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毫無收穫

「我的決定？我能有什麼決定？不都是死嗎？」眼前詭異女人的提問毫無意義，她給予的兩個選項裡，對我來說都是同一條路。

『不，「決定」對你來說也許沒有什麼，但在這裡是非常重要的事實，一旦將「決定」說出口，那就是「承諾」，是無法反悔的誓詞。』女人出乎意料的聒噪，而且說出來的話是對我的警惕，意味著我無法打模糊帳。

「......既然這是非常重要的『決定』，那麼我能思考的時間有多久？」總不可能要我在生死關頭下還只能用直覺去想吧？

『到你「成年」當下為止，大概還有幾個小時吧？』女人做出的宣言，令我絕望不已。

換言之，我只剩數小時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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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閃過的念頭總是十分悲觀，而當我冷靜下來之後，才發現剛剛思考的情景有多麼愚蠢。

書榮的體質消失代表著書榮死亡，這僅僅只是一種可能性而已，也許就只是單純的體質消失之類的，為什麼我會不自覺的聯想到他可能已經死亡這件事情呢？

戀愛會使人腦袋愚鈍，我一直以為這句話不會被使用在自己身上，看來是我錯了，對於特定人物過於在意還是會讓我的思考出現問題。

現在最應該思考的問題是，書榮去了哪裡？以及是否還有得救？

「欸欸欸欸欸？學姊？沒事吧？」見到我跪在地上，千心連忙走到我面前蹲下來關心我，如果是剛剛的我可能還需要千心的幫忙，但現在應該已經不需要了。

「你們知道書榮去哪裡了嗎？」我站起身來拍拍屁股，將沾染到的灰塵連同自己那毫無意義的憂心一起拍落，現在最需要的，是冷靜。

「真的沒事嗎？剛剛......」千心依舊十分擔心的樣子，不過看見我的表情後，她馬上就明白現在不是擔心我的時候。

「不知道去了哪裡，我打電話也沒有接。」思齊的動作倒是很快，他將電話放下，其上的畫面是未接的通知。

「可是書榮學長能去哪裡？為什麼要離開這裡？」千心的疑問有理，書榮平常會將包包帶到遊戲社裡，現在就連包包都不在就代表他是有目的性的離開，而且是暫時不會回來的那種。

但目前這些都是謎團，再搭配上體質失效，實在讓人很容易就聯想到那裡。

不過沒問題的，關於掌握男朋友的行蹤我還是有自己的一趟方法的。

我打開手機，點開某個謎之程式，上面有個點正在移動。見到我的動作，千心跟思齊把臉湊了過來。

「......學姊，這該不會是......」千心一臉尷尬的問。

「妳猜的沒錯，這是書榮的GPS定位。」

「......書榮從沒跟我說過他有這種東西。」思齊驚訝的說。



「我也從沒跟他說過呢！」我回以思齊一個燦爛的微笑。



我的話一說完，空間裡便陷入了凝結。

大概三秒過後，思齊跟千心同時爆發了：「這是犯罪嗎這樣合法嗎？書榮太可憐了吧！」「學姊我也要一個拜託了！」「欸？」

「好啦好啦，之後再給妳啦，現在的重點是他在哪裡。」我無視掉一旁在嚷嚷著要報警的思齊，仔細觀察書榮的位置。

只是，程式上的點移動速度有點超出我的想像，而且它的位置......

