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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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12
第六章
兩周後,時千河的審判開庭了。
帶著緊張的心情,時千河被銬在了被告席上,坐在辯護席上的的是他的辯護律師。
這年頭其實律師本來是不必要的,但這種牽涉到政治的案件,仍然有少數專門處理這些棘手事務的律師存在。
當然,這種法庭也不是常態,現今的司法糾紛多屬已經交由自動化系統處理了,基本上已經能高精確度劃分責任歸屬與公平判決。
因此這種法庭也是為了特殊案件作設計,基本上並不只針對被告被起訴的案件作處理,擁有發言權的也不只是證人、被告、原告而已,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夠在有證據的前提下提出告訴,或是成為證人。
白髮蒼蒼,臉上布滿皺紋的老人,看到時千河之後,走了過來,對他傻呵呵地笑了下。
「凱瑟蘭斯先生您好,我是您的辯護律師,雖然如此我也是昨天才接到這個案子,有點急促,之前沒能與您商量如何打這官司,不過我昨天大概將案子看過了,請您放心。」
「啊……麻煩您了。」
時千河雖然打從心底不信任這位律師,但還是沒有把想法呈現在表情上。
法庭內坐滿了人,除了媒體記者之外,旁聽的學生、官員、貴族,甚至王室成員都在席內,證人席上則坐著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與洪教官,還有幾張不認識的面孔,或許是檢察官那裡的人。
時千河下意識環視了法庭一圈,並沒有看到立華咲奈與羅特盧爾,就連篠原羽月跟莫曉晶也沒有出席,他不免些失落。
但時千河知道,自己的戰鬥還沒結束。
即使在這種極度惡劣的情勢下,也必須堅持自己的信念,在這場裁決中贏下來。
所以這樣就好,不要把羅特盧爾與立華咲奈捲進來,讓他們為難。
「法官入場,全體起立。」
本來坐在位子上的所有人,包括貴族與王族,全數起身;只見五名法官嚴肅莊重地走了進來,背對所有人,朝牆上的布蕾思之城國旗行禮。
參與者也跟著法官一同向國旗行了三鞠躬禮,直到法官敲了法槌,宣告開庭之後,這才讓大家都坐了下來。
「檢察官請陳述起訴案件。」
檢察官起身,說道:
「審判長,我在這裡代表國家,追究並起訴時千河的各項罪刑,分別是叛國罪、戰爭罪、逃脫罪、殺人罪。」
接下來在朗讀案由、訊問身分這些無聊但必要的程序之後,檢察官開始口沫橫飛地宣讀起訴要旨。
時千河聽著檢察官的起訴要旨,只是嘆氣搖了搖頭。
宣讀完畢之後,法官看著時千河:
「被告,你是否認罪?」
「不,我否認檢察官的所有起訴。」
「那麼請檢察官舉證。」
檢察官利用行動裝置,將資料傳送給了法官。
「凱瑟蘭斯先生,首先有關於你的叛國罪,七月二十四日當天下午,你與同夥阿布賈伊串通好,並且強迫其他預選官協助你,在陽明號上進行反叛行為,不僅殺死了直屬長官,同時也殘忍地屠殺陽明號的船員,為了給敵軍一個方便取勝的機會,是不是這樣?」
時千河瞥了眼律師,律師半瞇起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打起瞌睡了,令他不由得傻眼。
律師靠不住就只能靠自己了。
「不是,當日艦上遭人散布不知名病毒,導致艦上船員多人遭受感染,中校也在感染成員當中,並且身受重傷,因此在他的要求之下,我為了使疫情進一步擴散,而對上校開槍。」
時千河不自覺偷瞄了一眼洪教官,對方只是閉著眼睛微笑,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
「另外我並沒有想要進行反叛而讓敵方有取勝的機會,如果這樣的話,那為什麼要選擇待在船艦上衝撞敵方營地這種自殺式攻擊?之後又為何要反抗敵人的追捕回到布蕾思?這樣的指控並不合邏輯。」
