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妳的劍

「快說！是不是惡魔在背後指使妳！」
「即使到現在妳還是不願意說嗎？」
「快告訴我們幕後的主謀，我們能考慮放過妳！」
蘿絲琳娜‧帕諾瓦……
我一定是個笨蛋。
只要任由迪奧多西殺死皇女，我就能成為騎士，任何有腦袋的人應該都會這樣選吧？
任何聰明人都會放棄自己的自尊，選擇榮華富貴吧？
迪奧多西就是這麼做的，過去十一年我也是這麼做的。
犧牲我的身體，犧牲我的一切只為換取成為騎士的機會。可是……最終我還是無法放棄一切。
『當然是真的。但是小姐要記得，一個好的騎士不是只有好的劍術。請小姐答應我，一定要成為一個真正的騎士。』
我和騎士先生做的約定，是成為真正的騎士。
真的騎士是不會背叛自己的主人，真正的騎士會對主人忠誠。從我被指派為皇女護衛的那一刻，皇女就是我的主人，我就不應該背叛她。
然而我背叛了她，一開始我還能欺騙自己，洩漏皇女的情報給皇太子，只是為了讓皇太子保護皇女。綁架皇女只是為了對付惡魔……
但是……當皇女中毒的那一刻，我已經無法欺騙自己。
我背叛了我的主人，我沒能成為真正的騎士，我違背了小時候的約定。父親背叛國家，已經死去。母親還有哥哥拋棄我，逃離這個國家。支撐我的一直是想成為騎士的願望，但我已經知道，在這裡我只有背棄我信仰的一切，才能成為騎士。
如果是這樣……還不如就到此為止。
反正我的夢想已經不可能實現了。
如今的我已經傷痕累累，渾身上下都是被鞭打過的傷口，我始終沒有說出他們想要的答案。我大概明天就會死了吧？
這樣也好……
「妳真的放棄了嗎？」
耳邊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當我抬起頭，雪白的頭髮和血紅的雙眼映入眼簾。是惡魔……可是……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妳真的不想活了嗎？」
她是來收割我的靈魂嗎？還是想欺騙我，騙我簽下出賣靈魂的契約？
「妳……妳想要什麼？」
「妹妹拜託我來救妳。」
卡蜜拉皇女？即使我背叛她，她還是想救我嗎？她真的只是八歲的孩子，還是這麼天真……
「妳不用救我。」
「因為妳不想活了嗎？」
我微微頷首，我已經不可追求自己的夢想了，身邊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我為什麼還要活下去？
「如果我說妳還有機會成為騎士呢？」
她在說笑嗎？
「只有皇族能冊封騎士。」皇帝不會冊封我，因為我的父親背叛他，留著我已經是最大程度的仁慈。皇太子不會冊封我，因為我背叛了他。就算卡蜜拉皇女想冊封我，經過這次事件，皇后也不會讓她冊封我。
沒有任何皇族會讓我成為騎士的……
「蘿絲琳娜……別忘了，我也是皇族。」惡魔對我說道：「我即將去北境，會需要一個騎士。」
我注視著她，雖然她身上沒有一絲帕諾維奇皇族的特徵，但她確實是皇族。
但是她……一個惡魔會要我拿什麼東西作為交換？
「妳想要什麼？」
身為人類的皇太子都奪去我的一切，身為惡魔的她會提出什麼更過分的要求？
「我要什麼？」惡魔皺起眉頭：「我不想要任何東西？」
「怎麼可能！那妳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為我這個微不足道的人……
「因為我答應妹妹要救妳。」
只是因為一個保證嗎？
惡魔朝我伸出一右手，當她泛著光芒的手拂過我的傷口，一陣暖意傳到心頭，痛楚和傷痕全都消失不見。
為什麼她要治療我的傷口？
惡魔輕輕地對我說：「我知道妳想成為騎士，我也知道妳有高超的劍術，如果妳父親沒有背叛國家，妳一定會成為一個偉大的騎士。」
