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非一般的美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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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8-27
在那之後,古思言與巫惠慧約定好中午再碰面,自然是因為兩人都需要休息時間。古思言是日夜顛倒的夜貓子,假若要在日間活動,自然得趁現在睡一下,至於巫惠慧也因為昨天凌晨的案件再加上一直奔波尋找古思言的家,不休息實在受不了。
始終二人要調查的是殺人魔,即使在萬全狀況下遇上都是萬分危險,若果因為身體欠佳而無法應對突發狀況,反過來賠上性命就真的是愚蠢之舉。
要說在二人分別前有什麼插曲,就是古思言為了讓凝重的氣氛輕鬆一點而開了一個小玩笑,說以為巫惠慧會順道把這裡佔據下來,也就是說留在這裡休息,不過這玩笑被對方當成居心叵測,方向一轉變成他想把可愛的美少女拘禁起來。
先不說當中有多少成份是巫惠慧想要戲弄古思言,不過就現實層面來說,巫惠慧這樣單槍匹馬闖上陌生成年男性住所,並非沒有絲毫擔憂,而她其實有想到這一點而做好保險措施。
簡單來說,就是只要巫惠慧沒有在時限前發簡訊給她的哥哥,屆時她的哥哥就會代表報警,以這作為理由把古思言抓進警察局關起來,也算是一種保護的方式。
至於當古思言聽到巫惠慧計算到這個份上時,不知道該為巫惠慧太過小心眼而感到無奈,還是有小心計算每一步而值得信賴所以應該感到安心,這種微妙的心情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論如何,既然特意約好時間暫時分開,古思言珍惜這寶貴的時間好好休息,本身就已經疲累再加上這種恐怕一輩子都想像不到自己會被捲入的事件,肉體與精神的雙重夾擊之下,他躺上床後幾乎就立即睡著了。
幾乎,也就是還有牽掛,或者說儘管古思言沒有宗教信仰,仍是做出了沒有目標對象的祈禱,最後則是禁不住幻想一覺睡醒發現一切都不過是夢罷了。
「不過,這不可能是夢吧。」古思言忍耐不住感慨,除了殺人魔事件確實造成相當大的衝擊外,其實在現實中遇到擁有「魔眼」的人也對他造成了同等甚至更大的衝擊。
古思言不是不知道世界上有其他人擁有「魔眼」,他可還沒有愚笨到以為只有自己是特別的,所以過往才一直努力在網路上收集情報,只是他沒想到在自己居住的地方附近就有那麼多人,甚至會在現實中碰面。
獨一無二的異能,要是在那種拯救世界的青少年作品中,也許是叫人憧憬,甚至是渴望取得的存在,可是當這真的發生在現實中時,就會理解到那實在不是好東西,哪怕這是古思言心甘情願與惡魔交易換來的。
自己並不是獨特的,這種有自知之明的想法,延伸下去就是會思考「魔眼」這件事其實並沒有那麼神秘,說不定背後有龐大組織潛伏著,即使這種想法似乎僅屬於陰謀論層面,說是幻想也不為過,但存在的可能性就是會化為陰霾繚繞不散。
為了對抗這種疑神疑鬼的負面情緒,又或者與惡魔交易所引生的背德感甚至是罪惡感,古思言選擇了利用這異能去幫助他人,就算知道那只是自我的慰藉,但他也只想到這個方法了。
「如果在知道這種感覺的前提下重來一次,我還會和惡魔交易嗎……」在古思言意識因為入睡而變得模糊之前,他似乎在心裡問了這個問題。
* * *
中午。
