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睡公主為了巧克力而想成為我女友的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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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1-08
晚上的聯誼會完結後,就是續攤的環節。

明顯地,在今次的活動上又是兼任牆角路人角色的我和前輩,在完結後就直接並肩而行到車站趕搭夜班列車。

前輩一手抓著肚子,另一隻手則握住扶手,在電車上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實在令人擔心。

「為什麼他就不直接坐到位子呢?空著的座位明明有很多吧?」我心想道。

前輩打了一?,像個有啤酒肚(當然他是沒有啤酒肚)的大叔取掃掃自己的腹部,咕噥道:「⋯⋯ 剛才⋯⋯ 好像吃得太飽了⋯⋯ 所以站著比較好⋯⋯ 對吧?阿海。」

真是配服他。

同樣作為男人,我覺得前輩的長相其實是不錯的,皮膚白浄,長相清秀,加上高瘦的身材,這樣的他走到街上如果有星探來搭話我也不會感到意外。但偏偏他就是不願顧及自己的形象,時不時就會做一些很大叔的隨性行為,也毫不掩飾自己對動漫等宅文化的熱愛,整天嚷著什麼「我宅我自豪」之類的,才會因此嚇走不少心儀他的女生們。

「⋯⋯ 梓洛前輩怎麼了?」我上前掃了他的後背,又問:「現在有沒有覺得好些了?」

他點點頭,把腹部裏積著的那些胃氣都抒緩了的話,他的臉色也跟著好了起來。

「唉⋯⋯ 早知道就不該來這種場合了⋯⋯ 不善於社交的我現在仍緊張得肚子很痛⋯⋯」

「呃呃⋯⋯ 前輩你剛才不是說是因為吃得太多了才肚痛嗎?」

他把整個人都在扶手上,道:「如果不是可妍學姊拉我的話,我又怎會硬著頭皮而來呢⋯⋯」

「也是呢⋯⋯ 也是呢⋯⋯ 學姊她就是怕惹來一些狂風浪蝶,才會叫上我們吧⋯⋯?」

「下一站⋯⋯ 」

列車廣播響起了即將抵站的聲音,趁著車門關上之前,我趕緊扶住梓洛前輩的肩膀,拹助身體不適的他下車。

「嗚嗚⋯⋯ 肚子⋯⋯ 肚子⋯⋯」前輩的口中發出陣陣悲嗚。

「梓洛前輩,請你再忍耐多一會兒吧?我們快要走到站口了。」

當我們順著扶手電梯,乘搭至車站的驗票口前,就已經見到那個熟悉的女生,以一副不悅的嘴臉看著我。

「⋯⋯ 晚上好。」我向她點頭以釋出善意。然而,比起回應我的問好,個子矮小的她卻是率先一步就遶到我跟梓洛前輩的中間,繼而代替我將這個高大的男子扶起。

眼前的這個女生,叫做宋星翹,是宋梓洛前輩的妹妹,也是我的大學同學。雖然說是同學,但其實我跟性格冷漠的她一點也不相熟,甚至連話也沒有多說。有時候,我也會懷疑性格孤僻的她,究竟跟個性隨和的梓洛前輩⋯⋯ 是不是親生的兄妹。

「真是的⋯⋯ 哥哥你的腸胃不好,酒量又不好⋯⋯ 就別去學其他人一樣去?強吧?」她皺起眉頭咕噥道。

「是的~是的~ 下次不會了⋯⋯」前輩回答道。

「哥哥⋯⋯ 今次到底是第幾個『下次』了⋯⋯」

「那個⋯⋯」因為眼前只有星翹一個人把前輩扶住,好像頗為吃力,於是我便走上想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怎樣了?」她張大著眼,怔怔的看著我。這個眼神,這股氣場,根本就是要把他人遠遠地拒於門外吧?

