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坦白

這是理經過慎重考慮之後的結論。

自己已經被夢實看見了，這點無庸置疑，那接下來要想的就是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最簡單的作法當然就是離開她家遠走高飛，反正自己的身體也不需要食物，甚至連睡眠都只是習慣，露宿街頭完全不是問題。

然而一想到她對自己的依賴，以及自己從她身上獲得的溫暖……

「我要是走了，她應該會很難過吧。」

——雖然理是這樣想的，但也不能奢望人家會對自己的異樣視而不見。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一條路了。

「我要向她坦白我的身份。」理用〈布芙〉把手腳凍在牆上，一點一點爬上外牆，拉開沒有鎖的窗戶，搶先一步從窗外鑽進夢實的房間，「或者至少要讓她知道我不是什麼怪物。」

如果能夠說服這個陌生人，那肯定就可以說服夥伴們——這也是理的一次排練，他決定若是成功了，就要再一次試著鼓起勇氣說服他們。

但若是失敗了——希望跳樓不會太痛。

「不過——該怎麼解釋？」

理立刻就遇到了困難。即使有決心，不能說話的問題卻依舊沒有改變。

「用她的筆寫給她看？」理爬到夢實的書桌上，翻出白紙跟一枝筆，試圖用她的筆寫字，然而小小的手卻只能勉強握住筆桿，像握刀一樣在紙上使勁來來回回，最後只留下了一連串如蜈蚣一般的鬼畫符。

「不行，寫不了。」他氣憤地把筆重重一摔，跳到地上，在房間裡四處踱步。

「不能用筆寫字、不能說話，那還有什麼方法……可惡！她差不多要醒來了！」

理心急如焚，他低著頭隨便亂走，突然間感到腳下一濕，一抬頭，原來自己踏進了夢實的浴室。

「從她早上洗過澡到現在應該已經有七小時以上了吧？地上的水怎麼到現在都還沒乾？」理左右張望，發現了緊閉的氣窗，「她的習慣真差，洗完澡都不開窗，我來幫她開一下好了。」

理壓抑著胸中的急躁，先跳到馬桶蓋，再跳上窗檯，然後用力一推，清爽的微風立刻從窗外灌入。

「……我到底在幹嘛？都這時候了我還在開窗戶？」理自嘲，雖然不會流汗，但還是下意識地用手抹了抹額頭。

然而，手上卻傳來了濃重的潮濕感。

他低頭一看，原來手掌沾到了玻璃上的積水。

在這一刻，他的腦中靈光乍現，他看了看玻璃，又看了看手掌，然後用小小的手指在窗戶上劃出一道水痕，一份計畫便湧上心頭。

「對了！這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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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完必要的練習之後，算算時間差不多了，理便跳上床開始等待。

「來吧！告訴我妳會怎麼看待我吧！」他在心裡虛張聲勢，小小的眼睛緊緊盯著房門。

理並沒有等太久，門外先是傳來一陣鏗鏗鏘鏘的碰撞聲，接著門就被慢慢推開，紫色的小腦袋緩緩探出。

夢實一步、一步慎重地踏進房間，一下就發現了娃娃奇怪的動作，眼睛不由得瞪的老大，手也跟著摀住了不知不覺間張大的嘴。

看著她的表情，明明是自己的主意，理卻也不由得緊張起來，但他知道自己的時間有限，必須在夢實情緒失控之前成功，不然就沒有機會了。

想到這裡，他一咬牙，小小的手臂迅速抬向夢實，開始自己臨時想到的計畫。

「〈梅帕特拉〉」

一道無形波動蕩漾在空氣中，夢實的表情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柔和，驚慌與不安被驅散，只留下對當前狀況的不解。

理一確認魔法有生效就立刻中止，趕緊發動下一招。

「〈布芙〉」

小手發出藍色微光，正是威力最小的冰魔法〈布芙〉，但他沒有把魔法用在夢實身上，而是將力量凝結於雙掌，高舉雙臂，如指揮家一般，以某種特別的規律來擺動手指。

手指劃過空氣，寒氣被滯留在途中，勾勒出一道又一道的微小冰晶。起初夢實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不過隨著冰晶越來越多，她臉上的困惑也逐漸化為驚訝。

「這、這是字嗎？」

理以指作筆，以空氣為紙，以懸浮在空中的白霧為墨，一筆一劃寫出一個又一個文字。

這一招看似瀟灑飄逸，實則無比困難，需要用高強度的專注力控制冰魔法的力量，出力太小無法成霧，太強又會直接變成冰塊。理咬著牙，將精神逼到極限，從千言萬語之中挑出自己最想說的一句話。

一點、三橫、一豎、再一橫……

隨著冰的軌跡越來越多，文字也變得越來越能辨識。夢實漸漸放下手掌，原本的些微敵意在不知不覺間消散，小嘴喃喃唸出白霧所構成的文字：

「謝……謝……女？」

「她看懂了！再差一點，就快寫完——」

在最後一個字完成之前，冰的軌跡就在空中突然瓦解。

「啪噠！」

理突然感到一陣虛弱，房間在眼前天旋地轉，手上的魔力再也不聽自己使喚，整個人腿軟趴倒在床上，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