笑意,放聲大笑道「君上先是不理朝政,一意孤行、唐突相王,卻落得個眾目睽睽之下,被人羞辱的尷尬境遇。」
嬴駟的表情開始有些難過起來,但還是繼續聽著公子虔的訓斥。
「老臣想來...此時的君上,應該是神情低落、勤於反思,卻不料,居然又大張旗鼓的,把剛剛羞辱過自己的敵國,招來作親家?」
「君上非是君上自己的,而是秦國的!老臣班師救駕,救的也非一普通秦人,而是一國之君!國事非兒戲,君雖為君,也不可肆意妄為!」
「公伯,公伯言重了吧!」
「這...寡人自即位以來,如此這般,聽公伯訓斥,還是第一次...」
「嬴駟銘記在心,然而公伯...嬴駟從未忘過自己乃一國之君,日日憂國不敢懈怠,還望公伯相信,切勿亂了朝臣底氣。」(猛然站起身子)
「公伯...寡人告退,你早點歇息吧。」
嬴駟有些火氣的走了出去,在旁看著的嬴墨月也只好向公子虔拜了一下,之後就跟著嬴駟走了出去,但在走出來的時候,嬴墨月忽然有事,急著詢問嬴駟。
「君上,臣妹有一請,懇請君上答應。」
「寡人不想聽,你去忙你的吧。」
「但臣妹是真的有件事想要去做。」
嬴駟騎上馬後,有點生氣地看著嬴墨月,正想發火時,心裡忽然才察覺,嬴墨月是女子而且又是自己的親妹妹,頓時心裡一軟,用不耐煩的口氣說。
「說吧,你想要做甚麼?」
「臣妹,想去見見新娘駕車。」
「等等…你一個姑娘家的,跑去看別人家的新娘駕車做甚麼呀?」
「臣妹僅是好奇,若君上不允,臣妹作罷也可。」
嬴墨月雖然說出這樣的話,卻毫無表情,嬴駟看得有些詭異卻有些心疼。
「好吧,你就出城去看看吧,但是可別跑遠了啊,省得我心裡擔憂。」
「臣妹,謝過君上。」
嬴墨月得到了嬴駟的許可後,便騎上馬,英姿灑灑的縱馬而去,嬴駟見狀,心裡有些不安,便派了二十幾名親衛騎兵與嬴墨月跑到了咸陽城外,並朝著魏國駕車的必經之路前進。
而嬴駟則回到了秦宮去梳妝打扮,準備迎接新娘。
此時,咸陽城的太師府,由甘龍、杜摯等領頭的公族大臣在議事著。
「君上彭城之行,咸陽易主之事,恐怕他已知道,如果再不動手,就該他動手了。」
「可是要如何動手?」
「難不成就靠蹇平的那百十號人嗎?」
「當然不只,此番起事,必得一擊命中,再無後手,蹇平區區百人,只不過是最後一擊,之前還有義渠王率領的草原各部前來相助,只待他們兵陳邊境,吸引馳援咸陽之部,到那時候,我們一邊逼公子虔臨危受命,將其立為新君,一邊讓蹇平領族兵,控制咸陽,保准萬無一失。」
「義渠!?你好大的膽子!」
「稟老太師,此事絕密,下官沒有事先通報,還請太師恕罪,前日下官派去義渠的密使已經回來,義渠王已經答應了。」
「杜摯!你竟然敢暗通敵國!」
「下官從來沒有想過要暗通敵國,義渠素為秦患,一日不除,北境一日不寧,此番引兵助我等起事,待事成之後、便隨即剿滅、一箭雙鵰!太師覺得如何?」
「義渠野性難馴,引狼入室,只怕後患無窮啊!」
「呵,荒蠻匹夫,滅其舉手之勞。」
「那這次如果一擊不中呢?」
「沒有後果,太師,我們沒有後果...沒有退路了。」
此時的北邊,義渠大帳之內,義渠王和幾位屬下們,在討論關於攻入秦國的事。
