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５５－不熟悉的她－

蘭斯特，蘭斯特古大陸文明發源地，同時也是佔地最廣的國家。因幅員廣大、資源豐沛，因此農、工、商業都相當發達。而最能體現這一點的，就是首都埃荷昂斯了。

這裡絕對是蘭斯特大陸上數一數二的大城市。規劃整齊的街道、各種便民的公共設施、以及井然有序的住家，都是這裡的特色。也因為這樣，這裡每年來往的商人旅客數，也是全大陸最高。

但因為現在是冬天，多數人都待在室內，因此路上的行人顯得有些稀疏。不過，在東南廣場旁的旅館前，仍然有一群人，穿著厚重大衣，圍著馬車忙碌著。


「冷死啦！！」潔西卡將行李搬下車時，忍不住大喊著「這裡為什麼這麼冷！！」

「哈哈、今年來的時間比較晚嘛～啊、另一輛車上都是器材，請帶到倉庫去，我們這邊行李卸完後會過去～謝謝～」

弗洛德指揮著旅館人員，將馬車帶到指定的地方。此時，竺蘭跳下車，簡短地說了句：「我去幫忙整理。」

「欸？呃、竺蘭、別忘了等一下要去…？」弗洛德提醒著。

「當然。」她點點頭，跟著旅館人員離開。

「你們要去哪裡？」一旁的潔西卡帶著揶揄的表情問「偷偷瞞著我們去約會嗎？」

「有空亂說話不如快做事。」弗洛德轉過身去，將一包又大又重的袋子往她手上扔「我們是要去見老闆啦！」

「弗羅斯提夫人？為什麼？預算要被砍了喔？」

「…誰知道。希望不是吧～」弗洛德聳聳肩，繼續將車上的行李往下搬。

即使裝著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但弗洛德內心依然不受控地感到不安。他只好在潔西卡轉身時偷偷深呼吸。

弗洛德所處的亞迪米劇團，在幾十年前，曾經是個名聲還不錯的小型馬戲團。可惜因為沒有固定場地與經費，只能訓練猴子或鳥之類的小動物，最終還是比不過其他有排場盛大的馬戲團，因此後來又轉型為雜耍團。但剛起步時，因為沒有經驗、導致雜耍編排不當、表演乏人問津，使劇團面臨解散。後來，弗洛德和前任團長一起想出將戲劇與雜耍結合的呈現方式，劇團才又重新站穩腳步。

不過，要經營劇團，只有表演是不夠的，還得找到重要的固定經費。而弗羅斯提夫人正是亞迪米劇團的出資者之一。

但、弗洛德很清楚，自己不是因為要見身為出資者的她而繃緊神經，而是…


「怎麼沒關門？」將劇團設備都整理好後，大家各自帶著行李回房休息。不過沒多久，竺蘭就出現在弗洛德半掩的房間門前「你準備好了嗎？」

「快好了、再等我幾分鐘。」弗洛德在地板與床上的行李間，翻找想要帶出門的東西，然後將一條沒洗的手帕塞進口袋。

「…你也太緊張了。」大概是看出他手腳慌亂的樣子，竺蘭開口說「只是去見個面而已。」

「…我知道、只是…大概是太久沒見她了，有點…」弗洛德嘆口氣，坐到床上「老實說，我也不懂自己為什麼這麼焦慮。」

「也許不是焦慮，說不定是期待？」竺蘭將手上的深色斗篷披起「好了嗎？」

「期待…嗎？」弗洛德愣了一下，忍不住露出微笑，抓起桌上剛剛被無視的外套「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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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羅斯提家族人數不算多，但他們從蘭斯特建國時期，就受封公爵至今，因此在這國家算是相當知名的貴族。

不過，竺蘭以往也幫不少貴族工作過，因此沒有特別關注這些家世背景。但是，當她踏進這座鄰近王城的建築時，還是忍不住覺得驚訝－

從那個大概有兩層樓高，完全對稱的拱門開始，似乎任何東西都是左右各一－他們走在正中央的石造步道上，看見高度完全相同的樹木、左右各一的涼亭、排列整齊的草叢－甚至連出來迎接兩人的僕人，都穿著一模一樣的黑色制服、梳著完全相同的髮型，讓人無法一眼分辨。