國道一號南下雲林交流道，而且還在持續南下。

「雲林？就我們去打撞球這段時間他能去雲林？」思齊訝異的問。

「國道的話應該是客運......」望著那個移動的點，我大概已經猜到書榮的目的地了。

「他應該是要回嘉義吧？」我不以為意的說。

「「回嘉義？」」千齊情侶檔一同轉過來問，這畫面有點喜感。

「嗯？我沒有說過嗎？我跟書榮的老家都在嘉義啊！」雖然當初也想去成大讀書就好，但沒辦法，我們家書榮只考得上星星大學而已。

「從來沒有啊，就連書榮都沒跟我說過。」思齊激動的說。

「很好，那現在是個好機會，你們願意跟我一起回嘉義嗎？」

「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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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麼說，書榮也不會什麼都不說就直接回老家，而且電話打不通也是一項奇怪的疑點。

而這一切都接在書榮的體質失效之後，我本能性的又開始胡思亂想。

也許是某種不得不回老家的狀況，緊急到連電話都不接？

也許是體質被政府組織看上，在打撞球的時候被沉默帶走？

也許是體質在使用的時候出了差錯，現在正在強制執行「贏不了」的動作？

也許，也許......

不行，越是思考越會往詭異的方向去，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我望向窗外的風景。

電車行駛的速度十分舒服，不時晃動的車廂像極了搖籃，使車廂內瀰漫著慵懶的氣息。窗外熟悉的田園風光讓我倍感懷念，但就像是為了襯托這股悠閒一般，我內心的那股不安並沒有平息下來的打算。

顫抖著的雙手無法停止，牙齒不停地打顫，宛若回憶中的漆黑槍口仍指著自己一樣惶恐，只是現在我的雙臂沒有了可以抱緊的對象。

你到底去了哪裡？

我好不安。

我還需要你待在我的身邊。

祈求的念頭從腦海裡不斷閃過，隨之而來的卻是不詳預感從背脊慢慢升起，與此同時我發現了本來不應被我發現的......

不，那只是契機而已......

仔細回憶過往，我......

思考戛然而止。

我不願，也無法再度回想自己過去所作所為。

我縮在座位的角落抱緊自己，只敢回想著他的擁抱，他的溫暖。

直到現在，我才真正的意識到，自己有可能從此失去書榮。

「學姊！」「嗚啊！」千心突然叫我，我嚇了一大跳，幹什麼呢我還在傷感呢！

「沒什麼，只是想跟妳借衛生紙去上小號而已。」千心指了指電車上的廁所。

「啊......喔，好哦，拿去。」我從口袋掏出一包便攜式的，千心卻只抽走了一張。

「欸？」「這樣就夠了，謝謝學姊！」千心如獲至寶的抓著那張衛生紙就去了廁所，等等一張哪夠啊？我吸了吸鼻子。

欸......？

為什麼千心上廁所需要衛生紙？

她不是可以把自己變成男生再尿就好了嗎？

抱持著疑問，我將衛生紙拿起來擤鼻涕，而列車在此時進入了隧道，眼前的田園風光瞬間變得一片漆黑，只剩下淚流滿面的少女還映照在車窗上。



原來如此啊......原來自己比想像中的還要脆弱。

我望著窗上哭花了臉的自己，不自覺的伸出手，距離我們分離不過才幾個小時前的事情而已，我卻已經開始懷念起你的氣息。

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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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直接下來嘉義啊？」與體貼的千心不同，思齊一下車就開始抱怨。

不過思齊的疑問是有理的，畢竟正常來說不會有人這麼快就行動，就像感覺自己有點喉嚨痛就直接去掛急診一樣，在思齊眼裡是非常沒必要的行為。

但在我們之間，一語不發的離開甚至沒有後續的聯絡是幾乎不可能的一件事情，再緊急好歹都會留下一條訊息或是一張紙條，而這正是我如此不安的原因。

而且GPS還能運作就代表手機還有電，那為何不接電話？

我沒有回應思齊的問題，不過見到他也沒對我的沉默有什麼反應，大概只是隨口抱怨而已。

走出車站，昏黃的光線象徵著時間已經不早，斜照的夕陽緩緩地沒入嘉義的平房間，迎面而來的微風帶有些許涼意，已經是準備吃晚餐的時間了。

「總之，先去書榮GPS的所在地再說。」雖然我知道書榮的老家位於何處，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書榮似乎並沒有直接回家。