「秦國的中大夫會算帳啊,讓我發兵秦境,與駐軍拚命,他們卻在咸陽城內篡國奪君位。」
「大王,此時發兵是否倉促?杜摯其人詭計多端,不可信哪。」
「現在聚集草原各部,最多五、六萬人,與秦軍正面交鋒,勝負的確難定啊...」
「但是,如果我們繞道西南,沿涇水,直撲咸陽,你們覺得如何呀?」
「大王要發兵咸陽,秦軍精銳盡在藍田大營,如果發兵馳援咸陽,兩個時辰便到,險啊。」
「兩個時辰?哈哈哈!兩個時辰之內足可以攻下咸陽,擄了秦君最好,不成就殺了嬴駟,燒了咸陽,以洩奪地之恨!」
「大王說得好!攻進咸陽,殺死嬴駟,殺光老秦人!」
「對!奪回義渠草原!」
「好!諸位乾杯!」
就在義渠王商議完了時,當天晚上,杜摯那裡卻有了動作,在一間小密室之中,一位黑衣士卒,走了進來並稟報。
「大人,前日晚上有動靜了,有人半夜拍門。」
「何人?」
「尋常軺車、斗篷披頭,黑布掩面,看不太清楚,不過此人離去的時候,有人來接,也是緊衣便行,但從身形來看,不像是普通的官臣護衛,而是宮廷甲士。」
「你確定?」
「回大人,屬下確定。」
「看樣子...他是真的要過去了。」
「大人的意思是...要動手了?」
隔天早晨,杜摯帶著幾名隨從,駕馬到了一處極為隱密的練兵場,杜摯看望四周,當即下令。
「蹇平呢?把人叫來!」
只見樹林裡,有兩個人跑了出來。
「大人,大人喚我何事啊?」
「為何不見族兵?」
「近日查得緊,不敢在外操演,這行園地下有密室,兄弟們都在那裡日夜操練,只等大人一聲令下。」
「哦?一聲令下?捆了!」
杜摯一聲令下,族兵立即上前將蹇平架住,並用繩子將其綑綁起來。
「啊!?大人!大人為何要置蹇平於死地?」
「帶走!」
杜摯和一群隨從帶著被捆住且被堵住嘴的蹇平,到了一處山邊,隨從們把蹇平放在山邊,杜摯將堵住蹇平嘴巴的布給拿開。
「讓你死個明白。我問你,前日晚上是否公子虔召你?」
「前日晚上......是。」
「是密謀反水...對吧?」
「公子虔不管咸陽易主之事,只是求秦國不亂。」
「你說甚麼?」
「公子虔不滿君上彭城相王,也反對秦國東出,如果由著新君亂政,秦國必將樹敵於天下,飽受戰火塗炭,所以,他並不介意另擇明君主國,還有,他更不明白我們的虛實底細。」
「你如何回答?」
「我...我說絕無造反之事,太師、中大夫所想,也只是要死諫君上,如若君上置若罔聞,便以身殉國,絕不苟活,以示昏主。」
杜摯看了一下,確認蹇平沒有說謊之後,便令隨從將蹇平放了。
另一邊,聽聞魏國的龍賈將軍被召回到了大梁,惠施急忙趕到了花園台,見到了正坐在座位上的龍賈。
「龍老將軍,此時召將軍回大梁,是有何大事啊?」
「我也不知啊,相國,魏齊雖然是相王結盟,兩國已經暫停了刀兵,但趙國已經揚言要發兵王城,魏東仍然緊急啊。」
「還有楚國已經發兵淮泗,沒想到啊…本以為與齊相王,魏國便可置身度外,結果是得罪了秦國,惹惱了楚國、趙國。」
「相國可知,大王已經下令調軍河西了。」
「調軍河西?」
「三日前便開始大軍西遷了。」
「難道…大王要與秦國開戰!?」
「沒錯!」
一聲沒錯,使惠施和龍賈轉頭看向發出聲音的人,而這人正是魏王。