「你不承認嗎?那好,這裡有你射殺中校的證據,其他預選官也在你的指揮下拿起武器,尚未交戰之前在艦橋中全副武裝,這意圖不是很明顯嗎?另外,你所說的病毒到底是你胡編亂造還是事實,你有證據嗎?最後,你與阿布賈伊夥同控制了船的行進方向,遭到敵方守軍砲擊,刻意讓船艦在墜毀前就已經承受嚴重損傷,他人難以控制,不是嗎?」
「不是……我……」
「審判長,請允許我陳列證據。」
「抗議。」
時千河面對檢察官強硬的態度,火氣上來了,大聲喊道。
「抗議無效,檢察官請陳列證據。」
檢察官操作了虛擬介面,一個巨大的虛擬視窗出現在大家眼前。
「時間為七月二十四日下午五點五十四分,時千河與阿布賈伊共同叛變,並以阿萊亞斯為人質,透過對阿萊亞斯日常所需的藥物來威脅其他預選官對他們進行協助,這是時千河射殺現場指揮官的影片,影片由當時在現場的羅承基‧S‧洪所提供。」
檢察官按下撥放鍵,讓在場所有人看到了這殘忍而血腥的一幕。
「再來,有關於時千河的反論,有請國防大學空戰學院的教授進行回答。」
證人一名高瘦的禿頭男子走到了出來。
「報告審判長,我是陽明號當初的設計與建造人員,對於陽明號相當了解,它所受的損傷主要有……」
教授開始高談闊論起來,用了與許多艱澀的學術詞彙來說明船艦受損狀況會如何影響船艦航行,即使在場的人僅有少數能聽懂他到底在說些什麼,但至少大家都逐漸了解了時千河的反論已經漸漸站不住腳。
「謝謝彼得洛夫教授,接下來請羅承基中尉說明當時的情況。」
洪教官聽到檢察官的叫喚,起身走到證人發言處:
「我當時正在艦橋,看到預選官們在時千河的帶領之下闖入並任意掃射,我有幸沒被射中,被同袍的屍體壓倒,他們事成之後,依然在艦橋逗留多時,阿布賈伊開始掌握全陽明號的航行與控制;我因為害怕他們攻擊我,並沒有第一時間反抗,而是在地上裝死。」
「等一下洪中尉,當時他們是全員留在艦橋嗎?」
「不是,羅特盧爾等人被派去找艦長。」
「好,請繼續。」
「我當時無力反抗,只能想辦法記錄下他們的暴行,並且在他們離開艦橋之後,我依憑著記憶找到位置隱密的艦長逃生艇,幸運生還。」
法官看相羅承基,用頗具威嚴的低沉聲音問道:
「洪中尉,你能作證時千河是現場指揮官,並且是整起暴行的始作俑者嗎?」
「可以,我親眼目睹,絕對沒有說謊。」
「你胡說,你當時根本就站在旁邊,而且當時我與立華咲奈被感染狂犬病的船員攻擊時,是你、莉絲特與阿布賈伊持槍闖入救了我們的,你……」
「審判長,船上並沒有病毒,我對時千河所說的話無法理解。」
「渾帳……」
法槌敲下,法庭上一瞬間靜默了下來。
「被告請注意言詞,法庭上請莊重。」
時千河握緊了拳頭。
「接下來由莉絲特的自白提供證詞。」
被告席上矮胖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操作虛擬介面,一份文字檔案出現在大家眼前。
「審判長、檢察官、各位好,我是莉絲特的委任律師,今天代表她提出她的自白書,她本人因為時千河的暴行,目前依然接受心理治療中。」
自白書上是莉絲特的證詞,對於時千河、阿布賈伊的嚴厲指控、譴責,隨後是鉅細靡遺的整個過程,其中在陽明號上的事發經過與羅承基的證詞完全符合。
「這份文件你確認是莉絲特本人的自白嗎?」
「是,右下角有量子通訊認證,能確認是她本人發出的,掃描後也能夠確認我代理她出庭的合法性。」
「莉絲特的證詞是錯誤的,審判長,她在我們一回到布蕾思之後,就被帶走並受到獨立審問,我懷疑其中有不人道的成分。」
「請肅靜,如對證據有質疑,請提出反證。」
「……」
時千河咬牙,他前些日子都被關在牢裡,手上並沒有任何東西,而檢察官手上的證據也盡是對他不利的一面。
「再來,這份錄音檔是由前往上海的蒐證人員取得的片段證據。」
「別激動,如果不希望夥伴在眼前忽然遭到肢解的話。」
「聰明人呢!你叫什麼名字?約翰?曾坤振?阿布賈伊?」
「曾坤振。」
沙沙沙沙沙沙沙……
「已經癱瘓的魔法師就沒用了,不需要理會,好了曾坤振先生,『布蕾思的核心在哪裡?』」
「那你得問問設計圖。」
「原來如此,你就是接頭人,這樣就好說了,不過話說回來,你還真的願意出賣自己的夥伴,能過問是什麼原因嗎?」
「如果說是隊長的指示呢?」