GPS定點的位置在嘉義公園裡，而且已經完全停下來了。

「為什麼會在那裡啊？」千心好奇的問，這也是我想問的問題啊！

「怎麼了，那裡是什麼值得紀念的地方嗎？」思齊也隨著千心的話問，但我完全沒有印象自己跟書榮有在那個地方幹嘛過。

「沒有，嘉義公園裡面有孔廟等不錯的景點，但除了國小校外教學以外我想不到去逛嘉義公園的理由。」而且，書榮他們家也離嘉義公園有一段距離，實在是很難相信他們家臨時有事找他去嘉義公園待著，我無法推敲出書榮去那裡的目的。

「會不會是在那裡幫助了某個摔倒老太太之類的？」千心的答案確實也有可能，但不符合邏輯。

「若是能幫忙一個老太太的話大概就能證明書榮仍有辦法自主行動，那麼為什麼不回應我們呢？」說的更簡單點，救助他人應該要打119吧？那樣的話會沒看見我們的訊息嗎？

「總而言之，現在提出的答案終究只是假設而已，我們不如直接過去問個明白不就好了。」我一邊思考等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一邊向路邊停車的計程車司機大哥招手。

第一種可能，是書榮的手機壞掉，僅存GPS是完好的，而他下來嘉義過後，不小心將手機丟在了嘉義公園裡面，才會變成這樣。

第二種可能，就是延續我之前的假設，假設書榮仍在執行「贏不了」的狀況，那確實有可能出現詭異的行蹤。

那樣的話，就只能反過來利用「體質」的文字遊戲去解除了。

第三種可能，書榮的體質被盯上，行蹤與生死都未卜，且手機被丟在嘉義公園。

第四種可能，也是我最不願意去思考的可能。

那就是，未知的存在。

僅在遊戲社裡就擁有著兩個超能力者跟一個依靠體質能夠改變現實的人，外加一隻能說話的幽靈，再加上之前發生的種種事件，都再再證明了這個世界存在著許多無法解釋的怪力亂神。

如果，僅僅是如果......

書榮被某項未知的存在給剝奪了自由，那麼僅為肉體凡胎的我，究竟該怎麼與之搏鬥？

我最擔心的事情，並不是書榮就這麼離我而去。

而是我明知道他在那裡，卻無能為力的望著他離去。

「學姊......」千心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意識到計程車已經開到了嘉義公園。

我連忙拿出錢包想要付錢，卻發現思齊已經先墊好了。

下車後，我立馬想要將積欠的車錢還清：「總共是多少錢啊？」我從錢包裡拿出一張千元大鈔，卻被思齊給壓了回去。

「這點小事我還能幫上忙的。」思齊的笑容十分溫暖，但馬上又接了一句：「但千心妳的車錢要給我吐出來！」「嗚啊學長你這是偏心！」

什麼時候......

望向打鬧著的兩人，我拍了拍自己的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平常的我不是這樣的。

平常的我，不可能會胡思亂想一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即使是發生在自己眼前的超自然現象，也只是令我感到詫異而已，絕對不會，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讓我胡思亂想，甚至多次失神，就因為在思考著不到萬分之一機率會發生的事情。