一個月也不一定響一遍的門鈴,在今天不知道響起了多少遍。
門鈴並沒有代替鬧鐘,古思言早在半個小時前已經起床梳洗,並且整理好思緒與心情——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認為。
巫惠慧看起來和幾個小時之前的分別倒是不大,一樣是那麼精神奕奕,衣服方面也沒有更換,大概是急著來找人而沒有準備更換的衣物,在路途上透過手機程式訂酒店就是能做的極限了。
「看來你準備好了,那麼事不宜遲出發吧?」巫惠慧以別有意味的眼神打量著古思言。
畢竟之前是巫惠慧突然造訪,加上古思言本來就只是作居家的打扮,此刻經過整理之後,本來看起來有點陰暗的瀏海也變得有點小帥,服裝方面則是簡約條紋的淺色恤衫搭配剪裁貼身的長褲,活脫就是個身穿半正式休閒裝的社會人士。
「雖然我很想跟著說那就走吧,但是在那之前我發現一直以來都忘了跟妳確認一件事。」古思言有注意到巫惠慧是在打量自己,這叫他感到有點不自在,不過他不至於會對此多說些什麼。
「誒?我有遺漏什麼嗎?」巫惠慧看到古思言示意她入內坐下再談,也只好照著辦了。
等巫惠慧坐好之後,古思言也不賣關子,直接切入正題:「既然妳追查了關於殺人魔的案件那麼久,想來妳也不會是跟從一般的渠道去調查的吧?那妳會不會有入手到這些案件的相關物品?」
「相關物品?」巫惠慧的頭稍微一歪,不消半秒就露出一副豁然開朗的表情,「原來如此,是這麼一回事啊,你是想問我有沒有那些受害者的遺書?」
古思言肯定地點了點頭,他自然不可能知道巫惠慧其實不是從他的話語中推想出這個答案,而是反過來從他的異能來推斷,不過實際上如何得出來對他來說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巫惠慧有確實掌握他的目的。
「明明你之前說報警挺有常識的,這個問題倒是有點脫線啊。」巫惠慧誇張地聳了聳肩,「既然殺人魔把他所殺的人掩飾成自殺,很可能會偽造遺書,所以你想透過自己的異能來尋找線索,是這樣沒錯吧?」
「妳想說遺書在警方調查案件是否屬於自殺案時會作為證據之一取走,就算調查完成後也只會交還給親屬,所以妳不可能有辦法入手?」
「那是當然吶。」巫惠慧沒好氣地應了一聲,看來她得重新審視自己在古思言眼中是否有什麼奇怪的印象。
「我以為妳會在之後的調查想辦法入手呢。」
「才不會咧!」巫惠慧激烈地抗議,「一個不知道打從哪裡來的陌生少女跑來索要這些東西,你不會覺得有問題嗎?」
「我是覺得妳說這番話挺沒說服力的。」古思言沒被對方的氣勢壓制住,「不過我本來確實沒預想過妳會擁有現物就是了。」
雖然巫惠慧的表現有點胡鬧,但其實在對話到一半的時候她察覺到古思言的意思了,「你是想說把這納入能取得線索的考量吧?去拜託那些受害人的家屬。」
「沒錯,雖然妳的計劃可謂穩健得非常徹底,但考慮到妳那異能的代價,把我的異能也計算在內應該比較好吧?」古思言已經有了被牽扯進案件的自覺,自然也會思考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可不會任由巫惠慧牽著鼻子走。
「嗯……」巫惠慧並沒有立即給出回應,而是垂著頭沉思了一陣子,「確實姑且納入選項之中吧,但坦白說最好別期待,我也不認為這會比我們本來要做的來得優先,至少要從那方面著手應該等到殺人魔未有主動現身之後。」
「為什麼?」古思言反射般問了一聲,「是因為那些家屬難以接觸?抑或我們沒有立場?假若是後者的話,我認為可以試著利用我的『身分』。」
