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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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6-30
  「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那不是他人可以幫你解答的。」






  凱桑坐在一張柔軟的沙發上,睜開了眼,看著一群又一群自己不認識的人在大門進出。他疲倦地低鳴一聲,坐起身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黑襯衫與深色牛仔褲。他皺起眉頭,然後又望向大門邊的櫃檯、廣闊的大廳與在電梯前排隊的人。

  這裡是哪裡?
  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有來過這種地方。

  而且怎麼可能會來?這裡怎麼看都是繁華區的內部吧?他可是住在郊外的窮困區人,哪有機會進來這種奢華的地方。他沒那個命。

  「走吧。」

  又是一個沒聽過的聲音,凱桑還沒反應過來,身體便直接站起,跟在那個人身後往大門走去。那是一個肩膀很寬、身材十分健壯的男人。他疏了個整齊的油頭、略顯緊實的白襯衫足以顯露出這人壯實的胸肌。高級皮靴在光滑的地表上匡噹匡噹作響,每個人只要經過他們,目光總會在他身上游移。

  「知道了吧?」他說。

  「明白。」其實凱桑根本就沒聽他在說什麼。

  那人在那面自動門前停了下來,回過頭來看著自己。凱桑這才注意到他帶著墨鏡。

  他嘴角一勾。「凱桑,這件事得靠你才能做到。拜託你了,好夥伴。」

  凱桑輕輕地嘆了口氣。「知道了。」

  到底是什麼事?他在內心裡自問,卻只能看著那男人帶著滿意的微笑朝大門走去。

  他趕緊跟上。

  凱桑跟他走過了那面玻璃自動門,他們走下了一層層的暗紅色階梯。眼前的廣場立著一個巨大的透明圓柱,它撐起了天花板,讓這廣場──或是整棟建築呈現ㄇ字型。柱子裡鑲了些莫名其妙的圖紋,反正他也看不懂。

  熱辣的陽光自門右側灑了進來,凱桑瞇起了雙眼,他十分不喜歡在這種天氣下出門。因為真的很熱,但最近天氣似乎都是這樣,他別無選擇。

  他走下了階梯,然後跟在那男人身後朝著一個目的地──他不知道的目的地前進。

  然而,男人似乎聽到了什麼,他回過身來。

  「凱桑!」他面目驚恐地吼道。

  這時凱桑才聽見什麼東西在地上摩擦的聲音。

  他回過身。
  只記得隔著擋風玻璃,他看見了坐在裡面張嘴尖叫的駕駛。

  性別不知道。
  臉也記不得了。

  他只知道,自己要死了。





  這是凱桑第二次睜開眼──說起來連自己對「睜眼」這個動作有熟悉感是不是哪裡怪怪的?每天都在做的動作不是嗎?

  他環顧著四周,比起先前的奢華,這裡顯得樸素許多。他站在某條長廊中,腳邊是用方型石磚舖陳路,周遭盡是些充滿裂痕的老舊牆壁,上頭還有海報被撕掉的殘渣,就連跟天花板相連的地方都有油漆脫落的痕跡。

  這裡是哪裡啊?凱桑邁開步伐往那好似沒有盡頭的終點走去。

  而且很不可思議的,他記得剛剛的事。坐在沙發、穿著自己不會穿的衣物、跟自己絕對不可能會認識到的人聊天──還有被車撞死。

  所以我現在是鬼魂嗎?凱桑心想,他低頭看著自己,服裝跟剛剛的不一樣了。

  他穿著灰色的連帽外套,裡面只是一件素麵的白色短衣。下半身一樣穿著牛仔褲,但感覺起來有點破舊。看著腳上那雙布滿灰塵的白色運動鞋──他覺得這還比較像自己,簡單、會保暖就好。

  然後凱桑聽見了歡笑聲,原本沒有岔路的走廊忽然多了個轉角。

  他往右拐了過去,看見了一間教室。凱桑朝著那裡走了進去,那裡面有很多人,他們穿著各式各樣的服裝,群聚在這裡聊天。

  凱桑驚訝地張大了眼眸,這裡所有的人他都認識。雖然有的人好像沒什麼印象,但他確定自己認識這些人,至少肯定也有說過話。

  「賽蘿?」他朝著某一名穿著深紅色禮服的女子走去,喊著自己不認識的名字。

  但黑長髮的女子似乎沒有聽見,右手拿了杯紅酒,繼續跟她對面的人聊天,表情看起來很是開心。

  「賽蘿?」他站在她身旁,加大音量又喊了一次。

  沒有反應。

  怎麼會?凱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這個人他就知道了。畢竟也曾一起在窮困區生活過,是個好夥伴。