兩位男僕親切地接手他們脫下的外套，分別掛進左右邊的衣帽間。而於此同時，女僕已經走過來，雙手捧著一盆熱水和毛巾。竺蘭瞄了眼弗洛德，學著他將毛巾沾濕，稍微清潔臉和雙手。

接著，他們被領到一個房間，裡面早已擺好兩套茶點。

「兩位請稍作休息。」管家拉開椅子並說。坐下的同時，女僕又遞上餐巾、一盆熱水、一面小鏡子以及一把梳子。

「請問還有其他需要嗎？」

「不了、這樣就挺好，讓我們自己在這等吧。」弗洛德說。

「遵命。那麼、若有另外的吩咐請搖鈴，我們會馬上為您服務。」管家說著，將一個金色的鈴鐺遞到他們手上後，才鞠躬走出房間。

「…這迎接規模也太高了。」竺蘭還沒細看杯盤上精美的裝飾時，就忍不住發表感想。

「並沒有。」弗洛德輕啜一口茶，搖頭說「我們走的是側門、這裡是比較小的內廳，說明她不想讓人知道客人是誰…」

「這房間算小啊？」竺蘭環顧四周「我房間可能連一半都不到。」

「大概因為有挑高吧、所以視覺上看起來更大了一點，我記得這種房子好像都－」

弗洛德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從走廊上傳來腳步聲。他立刻緊張地吞了口口水並站起身－

管家打開房門，走向他們的女人身形纖細，穿著以深色蕾絲點綴的絲製長裙。淺棕色長髮梳成整齊髮髻、戴著鑲有彩色碎鑽裝飾的髮網，並用幾根髮簪固定。

「抱歉穿得那麼隨便，那兩個剛才不知為什麼在鬧脾氣，」她微笑並坐下說「哄了好久才安靜，耽誤了一點時間。」

「啊、嗯，沒關係。」對於她的從容，弗洛德似乎花了點時間才反應過來「不過、不是應該有褓姆在嗎？」

「是有啊、但可以的話，有些事我希望自己來～」管家為她端上一杯茶，她喝了一口後說「食物味道如何，還合你們的胃口嗎？」

「嗯、還不錯。」弗洛德點頭說。

「那麼、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餐？我們的大廚很會燉湯喔～」

「咦？可是…」

「妳不是特地找他來吃飯敘舊的吧？」看到弗洛德臉上為難的表情，竺蘭忍不住插嘴「為什麼要指名找我來？」

她笑了笑，舉起手揮了揮，管家立刻退出房間。

「妳就是卡雅姆小姐吧？弗洛德常在信裡提起妳呢－」

弗洛德輕咳一聲，尷尬地張開口，但弗羅斯提夫人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他說妳是個很可靠的保鑣，是嗎？」