就連時千河都愣住了,他不僅對曾坤振的行為不解,也無法得知他到底是在哪裡錄下這些對話的。
「審判長,我們經過聲紋比對,與曾坤振對話的是長江解放軍第二把交椅,『鋼線魔法師』古清,同時也是布蕾思之城的甲級通緝對象。」
「……這……」
「最後,請曾坤振的母親上來,作為證人提供證詞。」
曾坤振母親那臃腫的體態,依然身穿黑色喪服,絲娟手帕拭著眼角的淚水。
「曾坤振他一直都是好孩子,他知道家中經濟有困難,比誰都還要努力,一邊顧及學業也一邊幫忙父親的企業東山再起,怎麼會想到……嗚嗚……」
「夫人請您冷靜一點,請將證詞清楚敘述。」
曾坤振的繼母點點頭,深呼吸了幾口氣,說道:
「坤振在執行任務之前,曾經跟我說過,時千河對布蕾思之城懷恨在心,這次任務可能非常兇險,不過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老朋友,他一定會阻止他,但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能夠真正阻止的了時千河,因此他很鄭重的跟我道別,我當初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沒想到……沒想到卻……嗚嗚……」
「在這裡我需要補充一下,十年前曾經有下界反抗勢力攻入布蕾思的慘劇,我相信在場的各位都還記得,時千河與他的哥哥、姐姐,是十四區的受害者,年幼的時候他就已經目睹過慘劇,因此養成他扭曲、惡劣的人格……」
「抗議。」
蒼老的聲音響起,時千河循著聲音來源處看過去,他的辯護律師似乎剛從瞌睡中醒來。
「抗議有效,檢察官請勿進行人身攻擊。」
檢察官被打斷之後,只是聳聳肩。
「我想請證人提亞總司令來說幾句話。」
時千河的腦袋一瞬間當機了,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但當凱因斯由旁觀席走上證人發言處時,時千河才逐漸把這難以理解的事實咀嚼吞嚥下去。
「審判長,時千河是我們提亞家米洛斯,也就是愚弟收養的孩子,當初我只是持觀望立場,並沒有贊同或反對,然而今日發生這種事,對布蕾思之城全國上下造成負面影響,我深表遺憾。」
凱因斯深深向法官、參與者與媒體鞠躬。
「主觀意見並不能在法庭上成為證據,因此我就不提個人看法了,但身為布蕾思皇家軍團的總指揮,我任為這件事必須以最嚴謹、最慎重的方式處理,才能給全世界的社會大眾一個交代,因此即使我們提亞家在法律上曾經收養凱瑟蘭斯三名孤兒,但今天我們在此鄭重宣布與其斷絕關係。」
凱因斯拿出了四份紙本文件。
「當然,我們並不會因此就放棄負起我們應當承擔的責任,為此,這一封是我的辭職信,我將辭去國防部長與軍隊總指揮的職務,以示負責;而愚弟米洛斯、凱瑟蘭斯家長子時千星、凱瑟蘭斯家次女時千辰,也已經簽署自我廢棄文件,作為AAEO與AIEO的他們當前已接受司法機關的監管,此份文件一但經過王的允許生效,就會啟動毀棄程序。」
「等一下……」
時千河顫抖著身體,看向凱因斯;而凱因斯完全沒有打算跟他目光接觸。
「你不能這樣做……凱因斯叔叔……你……」
「下這種決斷,我也相當痛心,然而時千河對犯行毫無悔意,沒有對這件事萌生任何負責的想法,也算是我們家的失敗,對此,我們會代替時千河承擔所有責任,事後也會對因為這次事件而受到實際損害的個人或組織進行補償,我在這裡代表提亞家再次對所有人致上最高的歉意。」
凱因斯放低了姿態,這對觀看直播的觀眾來說,即使心中仍有不滿,但多少還是對他的行為有所嘉許。
時千河背上冒出了冷汗。
沒錯,凱因斯根本不是來當證人的,而是將這個受到更多人注目的法庭,當作自己的記者會。
他正在強迫時千河認罪。
以米洛斯、時千星與時千辰的性命為要脅。
該怎麼辦?自己手上沒有任何籌碼,即使說出了事實,也沒有證據能加以佐證。
對方的偽證準備的太周全,簡直就像是前完全設計好的一樣。
加上凱因斯的冷血,連親弟弟都能作為籌碼,這超乎了時千河的想像。
自己已經完全陷入對方的陷阱了,即使掙扎,也只是徒勞,但這樣輕易的認輸投降,不就等於是自己在這龐大而邪惡的淫威之下低頭了嗎?