  「艾利克?」他輕喊了一聲,望著那穿著西裝、留著絡腮鬍的男子。

  然而,一起在窮困區奮鬥的朋友依然沒有理會凱桑,繼續跟賽蘿聊天。

  凱桑感覺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他有些遲疑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手指在顫抖,就像在抗拒什麼既定的事實一樣,他發現心理正在拒絕自己這麼做。

  在即將觸碰到艾利克那粗曠的前臂時,凱桑遲疑了。他緊握左拳,閉上了眼睛,悔恨地咬著牙──他在做什麼?

  轟地一聲,原本的入口已被關閉,周遭盡是人們聊天的歡愉聲。有人講著笑話、有人風趣地談著社會時事、有女性含蓄的笑聲、也有男性豪邁的大笑──這些都刺在了凱桑心頭。

  這是夢吧?凱桑在心裡自問,他跪在地上,雙手交叉抓著自己的肩膀。

  我死了嗎?

  他感覺到內心的空虛,那是種無法被填滿的大空洞。即使周遭的環境聊得在怎麼開心;即使他們的話題是自己所熟知的時事,都已經沒有他能夠參與的席位。

  即使他有想法,也無法靠近他們;
  即使他能靠近,也無法告知他們;
  即使他能告知,也沒有人聽得見。

  巨大的恐懼從心底裡猛地竄出,它襲捲了凱桑僅存的意志。他在人群之中瘋狂的大吼、大叫,宣洩著自己早已死亡的事實。

  但沒有人聽見。
  教室裡面依然充斥著歡樂的氣氛。

  這是夢吧?

  他又一次自問。

  我要醒過來。

  醒過來。
  醒過來。
  醒過來、醒過來、醒過來、醒過來、醒過來──
  我要──





  「喝──」凱桑倒吸一口氣,猛地瞪大了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攤早已燃燒殆盡的灰黑色餘燼,一旁殘留著燒成末節的木頭。

  是夢啊。他坐起身子,看著那躺在腳邊的棉被,它上面破了好幾個洞,連裡面的棉花都趁這機會跑出來透氣,還有表面那些黴菌……對,這才是他現時生活的地方。一個家。

  他覺得頭有點痛,雖不礙事,可凱桑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看著這個被自己充當成家的地方,幾乎就跟剛剛夢中的那條長廊一樣。陳舊、充滿著過去曾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人的殘渣。

  凱桑盯著牆角的苔蘚和那排雜草,頑皮的綠色藤蔓從窗口爬了進來。耳邊能聽見室外的鳥鳴聲。原本一直懸在那兒的心這才總算得以放下。

  真的是夢。凱桑抓了抓自己紊亂的黑髮,然後從枕頭邊拿起了眼鏡帶上。

  今天又要怎麼混呢?他心想。

  「凱桑!」一名金髮男子從離他正面約三、四公尺的門口走了進來。「凱……唉呀,醒啦?」

  「嗯。」凱桑慵懶地站起身,望著那用髮箍把自己頭髮全紮起來的男人,他打了個呵欠。「提恩?怎麼啦?那麼興奮。」

  提恩跟自己一樣都只穿了件白色的背心和牛仔褲,雖然上頭因為各種「工作」而沾滿泥濘,但對窮困區人來說,那根本無所謂。

  「今天有一批貨進來了呢,而且聽說量還不少。」提恩興奮地說道。

  凱桑哦了一聲。「繁華區終於想到了要清他們的垃圾了嗎?」

  「誰知道?」他站在門口招了招手。「走,我們一起去看看吧,艾利克已經在等了呢。」

  凱桑想起了那場夢境,他被車撞,然後在那間教室裡被眾人視若無睹的模樣,不由得一陣糾心。

  望著站在門旁的提恩,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然後用手稍微整理了下自己因為剛睡醒而有些亂的黑髮。就只是場夢而已。