「惠施啊,寡人就是要跟秦國開戰,兩位免禮~」
「來,都坐下吧,召你們二位來就是為了商議這件事的。」
魏王說完後,便坐在主位,惠施坐左,龍賈坐右,惠施先起頭問起魏王。
「如此大事,大王為何不在庭前眾議啊?」
「省得吵吵鬧鬧的,有你們兩位做決定,寡人心裡也就踏實了,我還帶了一罈美酒來,暫為龍老將軍壯行,來,上酒!」
「大王的意思,是要讓龍老將軍領兵伐秦?可如今魏東正吃緊呢。」
「魏東是魏東,河西是河西,龍老將軍常年駐守在河西,這一次攻秦奪地,非得要龍老將軍親自率兵最合適,來~喝酒!」
「如今這局勢,不知大王是如何盤算的呢,怎麼還能喝得下酒啊?」
「這罈魏酒當年封存地下的時候,寡人便想,如果河西之地我收不回,我就永遠不打開它,容我兒子、孫子,誰要把失地收回了,誰就去開啟這罈美酒,不想這一等就十年了。」
「可現在,大王怎麼會突然覺得河西有收復之機?」
「秦國喪君,咸陽犯難,你說是不是收服失地的好機會?」
「秦君正在大婚!」
「大婚完了跟著就是大喪!」
「大喪!?」
「惠施啊,這次不是寡人一直追著嬴駟不放啊,是秦國人他們要殺自己的國君,還跑到我這裡哭哭喊喊的求救兵,就派龍老將軍調兵前去,其實並不是要真打,就是替咸陽的甘龍、杜摯壯壯聲勢,一旦要是咸陽起事成功了,杜摯就會把河西之地割予魏國,兵不血刃,就讓我們奪取了三郡數十縣,這買賣能不做嗎?」
「甘龍、杜摯之流,都成不了事!」
「他們要鬧不成,我直接出兵把失地收回,再說了,這次咸陽犯亂,義渠也發兵了,它是內憂加外患哪。」
「那為何還要讓魏修之女嫁到秦國呢!?」
「那不是惠相你提議的事嗎?」
惠施整個人定在座位上,受到的打擊比起恍然大悟的時候還要強烈。
此時,魏國的新娘駕車,從函谷關入關後向著咸陽開進,在車上的魏紓,臉上盡顯露出心事重重的模樣。
新娘駕車向著咸陽開進不久後,有一隊騎兵風馳電掣而來,守衛隨即擺出戰鬥姿態時,卻見。
「末將,嬴墨月,奉君上之令,前來協助保護新娘車駕!」
嬴墨月說完,守衛們左看右看,而後將兵器擺回平常的姿勢,其中魏卒守衛們的守衛隊長走了出來並向嬴墨月說。
「我等多謝秦君關心,但請將軍轉告秦君,我等必會拚死保護新娘,就不勞煩將軍您了。」
「這位將軍…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末將此次是受君上之令為協防而來,倘若末將不與新娘車駕隨行的話,君上可是要問罪的。」
「既然如此…好吧,就遵照秦君之意來辦,起行!」
新娘車隊繼續前進,嬴墨月和親衛騎兵們也跟隨著車隊前進,而在車駕裡,魏紓與小眉坐在了一起,但見魏紓愁眉苦臉的模樣,小眉不禁問起魏紓。
「小姐,你怎麼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呀,今日可是小姐的大婚之日呢。」
「沒事…只是想到爹爹…就莫名有些傷感而已。」
「小姐莫要傷心了,待會等與秦君完婚之後,老爺不就能出來了嗎?」
小眉打算讓魏紓的心情好起來,但魏紓卻沒有任何錶情變化,而且一言不發看著前方發呆,突然,車外發出一道聲音!