「⋯⋯ 不如就讓我來送前輩回家?」

她的手指指向了車站的另一個出口,以極之堅定的眼神答道:「不用了,你的家是在相反的方向吧?」

我原本是想說出「但你一個人就這樣把前輩搬回家,真的沒有問題嗎」之類的,但卻因為被星翹她連續(帶有敵意的)瞪了兩下,便把想說的話通通都吞到肚子裏去。

「那麼⋯⋯ 我先走另一邊回家了,晚安。」我嘀咕道,此刻的臉上大概就掛著一副無比尷尬的生硬笑容。

被妹妹橫扛在梓洛前輩眯起眼,輕輕抬起頭向我揮手道別。前輩的狀況看起來還是相當的不妙喔,希望他回到家中休息過後就會好起來吧。

然後,我就沿著樓梯的邊緣走出車站口。踏出站口之後往右邊的大馬路往前走,穿過一個熟食中心、菜市場後轉入內街,再順著一條很窄的斜路往上走兩個小街口的左邊,再步行多六分鐘左右,就會看見一座樓高十層的舊式平價公寓。

據說這一區曾被政府作為舊區重建,重建後因為跟 T 大大學校舍只有十五分鐘的交通距離,漸漸就成為很多大學生的居住地點。當然,這些租給大學生的公寓有平貴之分,像梓洛前輩和星翹這些家境較好的學生,一般都會租下車站另一端,環境清幽的公寓。而手頭比較緊拙的學生,自然就會選擇車站另一端的舊式平價公寓。

因為老家就只有父親在經營一間糕餅店,生意也談不上是好的那種。升上大學的學費昂貴,算上父親提供的生活費,再加上兼職得來的收入也只是夠我租下這種單位。

不過怎樣也好,這裡也是一個舒適的家,我亦因為人生第一次開始脫離父親的獨居生活,像個小孩子般感受到各種心跳不已的心情。

我哼著那首早陣子由梓洛前輩介紹的曲子,順著那條窄斜路往上走。

本該在十分鐘後就已經踏入的家門,卻因為我在踫見了那個人而改變了。


z z z


就在那條平常見慣的歸去小路。

竟然有一個女生靠在燈柱上,合上沉甸甸的眼皮,就此在路上睡著了。

— 真是難以置信。

倘若我跟這個女生並不認識的話,我當然會對現在的狀況感到難以相信,但因為對方是認識的人,我竟然就輕易地接受當下發生的事情。

「喂喂⋯⋯ 你別在這種地方睡著吧?」我說道,想當然,這個睡著中的少女一旦陷入這種熟睡模式,要把她喚醒的話就會成為一件難以登天的任務。

還好那件長袖的外套是好好的穿在她的身上,外套雖薄但還是在某程度上起到一定的保暖作用,最低限度就是確保睡公主在這種深秋的半夜不會著涼。

睡公主似乎聽到了我的呼喚,眼睛四周的皮膚動了動,小嘴巴則張開少許嗚咽道:「⋯⋯ 我⋯⋯ 我可不是⋯⋯」

她在說⋯⋯ 什麼⋯⋯?

因為是太倦了嗎?感覺她說話的聲音比起平日更加有氣無力。我只好稍為靠近她的嘴邊,以傾聽她要說的話。

「你想說什麼啦?」

「⋯⋯ 我⋯⋯ 我⋯⋯ 覺得很頭暈⋯⋯ 應該⋯⋯ 是血糖⋯⋯ 太低了⋯⋯」

血糖過、過低嗎⋯⋯?她是沒有吃晚餐嗎?抑或是因為剛才在學校睡著了,所以連午飯都沒有吃⋯⋯?不不不不不⋯⋯ 這個也不是重點吧!現在的首要目標是該如何處理她低血糖和頭暈的情況吧?

手忙腳亂的我,只好把手掌塞進袋子亂找一番,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吃的東西。

「沒有⋯⋯?沒有⋯⋯?沒有⋯⋯?」

經過一番努力後,我只能在外套的口袋中找到一包自製的巧克力。

我撕下那排巧克力的一小塊,然後放到睡公主的嘴邊,問道:「我就只能夠找到巧克力了,你可以吃下嗎⋯⋯?」

看似奄奄一息的睡公主把頭伸向我的手掌,像隻小狗狗般嗅過那塊巧克力,似乎確定是無害的東西後,點頭示意後便張開了嘴巴。

得到她的同意後,我便把巧克力像餵飼小嬰兒般,小心翼翼地放入她的口中。

她吞下那塊巧克力後,口腔作出了微弱的移動後,原本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便逐漸恢復了氣色,擠成一團的臉部表情變得更加柔和。