  「走吧。」凱桑說道,然後跟著提恩走出了自己的居所。

  離開大門,他們踩在略顯顛簸的紅磚路上,左右兩側均是已經廢棄很久的大樓。凱桑看著那努力在磚頭間擠出一絲生存空間的雜草;攀附在牆面上的苔癬與藤蔓,雖然陽光很刺眼,但這裡還是讓他覺得鬱悶。

  他們走出了巷子,來到了一個比較開闊的廣場。這裡長滿了高至腰際的雜草,路旁有著一道破損的灰色矮牆,一輛汽車就這樣卡在那邊,前頭部分完全損毀。雖然從它周遭的環境就可知道那已經是很久以前撞壞的了,但……凱桑懷念開車的感覺。他有兩、三年沒開過那種東西了。

  「凱桑。」提恩走在長滿藤蔓的石磚路上,他回過頭來問:「你怎麼還是一直住在那種地方?跟我們一起住不好嗎?」

  「我不信任那些人。」凱桑看著周遭的景色,推了推眼鏡說道。

  「但你還是跟我來了啊?」提恩經過了一個上面被人家用噴漆畫成各式圖樣的路燈,而它當然也不會發光了。「所以你果然還是信任我吧?朋友。」

  凱桑嘆了口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提恩率先進入到了另一道巷口裡,凱桑緊隨其後。這個地方從以前開始便無人管轄,隨處可見的廢棄大樓或民宅,亦或是地上那些遺留不知道多久的垃圾,老鼠、蟑螂或那些野狗野貓幾乎都快成「朋友」了。

  他們走在比凱桑家前面還要窄的路口,聞著滿地的濕氣──好像還有尿騷味?眼前的路口卻有著人們歡呼的聲音。

  凱桑走出了狹隘的巷口,他看著那廢棄的噴水池裡法了大量的「貨物」。這裡面有人吃到一半的便當;剩半罐的或三分之一的水瓶,亦或是一些被人家丟掉不再繼續穿的衣服等等。

  貨物啊。凱桑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然後冷笑一聲。對,這才是我們的人生。把人家的垃圾當成貨物,然後緊緊抓住。

  「凱桑,來吧。」提恩走近那些東西,這裡還群聚了更多正在瓜分貨物的窮困區人。「冬天快到了,選幾件衣服帶回去吧。」

  「嗯。」凱桑淡淡地回答,然後走近那些垃圾袋邊。

  繁華區人倒是分類的很好,衣服固定那幾袋、食物和水就是那幾袋,至於一些莫名其妙的鬼東西則在更多袋子裡,但凱桑並不關心那些。

  他從裡面隨意拿了件深色的外套然後穿上。凱桑點了點頭,感覺還挺合身的。

  「嘿,你們聽說最近繁華區又在徵招『村』的人進去了嗎?」其中一個坐在牆邊沙發上的人說道,他抓了抓自己裸露在外的胖肚子,啃著雞腿說道。

  凱桑看著他屁股下的椅墊,原本就已經破洞的東西,這人一坐下去更是把裡面的泡棉或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都擠了出來。但可以在這地方吃成那副模樣,也是種技術了吧?

  「村?」另一個站在他身旁,帶著破舊毛帽的人哼了哼。「反正這種機會都是給村的人,繁華區才不會管我們死活呢。」

  沒錯,繁華區的人才不會管我們的死活。凱桑繼續翻弄著垃圾袋裡面的衣服,運氣好一點搞不好還能拿一件全新的外套回去穿呢?

  然後他的手臂被一個人抓住。凱桑抬起頭來,看著那雙淺藍色的雙眸,還有那頭紮成簡單馬尾的白髮。

  「艾利克。」他面無表情地叫出了這人的名字。

  「借一步說話吧,凱桑。」艾利克勾起一抹微笑。他比起一般窮困區人還要來得乾淨許多,但也許跟那萬年不變的黑襯衫、西裝褲或皮靴也有關係吧?畢竟泥漬什麼的實在很難在上面留下明顯的痕跡。