這樣下去,只不過是回到牢裡,然後回到刑場而已。
下次,大概就不會那麼好運,能夠生還了。
但是,哥哥、姐姐、米洛斯叔叔。
其他的選項……已經沒有了。
自己多活幾個禮拜,或是犧牲自己救下他們。
這種的,想都不用想吧……本來應該是如此的……。
時千河抬起頭,還試著沉默的法庭,每一雙飽含惡意的眼睛都注視的他。
時千河逐漸感覺力氣從身體流失了。
「我……」
「抱歉,審判長,我要求休息十分鐘,我有些事需要與被告討論。」
白髮蒼蒼的辯護律師提出申請,法官猶豫了一下。
「抗議,這個時候證據已經能夠充分將時千河定罪,並沒有反駁的餘地。」
「抗議駁回,從開庭到現在,被告方鮮少提出對自己有利的證據或事實,你作為檢察官也沒有調查或提出對被告有利的證據,這也算你的失職,我認為應該給被告與其律師有個說話的機會,現在開始休息十分鐘,十分鐘後重新開庭。」
法官敲下了法槌,五人一同離開了會場,過程中似乎還在討論著些什麼。
檢察官瞪了下時千河,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時千河的律師走了過來,傻呵呵的笑著對他問道:
「還好嗎?凱瑟蘭斯先生?」
「一點都不好,在這樣下去我只能認罪了,他們的手段太過……」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
「嗯?」
「凱瑟蘭斯先生,祈禱吧。」
「祈禱?」
「祈禱能趕得上,讓事情真相大白的機會。」
◎
立華咲奈家的門鈴響了,那是她在市區附近租的一戶小套房。
此時她畫了點淡妝,身上穿著與頭髮相反的深色正裝,前去應門。
安德魯站在門前,看到立華咲奈的樣子之後兩眼發直,彷彿餓了好幾天的乞丐忽然看到美食一般,隨後抱了上來。
立華咲奈用力掙脫安德魯的懷抱,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讓安德魯進了屋子。
「你這什麼意思?不是說了我幫你之後……」
立華咲奈嘆了一口氣,她本來的話並非那個意思,但似乎被錯誤解讀了。
針對之前立華咲奈私底下那「我會支付相應代價」的承諾。
不過無所謂,就讓他誤會吧,不如說這樣更省事。
「在那之前,你是真的幫了我嗎?」
「那當然,你當我是誰?」
安德魯取出了一枚小型的記憶體,遞給了立華咲奈。
立華咲奈迫不及待地把晶片放進行動裝置中,確認著資料內容。
「沒錯吧?」
「嗯,謝謝你,幫大忙了。」
「雖然不知道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麼,不過接下來……」
安德魯開始脫自己的衣物,立華咲奈則是把手伸向背後的櫃子,握住了一柄金黃色、美得令人屏息的尖銳物品。
「抱歉了,安德魯。」
立華咲奈眼神一變,將金黃色槍頭拔出,用底部較鈍的部分觸碰到了安德魯的身體。
「嗯?咿──」
反應慢半拍的安德魯先是感到疑問,隨後有如殺豬般發出慘嚎。
立華咲奈將武器收回,安德魯的頭髮上冒出焦臭味,身體也不住痙攣。
「我說過的,代價由我所擁有最有價值的東西支付,作為魔法師,我只能讓你親身嚐嚐這味道了。」
立華咲奈穿上了短風衣,將黃金一般的槍頭放進風衣內側。
「你幫了我這件事我很感謝,但這是你欠我的,這下我們就兩清了。」
立華咲奈拋下這句話,也不理安德魯是不是失去意識,便換上鞋子跑出公寓,來到一樓。
「羅特盧爾,抱歉來晚了。」