「有刺客!保護新娘車駕!」
叫聲一出,車外頓時傳出叫殺聲和兵器互相交鋒的聲音,魏紓和小眉緊張的在車駕裡閉著雙眼,害怕的顫抖著,想著什麼時候會結束時,叫殺聲停止了……
嬴墨月揮了揮劍,將劍身上的血全都揮灑盡之後收入劍鞘,隨後便趕忙走到車駕前稟告說。
「請新娘放心,劫匪已全數肅清,情況皆在末將的掌控之下。」
魏紓和小眉聽見嬴墨月的稟報之後,心裡放下了一口氣,於是走出車駕之外,卻發現四周絲毫沒有打鬥和鮮血飛濺的痕跡,甚至連魏卒守衛與劫匪的屍體都不見蹤影,彷彿消失一般,現場只剩下嬴墨月和二十幾位親衛騎兵在巡邏著,魏紓感受到一種極其詭異的違和感,但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小姐,你的臉色很是蒼白啊,是哪裡不舒服了嗎?」
「沒事的小眉,既然都從車駕裡走了出來,那就暫且走走吧。」
「小眉遵命。」
當魏紓正要去散步時,嬴墨月忽然走了過來,向魏紓拜了拜之後說道。
「末將見過小姐。」
「將軍請起。多虧將軍盡力拚殺,才能保護我和小眉免於土匪劫殺。」
「不敢,末將有一請,懇請小姐答應。」
「將軍請說。」
嬴墨月看了看四周,又把眼光再轉到了小眉身上,一旁的魏紓心知此意,於是便吩咐小眉。
「小眉,你先去車上吧,我等一下就回來。」
「是。」
小眉走回了車駕裡,而嬴墨月也揮手示意,親衛騎兵們也漸漸遠離魏紓和嬴墨月。
「現在,將軍可以暢所欲言的說了吧。」
「是,末將請小姐...將懷裡的匕首取出來。」
面對嬴墨月的詢問,魏紓有著極其明顯的反應,但因魏紓生於世族之中,對於臉部表情擁有強大的控制力,魏紓壓抑著驚訝的情緒,笑著回覆嬴墨月。
「將軍說笑了,民女乃一介女流,何況身旁還有像將軍這樣的猛將保護,我怎麼會隨身攜帶匕首呢?」
然而,嬴墨月在見到魏紓的時候,便看到魏紓身穿紅色婚服的袖子裡有一把明顯的重物壓著。
魏紓三不五時,會用另一隻手伸進袖子裡,若是一般人來看,則不易被發現,但對於從小便開始長年磨練的嬴墨月來說,就等於小巫見大巫一般,此刻,已經看破的嬴墨月仍想要給魏紓一個機會,讓他主動認罪,於是暗示性的說道。
「末將失禮了,倘若小姐身無匕首,末將又何必得罪小姐呢?」
如此明顯的暗示,魏紓就算再如何辯解,恐怕會適得其反,於是決意賭上一把,從袖子裡拔出匕首並奮力刺向嬴墨月。
嬴墨月非但沒有躲開,反而同時伸出左手和右臂,反射性的側身一轉,將其手臂抵住之後,便隨即奪走匕首並抵在魏紓的脖子上。
「小姐,請別逼末將開殺。」
「將...將軍,你...你是怎麼知道我身懷匕首的!?」
「小姐非是專業的暗殺者,匕首藏於袖中是許多外行暗殺者的通病,也是暗殺目標最為簡單的方式。」
「不過,末將墾請小姐直言不諱,大婚之日、暗藏匕首,意欲何為?」
「是...大王命我在大婚之日暗殺秦君,大王還說,如果我不暗殺秦君的話,大王就會處死我父親,我怎能讓父親為我而死!?」
「那末將想問,倘若小姐真殺了秦君,你會遭受何等下場?」
「自然是...打入天牢,等候處決...」
「沒錯,那小姐的父親,魏修大人呢?」
「父親他...大王知道了秦君死亡的消息,想必也會立刻放出父親吧。」
「...恕末將直言,只怕小姐即使殺了秦君,魏修大人恐怕也難逃一死吧。」
「將軍何出此言?我相信大王,大王他...他絕不會背棄承諾的!」
「唉...請小姐好好想想,倘若秦君真被小姐所殺,秦國將傾全國之力朝魏國殺去,到了那時,魏王豈不正好拿你父親的性命來平息秦人如狂風暴雨般的憤怒嗎?」
聽完這句話,魏紓恍然大悟,頓時雙腿無力的坐在地上,並神情頹靡的看著嬴墨月。