巫惠慧不禁錯愕,她當然知道古思言是個小有名氣的網紅,但沒想過還能有這樣的用處,「確實可以試著利用呢,該說好人有好報嗎?雖然不知道你是抱著什麼想法去做那些事,但你建立起來的助人形象說不定會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
古思言皺起了眉頭,雖然得到了巫惠慧正面的回答,但對方看起來沒有改變本來想法的打算,「妳仍然覺得調查這一帶比起從遺物取得線索更好嗎?」
「嗯……該怎麼說呢?」巫惠慧嚴格來說與古思言實在談不上認識,但還是對他如此堅持感到些許意外,至少從商談以來她一直都是主導的一方,他雖然會提出自己的看法但都以附和為主,「就算有立場接觸,只是每個受害人的家庭狀況都是一言難盡的複雜狀況。」
儘管巫惠慧的說法甚是模糊,然而古思言還是能夠立即理解她的意思,自是因為關於「魔眼」的事情他已經思考過無數遍了。
在正常的世界裡與惡魔交易,怎麼想都是不正常的,召喚惡魔雖然不需要什麼嚴謹的儀式,畢竟說白了是由惡魔挑選交易對象,因此不需要根據什麼古巫術、黑魔法之類的做法,哪怕真的只是找張紙來畫個似模似樣的召喚魔法陣然後誠心地唸咒,說不定也能召喚出惡魔,這就是為何世界各地都有人擁有「魔眼」。
饒是沒有標準的儀式,但試圖去召喚惡魔這一點,會這樣做恐怕也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對這方面感興趣或者當成遊戲來玩,諸如年青人間的朋輩壓力之類;另一種就是陷入真正窮途末路,迫不得已才會去嘗試,而當成功召喚出來並且聽完惡魔的說明後還願意交易的,可想而知到底陷入多絕望的困境。
因此古思言能夠理解巫惠慧所指的困難,即使如此有調查過各受害人狀況的人始終是巫惠慧,不知道實際困難到何種程度的他,還是決定追問下去:「是連會闖上陌生人家裡的妳也覺得困難的程度嗎?」
「喂,這個形容聽起來叫人超火大的耶。」巫惠慧鼓起腮子抗議,決定還以顏色:「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像你那樣隨便放陌生人進家,還願意坐下來談的呀。」
「希望妳別無視我最初打算跟詐欺熱線舉報或者直接報警的舉動。」古思言開始有點習慣與巫惠慧對話的節奏,「簡單來說,就是那些人很可能連坐下來談都不願意,哪怕祭出說不定能聽到『自殺者』寫下遺書時的想法都沒有辦法。」
「就是這樣,所以這是萬不得已的選擇。」巫惠慧不住點頭,「那你確認完了嗎?」
「呀,嗯,那就按照原定計劃出發……」
「不。」巫惠慧打斷了古思言的話,露出一副「你想不到吧」的愉快笑容,「既然提到你的異能,也就不要只是我自己推測,你順道說明一下吧?」
「說明我是不介意,本來就不是什麼秘密,不過我覺得妳知道的應該就是全部了。」古思言看見巫惠慧那副模樣,為免說完後換來「就這樣?」的反應決定先給對方打一枝預防針,「就像我公開那樣,我能透過進食目標對象所書寫的紙,瞭解對方書寫時心裡懷抱的想法,書寫的內容不會有影響。」
「也就是說懷抱的想法與書寫的內容完全相反,也只會瞭解到背後的想法是嗎?」巫惠慧看起來就是超有興趣,甚至身體靠前雙眼放光,「通靈或者讀心的節目,又或者魔術師表演都有類似的橋段吧?例如叫對方寫下什麼,然後心裡想別的,再準確讀取內心的想法。」
「我不知道那些人的原理如何,但這就是我的異能沒錯。」
「那麼不是寫字,畫圖怎樣?或者很像寫字,但其實並非某一種文字,又或者外文如何?然後寫的媒介不是紙,例如寫在蛋糕上吃下去又能否發動異能?還有……」