「沒關係,立華咲奈同學,總之現在快點去搭車吧,這一班如果沒搭上肯定來不及的。」
「啊……哈絲黛兒學妹……」
「喔……嗯……你好……」
「另外這兩位是……」
「夏莉跟雪蘿,你只要知道她們是夥伴就可以了。」
「了解了。」
五人開始向磁浮列車車站疾奔。
「等等!危險!」
夏莉忽然加速跑到眾人面前,擋住了他們。
一輛流線型的廂型車給阻住了他們的去路。
立華咲奈與羅特盧爾穩住身形之後,立刻準備進入戰鬥,但箱型車的車門只是向上打開,露出裡面空蕩蕩的座位。
「羅特盧爾、立華咲奈、哈絲黛兒對吧?快點上車。」
坐在副駕駛座的高挑黑髮長馬尾美人說道。
「你們是……」
羅特盧爾認出了對方。
「搭磁浮列車肯定來不及,加上今天是開庭的日子,防守森嚴,車站裡肯定都有你們自己家族的人,並不安全。」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們會幫我們抵達法院?」
「就是這樣沒錯,我們曾經在橋上幫助時千河,希望你們可以相信我們。」
「如果不相信呢?您可是幫助警方拘捕時千河的大人物不是嗎?」
羅特盧爾一瞬間露出銳利的眼神。
「你們也必須上車,因為這是你們唯一的選擇。」
雖然不想承認,但篠原羽月說的話是對的。
「那就上車吧……你們一定要趕上啊。」
哈絲黛兒表情複雜,儘管有著不信任與不高興,但擔憂的成分更大。
「放心吧!只要上了自由高速公路就是我的天下啦!時速開個四百沒問題的,何況自己開車還能抄捷徑,輕鬆輕鬆。」
莫曉晶自信滿滿地說著。
羅特盧爾一行人互看了一眼,最後還是決定上車。
「請繫好安全帶,過程中有人受傷我可不管啦!衝啊!」
莫曉晶猛然催起油門,車子有如離弦之箭般向前衝了出去。
「好了,在抵達之前,我有些話要對你們說。」
篠原羽月轉頭對著羅特盧爾與立華咲奈說道。
「尼亞先生,你託運快遞送往法院的證物被劫持了……」
「什麼?是誰?」
羅特盧爾吃了一驚。
「不過不用擔心,還是依照你準備的證據說話就好,由你第一個發言,後續交給我來處理。」
羅特盧爾皺起眉頭,半信半疑。
「伊藤小姐,請你第二個發言,你手上的證據非常關鍵,萬事拜託了。」
「你怎麼知道我手上……」
「我們會第三個上去發言,基本上到我們這裡的時候大勢已定了,最後再交由提亞小姐,你來將情勢引往不可逆轉的方向,行嗎?」
「你們……」
羅特盧爾、立華咲奈與哈絲黛兒紛紛露出懷疑,對方對他們的行動太過瞭若指掌。
「我們是你們的夥伴,只要相信這點就可以了。」
篠原羽月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用沒有任何改變的話術回應道。
◎
「怎麼還沒到呢……她們……」
律師自開庭以來第一次後出比時千河還要著急的神色,十分鐘的休息已經快要結束,然而他似乎還沒等到他所等待的「奇蹟」。
鈴聲急促的響起,法庭的大門再度被關上,時千河的心也墮入冰窖。
法官走了進來,舉起法槌。
「那麼,十分鐘已過,我們開……」
「等一下!」
一聲巨大的叫喊打斷了法官的話。
緊接著,法庭的大門被粗暴地打開了。
「抱歉,我們來晚了。」
時千河的辯護律師鬆了口氣。
時千河愣住了,門外全都是他沒有想過今天會出現在這個現場的人。
「哈絲黛兒……咲奈……羅特盧爾……還有篠原小姐、莫小姐?」
「我年紀比你小,可以叫我曉晶妹妹喔!痛……」
莫曉晶在眼睛旁比出勝利手勢,然後被篠原羽月用拳頭輕輕敲了一下。