這太不像我了。

周銀晴這個人，不就是面對超能力者跟怪力亂神，也能泰若自然面對的最強普通人嗎？

我拍打臉頰的聲音嚇到了千齊二人組，但我堅定的對著他們說：「抱歉讓你們看到我的醜態了。」

「沒關係啦，反正平常也看多了。」

「欸？等等，什麼時候？我不記得我有露出過醜態啊！」思齊的回應嚇到我了，剛剛才決心要泰若自然的我，馬上就破功了。

「學姊在嚕貓的時候，都不會管自己的狀況，所以常常看的到內在美喔！」欸欸欸欸欸！真的嗎？我平常有這麼不在意嗎？是因為橘子太可愛的關係吧！

「是......是真的嗎？」我不可置信的問，同時連忙檢查自己現在有沒有不小心露出什麼，很好，沒有。

「喔......我至少被插瞎了三次眼睛。」思齊表情痛苦的說，而且一旁的千心也沒有什麼反應，看來是插完之後馬上治好了。

「嗚啊！變態！色狼！」我不自覺地脫口而出，即使那不是真心的。

「對！學長是變態！色狼！處男！」「欸我還是處男是誰害的啊！」思齊選擇性吐槽，被我罵就沒有關係嗎？「吵死了噁男學長！」

看著思齊跟千心又開始鬥嘴，我放鬆的呼出了一口氣。

這次有找他們一起下來，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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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PS定位就在這裡。」我望著滿是充滿優氧化藻類與雜亂落葉的湖面，這座小湖看上去帶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只有髒亂而已，湖面上的橋看起來像是幾百年沒有清理過一樣，樹枝與落葉奔放的灑落其上，實在讓人不太想接近這座湖泊。

這是嘉義公園裡面曾經的觀光勝地，小西湖。

只可惜因為園方的疏忽照料以及日漸減少的遊客，使得這座小湖終究變成了這副模樣。

聽說以前還有畫家畫出了這座湖泊的美景，只可惜榮景不再，只剩下滿地的落葉與其相伴，就連夕陽都無法完整的反照，只能在風吹的時候，稍稍掀起一點波瀾而已。

「雖然說大概預料到了，不過還真的沒人......」依照我剛剛的推測，書榮獨自待在這裡的可能性實在是不怎麼高。

環顧四周，這裡除了一個坐輪椅的老人家以外，根本沒有書榮的存在。

「這樣算是線索斷了嗎......」思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失落的表情一覽無遺。

「GPS定位還在，雖然很不想這麼說，不過我現在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書榮學長被連人帶機一起被沉入這座湖的湖底了。」

千心的推論非常符合現場的狀況，但這畢竟不是推理小說，要是有人能在我們打完撞球到現在的這段時間內做到的話，也一定會被目擊到（比如旁邊那個坐輪椅的老人家），等我們來到這裡應該早就被封鎖線封滿滿了吧？

更何況，GPS定位其實比想像中的還要厲害，現代科技已經可以追蹤到以公分為單位的精準定位，現在書榮手機所在的位置不是湖中，而是湖中的小島上。

似乎是受到了千心的影響，我的思緒也被帶往書榮可能被兇殺案捲入的方向思考。

不詳的預感再度油然而生，在資訊量跟能推理的範圍都如此狹隘的現在，即使我私心不想往那個方面想，所有的思考到最後都會被一道難題所圍困：

那麼，為什麼書榮的體質失效了？

答案淺顯易懂：因為他已經死了。

不論做出什麼推理，模擬什麼樣的情景，到最後書榮一定得死，不然找不到合理的解釋，來解釋書榮的體質為什麼失效了。

我被自己的理論逼得喘不過氣，明明只是想再見到他一面而已，卻怎麼證明都只會往反方向走，壓著胸口的手不停地顫抖，卻只會感受到我急劇上升的心弦，急到快要哭了出來，卻又對此無能為力。

不要......

不要......

不要就這麼離開我啊......

我的吶喊，不會被任何人聽見。

我萬念俱灰的踩上湖中的小島，比起髒亂的湖面，這裡最近有除過草的跡象。

我四處張望，尋找著證據。

倒不如說，我不希望找到證據。

我不希望找到書榮的手機。

一旦找到了書榮的手機，我前面所有的推論都有可能會成真。

最諷刺的是，我甚至開始希冀書榮是被未知的存在給奪去了自由且無效了體質，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暫且相信，書榮還有可能活著。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見了我的祈禱，直到夜色完全壟罩大地為止，我們都完全找不到書榮的手機。

就在絕望稍微從我的心頭散去的同時，新的疑問油然而生：

那麼，書榮到底去了哪裡？

然後是：

為什麼體質失效了？

最後是：

那，書榮有可能還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