「既然這樣...那我到底該怎麼做...不殺的話父親會死...殺的話父親也會死,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啊!?」
「小姐,末將有一策,可供小姐定奪,既不會傷了小姐與君上之間的相愛之情過甚,還能確保小姐你平安無事,但...魏修大人的性命,恐怕連末將也無能為力了。」
魏紓心裡自知,自己不想接受父親終將死亡的事實,但聽見仍有亡羊補牢之策時,於是便又起了內心裡的一絲希望,隨後請嬴墨月解答。
「既然小姐願聽,那末將便解釋於小姐聽。」
「將軍請講。」
「其一,咸陽城內有著魏王的耳目,只要蒙騙了他們,魏王就會以為君上已死,便會立即派兵攻來,之後會由秦國的將軍們率兵迎敵,你父親或許就不會因為你刺殺秦君,而被迫以死來平息秦人之怒。」
「其二,小姐到達大婚典禮後,末將會與小姐同行,一同走上台階並由君上接手,小姐就按照魏王所說的行事,末將會替君上擋下匕首,之後待末將康復之後,君上也就不會記恨於你了。」
「將軍...你要代替秦君被刺殺!?」
「總得有人要來擋小姐手上匕首的,要嘛是君上、要嘛是末將,若不如此,仍是沒辦法瞞過魏王的耳目的。」
「總計大要,就此兩點,秦人對於仇恨歷來是難以忘懷,唯獨末將和君上會記得的特別深,如果小姐刺殺君上失敗,君上就會因小姐的行為,而對小姐產生陰影,如此,小姐刺殺君上所遺留的罪惡感,便也永遠也無法得到原諒了。」
「那將軍你...是否也會...」
「這是末將的計策,小姐僅是聽從者,倘若真用匕首刺進末將身體的話,末將也不會對小姐懷恨在心的。」
隨後,嬴墨月拿出了一把從魏紓奪來的匕首一模一樣的兵器。
「將軍...這把匕首是...?」
「這把匕首是半成品,還尚未開封過,但劍鋒仍有些尖銳,刺進人體絕非難事,但要深入心脈,難矣,小姐手中的匕首,鋒利非常,若小姐擔心末將的性命而有所顧慮的話,就用這把匕首吧。」
嬴墨月將半成品的匕首交予魏紓,魏紓對著嬴墨月點了點頭,下定決心,按照嬴墨月的計策行事,於是走回了車駕之中並命車夫啟行,而嬴墨月則是讓親衛騎兵們回到崗位上,一同保護車駕。
於此同時,義渠草原之上,有著四、五萬之眾的義渠軍隊,在中午時分的祭壇中,由義渠王帶頭告知天地。
「蒼穹之上的天神哪,護佑義渠草原的先祖,今天草原上最勇猛的戰士,在這裡祭祀祈禱,我們要向秦人開戰,要從秦仁手中奪回天神賜予義渠的肥美草原,我們要踏過秦人的屍體,奪回先祖賦予我們的尊嚴!」
「引領我們戰鬥的天狼星啊,請賜予我們勇氣和勝利!!!」
義渠王澎拜的說道,所有的義渠士兵一起高喊。「勝利!勝利!」
「義渠的勇士們,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把女人和娃子留在草原,把死亡和恐懼帶給秦人,天狼星會護佑我們再回草原,或者屍體、或是勝利!」
義渠王高喊一聲,數萬義渠軍隊同時進軍,其中有一位特別年輕的義渠人騎著黑馬,不斷跟著義渠王,那位年輕的義渠人騎著騎著,卻看到身後的母親匆忙地跑了過來。
「駭兒!」
「娘!?你要做甚麼,我要和父王上陣殺敵!」
「不行!你快給我下來!」
「我不要,娘!我也要去殺秦賊,娘!」
「我不准你去!」
「好樣的小子!義渠勇士恥於病死床榻,戰死沙場才是真英雄!好小子,隨我一同打進咸陽城!」
「好!」
「駭兒!你不能去啊,駭兒!」
然而,這位義渠青年,卻沒有再理會母親的呼喊,隨著大軍一同出征了。
就在義渠準備暗襲咸陽,同一時間,咸陽城內的太師府,似乎也準備好密謀的前置了。