最後,她就跟平常一樣,露出了那個在課室睡醒後滿足又恬意的柔和笑容。

「怎麼了⋯⋯ ?你⋯⋯ 覺得好些了沒有?」我問。

睡公主點頭如搗蒜,露出了個傻氣的笑容:「巧克力⋯⋯ 好好吃喔。」

「什麼『巧克力好好吃喔』?我剛才是問你身體的情況怎樣吧?」

「巧克力⋯⋯ 還可以再吃多一點嗎?」她直接無視了我的提問,攤開細小的手板,用那雙如玻璃珠般的大眼晴直勾勾的望向我。

我把口袋中那排剩下的巧克力拿出來,遞給了她。

她在接過巧克力,俐落地撕開上面的包裝紙,然後就順著我剛才弄開的邊沿,從上面開始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這個動作,在我看來像極了是倉鼠在吃葵瓜籽的動作。

睡公主就是這樣站在巷子的燈柱旁,一邊吃著巧克力,一邊用陶醉的聲音說著:「好好吃喔~」

而我⋯⋯ 也是傻的嗎?居然在一個吹著寒風的深夜裏,在一旁守看著一個在巷子內吃巧克力的美少女。

如果這個時候碰上巡視的警察,搞不好的話我就會成為別人眼中的可疑人物吧⋯⋯?

她發出了一聲甜美的聲線,然後就說了:「小海海的巧克力⋯⋯ 真是好吃得會令人上癮呢⋯⋯」

「什麼啦⋯⋯?」

「難道⋯⋯是手工製的嗎?」唇邊沾上了巧克力,臉上明明是掛著一副很蠢的表情,但她卻拋下了這個我難以掩飾過去的問題。

「⋯⋯ 呃,是啊,睡公主你居然吃出來了呢。厲害⋯⋯ 厲害⋯⋯」

聞言的她鼓起腮子(這麼一來就更加像倉鼠了),有點不滿地咕噥道:「我跟小海海說過了吧⋯⋯ 叫我做『小麥』!」

「好的好的⋯⋯ 我叫你做『小麥』也可以,但也請你不要叫我做『小海海』嗎?這個名字很像那些稱呼嬰兒的乳名吧⋯⋯?」

「那麼我該怎樣稱呼你?」她直白地問道。

「你跟其他同學一樣叫我做『阿海』就可以了。」

「『阿海~~~~~』這樣的?」

⋯⋯ 為什麼要特意在『海』這個字後加上拉長的尾音?

算了吧,既然小麥她的情況好像恢復過來的話,趁現在趕快打發她回去就好了。我可不想在這大半夜內跟個女生在寒冷的街道上因為無謂的事情而糾纏著。

雖然並不清楚她住在哪兒,但我還是好心地為她講解了回去車站的路線,「那個,你沿著前面的斜路往下走,穿過右邊的熟食市場再行前一點,就可以回到車站了,趁著尾班車仍未開出的話趕快回家吧。」

「我的家不在那個方向啊⋯⋯ 」她搖著頭答道。

「不在那個方向嗎⋯⋯?怎樣也好,現在的時間已經不早了,你快點回家休息吧?」

小麥歪歪頭,直接無視了我的話,而是以看待寶貝般的憐愛眼神看著那張巧克力包裝紙,問:「我很喜歡那個巧克力的味道⋯⋯ 這個巧克力⋯⋯ 阿海你的家裏還有嗎?」

「有、有啊。」

怎、怎麼了?她的眼底流露出一種讓我感到不妙,而且打從心底裏發出來的心寒預感。

「那麼我可以到你的家去吃嗎?」

「蛤⋯⋯?」

我難道是聽錯了嗎?不出三秒後,小麥又用軟弱無力的聲線,再重複了她剛才的話:「我可以去阿海的家裏吃巧克力嗎⋯⋯?」

什麼⋯⋯?

