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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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13
  聽到十字弓的來源,卡洛絲手一抖,差點把十字弓給摔到地上。

  「小心點,摔壞就糟糕了。」墨娜小聲叮嚀,伸出手來,「先給我拿著吧。」

  卡洛絲將十字弓小心翼翼地遞給墨娜,壓低音量緊張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騙你幹嗎?」

  「你不是常常騙我?」

  「好吧,這次不是,我是認真的。」

  看墨娜的表情,這事大概是真的沒跑了。

  「八車都有?」卡洛絲又問,比起疑問,更像是不想接受現實。

  「都壓在普通貨物底下,種類不少,除了弩,還有刀、劍、盔甲等,徽記一個不漏,全都被磨掉了。」

  卡洛絲越聽越心驚,追問:「加起來有多少?」

  「不確定,時間太少,再加上有些木板箱被鐵釘封死,我不想留下破壞的痕跡,但我估計數量不少。」

  「這是不是很糟糕啊?」卡洛絲緊張地手指都絞在了一起。

  「走私軍用武器,如果只是一兩件的話沒什麼,巴德的劍還是從軍需官那買來的,但是整整八車,就算只有一半裝載著裝備,也足以武裝一個小鎮的士兵了。」

  「這要是被發現的話……。」

  墨娜掐住了自己脖子,吐出舌頭:「大概會弔死吧。」

  卡洛絲跳了起來,害怕罵道:「你不要嚇我!」

  「我可沒嚇你,盜賣這麼大量的軍品能有什麼好下場?」

  「我們只是被僱傭的冒險者,就算被發現應該也跟我們沒關係吧?」卡洛絲說得很沒信心。

  「難說,運氣好就進牢,運氣不好就……。」

  墨娜沒把話說完,但聽了誰都明白她的意思。

  這下卡洛絲更緊張了:「那我們該怎麼辦?要不要把這事報上去?」

  「最好不要這麼做。」

  「為什麼?」

  「兩個原因。」墨娜伸出了兩根手指,「舉發自己的僱主,無論對錯,在我們冒險者這行中都不是好名聲。廉潔是好品性,但對我們冒險者不是。」

  「難道冒險者不能做好事嗎?」卡洛絲有點不高興。

  「當然可以,因為做好事是好名聲,但舉發僱主不是。」墨娜聳了聳肩,「哪個僱主敢僱傭可能舉發自己的冒險者?尤其是商人和貴族,他們之中沒做過壞事的簡直是稀有動物,而他們偏偏是我們冒險者的主要委託人。」

  「那第二個原因呢?」卡洛絲很鬱悶,因為她覺得墨娜說得有道理。

  「第二個才是主要原因。」墨娜往卡洛絲靠了過來,踮起腳尖在她耳邊小聲說:「我懷疑盜賣軍品的就是這裡的領主──普魯亞曼男爵。」

  「怎麼可能?」卡洛絲嚇得從床上跳起。

  「小聲點,你不希望吵醒其他人吧?」

  卡洛絲乖乖坐回床上,小聲問:「普魯亞曼男爵為什麼要盜賣軍品,這些武器不是他的嗎?」

  「名目上是他的,但不一定是他出錢買的。」

  「什麼意思?」

  「開拓那麼大的事,怎麼可能沒有大貴族參與?」墨娜說到一半,突然搖頭,「這樣說不對,應該說開拓是由大貴族主導,而在奧本賽出生入死只為爭取到爵位的野心家,充其量只不過是大貴族的棋子。」

  「也就是說普魯亞曼男爵,不過是某個大貴族的棋子?」

  「連貴族爵位繼承權都沒有的人,哪來的能量打下奧本賽的土地?還不是要有人在背後出錢出力出資源。」

  「所以說普魯亞曼男爵手上握手的武器裝備,其實是背後的大貴族資助的?」

  「八九不離十。」

  「那麼男爵賣掉這些裝備,就是為了將大貴族資助的物資轉換成金錢,而且還是透過走私的方式,代表這事是見不得光的。」

  卡洛絲雖然平時表現得有點蠢,但也不是真的蠢,在墨娜言語的引導下,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但想通是一回事,但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卡洛絲還是忍不住疑問:「但普魯亞曼男爵為何要盜賣軍用裝備?他可是貴族啊。」

