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上大學時，媽媽遭遇車禍被撞死，這時候，我才想起之前遊樂園的對話。幸福的確很短暫，隨意地就被剝奪了。

酗酒的父親在家，所以我們不喜歡待在家裡，能晚點回家就晚點回家，盡量不在他醉醺醺時返家。

這種時候，我常會帶至芽穿過樹林，跑到山坡看夕陽，在那裡熬過漫長的時間。

我喜歡山坡上的蒲公英。夏季的夕陽下，一片片白色的絨毛漂浮著，偶爾撓起鼻頭的瘙癢，但是我還是很喜歡。

「每次你一吹蒲公英，就會像過敏一樣打噴嚏。明明鼻子癢很不舒服，卻還是總喜歡在山坡上打滾」她坐在比我更高的坡頂，望著我問道。

「但是它很美麗」我拾起一支蒲公英，把它對著快要沉落的夕陽，看上去像是放射狀的絨毛在發光。

「你仔細看，就像是精靈一樣，周圍散發著光輝，似乎身在幻境一般」說完，我翻了一個身，臥躺在草地上，望向至芽。然後，不自禁地，我打了一個噴嚏。

「哥哥，你好可愛」她略顯誇張地歡笑，起身從高處如兔子般一蹦一跳地跑了下來，伸出手攬住我的脖子。

「還敢笑我？不要五十步笑百步，妳自己也很喜歡在上面打滾」

「但我至少不會打噴嚏」

我想這就是我的寶貴的回憶吧！如果是春天的早晨過來，山坡上必定會更加地充滿生機，視野也會更加開闊。

於是我向她提議，將來某個春天，放假踏青時，要再來這裡。

「其實躺在草地上一點也不舒服，參差亂生的雜草瘙癢著全身各個部位，感覺刺刺的，很難受」她放開我的脖子，隨意地躺下。

「或許吧！但還是喜歡，對吧？躺在上面也有一種心裡的舒服。所以下次春天，我們再來這裡。到時候，天氣更加溫和，雪也會完全融化，即使是令人不愉快的事物也會綻放出美麗的一面」

「你也會打更多噴嚏」

「那倒是」我們相視而笑。

等夜降臨時，原本如紅鏽般的山巒，瞬間黯淡了光彩。隨著光的消失，本來掩蓋在內心情感上的面紗也滑落了下來。

「抱歉，至芽」

「爲什麼要道歉？」身旁的她不解地問。

「因爲我沒有什麼能力，害你一直被打。所以只能帶你來山坡上，逃避父親」

「沒有關係，哥哥已經盡力了，你有這份心意我就很高興了。嗯，這樣就可以了」

在看著夕陽落到地平線後，也是時候回家了。

從山坡回到街落，因爲是隱蔽的林野，整片森林充斥著喧囂的綠意和震耳欲聾的寂寥，沒有行人，只有我和至芽，不禁讓人聯想起格林童話丟麵包屑的兄妹。

兄與妹，不知爲何感覺有些虛幻，難以與現實相連結。我們這就是兄與妹的關係嗎？話說，什麼時候我們成爲了兄妹？開始意識到兩人之間就是兄妹？

「你在想什麼？」

至芽見我沒注意腳下盤根錯節的樹根及泥濘而差點摔倒，於是問道。

「沒事，不重要的事」雖說如此，但內心還是無法放下，似乎是很重要，甚至奠基我活著的狀態的答案。

夜降臨城市，繁華在街落點亮，我們慢慢走進了街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