誰可以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情況⋯⋯?

睡公主⋯⋯ 小麥她⋯⋯ 真的搞清楚當下的情況嗎?

在半夜裏竟然跟一個男生說要到他的家裏去,她究竟知不知道這到底是意味接下來要發生些什麼?

就算怎樣神經粗大、常識脫節⋯⋯ 但也要有個譜吧?

我抓抓頭皮,起勁地搖晃手掌拒絕道:「不不不不不⋯⋯ 你又不是我的女友,怎麼可以在半夜中走去一個獨居男子的家裏?」

「⋯⋯」聽過我的回覆後,小麥一臉失望的垂下眼眉,似乎是已經作出了放棄的打算。

很好!這樣很好!小麥你就此放棄並回去吧!然後我們就此分別,頂多就在明天下午的化學實驗課上再見面吧。

然後我就可以回到家裏,泡一個熱水澡後直接睡覺⋯⋯

本應如此。

要知道,人生裏很多的事情,總是事與願違。

幾秒後。

小麥竟然用她那個不太靈光的腦袋,作出了一個語出驚人的答覆:「那麼,我可以成為阿海同學的女朋友嗎?這樣的話,我不就可以去你的家裏吃巧克力吧?」

欸⋯⋯⋯⋯⋯⋯⋯⋯⋯⋯⋯⋯⋯⋯⋯⋯⋯⋯⋯⋯⋯⋯

睡公主她現在是睡著了嗎?

一定是睡著了吧?因此才會說出這番胡言亂語的夢話。

要不是她睡著了的話,這就一定是我的夢境了,所以才會出現我十八年的人生第一次以來被女生吿白的妄想。

對吧?

這一定是我跟梓洛前輩在聯誼會上喝得太多,加上見到了許多無法追到手的美女,所以才做出這種的夢境。

通常在這個時候,我只要在大力拍打自己兩邊的臉頰後,便會馬上從夢中醒過來了。

「啪噠」一下、「啪噠」兩下、「啪噠」三下⋯⋯

咦、痛痛痛痛痛⋯⋯ !!

再次張開眼的時候,視線的範圍仍然維持在剛才跟小麥一起站著的街上,而非轉換到自己的房間裏。

難道⋯⋯ 是我拍打臉的力度不夠,所以才沒有醒過來嗎?

在我再準備拍上自己的臉蛋時,小麥就猛然地向我踏步前來,用力地捉住了我的手腕,「⋯⋯ 阿海⋯⋯!」

在她完整地把句子說出之前,卻因為一時失去平衡,在笨手笨腳之下撲到在我的胸口。

「真是的⋯⋯ 怎麽要捉住我的手了?你差一點就要跌倒在地上了⋯⋯」

「因為⋯⋯ 因為阿海剛剛一直在拍打自己的臉吧⋯⋯?明明已經打得紅朣了,卻又一直在拍的話⋯⋯ 會很痛的吧?」她幾乎整個人也靠在我的身上,從下而上的看著我嘀咕道。

而我,在感受到從她胸口傳來的某個觸感後,馬上就能確認這個並非我的夢境,而是真確的現實了。

我輕輕地握上小麥那細小的肩膀,好讓她能夠自然地從我的胸膛上移開。就算沒有那個意思,但畢竟我們並不是交往中的男女,繼續維持著那種曖昧的距離實在令我感到尷尬不已。

「呃⋯⋯ 我不會再打自己的臉了,所以小麥你可以放心回家了。」

「嗯。」

真棒!剛才一直死纏爛打的她居然就這樣爽快地答應了,真是棒極了!

跟她道別後,我徑直走向居住的公寓。雖說乘搭電梯上樓也可以,但因為我只是居住在一樓的低層單位,所以用樓梯走路上去的方法會比較快捷方便。正當我在錢包中掏出鑰匙,並準備打開家門之際⋯⋯

那個⋯⋯

那個留有一把奶茶色長髪的睡公主,竟然又再出現在我的身後⋯⋯?