大殿之內,甘龍坐在主位,看著有四位僕人抬著轎子,轎子上載有一個被紅布蓋住的物品,杜摯隨後向甘龍請求。
「君之鉞已鑄成,請太師檢驗。」
「好!先行祭拜。」
「義渠兵勇已在咸陽城北十里集結,就等太師一聲令下。」
「好,一旦喜樂奏起,立刻兵圍咸陽。」
「萬事俱備,只要嬴虔點頭應允即可。」
「好!」
隔天,秦君婚禮大典正式舉行,大殿外,分兩排站著的文臣武將,每個都翹首期盼著新娘駕車的到來,尤其是穿著紅衣的嬴駟最為開心。
只見嬴墨月騎著馬在婚車的前方,率先進入大門,其中隨行的親衛騎兵也一同在車駕的左右邊成一列隊形前進著,禮官大喊一聲。
「婚車已到,奏喜樂!」
見到嬴駟眉開眼笑的,嬴墨月從馬上下來並回報了當時的情形,嬴駟點了點頭微笑的讓嬴墨月先站在旁邊休息,同時,穿著新娘服裝的魏紓從車輦走了出來,並在小眉還有其他侍女的隨行下,一步步向前走去,嬴駟樂的趕忙過去抓著新娘的手一起走上臺階,但魏紓心裡卻滿是自責和害怕。
嬴駟和魏紓一同走到大殿門口時,而門口旁站著的正是嬴墨月,魏紓咬緊牙根,從袖子迅速拔出匕首要刺向嬴駟,嬴墨月見狀便迅速將嬴駟給拉回,拉開的同時,便以身抵擋魏紓刺來的匕首,而匕首不偏不倚,正好刺在贏墨月的腹部。
這時才反應過來的嬴駟,睜大著雙眼,看著被刺中腹部的嬴墨月正強忍疼痛的說。
「君上,按照婚禮典儀,剛…剛來到秦國的新娘應要…呃…接風洗塵才是…臣妹請君上暫且推遲婚禮…半刻…」
眼看自己的妹妹替自己擋了一刀,嬴駟心中對魏紓的怒火瞬間到了最高點,但卻因各國的外交使臣和朝內的群臣仍都在場,所以就暫時壓下了怒火,並在眾目睽睽之下,順著情勢答應嬴墨月的請求。
「臣妹…謝過君上…新娘,這…這邊請。」
嬴墨月強忍疼痛,假裝若無其事的帶著魏紓從大殿門口旁,朝右邊側殿的方向緩緩走去,嬴駟看著贏墨月和魏紓的身影漸漸離去,嬴疾和嬴華立即上前詢問嬴駟的情況。
但嬴駟沒有理會,反而看著大殿之下的文武百官,發現有兩個人已經銷聲匿跡的離開大殿了,但想到一想嬴墨月的情形嚴重,便當即小聲命令嬴疾和嬴華。
「嬴疾,你速速帶領宮中侍衛想辦法關閉通往大殿的殿門,記住,不要將婚禮延遲的事情給聲張出去。」
「嬴華,你立即率禁衛軍還有御醫去側殿尋找新娘和墨月的下落,若見到新娘就立即將她打入天牢,務必確保墨月的安全。」
嬴駟說完後,嬴疾、嬴華兩人雖有些遲疑,但還是說了一聲「遵命。」之後,便當即行動。
而嬴駟則是留在外殿之上,暫時應付著各國的外交使臣,然而,贏墨月這邊的情況,卻顯得十分危急。
側殿外走廊,嬴墨月仍帶著魏紓朝側殿的方向走去,此時嬴墨月的身軀已經漸漸無力,且神智開始恍惚,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全身流著冷汗並壓抑著腹部的痛楚,雙腳卻仍持續前進。
「將軍,你還要緊嗎?要緊的話我立刻把匕首拔出來。」
「不…別拔出來,要不然我會失血過多而死,保持這樣…先到殿內去吧…」
嬴墨月和魏紓一同走到了側殿裡,找到一張羅漢榻,魏紓一邊幫嬴墨月慢慢的躺在榻上,一邊詢問。
「將軍,接下來要怎麼辦?」
嬴墨月的腹部正處在相當嚴重的出血狀況,嬴墨月痛的無力說出口,只能勉強說幾句。
「放心…就算被打入天牢…也不會有事的…唔!」
嬴墨月的傷口開始惡化,魏紓見了心裡不僅害怕,更是慌忙,於是便急的跑到門前朝外面一看,但因為婚禮典禮關係,導致四周皆無人煙,而嬴墨月因為失血過多而失去了意識,這下她的心中更急了。
忽然,數十名禁衛軍,身後還有宮廷御醫與四位侍女從外面衝來,只見嬴華一聲令下!