面對連珠炮般的提問,古思言決定默默地等到巫惠慧非得因為要換氣而停下來的時候才開口:「雖然我不知道妳為什麼那麼興奮,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測試過妳所說的全部狀況,但根本的規則就是『親手書寫』和『紙』,目前以我所知用什麼物料去寫在紙上應該都能生效,只是必須是定義上的紙,其他東西一概不行。」
「原來如此。」看起來這個答案讓巫惠慧感到滿意,只是這並未讓她感到滿足而止住提問:「所以你當初跟惡魔的交易內容,就是想知道某個人寫下某些東西時的真正想法吧?」
古思言板起了臉。
「你的臉色變得很可怕呢,好吧,我知道我涉足了不應該觸碰的地方。」巫惠慧變臉之快雖然有點裝模作樣的感覺,但至少也算是擺出了相對認真的表情,「抱歉,請當我沒說。」
「說過的話可收不回去。」古思言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不打算追究下去,他不容許自己隨便冒犯別人,但是把自己的標準強行套在別人身上也不恰當。
巫惠慧多少察覺到古思言的想法,繼續糾結只會讓氣氛變得更差,她厲害的地方就在於即使在這個狀況下仍然能按照自己的步調說下去:「那麼最後還想確認一件事,這個異能的代價呢?」
古思言這次沒有立即回答,平靜地注視著巫惠慧,這麼做並不是因為那代價屬於不能說的秘密,他根本不介意說明,只是為免對方那麼放縱,這就當作是一個小小的提醒甚至警告,過了一會看到巫惠慧有些許似是坐立難安的反應後才開口:「似乎我比妳好運,和異能所能達成的目的無關,相對的只是在生活上製造一點小麻煩罷了——我無法閱讀任何文字。」
或許是受到之前那番沉默互視的影響,巫惠慧的反應慢了一拍,然後以至今為止最為錯愕的模樣發出了一聲「誒」之後,完全沒有接著說出任何話語。
「大概是有很多隻惡魔,每一隻找樂子的方式都不太一樣吧。」
「不不不,這不是玩笑能帶過的狀況吧?」巫惠慧總算回過神來,她當下觀察四周,確實沒找到任何刊物之類的東西,想了想再次從手提包中取出了那本筆記本並隨意翻開了其中一頁:「你完全讀不懂上面寫了什麼嗎?」
古思言姑且裝成認真地看了幾眼,畢竟實際如何他在與惡魔交易之後就確定下來了,「我辨認到那些線條,也依稀和記憶中的印象能匹配起來,但就是無法得出那是什麼字,更莫說要理解當中的意思。」
「那……那你之前怎樣撥號的?」
「手機的應用程式是圖案,至於數字面板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數字,但我不是天生的『文盲』,依照經驗知道對應位置是什麼。」
「那……實況的聊天室呢?你有和觀眾互動的吧?」
「用程式擷取聊天室內容,再用語音程式讀出來。」
「聽起來挺合理,難怪之前給你名片時你得透過手機讀出內容……不對!我想說的不是這個!」這話題本來是巫惠慧提起的,此刻卻來了個急轉彎,「交易的代價不會太奇怪嗎?我那種是用了異能才有影響,平常不會影響生活,可是你……」
其實古思言對於巫惠慧會糾結於這一點上是挺意外的,始終就他看來,巫惠慧一直關心的都是案件相關的事情,「代價本來就是惡魔說了算,也沒規定一定要在異能上動手腳,影響本來想達成的目的吧。」
「話是這樣說……」
「況且對妄圖『窺視』別人想法的傢伙,讓其一輩子都看不懂一般的文字,不是很有惡魔諷刺人的味道嗎?」古思言刻意誘導對方思考「一般」的狀況,從而隱藏著這代價中佔比最大的部份,其實是他當初最想要「看」到的內容。