「我不確定可不可靠、」竺蘭瞥了弗洛德一眼，發現他突然專心嚼起點心來「但我的確當過幾次保鑣。」

「很好、那麼，我想僱用妳。」

「咦…？」

「不方便嗎？」

竺蘭望向弗洛德，從他的表情看來，他似乎也沒預料到這件事。

「…有一點。」竺蘭說「我現在已經接受亞迪米劇團的委託，是他們的隨行護衛。」

「嗯？但是他們這幾場表演完就進入排練期，會在蘭斯特待到春天；也就是說，妳護送劇團的任務已經結束了不是～？」

「…是可以這樣說，但委託內容是到巡演結束，所以目前還在僱用期內。」

「哎呀～不要那麼一板一眼的嘛～而且說起來，我是劇團的投資者，也算是劇團成員之一，來替我工作不是應該的嗎～？」

竺蘭想不出如何反駁這句話。而弗洛德也無奈地搖搖頭後說：

「菲比、先告訴我們為什麼吧？弗羅斯提家本來就有護衛了，妳為什麼還想額外再僱用竺蘭？」

「我告訴你原因，你們就會幫我嗎？」

「唔…」弗洛德瞄了眼竺蘭，像是在尋求同意「知道原因之後，我們自然會斟酌。」

「…好吧。」

說著，弗羅斯提夫人拿起桌上的鈴鐺搖晃，管家照她的吩咐，很快地拿了個近一個成人高的布製掛幔過來。

「沒你們的事了，去休息吧。」她確認現場只有三人後，才將布幔攤開在桌上。

「你們聽說過弗羅斯提家族的傳說嗎？」她邊問，邊翻開布幔裡包著的一本筆記。

「…有聽過一些傳言，但我不相信。」弗洛德點頭，但臉上的表情和竺蘭一樣充滿疑問「仔細研究的話，到處都可以找到漏洞。」

「我也是、我本來也不相信。」她將筆記轉過來，遞給兩人「但前一陣子我發現這個、你看，是有規律的。」

那一頁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人名，有不少名字之間都畫了線表示連結，看起來是張類似族譜的東西。竺蘭發現紙上的名字，和布幔上有幾處重複－再仔細一看，筆記上有幾個名字被人紅色墨水圈了起來－

「菲比‧麥席雅拉‧弗羅斯提…」竺蘭看到紅圈內有個熟悉的名字。她抬起頭望向弗羅斯提夫人。

「沒錯，就是這樣才找妳來。」她對竺蘭淺淺一笑「我懷疑下一個死的是我們家。」

弗洛德和竺蘭同時皺起眉頭。

「菲比，」弗洛德不贊同地說「那只是傳說而已。」

弗洛德和弗羅斯提夫人顯然在討論某件竺蘭沒聽說過的事情。


「是啊。兩個月前瑟可諾芙那八卦婆來參加聚會前，我也是這麼想的－弗羅斯提家有個著名的傳說，說是在同一個世代中，只有一個人會活過二十九歲－別用那種眼神看我，都說了，要不是注意到這規律，我原本也不相信。」也許是注意到竺蘭疑問的眼神，她轉頭對竺蘭解釋之後，又轉回去與弗洛德爭辯「可是你看，第一任公爵就是那一代唯一活下來的人；接著第兩、三代沒問題，但第四代承接公爵稱號的的直系，又只活了一個；而第五、六代沒事，但第七代當家血統同樣只剩下一個、第八、九代總人數少了點，但活了七個；但是第十代又…你們看出規律了吧？」

「這只是…湊巧吧？」弗洛德盯著筆記說，但語氣不太有把握。

「你不相信就算了。」弗羅提斯夫人不悅地將筆記從弗洛德眼前抽走，再遞給竺蘭「但妳能處理這種事吧？畢竟這應該是妳的專業。」

竺蘭愣了一陣子才意會過來：「…妳懷疑是魔法造成的？」

「除了詛咒，還有其他說法能解釋這種事嗎？」

「唔…詛咒通常沒辦法持續那麼久？但…」竺蘭又想了一下，才開口說「如果妳懷疑跟魔法有關，也許我能用幾種方法測試看看。」

「太好了，果然找妳來是對的。」弗羅提斯夫人愉悅地喝了口茶「那妳打算什麼時候搬過來？」

「咦？」
「欸？」

面對兩人同時發出疑問，她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她要當保鑣、又要幫我們找原因，不是應該住在這比較方便嗎～？」


「這…」竺蘭遲疑地說「我沒答應保鑣的事啊…」

弗羅斯提夫人不悅地挑眉。

「…如果跟魔法有關，那她當不當保鑣都沒差。」看見她的表情，弗洛德幫忙補充說明。

「可是、特地請她來，就是為了讓她待在我們家，我才放心啊。」她眼神直接瞪著竺蘭，像是要她馬上出答案。

「…好吧。」被她這樣盯著看，竺蘭只好無奈地深吸氣後說「但我需要幾天時間準備，所以得過幾天再來。」

「沒問題～」弗羅斯提夫人點點頭，掛上微笑的表情問「是說，你們真的不留下來吃晚餐？」

「不了，我們今天還有事。」竺蘭站起來，準備離開。她也沒攔著兩人，搖了鈴請管家帶他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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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一走出大門，弗洛德就忍不住抱怨「就為了這種小事，特地寫信要我帶妳來…？我本來還以為出什麼大事了呢！早知道就不理她了…」

「真正的詛咒是很少見。」竺蘭說「但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妳相信她？」

竺蘭搖頭：「沒有。我只是說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我不懂妳的意思。」

「很正常，因為我也不懂－」竺蘭居然聳聳肩，露出近乎俏皮的表情「詛咒魔法是很少人會認真研究的範圍，所以我才需要幾天時間，多找幾個人問看看，說不定會有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