「奉君上之命,將新娘押入天牢、嚴加看管!」
嬴華說完後,身後走出了兩位禁衛軍士兵並將魏紓帶去了天牢,而深覺姊姊性命堪憂的嬴華,走進殿裡後,讓其餘的禁為士兵守在門口,自己則是和御醫、宮女一起在嬴墨月的身旁。
「姊,你放心,君上已經命我帶著御醫和宮女來照顧你了。」
嬴華緊抓著失去意識的嬴墨月的手,希望能讓嬴墨月的意識能夠恢復,而御醫和宮女們則是幫嬴墨月清洗傷口和上藥。
「請問御醫,姊姊的傷勢怎麼樣?沒事吧?」
御醫正在專心將嬴墨月的傷口縫起來時,聽到嬴華的詢問卻搖了搖頭,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
「回公子華將軍,恕老臣無能,只怕,公主活不到今晚了。」
「你胡說!」
嬴華聽到這樣的話,不敢相信和著急的感覺湧上嬴華的心頭上,當即反射性的指責御醫,而御醫也只是低著頭,接受著嬴華的連番指責。
就在這時,嬴駟來到了殿門口,並著急的跑到躺在榻上的嬴墨月身旁並呼喊著嬴墨月,希望能將嬴墨月的意識給喚回來,一旁站著的御醫向嬴駟回報傷勢,嬴駟冷靜的對御醫說了一句。
「老御醫,你在宮中從事擔任御醫已有數十年了,公父還在的時候,你就已經為公父治療二十幾處傷口了,難道嬴墨月的傷口真的沒救了嗎?」
「回君上,墨月公主的傷口在於心肺側邊一寸,若是受傷者是男子的話,雖為大險卻能保住性命,但此次傷者是公主,且公主自生下來便是至陰之體,如今又受此重傷,這讓老臣如何醫治啊…」
「老御醫…寡人求你了…無論任何代價,只要能醫好墨月,你的子子孫孫就是我大秦的恩人,嬴駟拜託了!」
看著嬴駟和所有人都向老御醫拜託時,老御醫嘆了一口氣,從藥箱裡裡拿出一顆赤紅色的丹藥,說後解釋。
「這顆丹藥,是老臣的師父臨走前給予的…師父臨終告知老臣,此藥雖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卻會對人體造成極大的影響…如今,公主陷入瀕死,君上如此拜託老臣,老臣就把這顆丹藥贈給公主吞服吧。」
御醫將丹藥放入嬴墨月的嘴裡,並助其吞服後,便向嬴駟和嬴華提醒說。
「君上,公子華將軍,此藥許得在服用者靜心的時候才能發揮最大功用,若如此仍未能一現轉機的話,老臣就真的無能為力了。」
「嗯,多謝老御醫。」
御醫說完就提著藥箱走出殿門了,嬴華看著嬴駟從嬴墨月的身旁起了身子,並跟嬴華說了句話。
「嬴華,隨寡人一同前去處理甘龍、杜摯一黨。」
嬴駟頭也不回的說了這句話,無論嬴華再怎麼遲鈍都能感受的到,嬴駟所散發出來的帝王氣息與嬴墨月的強大殺意極其相似,於是心裡便開始害怕了起來,額頭上也漸漸流了一滴冷汗。
「君上,可是墨月姊姊他...」
嬴駟轉過了身,死盯著嬴華,並隨後又說了肅殺的一句話。
「寡人就是要為墨月報仇,你到底要不要來?」
嬴駟說完後,便轉身走出殿門,嬴華看了一眼睡去的嬴墨月之後,便也跟著嬴駟走了出去,只留下正處在生死交線之間的嬴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