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幾日後，四目所見仍是一片雪白，但氣溫較幾天前已稍稍回暖了些。

這幾日悶的慌，離冬衍原打算偷偷從後方小門溜出去，到集市晃上一晃，誰知一大早的，她前腳才剛踏出去，一道身影就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好似方才已經在那裡佇立、等待了許久。

「小冬，妳又溜出來玩了？怎麼也不叫上我一道？」

開口說話的女孩算不上美艷，但她沒有女子身上的那種嬌氣感，倒是生的頗有男子那樣的俊俏挺拔。她是蕭家行三的蕭煙然，早年便與離冬衍結識。

說起這緣分也是有些妙的。那時的他們都還未到適逢出閣的年齡，本應好好待在家中縫衣刺繡，奈何兩人小時候頑皮，皆不是個乖巧安分的主，時常沒事就溜出家門。

你說巧遇一次倒也還好，但兩人常常在外碰著，一次兩次不放在心上，偏生他們之後又遇見了好幾次，最後一次是在說書先生的茶樓。

蕭煙然女扮男裝慣了，離冬衍一眼便認出她來，她們見過那麼多次，每次都是禮貌性地點了個頭，便算揭過了，她想這次理應也是一樣的作法。

所以這次離冬衍也照例沒特別去搭理她，但沒想到她沒動作，蕭煙然倒先來與她說話了。

蕭煙然來到她的那桌酒桌，直接在離冬衍面前坐下，她豪爽大方，開口便直言，「妳說我們也見過那麼多次了，再不認識一下說不過去了吧，妳說是也不是？」

她性格爽朗，做事不拘小節，大大方方，而原本沒打算在外交友給自己找麻煩的離冬衍，就這樣該死的被她給吸引了。

不聊還好，聊著聊著話題竟也能滔滔不絕如水流，從哪位公子哥挺臭屁的到哪間的酒肆出了新品，從哪家的新規矩有多嚴苛到哪邊的新戲檯子搭建了，總之從南都能聊到北。

一開始離冬衍其實十分不習慣她口中那些沒有忌諱和特別露骨的言語，然，久了自己卻也嚮往成為同她一般豪放的性格。

可能是因為她看起來是那樣自由自在的關係。尤其是在她肆意的暢所欲言、沉浸其中時，口中的盛事繁華、街道向晚的景緻彷彿歷歷在目，讓離冬衍心生嚮往。

拉回思緒，離冬衍淺淺一下笑道，「妳還不是一樣偷偷跑出來，根本就不需要我邀吧！不過妳真的很膽大，也不怕丞相發現會生氣嗎？」

蕭煙然不以為然，「我爹每天可忙了，現在才沒空管我呢！而且以往我都沒添什麼麻煩，他就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離冬衍想想也是，畢竟傳聞丞相十分疼愛女兒的。所以應該不太有人敢輕易觸了丞相的逆鱗。

但她又想，也有可能……是丞相認為一個女孩也不能掀起什麼大風大浪，再加上蕭煙然也不是個好管束的，好在還算聰明，就所幸放手讓她自己處理。

「我想也是，妳爹怎麼可能還有閒情逸致，來管我們女兒家這等小事。」

「那今兒妳是要去哪裡？」

「閒的沒事，出去晃晃罷了。」離冬衍回答道。

「既然新的戲台搭好了，就去看戲班子吧！」蕭煙然邊說便拉著離冬衍的手，往尚京城的路上奔去了。

「煙然，妳跑慢一點。」

「好啦好啦！」



戲班表演沒有這麼早開始，於是蕭煙然和離冬衍先在附近逛逛，開始沿路搜索小吃糕餅店。兩人披著小披風，遁隱於茫茫人海之中，互相打鬧調侃，還買了不少零嘴。

老闆娘眼見小姑娘出手大方，笑的合不攏嘴，趕緊推銷自己賣的東西。

等到夕陽餘暉落下，聽了梆子聲響，兩人才來到戲台前坐下，準備看戲。

戲曲開場，以大廣絃伴奏的樂聲淡起，漸漸變為強勢，花旦微微抬手，挑起嫵媚的姿態，勾魂懾魄，以七字為一曲調，笛蕭聲為輔，歌聲細如絲，唱出了漂亮的合音。

此時，一位男子緩緩走出，看樣貌是個學識淵博的文生，白袍飄飄，恍然謫仙。

兩人眉眼調情，互相暗遞真心，離冬衍在心裡驚嘆，原來這是青梅竹馬時便一見鍾情的戲碼。看著台上的書生，頓時，她想起了某個人。

念頭一起，臉頰微紅，她趕緊搖了搖頭，打散混亂的思緒，重新專注回表演上。

只見場景又一變換，鑼鼓聲起，場面是凌厲的武打對峙，男子明明是書生，卻被迫上了戰場，女子則是被指婚嫁給了帝王，兩個有情人，終是有緣無份。

離冬衍看著看著不知何故，竟跟著擔憂了起來，這會不會是某種預示？

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她是離家長女，是將來要嫁予公子的女孩，而非帝王的妻妾。

她的未來，定不一樣。

「喂，小冬--」

「小冬，你發什麼呆呢？」

聽見蕭煙然的聲音，離冬衍才猛地回過神來，「阿，妳叫我嗎？怎麼了。」

「是妳怎麼了吧！表演都結束了。」蕭煙然有些擔心地睇著她瞧。

離冬衍這時才發現，台上的燈光不知何時已然暗下。

這是散戲了吧。

最後，那位花旦變為了苦旦，她陰鬱成疾，悲傷而死，遺憾之情攪在心裡，最是令人難過。

「沒事，只是看得太入迷了。」

「你確定嗎？妳都流淚了耶。」

離冬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側臉，才發覺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了淚。

「我真沒事，就是覺得這個結局太悲傷了。」她趕緊將淚抹去，不想讓其他人看出異狀。

「是真的挺悲傷的，你說，為什麼相愛的兩個人，就是無法走到一起呢？」蕭煙然黯然地說。

離冬衍望向西下的殘陽，「不知道，有些事情，或許我們永遠也不會明白，像是愛情，像是宿命。」

兩人沉默許久，彷彿蓋了個罩子般，周遭的人群無論再吵雜，也無法撼動他們身處的寧靜。

即使外在表現的再無所謂，但他們的內心其實都清楚的明白著，生於皇室，定當身不由己。

那麼，該怨人，還是天？

突然一道聲音劃破寂靜。

「小冬，你看那個，是不是我哥哥，糟了，我們快走，不要被發現了。」蕭煙然著急地拉住離冬衍的手腕，準備逃離現場。

但是不巧，離冬衍聞聲看向她所指的方向，只見那人與她四目相接。逃什麼逃，根本逃不掉了。

那人朝她們所在之處走來，離冬衍前所未有的尷尬，而蕭煙然則躲到離冬衍身後尋求庇護。

離冬衍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種地方碰到他。

「你就是離家長女吧。真的很抱歉，我妹妹給你添麻煩了。」

他連講話的聲音都很溫柔，而且風采依舊，離冬衍的心中又掀起了陣陣漣漪，挑動著她的心弦。

「阿--不會的，煙然人很好的。」

「倒是你怎麼會在這裡呢，閒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