「羅特盧爾,你來這裡幹什麼?家族會議不是說過……」
貴族席中立刻站起一個高大的男性。
「你們那樣……根本就沒有了貴族的榮耀……」
羅特盧爾豪不畏懼,直視父親的雙眼。
「我要的,不是這種畏首畏尾、格局狹小的平庸權貴階層,而是真正的、具有風範的貴族,身為『公爵』家的繼承者之一,我會選擇我所認同的道路。」
「你清楚後果。」
「即使如此,我也會證明給你看,證明我是對的,而你是錯的,即使我將失去這個貴族的合法身分,在布蕾思之城子民的眼中,甚至在全世界的眼中,我也曾經毫不愧對地扛起過布蕾思至高貴族的名聲。」
羅特盧爾說道,他已經沒有看著父親,而是從父親身邊走過。
亞曼達與伊藤家的吃驚也不小,但還沒有到當場指責的地步,這讓立華咲奈鬆了口氣。
凱因斯則是愣愣地看著哈絲黛兒,對女兒闖入法庭的舉動,一時之間無法反應。
「你們五位出庭是……?」
檢察官忍不住發出提問。
「我,羅特盧爾斯威夫特‧S‧尼亞,作為時千河方的證人,出庭作證。」
「立華咲奈‧S‧伊藤,作為時千河的證人,出庭作證。」
「哈絲黛兒伯納德‧S‧提亞,作為時千河方的證人,出庭作證。」
「篠原羽月,作為時千河方的證人,出庭作證。」
「啊哈哈!我不是證人啦!我是幫羽月姐拿東西而已。」
法官點點頭,敲下法槌。
「那麼請四位證人入席,開庭。」
檢察官覺得自己勝券在握了,只是慵懶地打了個哈欠,連向證人席頭去視線都懶。
「請我方證人發言。」
時千河的辯護律師說道,羅特盧爾走到了發言處。
「諸位,我剛才雖然並不在會場,但我姑且還是有看轉播的,我有請莉絲特的代表律師回答我幾個問題。」
矮胖的中年男子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確定你的證詞是『莉絲特本人』提供的嗎?」
「上面有量子通訊身分認證,難道還能造假嗎?你想要……」
羅特盧爾不理會對方後續的話語,強硬地打斷對方。
「量子通訊身分認證,除了機構的認證登記以外,主要是由政府司法機關提供的一種個人身分認證形式,而不是戶政司所發給的個人身分確認物品,而這個身分認證並非個人持有,而是司法機關驗證人物時,透過DNA結構辨識來啟動;簡單的說,在同樣一個DNA結構之下,理論上可以多人共用同一個認證。」
「莉絲特並沒有同卵雙胞胎兄弟姊妹,這去戶政司調查就可以知道,尼亞先生你的證據真是漏洞百出。」
檢察官出言嘲諷。
「是嗎?那麼請各位看看這個如何?」
羅特盧爾將一枚記憶體放進了行動裝置,並將資料傳到了法庭的系統。
一份計劃書鉅細靡遺地出現在大家眼前。
凱因斯看到了文件開頭的名字後,瞪大了雙眼。
「Lister計畫,政府與軍隊所共同推動的計畫之一,目前已經是確認轉移給研究塔接手的計畫,這只不過是計畫的一部份,過於敏感的內容我基於保密義務不能流出,但這上面已經詳細說明了莉絲特並不是向諸位經過正常生產流程而來到世上的自然人,而是軍隊培養的改造複製人。」
羅特盧爾說完,媒體方產生一陣騷動,許多在法庭內的參與者也開始動搖了起來。
「肅靜!」
法官敲了法槌,警告所有參與者。
「莉絲特,確切來說,是Lister第三型改造人編號031,才是跟我們共同前往上海執行任務的莉絲特,而在資料的倒數第五頁,已經明白地記錄下,編號031素體已經在由軍港到研究所的運送過程中死亡,而且因為內部系統超載,素體身體狀況糟糕,但資料價值極高,是少數成功的案例。」