「⋯⋯」她半合上眼睛,在我的身旁若無其事的打著呵欠。

「小、小麥⋯⋯?你怎麼會在這裡⋯⋯?」

莫非⋯⋯ 她其實是住在我隔壁的鄰居嗎?所以剛才我叫她回去車站的時候,才會說「我的家不在那個方向啊」。

她眨眨眼,眼睛突然又張大了一下,又再垂下眼簾。所以,她這樣究竟算是睡醒了?抑或仍是半夢半醒著的狀態呢?

「⋯⋯ 因為我要「回家」嘛。」她答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多疑了,總覺得她在說「回家」這兩隻字的音調,似乎有點不一樣。

「啊啊,所以說⋯⋯ 小麥你是新搬來的⋯⋯ 鄰居嗎?」

看著她搖起頭的樣子,我的心神跟著恍惚起來。

「才不是鄰居唷⋯⋯ 我要回去的,是阿海的家啊。」

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要回去⋯⋯ 我的家?

「呃,小麥⋯⋯?你是不是搞錯了些什麼呢⋯⋯?」

她又搖著頭,繼續說道:「剛才我有問過「可以成為阿海的女朋友嗎?」,然後你都沒有拒絕⋯⋯ 所以我就想你應該是答應了吧?」

蛤 — ?!

她怎麼會是⋯⋯ 這樣理解的呢?

「不不不不不⋯⋯ 或許我剛才沒有清楚地說明,我承認這是我的不好⋯⋯」

「所以,阿海你這是要再一次答應我嗎?」小麥微微側著頭,以純真可愛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天啊⋯⋯!

我的腦袋被她弄得頭昏腦脹起來,甚至到了快要炸開的臨界點了!

根本從一開始都沒有答應過,又何來什麼「再一次的答應」呢?

但怎樣也好,畢竟小麥也是個女孩子,我可不想因為過於絕情的拒絕而傷到了她的心。我抓抓頭皮,盡可能以一個不會太尷尬的方法來婉拒她:「呃⋯⋯ 先感謝你的好意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恐怕可配不上小麥你這種女生啦。」

⋯⋯ 怎麼了?

我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應該會識趣並且知難而退了吧?

聞言的小麥嘟起唇,嘀咕道:「阿海才不是普通的男人⋯⋯ 你家的手工製巧克力可是超級無敵好吃的呢~~~!」

「不、不、不⋯⋯ 這個不是重點吧?」我連忙否認道。

「『不是重點』嗎?難道⋯⋯是因為阿海同學已經有女朋友了嗎?」她又再追問道。

「⋯⋯ 我、我並沒有女朋友喔。」

聽到我的答覆後,小麥稚氣的臉蛋上浮起一個「我的勝算大大增加了」般的自信笑容,並得意地握起小拳頭,雀躍地說著:「這樣的話⋯⋯ 『我成為你的女朋友』這件事在道德上完全是合情合理合法吧?」

「也⋯⋯ 也是沒有違背道德的⋯⋯ 但⋯⋯」

「但⋯⋯?」平時總是呆頭呆腦的她,卻偏偏會在這些時候表現出惹人憐愛的一面,低聲細語道:「難道⋯⋯ 難道阿海同學你討厭我嗎⋯⋯?」

「⋯⋯ 也、也沒有到討厭的程度吧。」

小麥合十起雙手,然後像是要作出什麼嚴肅的請求般,向我彎下(四十五角度的)半個身子,「那麼就讓我成為你的女朋友吧?因為我真的很想到你家去吃巧克力喔⋯⋯!」

「其實不一定要成為我的女朋友,才可以到我的家裏吃巧克力吧?」我忍不住吐嘈道。

「欸⋯⋯?」她仍然維持著彎下腰的姿勢,唯一的不同,就是她正在以茫然的眼神,怔怔的看向我,「但剛才阿海你不是說『你又不是我的女友,怎麼可以在半夜中走去一個獨居男子的家裏』嗎?」

「真是的⋯⋯ 你到底是想挑些什麼時候來吃巧克力?」我的頭又開始痛起來。

小麥托起下巴,皺起眉認真地思考半晌後回答說:「真是要我說的話⋯⋯ 會是任何時間。」

「蛤?這是什麼傻話?」我想,我真的差點要暈倒在自己家門外的地上。

「嗯嗯⋯⋯ 所以為了能夠自由地進出阿海同學的家,就只能成為你的女朋友吧?」

怎麼⋯⋯ 這個睡公主就能一方面理直氣壯地講出這種無恥的說話,另一方面卻若無其事地擺出一副輕鬆就可以迷倒男生的甜美笑容⋯⋯?