為什麼她會知道我的夢想？為什麼她能肯定我能成為偉大的騎士？為什麼她要相信我？
「如果妳還想成為騎士，我可以幫助妳。」
我……
我想成為騎士，一直都想成為騎士，我無時無刻不在幻想我成為騎士的樣子。我注視著眼前的惡魔，不……此刻的她在我眼中已經不是惡魔……
不論我捨棄多少東西皇太子都不願意讓我成為騎士，但是我什麼好處都沒給她，反而還鄙視她的外貌，可是她卻願意給我一個機會。
「妳不怕嗎？」
面對我的問題，她皺起眉頭不解地問：「怕什麼？」
「我……我背叛了我的兩位主人，我……是個無恥的叛徒，妳不怕我也背叛妳嗎？」
她看著我的眼神中透露出悲傷：「我和妳一樣，為了一直想要的事，我曾經做過不能被原諒的事。至少……妳和我不一樣，妳在最後一刻選擇回頭。妳並不是壞人，反而是個太有正義感的笨蛋。而且……妳原本的主人已經原諒妳了。」
卡蜜拉皇女已經原諒我了？即使我對她做那樣的事……
我注視著眼前的她，她眼神中的痛楚和悲傷，很難想像她的年齡只有十二歲，這些年來她究竟經歷了什麼，才會露出那樣的神情。
現在想想……我在父母的照顧下一直生活到八歲，雖然父親和母親反對我成為騎士，但是那八年我一直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她……她和我不一樣。
我聽說她一出生就被父母拋棄，連女僕們也不想照顧她，十二年來皇帝和皇后一次生日也沒為她舉辦過。
就像被家人拋棄的我一樣，她應該很孤單吧？
大家都說她是惡魔……可是她真的有做過什麼壞事嗎？她救了皇女，甚至為了救我們被火海吞噬，現在又要把我從牢獄中救出。如果是惡魔，絕對不會這麼善良吧？只因為白色的頭髮還有紅色的眼睛……
正如我因為父親的罪孽而被唾棄，我們都因為自身無法改變的事被拋棄。
明明我就體會過和她一樣的痛苦，可是我還是……我還是把她當成惡魔……
「對不起……」
「嗯？」
我輕輕握住她的右手，在她面前單膝跪下：「我真的可以……成為妳的騎士嗎？」
「我會尊重妳的決定，不管妳是想留在這，還是跟我一起離開，成為我的騎士。」
如果她是我的主人，我應該能成為真正的騎士：「我向女神發誓，我是艾索雷特‧帕諾維奇的劍，此生決不會背叛我的主人。」
艾索蕾特殿下對我露出微笑：「從今天開始，妳就是我的騎士。」
我努力地壓抑心中的激動，這是……這一直是我的夢想……現在它終於實現了。
「啊！」艾索蕾特殿下彷彿突然想起什麼般拍了一下手：「因為要帶妳逃走，所以不能用妳原本的樣貌。我會用喬裝魔法改變妳的外貌，放心……只是改變髮色和瞳色，讓其他人無法馬上認出妳。」
改變外貌？如果是這樣……
「請妳把我的髮色和瞳色變的和妳一樣。艾索蕾特殿下。」
「為什麼？妳應該知道白髮紅眼代表什麼。」
我當然知道，如果有白髮紅眼，我也會被其他人當成惡魔，但是這樣才好，這樣我才能提醒自己過往的罪孽。
只要我有那樣的外貌，我就不可能背叛艾索蕾特殿下，因為只要背叛她，我就會無處可去，我就會是孤身一人。
我點點頭，露出堅定的眼神：「請妳把我的髮色和瞳色變得和妳一樣。」
「那就……如妳所願。」
當魔法開始生效，我原本的紅髮變成一片雪白，黑色的雙瞳則化為血紅色，現在的我有和主人同樣的髮色和瞳色。
「最後只剩一件事。」艾索蕾特殿下施展魔法，用冰魔法和喬裝魔法製造了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偶：「明天，這能騙過他們。」
留下人偶，她對我伸出右手：「走吧。」
我看著艾索蕾特殿下美麗的手，只要抓住它就能拋去過去，走向截然不同的未來。
我牽起主人的手，和她一起用轉移魔法消失在地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