巫惠慧是真的傻眼了,這番話要是別人來說的話或許會是個挺風趣的玩笑,但從當事人口中聽來,加上那平淡的語氣流露出近乎於罪有應得的味道,叫她無法輕易回答。
「我想關於我的異能就到這裡,妳還有沒有要確認的事?」古思言則裝作完全沒察覺巫惠慧那樣的反應,繼續推進話題。
「不,沒了。」巫惠慧最終只能這樣回答,倒不是她有問題不好意思繼續問,而是她真的沒有必須得問的事了,畢竟要是真有的話她還是會提出來的,即使氣氛上難免叫人介懷。
就是這樣,二人以別人看起來大概會感覺到尷尬,但兩位當事人能夠視若無睹的狀況下出發,始終友好不是二人待在一起的理由。
二人保持著些許的距離,由巫惠慧領在前面,古思言緊隨其後,率先走的地方是古思言家附近的街道巷弄,自然是想要熟悉這一帶環境。
當初古思言聽完巫惠慧的計劃後為何會合不攏嘴,就是巫惠慧受其異能影響所鍛鍊出來的思維實在太過腳踏實地,從細微到會叫人想問「怎麼會這樣想」的地方來搜集線索。
例如巫惠慧調查至今依然沒有直接與殺人魔相關的情報,別說名字都沒有隻能以殺人魔稱呼,甚至是男是女,高矮肥瘦或者年齡層都不知道,真的是只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而已。
如今終於不是在案件發生後去追蹤對方的腳步,而是能夠預先知道對方下一個目標是古思言,巫惠慧決定從對方會如何下手著手。
基於殺人魔至今為止已經作案多次卻沒有遺下任何線索,意味著對方的事前功夫肯定做得十分充足,不只是預想計劃順利的時候,肯定也會考慮失敗時如何應對。
既然殺人魔會把殺人偽裝成自殺,難免需要先捕捉目標才能製造自殺的場景,要活擒一人可不是什麼易事,那自然需要調查最適合下手且不容易為他人發現的地方,即使如此仍然會有事敗的可能,屆時就需要撤退路線……巫惠慧就是思考著這些最為細微——或者該說與真兇到底是誰無關,是行兇者必然會依從的規則,逆向為即將到來的犯案現場作好準備。
考慮到要活擒古思言,再把他的死亡弄成自殺,在他家附近動手以減少搬運或者移動時被他人偶然發現就成為最大可能的選項,因此才要對古思言住所附近進行仔細的調查,說不定還能碰到來做事前調查的殺人魔,為此也得注意四周有沒有可疑人物。
「不過說到可疑人物,在別人眼中應該是我們兩個吧?」古思言一邊在腦海裡回想著巫惠慧的全盤計劃,一邊注視著她的舉動。
巫惠慧打從離開華廈之後,就一直舉著手機四處拍攝,不論是路邊停泊的車輛,兩旁的店家,甚至是因為日子不對沒在營業而空無一人的楊梅觀光夜市,全都逃不過她手機的鏡頭。
「喂,你不要只是看啊,也做點事行不行。」巫惠慧說這句話的時候,正在蹲下來拿著手機拍某隻肚皮向上愜意地曬太陽的貓咪。
「妳是指要我跟著拍照?」古思言提出了自己也覺得愚蠢的問題,他不是不知道巫惠慧拍照的原因,對她來說這裡是陌生環境,調查並非半天一日的事情,自是為了回去酒店能繼續研究。
「最好你需要這些照片啦……」巫惠慧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讓你跟著,是希望你利用對環境的熟悉,多想想看會不會有些危險的地點,或者只有當地人才知道的一些小道,還有也要注意哪裡裝設了天眼,那個殺人魔應該沒被拍下來過,所以警察才難以揭穿兇案的偽裝。」
「嗯……確實平常覺得這裡挺安全的,但要是以會被人襲擊的前提來思考,總覺得不論哪裡好像都很危險……」古思言認為這大概是疑病症的先兆。
