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擊與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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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8-26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衝擊感會這麼大。加爾托蘭大學附近的地價是難以想像的昂貴,中央市作為世界上土地價格最高的大都會,其核心區域自然是頂峰中的頂峰。

        就連鹿角集團都沒有在附近置產了,這種狀況還能獲利就只能期待更瘋狂的炒作,所以持有加爾托蘭大學附近的土地大多是有特別的理由。

        我得再特別強調一次,這個衝擊感實在是太大了。

        今天的天空是晴朗的亮藍色,只有幾朵純白的高積雲在上空飄著,校門口椰林大道上頭的巨大深綠色葉片,隨風搖動,發出唰唰的聲響。

        今天本來應該是屬於所謂風和日麗的好天氣的。

        加爾托蘭大學附近有四間雷克斯教的教堂,我其實沒有深入研究,但應該是分屬不同教派的樣子。不過現在,他們都放下彼此間的分歧,同時掛著非常巨大的粉紅色布條。好像害怕任何動物誤會一樣,上頭還有大大的標語寫著「守護家庭價值,維繫婚姻幸福」的字樣,以及一目了然的公投案簡易教學,一號不同意,二號同意。

        這衝擊感真的是天殺的太大了。

        我和索爾就這樣,站在校門口,看著掛在教堂外的巨大布條。但是說到衝擊,我或許不會是真的承受到最大打擊的。

        我對這個社會總是有著強烈的抽離感,就像我只是個過客一樣,不管發生了多麼嚴重的事情,都是與我不相關的。在此前提之下,這個場景都能對我造成這麼大的衝擊了,那別的動物呢?

        我轉頭看向索爾,巨大的白色北極熊,仍然看著教堂上頭巨大的粉紅色布條。

        我這麼說或許很奇怪,但是索爾看起來,就像是在黑夜中,突然被強光照射到的鹿一樣。

        驚恐,不知所措,無助,了無生氣。

        就像是世界在下一個瞬間所有事情都亂套了一樣,但很快就會意識到,錯亂的不是世界,是你自己。

        就像是重力突然消失,讓你永恆的漂浮在無邊無際的虛空中。你用盡全力尖叫,卻什麼都聽不到;狂亂的揮舞著手腳,卻什麼也抓不到。

        我猜測是因為好奇,我曾經在應用程式上,以顯示附近用戶的功能發現過索爾一次,但之後就再也沒有看過他登錄了。我從來都沒有詳細過問,但我想,現在你也是異鄉獸了。

        「一起吃午餐嗎?」我假裝忘記索爾應該是要去參加他們的……小組?還是什麼特別的用詞,我忘記了,反正就是教會中午的聚會順便吃飯的。

        「啊,不……,呃,今天星期一,我要去參加……我們的小家聚,星風你忘記了嗎?」原來是用這麼惡趣味的詞啊。我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除了其實我並不知道該說什麼之外,索爾的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

        原來大型動物的淚珠並沒有比較大顆,在傷痛之中,我們都是等價的。

        「那就……課堂上見。」說些什麼啊,演戲不是你的拿手絕活嗎?快啊,快點想!可惡,早知道當初就應該要擴增負責寫劇本部員的編制,沒有好台詞你是要演員說什麼啊?我嘗試向內心探詢,但巨大的空無之中,和我所熟知的一樣,什麼都沒有。

        「好。」索爾簡短回應,便繼續走向前,準備過馬路。

        北極熊巨大的白色身影,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換上笑容,問候著其他「小家」成員的樣子,這個畫面,衝擊感太大了。

        該死的這衝擊感實在太大了。


        這是在開玩笑吧,我是差點笑出來沒錯,可是這真的是在嘗試開玩笑對吧?我迅速的瀏覽著釋憲以及公投案相關新聞。這是,什麼啊?我試著解讀新聞留言以及各種討論的看法,吸收並了解現在的狀況和資訊。

        不行不行不行。我關掉瀏覽器,用雙手按了按眼睛。「出來,我知道你在看著。」半透明的身影從螢幕後頭浮現出來,他又使用了我的樣貌。

        「這是怎麼回事,是你搞的嗎?」基本上這樣是無濟於事的,但我現在實在太錯亂了需要做一點更加超現實又不合邏輯的事情來平衡這個詭異的狀態。半透明的我給了我自己一個滿是嘲弄的微笑,然後就消失了。可惡,他真的非常清楚要怎麼激怒我,我很肯定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引起這混亂的源頭上了。

        我嘆了口氣,做了幾次深呼吸。潮氣容積、儲備容積,還有肺餘容積……我努力將自己抽離剛剛的狀態,準備處理其他代辦事項。這禮拜的實驗預報,還有打點繪圖還沒處理。我開始把點圖筆的筆芯磨尖,一邊叫出實驗課時安雅幫忙拍的照片。

        我真的覺得我要把繪製點圖和印象畫派或是素描的技法分開,不是說我的技巧多好,只是因為畫到看不出來有點存在的灰幕實在花掉我太多時間了,我的八顆洋蔥表皮細胞花了我四個小時啊,這樣真的太累了,我又控制不住想要畫得很密。

        兩小時以後我揉了揉眼睛,將第一份完成的水綿點圖放到旁邊以免摸到,弄糊了整個畫面。

        我再次打開瀏覽器,想在我忘記以前看看上周多元性別認同課堂有提到的諾姆大學社團,諾姆性壇,哈,諧音雙關。

        上禮拜的課程讓我發現,我的了解實在是太貧乏了一些,而且據說這禮拜的會議會討論遊行和訴求主軸的事情。

        「前輩,你知道綜合行政大樓在哪邊嗎?」西拉雅剛好睡醒,從床上爬了下來。「喔,就從正門一進去就看到了。」他揉了揉眼睛湊過來看看我的螢幕。我完全沒有修本部的課程,又十分有路痴的天賦,我不太想要發現自己的天賦究竟有多強大。

        「這很好認啦,社團教室都在那邊很顯眼。」他看著諾姆性壇的社團網站頁面,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接著說了。

        「春雄……,你知道,他們都是那個嗎?」我在心裡暗自嘆了一口氣,我現在真的沒有力氣應付「那個」。

        「你說哪個?」犬科天然呆的額度今天一次就透支了。西拉雅沒有說話,剛睡醒的樣子也不太判斷的出來他在想什麼。

         沒有戴眼鏡的時候他的單眼皮眼睛會顯得非常的小,所以他們那屆的都會使用「咪咪」這個暱稱叫他。接著西拉雅就去刷牙盥洗了,留下一股淡淡牛奶的味道。我甩甩頭,敲了敲鍵盤,繼續看著昨天的直播錄製新聞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