  在卡洛絲的印象中,貴族是非常高貴的,和他們這些平民百姓完全不同,怎麼可能做出盜賣軍用裝備這種事。

  「誰知道,或許他缺錢吧。」墨娜用隨意的口氣說道。

  「貴族還會缺錢?」

  「大貴族不會,但普魯亞曼男爵可不是大貴族。」

  「你怎麼知道?」

  「我不知道,我猜的。」

  「猜的?」卡洛絲感覺自己受騙了。

  「當然是猜的,我又沒證據。」墨娜將手中的十字弓收回皮袋內,束緊袋口,「不過你想,這麼大量的軍品被盜賣,普魯亞曼男爵會不知情嗎?」

  「或許……他真的不知道。」卡洛絲雖然在反駁,但語氣沒一點信心。

  「那普魯亞曼男爵就是一個大笨蛋,但我不認為他是,多少人為了爵位搶破了頭,卻被普魯亞曼男爵搶到了,沒點手腕怎麼可能。」墨娜將裝著十字弓的皮袋背到了背上,「這事就算普魯亞曼男爵沒有親自操作,至少也是他暗中授意的。要是我們真舉發了這事,我猜我們就得永遠留在凱格鎮了。」

  這下卡洛絲徹底噤聲了,她已經完全信了墨娜的話。

  墨娜往房門的方向走去,卡洛絲急忙叫停她:「你要去哪?」

  「我要把十字弓還回去,然後抹除我留下的痕跡,可不能讓別人知道我翻過馬車上的東西。」

  「那這事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墨娜轉回了身,歪頭看向卡洛絲,「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唄。」

  「這怎麼行!」

  「為什麼不行?」

  「因為……那個……」卡洛絲張了張嘴,還真想不出為什麼不行。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什麼都不做,就是最好的做法。」墨娜攤開了雙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我們冒險者就是這樣,有委託就做,其他的都不用管。等我們回到希貝尼爾,完成委託,這一切就都不關我們的事了。」

  「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卡洛絲鬱悶問道。

  「這還用問?因為你驚慌失措的表情很有趣啊。」

  「你──!」

  「明天見囉。」墨娜迅速出了房門,下一秒就聽到枕頭砸在門上的聲響。

  翌日早晨,商隊出了凱格鎮的大門,踏上往返希貝尼爾的路途。

  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半,這原本是值得開心的事,但在知道馬車上載著的東西後,卡洛絲的壓力不減反增。現在她不只擔心怪物,更害怕走私的事被人發現。

  要不要告知隊長巴德這件事?

  卡洛絲煩惱了一整個晚上,最後還是決定暫時隱瞞。

  既然墨娜只把這件事告訴她,卻沒跟其他人說,那就一定有她的理由,自己還是別擅作主張比較好。

  今天依然一路平安,在傍晚前商隊安穩到了預計地點,準備紮營過夜。

  黃昏的太陽將天空染成一片澄黃,破斧之手的成員圍聚在了營火邊,有說有笑的。

  只要再兩天半的路程就能抵達希貝尼爾,完成這次的委託,大家的情緒都十分高昂,尤其是想到屬於自己的那份報酬,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真誠了幾分。

  「大家注意,聽我這裡。」巴德敲了敲自己的金屬杯,所有人都看向了他,「我知道這次的任務到目前為止都很順利,並沒有發生預期中的危險,但這不代表我們可以鬆懈,任何微不足道的意外都很可能導致生命危險,有多少冒險者因為一時鬆懈而丟掉了性命,用不著我多說了吧?」

  「隊長,你說得我們都明白,畢竟小命只有一條,死了可就沒了。」有隊員大聲應道。

  「但是不得不承認,這次的委託是個安全、又高報酬的好委託,對吧?」羅格笑著說,環視著破斧之手的成員,視線停在卡洛絲身上,「而某個人差點搞砸了這一切。」

  「我們還沒回到希貝尼爾,話別說得太早。」卡洛絲不客氣地把話頂回去。

  「你就是不服輸,對吧?」羅格譏諷嘲笑著,「我也不是什麼壞人,我只是想告訴你,要學著聽聰明人的話,明白嗎?」

  「謝謝你的忠告,現在你可以閉嘴了嗎?」卡洛絲狠瞪了他一眼。

  「好,我閉嘴。」羅格做出無辜的模樣,「只要領到報酬時記得感謝我就好。」

  卡洛絲咬緊牙根,差點把「我才不屑這點錢」說出來,好險她忍住了,冒險者千萬不能跟錢過不去。

  兩人的爭吵並沒有影響整體良好的氣氛,畢竟一百枚金幣就近在眼前,要破壞這份好心情可不容易。

  吃完晚餐,破斧之手的成員各自散了開來,卡洛絲跟墨娜到了營地外吹風。

  「可惡,羅格那傢伙,我真想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卡洛絲氣憤地說,將一塊石頭踢得老遠。