「這就對了,要代入兇手的角度去思考,如果是你自己想要襲擊一個人然後還得運送到指定地方,會在何時何地以及如何下手,這也有助你提防襲擊。」巫惠慧完全沒注意到古思言的想法,她就只是因為那貓咪大概被騷擾得煩了跑走而感到些許的失落。
「如果認真去想,得到的答案不是只有不可能嗎?」
「你是想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類似吧。」古思言猶豫了一刻要不要解釋,只是對話進展到這地步,突然不說也太奇怪,「雖然台灣實在稱不上監控社會,但算上天眼,大廈或者商店的保安攝影機,還有路上的行車記錄儀,一兩宗案件湊巧拍不到就算了,要連續那麼多宗案件都看不到蹤影,怎麼想都是不可能吧?」
「還以為你想說什麼。」巫惠慧受不了般回過頭來,「這不是已經說明過了嗎?」
「我知道。」古思言之所以猶豫就是因為在聽巫惠慧說明計劃時她有解釋過理由,那殺人魔至今為止所犯下的案件都稱得上天衣無縫,藉此更能認定對方必定在事前經過精心準備確保萬無一失,「可是理解歸理解,站在現實角度……」
「站在現實層面來說就是發生了,就算再不符合邏輯,事實就是事實。」巫惠慧說得斬釘截鐵,她是真的打從心底裡沒有半點懷疑,倒不知道是源於異能的自信還是別的因素。
古思言本來就無意和巫惠慧在這件事上爭執,況且要是他不相信對方,從一開始就不會同意計劃,「道理我懂,所以就只是說說。」
「精神一點,提起幹勁行不行?」巫惠慧舉起緊握的拳頭就像是要演示一般,那副充滿活力的模樣確實很適合她,至少不會讓人聯想到是擰起拳頭準備打人,「不過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啦,突然被捲入這樣的事情,倒不如說你仍然願意採取行動就已經算很好了。」
「喔……我沒想過能從妳的嘴巴裡聽到稱讚的話語。」
「在你眼中我到底是怎樣的啊!」雖然巫惠慧有點抓狂,但她也察覺到古思言是誠心這樣說,或許就是這個緣故才會以有點胡鬧的方式來掩飾某種情感。
「這樣的互動好像充滿既視感呢……不過說實在,即使撇除『魔眼』的部份,妳也算是我沒見過的類型吧?」
「嗯?」
要是比照之前的反應,巫惠慧肯定會追問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此刻的她卻只是應了一聲之後就沒再說下去,察覺到這件事的古思言才注意到自己或許失言了。
對話的中斷並沒有持續多久,隨即就被巫惠慧以什麼都沒有發生的語氣重新連接起來:「咳咳,總之你家附近看得差不多了,都已經下午,差不多該餓了吧?」
雖然古思言因為有點欠缺睡眠而沒什麼胃口,但巫惠慧這麼努力避免尷尬,他也不可能那麼不識趣,自然就點了點頭。
「不不不,你該做的不是點頭,而是作為熟門路的人推介有什麼美食,然後再表示要一盡地主之宜請客才對吧?」
「先不論前者,後者我可沒法喔,就說了我沒錢。」
「一個社會人要跟高中生比這個嗎!」
「我可是靠經營實況和影片頻道生活,那可是個極端金字塔的殘酷世界。倒是妳不是在徵信社打工嗎?誰比較富有還真不好說呢。」古思言從很認真的角度分析起來。
「喂!這重點也錯得太離譜了吧?居然真的去算?不論是不懂主客之禮,就連社會人身分都要失格了喔?」
「妳說到這個份上也要凹我一頓午餐?怎麼想能乘計程車又能立即訂好酒店的高中生都不會有這個需要吧。」