  凱桑喔了一聲,然後跟著艾利克走到了一個長椅上。坐在這邊能看見仍在搜刮那些貨物的人,還有圍著那胖子聊關於繁華區的事的人們──提恩好像也參上一腳了?真白痴。

  「你怎麼看?」艾利克從胸前的口袋拿出了一包煙,抽出一支以後遞給了凱桑。

  他拿了一支,跟艾利克借了個火以後,望著點燃的菸草,凱桑輕輕地吸了一口,覺得原本紊亂、繁雜的心情一掃而空,抽了這根菸,覺得自己思緒明白了起來。

  「沒什麼好看的吧。」凱桑吐出白色的煙幕,靠在椅背上望著藍色的天空。「村的機會,本來就不是我們這些人能擁有的。」

  「那你想去村試試看嗎?」他問。

  凱桑瞥了艾利克一眼。「去很簡單,反正村也沒什麼限制。但進了繁華區以後又如何?那裡終究是被劃分出來的『世界』吧?我們已經就像是被拋棄的人一樣在這裡自生自滅,既然被人賦予了最低限度的自由,又何須去那種人心險惡的地方跟人較勁?」

  「你……不覺得在這裡就像家畜一樣嗎?」他問。

  「不對,這個比喻不對。」凱桑又吸了一口菸。「我們不是家畜,只不過就是……」他看著天空的白雲,然後在低頭望著噴水池邊的人們。「廢棄物,比較貼切吧。」

  「廢棄物?」

  「對。」凱桑推了推眼鏡,然後勾起了不屑的微笑。「曾經被人扔到垃圾桶的廢棄物,然後因為某種原因,所以他們起了『資源回收』的概念。那當然要從機能完好的廢棄物先回收吧?『村』的人只不過是比較有制度的窮困區人而已,雨我們基本上沒啥分別。」

  艾利克嗯了一聲,然後看著噴水池不語。

  「看看我們這些人吧。」他把菸丟在地上,然後用腳踩熄僅存的餘火。「被人家踐踏了自尊,現在只要拋根橄欖枝,我們就拚死也要咬上去。成功了的話就不再是廢棄物了吶,而是變成家畜,然後在名為『繁華區』的牢籠裡任人宰割。」

  「所以你真的不想去?」

  「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凱桑低著頭,看著菸頭那火燒的痕跡。「至少不用被愚蠢的制度綁住、至少不用承擔那些該死的壓力,我們很自由。」

  聞言,艾利克反而沒有正面回應凱桑,只是靜靜地問:「這個月又有多少人死了?」

  凱桑原本緩緩抬起的左手就這樣停在半空,倒映在眼鏡鏡片上的是已經燒到剩半截的菸草,聞著熟悉的菸味,他腦海中也浮現出了幾個人的面貌。有男有女,雖然穿著不同的衣物,但一樣的是這些人再也不會出現。

  凱桑再也聽不到這些人的聲音。

  「這裡不是人正常生活的環境。」艾利克喃喃:「我們甚至不能算家畜。

  我知道。我知道……凱桑就像在抗拒什麼一樣闔上了眼。

  「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吧,凱桑。」艾利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知道你是為了什麼才不願去繁華區。理想?尊嚴?或者是對那些人的緬懷與責任?這些難道能成為束縛你的理由嗎?」

  「不,不是。」

  「那──」

  「你說的不對。」凱桑嚥了口口水,但不知怎地,他覺得這口口水如吞針般令人難受。「我只是──啊。」

  他嘆了口氣,然後做了幾個深呼吸。

  「我只是在逃避而已。」他把菸扔在地上,然後用腳踩熄。「逃避是錯誤的嗎?放棄就只能被否定嗎?」凱桑扭頭看向艾利克。「我只是以我想要的方式去過人生,不對嗎?」

  望著他那雙認真的眼眸,艾利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十分誇張地嘆了口氣,看起來像是放棄了什麼一樣。

  即使他不說,凱桑內心也明白。也許是放棄自己了吧?或許是對自己的逃避心理感到無奈吧?又或者……在內心裡嘲笑自己的軟弱吧。

  我就是……這樣子啊。凱桑心想。

  「自我欺瞞或自我嘲笑是不會讓你進步的。」艾利克緩緩地說道:「它只會讓你在那圈圈裡不斷輪迴、不斷地聆聽那猶如惡魔般的恐怖低語,最後將你整個人吞噬掉。」

  聽著他說的話,凱桑似是慚愧地低頭望著被自己腳邊的菸蒂;自己穿的那件沾滿泥濘的破牛仔褲;從垃圾桶撿來的外套;還有隱約能聞到的體臭──這算什麼?即使是在這裡,自己也依然是被豢養的嗎?而且還是被人用垃圾來養?