  「那傢伙天生嘴欠,遲早會有人替你收拾他的。」墨娜在一旁安慰道。

  卡洛絲嘆了口氣,走到墨娜背後,一把將她抱起,磨蹭著她的臉:「還是墨娜你對我最好了。」

  「看在你心情差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墨娜伸手推開卡洛絲磨蹭的臉頰,「但記住,我是成年人了,知道嗎?」

  「知道了,我可愛的小寶貝。」

  「在我生氣前把我放下去。」

  卡洛絲依依不捨地將墨娜放了下去,腳一踏地,墨娜立刻拉開了距離,警惕地盯著卡洛絲,像是炸毛的貓咪。

  「等領到這次委託的報酬,我們就一起離開破斧之手,好不好?」卡洛絲突然提議道。

  「因為羅格的原因?」

  「破斧之手這名字很難聽也是原因。破斧之手究竟是什麼意思?完全不明白,還不如叫破盾之手。」

  「有道理,我之前怎麼都沒想過呢?」墨娜被逗樂了,笑個不停。

  「那你要跟我一起走嗎?」卡洛絲眨了眨她水汪汪的大眼珠,充滿希冀。

  墨娜止住了笑,翹著嘴角,裝模作樣地沉吟了會:「嗯……,也行。」

  「太好了!」

  「走開,不要抱我!臉不要貼上來!」

  夜幕悄悄降臨。

  輪到卡洛絲站夜哨時,正是夜最深的時候。

  在馬車棚頂上,卡洛絲打著哈欠,整理著自己的裝備,確保自己能在任何情況下拉弓射擊。

  雖然很累很想睡,但卡洛絲還是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注意任何可疑的風吹草動。

  因為疏忽大易而死的冒險者太多了,她可不想成為其中一個。

  忽然一陣大風,遮住月亮的雲朵散了開來,月光撒落。

  有黑色的東西,在夜色下蠕動。

  起初卡洛絲還以為是錯覺,但在專注凝視下,她終於看出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是一群彎著腰潛伏過來的人影,少說有好幾十人!

  卡洛絲不再遲疑,立刻搖響準備好的警鈴,鈴聲大作,傳遍整個營地。

  商隊的成員迷迷糊糊地張開了眼,一時間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反觀破斧之手的成員反應迅速,立刻翻起身來,拿取早就準備好的武器,以最快的速度進入戰鬥狀態。

  被警鈴驚到的不只有營地裡的人,營地外的人影也是,他們不再掩藏蹤跡,加速往營地逼近。

  「人類盜匪!西北方,目測二十多個,他們衝過來了!」

  在看清對象後,卡洛絲大聲警告著,同時拉開了弓,往跑在最前頭的盜匪射去。

  箭矢的準頭不錯,命中目標,但殺傷力不足,那人只停頓了一下,就繼續往營地衝刺。

  破斧之手的成員保持著冷靜,以最短的時間佔據了利於防守的點位,打算固守陣地。

  「羅格,這是怎麼回事?」羅格的朋友,也就是發佈委託的男人,匆忙地跑到羅格的身邊,一臉驚恐。

  「盜匪襲擊!你躲遠點,這裡交給我們!」羅格對他這朋友沒去躲起來感到不滿,但考慮到對方是他的金主,語氣還是放輕地說。

  「盜匪?這裡怎麼會有盜匪!我們該怎麼辦?」朋友抱住羅格的手臂,用力搖晃著。

  羅格耐心到了極限,推開了他的朋友,大吼:「區區盜匪怕什麼!這裡交給我,你給我趕快……」

  羅格的話沒說完,因為他的喉嚨上多了一把匕首。

  刺出匕首的朋友臉上再無驚恐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笑容。

  「你……!」

  羅格還想說話,卻先倒了下去。

  跟羅格一同倒下的還有兩個冒險者,其中包含了隊長巴德,出手的都是商隊的成員。

  戰鬥還未開始,破斧之手的八名成員,便只剩下了五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