「我倒真的沒想到你會執拗到這個地步也不請客就是了。」巫惠慧覺得鬧到這裡就差不多了,嘆了一口氣示意投降,「各付各啦,那你有什麼推薦嗎?既然你是這麼『精打細算』的人,價位方面我不擔心,至於我也不怎麼挑吃,所以都可以——是真正一般意義的都可以,不過可以的話還是避免辣的,啊,最好是有空調,坐起來比較舒適的地方……」
「看來我們以後交談之前最好先重新定義一下通俗到底是什麼意思。」古思言還沒傻到把這番心聲吐出來,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雖然妳幫忙篩選了一些選項是不錯,但正如我剛剛說的『先不論前者』,所以現在可以來說前者了,我沒有任何能推薦的店家或者餐廳。」
「你到底是不是住在這裡的……」巫惠慧先是如此抱怨,可是下一刻她意識到當中的理由,「呀……該不會是因為你無法看懂餐牌,所以都盡量避免外出用餐?」
「就是這樣。」古思言認為太顧忌也只會造成對方不好意思,倒不如直接坦承。
「那你平常是……」
「買食材回家自己弄。」
「居然……」
「我覺得妳從初見面就認定對方不會下廚是件挺失禮的事。」古思言覺得自己有點太過顧及巫惠慧的感受了,應該給她施加一點壓力讓她不那麼放肆的,不過實情上他認為她也有在拿捏底線就是了,「我是不介意把妳那份也弄一弄,但不要期待就是了。」
「先說好不是不相信你的廚藝,只是在外面吃也算視察調查的一環嘛。」巫惠慧說著的同時開始滑起手機,似乎是在查附近有什麼好吃了,「啊,我記得最近有看到一家在金門挺有名的雞排店在桃園開了分店,不如就去試試吧。」
古思言既然一直都是自煮派,加上新店就更不可能知道餐牌,雖然還是有透過食評之類的影片吸收這方面的資訊,但他既然有著那方面的理由自然不會特意去接觸,因此這個時候自是打算乖乖聽從對方的提議,僅是問了所在地。
「在找在找……在寶慶路!不知道多遠……對了,你有騎機車吧?」
「我有沒有騎機車不是重點,重點是妳知道這裡是哪吧?」
「雖然我不是地理白痴,但也沒到只聽街名就能夠知道距離好嗎?」
「好吧……從這裡騎車過去要二十分鐘到半個小時,就為了吃雞排?」
「那也不算很遠?」
「妳剛剛不是說這也算是調查附近的一環嗎?」
簡直就像在耍寶的對話,在巫惠慧露出可愛版本的咬牙切齒之下結束,她四處張望,也不知道是隨意還是真的想吃,就挑了就近的一家牛肉麵店,大概是看上有空調的部份吧。
二人坐好之後,巫惠慧看了餐牌兩眼就似乎已經決定好了,「要讀給你聽或者直接幫你點?」
「不用麻煩,牛肉麵店點招牌的牛肉麵就好了吧。」
「麵條、湯的種類都能選喔,而且不加其他東西?」巫惠慧貼心地提醒。
「就基本的吧。」古思言是真的覺得隨便就好,儘管接受對方的好意也是一種做法,然而他覺得過於顧慮也會被巫惠慧察覺而顯得太客套。
雖然對於才剛認識的二人來說,客套才是應該的,但或許是牽連二人的是殺人魔,說不定心底裡有種生死與共的感覺,加上從早上到現在可謂吵個不停,保持距離感反而有點微妙。
巫惠慧對此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把老闆喊來後就開始點菜了,「兩份招牌牛肉麵,其中一份麵要刀削,湯要清一點,多點酸菜,另外要一客韭菜水餃套餐搭貢丸湯的,再加一客滷拼盤。」
雖然巫惠慧點菜點得行雲流水不過是幾秒鐘的事,但古思言聽起來就像經歷了漫長的光陰,等到老闆離開之後他額角流著汗問:「妳吃得完?」
「你那像是在看著一頭豬的目光真的會叫我拿刀捅你喔。」巫惠慧咧起嘴巴,「發育期,不吃多點怎麼行。」
「發育期嗎……承認是吃貨也沒什麼問題吧?」
「喂,你那色瞇瞇的目光盯著哪裡看!」