  半晌,凱桑問:「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看不慣吧,我們也算認識很久了,看著一個有志氣,但卻總是放手──或是說刻意讓自己不斷向下沉淪的朋友,總是想伸手去拉一把。」艾利克搭上了他的肩膀,笑著說:「我覺得你應該去繁華區試試看。我們倆一起去吧。」

  「我不覺得那會有多簡單。」凱桑淡淡地說:「那是有程序的吧?抽血做健康檢查什麼的肯定跑不掉,況且窮困區人進去,大半也是幹些勞工的工作,根本沒啥技術性。繁華區的人要我們進去,我想也只是補補人力空缺?」

  「哎呀?你很清楚嘛?」艾利克挑眉。「這次不太一樣哦,新上任的繁華區區長似乎有想讓窮困區人『真正加入繁華區』,所以有開放一些要職讓我們去試試看呢。」

  大概是人口問題,所以想和平擴充什麼的吧。凱桑眨了眨眼。「例如?」

  「警察、協力者之類的吧。」他歪著頭說道。

  「啊?」凱桑一驚,瞪大了眼。「真假?警察?會讓窮困區人去試?裡面的『貴族』還不跳反說什麼安全衛生問題啥的?」

  艾利克哼了哼。「這又不是我們該煩惱的東西,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試試?要的話我們就趕快去附近的『村』吧。」

  「所以我說這些東西都需要考──」凱桑話說到一半便停住。等等,如果繁華區人真想讓窮困區人當上那種要職,果然還是會有課程安排什麼的吧?然後這段期間食衣住行肯定都是他們包辦?即使後來停辦了,難道那些貴族還真敢直接處決他們?最多就流放吧。

  「怎麼了?」

  「果然還是覺得怪怪的吧,有這麼多好處?」凱桑說道。

  艾利克聳聳肩。「倒是有不少人因為考試啊、健康檢查什麼的,所以早早就放棄了。你呢?」

  看著那雙躍躍欲試的清澈眼眸,凱桑腦海中又不自覺地想起了剛剛艾利克跟自己說過的話。逃避、自我欺瞞,或者是為那無謂的理想與尊嚴,也許自己太過於優柔寡斷了吧?這個也想、那個也想,所以總是錯失機會。

  所以我現在欠缺的,只是一股衝勁嗎?凱桑心想。

  也許,會跌的很重吧。
  也許,會浪費很多時間吧。
  也許,會在難熬的過程中妄自菲薄吧。

  也許,最終還是會放棄吧。

  也許。
  也許……

  凱桑淡淡地笑了,伸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我──」





  凱桑。
  喂!凱桑,起床了!
  誰叫你回來就睡在沙發上的,起來!

  他緩緩睜開了眼,第一個看見的便是那好似是想殺人的淺黃色眼眸。沒錯,那雙眼睛正傳出了比憤怒還要恐怖的情緒。

  但凱桑卻不覺得可怕,反而在看見她以後揚起了微笑。「好久不見,賽蘿。」

  頭上包著浴巾的賽蘿一愣。「你發燒?」

  「啊?」凱桑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穿著的白襯衫和西裝褲。糟糕,他忘了自己昨晚才跟一位老朋友見面,去唱了歌、喝了點酒,然後叫了車回家以後就直接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這位小哥,請你以後應酬完回自己的房間。你不要忘了這邊是我們兩個說好的『公共場所』,不是你的旅館。」賽蘿氣鼓鼓地說道。

  凱桑輕笑一聲。「早上連續劇沒看到?」

  「對,都是你!」賽蘿快氣炸了。「我那麼期待的!」

  「對不起。」凱桑抓起了被自己扔在一旁的外套,然後站起身準備回房。

  賽蘿翻了翻白眼。「我說你──」

  「對了。」凱桑打斷了她,回過頭望著那隻穿著短袖上衣與熱褲的她。「我們待會去找艾利克吧?」

  「咦?那麼突然?」她愣愣地說道。

  凱桑笑著頷首,然後逕直走回自己房裡。

  沒錯,一切都很突然。

  人生是。
  夢想是。

  那場夢也是。





  「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那必須是由你自己去尋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