這個帶有魔性的笑容⋯⋯ 只能說,女人,真是一種危險至極的生物啊啊啊 — !!!

「⋯⋯ 你這究竟是從何以來的結論?」

「不行⋯⋯ 嗎?反正阿海你也沒有女朋友。」

她又再次擺出了那個看似無害,事實卻是傷透我脆弱的心的笑容。

「⋯⋯ 但我⋯⋯ 但我可不想跟沒有感覺的女生交往。」

就是這樣簡短的一句,我拒絕了她。

但真的沒法子,因為我實在不想做出違背自己真心的行為。再加上我覺得小麥是那種單純得很的女生,所以才不想隨便在玩弄她的感情後,或者做完什麼爽事之後便把她甩掉。

反正長痛不如短痛,我只好在這裡決絕一點,斬釘截鐵地拒絕她。

「是⋯⋯嗎?」她垂下頭,手掌則在把玩著短裙的尾端,咕噥道:「⋯⋯ 阿海同學你知道嗎?當出了社會之後⋯⋯ 大部分的人最後都會跟一個自己不太喜歡的人結婚並組織家庭。」

「欸欸⋯⋯ 這是真的嗎?」我還真是被她的言論嚇到了。

「是我媽媽吿訴我的。」小麥以不快又不慢的語速,淡淡地回答我。

依照小麥所講的,我在人生的最後⋯⋯ 也就會隨便地跟一個不太喜歡的女生,就此走完我剩下的人生嗎⋯⋯?

這件事雖當下有些遙遠,但不知道為什麼稍為想像那個場景,我的胸口就感到莫名的疼痛,繼而是嘴角的肌肉抽搐,擠出一個心寒的苦笑。

「大人,真是悲哀呢⋯⋯」我自言自語道。

「我們很快也會從大學畢業吧⋯⋯?難得我不介意跟阿海你交往,你就接受我吧?」

「什麼叫做⋯⋯『難得我不介意跟你交往』⋯⋯?」我想,自己大概已經無力再吐嘈她了。

小麥微微含頷,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臉頰,「因為⋯⋯ 我的樣子長得滿好看的吧?雖然我在學校的大部分時間都睡著了,但也大概知道系上有幾個男生在暗戀我,而且⋯⋯ 還趁我睡著的時候偷拍吧?希望那些不會是色色的照片就好了⋯⋯ 」

喔喔,原來在學校裏這些事情她是知道的啦?

「既然你是醒著的話,為什麼不起來阻止那些偷拍你的人啊?」

「⋯⋯ 但那個時候,不是阿海替我守住了嗎?」

「呃⋯⋯」

「在那些男生們想偷拍我大腿的時候,阿海你不是保護了我嗎?所以⋯⋯」

所以⋯⋯ 小麥她就是單純地因為這個原因,而覺得我是個值得信賴,以至可以成為男友的對象嗎?

「所以,為了我喜歡的巧克力味道⋯⋯ 我可以成為你的女朋友嗎?」

果然,會作出這番脫線發言的女生,才是我一直認識的睡公主。

「總之⋯⋯ 先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考慮一下吧?」我答道。

「當然好!」她眯著眼,露出了一個甜絲絲的笑容。

在這個黑夜中的街角,秋風吹起了她的長髮,彷彿在宣告著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就要開始似的。

「咳、咳⋯⋯」受到涼風的刺激,喉嚨變乾的話,自然就咳嗽起來,「大半夜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你的家在哪個方向⋯⋯?讓我來把你送到最近的路口吧⋯⋯?」

小麥先是一臉當了機似的望著我,定神下來後則指向了這條街道的另一端。

我也是從這一夜起才知道,原來我跟睡公主居住的地方,居然只有相隔三個街口之近的距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