「不敢,只是想說吃那麼多身材還那麼好,應該是叫人稱羨的體質,不用那麼介懷?」
「你……」
「原來她也會有這般正常的少女反應啊……」古思言當然把這番感慨留在心底裡,畢竟這裡是麵店,刀在哪裡絕對難不倒偵探。
在食物送上來之前,巫惠慧拿出手機翻閱剛才拍的照片,看來要仔細研究確是事實,而且過程中也不忘把古思言牽扯進來,仔細推敲任何可疑或者不清晰的地方。
作為「餐前菜」這可不是好玩的事,畢竟是模仿殺人魔的思維,想著哪些地方適合下手,既要減低被發現的可能性,也要推敲事敗時如何脫離,這些資訊反過來也像是在警告古思言身處的每個位置有什麼危險。
活在危險之中,古思言自認為有了相當的自覺,但隨著越來越仔細的討論,他才真正領會到性命的要脅開始入侵思緒。
這家牛肉麵店營業多年,怎麼想應該都不可能與殺人魔有關,但假若殺人魔其實早就在跟蹤二人,然後現在廚房裡其實發生了襲擊事件,殺人魔在食物裡下藥然後偽裝成員工送餐,那是不是就完蛋了——古思言甚至開始思考這些渺茫的可能性。
話雖如此,表面上古思言還是竭力表現得相當冷靜,並非不想讓巫惠慧看到他那懦弱的一面……或許也有一點點這方面的因素,最主要是就算大喊出來也對事情沒有幫助。
注視著巫惠慧的古思言,不禁想到少女似乎至今為止都沒流露過絲毫的恐懼或者怯懦,她有著豐富的情感,會開有點過份的玩笑,不小心越線的時候會露出歉意,更不用說剛剛就害羞過,是真正充滿著活力的人。
在古思言眼中,巫惠慧毫無疑問是個心思慎密的人,絕對不可能沒想過自己會成為殺人魔的目標,斷不可能認為透過異能看到古思言被盯上,自己就暫且算是安全,就像她過往沒看到過活著的被害人,這一刻也可能只是那異能沒讓她看到自己的死相罷了。
「可是,真的感覺不到她有害怕……不像是不怕死,而是有著比那更重要的東西支持,或者該說驅使著她……」古思言不敢斷言,但這就是他雙眼中看到的巫惠慧,那伴隨著可愛而叫人認為脆弱的模樣,卻有著說不出的堅強。
「真的,好厲害。」古思言最終在心中作出如此簡潔的結論。
在這之後不久,老闆就送上二人的餐點,看到是同一人也算是抹去古思言之前的胡思亂想。
「喔,看起來不錯呢。」巫惠慧不知何時已經收好手機,她似乎是會專心品嚐食物的人,又或者該說喜歡只集中做一件事情。
小小的二人餐桌一下子擺滿了食物,要是男方健壯一點尚算能理解,但要是別人知道這些食物大部份都是女方點時,大概會瞪大眼睛到眼珠子也掉出來。
「想吃的話不用客氣,我才不會小家子氣到按你吃多少叫你也要付多少。」巫惠慧說完後就急不及待拿起筷子,看來她是真的對食物有所期待。
「妳的好意我就先謝過了,不過坦白說看到這量就覺得飽了。」古思言並非在跟對方客套,而是說出心底的想法,只是已經夾起麵條大口吃著的巫惠慧完全不打算理會他了。
沒錯,是大口,雖然稱不上豪邁,但那吃相看起來真的沒在客氣,甚至叫古思言萌生起「女生會在不相熟的男性前這樣吃的嗎?」這想法都有種過於古板的羞愧感。
「只是……」古思言的喉嚨禁不住發生了咕嚕,說白了就是巫惠慧的吃相看起來真的很香,叫沒胃口的他也不禁食指大動。
巫惠慧一隻手拿著筷子夾起麵條不停地吸,另一隻手撥開頭髮免得妨礙到自己,細細咀嚼嚥下之後,又朝著水餃或者滷味動手,一口接著一口,嘴角時而不自覺地彎起,叫人光看著就有一股幸福感。
最後,巫惠慧把桌上清盤後,還有點意猶未盡般看了看餐牌,不過或許是注意到古思言的目光了吧,她僅是輕咳一聲,表示只是想要結帳,提醒該趕緊開始後續的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