「捏造的!你這是捏造的!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是真的資料,敏感的軍事文件又怎麼可能這樣光明正大地拿出來公諸於眾,根本沒有說服力!」
檢察官氣急敗壞地說道。
「這是從卿山研究所中得到的資料,給予我這份資料的人同樣也是一個想要幫助時千河、關心他、也忠於他主人的人。」
羅特盧爾眼光飄向了凱因斯,凱因斯捕捉到了他的視線,閉上眼嘆了口氣。
他知道這是誰的所作所為,也有了相應的心理準備,不過不管怎麼說,對於那個忠心耿耿的莫斯克會做出這樣的行為,對凱因斯來說也是個打擊。
當然,他可以否認這件事,直接回絕調羅特盧爾的證詞,但這並不是明智的選擇,畢竟羅特盧爾是第一個出來陳述證詞的證人,後續其他人掌握了什麼還很難說,加上哈絲黛兒也身處對立方,形勢對自己不利。
如果貿然撒謊,卻被在公眾媒體前戳破謊言,那對近期本來就已經很糟糕的提亞家名聲又會是個重擊,凱因斯必須預防這種事發生。
「作為軍隊總指揮與國防部長,這份計畫是真是假我不能說明,但軍隊內確實有同名的計畫,但這份計畫已經在一個月前停止。」
「的確,一個月前是停止繼續產出新的素體,但現有的素體還是繼續營運。」
「抗議,審判長,這份證據並不構具體,造假嫌疑極高,同時我也懷疑那是非法取得的證物,不能當作證據。」
「抗議駁回,該證據具有參考性,雖然不夠充分,如果之後能補上更加精準的證物會比較恰當。」
「謝謝審判長的精準判斷,我的證詞到此結束。」
自己的證據被法官認為不夠充分,羅特盧爾難免有些失落,但還是對著審判長深深一鞠躬。
立華咲奈接替羅特盧爾,走到證人席前,深吸了口氣,用波瀾不驚的平靜聲音說道:
「各位大家好,我是立華咲奈‧S‧伊藤,今天準備了幾份資料,主要是針對洪教官所發表的證詞而提出的反證。」
坐在位子上的洪教官皺起眉頭。
「那麼一開始我必須先附和時千河的說詞,我當時全程都在時千河身邊,我可以證明他所說的都是真的。」
「抗議,他們曾經同樣被關在第四區看守所,有串供的嫌疑。」
「抗議駁回,請檢方冷靜,不要任意喧嘩或干擾證人。」
立華咲奈等檢察官安靜下來之後,才繼續說下去。
「當時我們在艦橋被感染狂犬病病患襲擊時,請問洪教官您當時在哪裡?」
洪教官猶豫了一下。
「當時並沒有病患,我從頭到尾都待在艦橋上。」
「那麼你當初跟我們說因為阿布賈伊與其他船員起了衝突,你正在開導阿布賈伊,都是假的嗎?」
「我從來沒有跟那個逆賊說過話。」
立華咲奈仔細觀察著洪教官的一舉一動,心裡有了答案。
「洪教官還真是不會說謊呢!我了解了,現在的你跟船上是同一人。」
「剛剛就已經搬出複製人的說法了,現在還要重施故技嗎?」
檢察官提高聲調,質問著立華咲奈。
「並不是這樣,我只是在提出我的證據前有些事情需要確認而已。」
立華咲奈發送了一份文件。
「洪家前陣子造成的事件,想必許多人都已經知道了,在事件中,洪教官您急著想要復興洪家,做了很多努力,相信全國人民都有看到;不過大家或許不知道,在洪家的事件中,洪家次子羅承業‧S‧洪實際上也是受害者之一,他既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也能算的上是罪有應得。」
「胡說,你敢說……我弟弟的壞話試試看……」
「肅靜!洪中尉請坐下。」
洪教官被法官制止,一臉不滿,但還是乖乖坐下了,否則自己被法警請出去,情況可能會更壞。
「由於AIEO不願意進行協助治療,因此由醫藥研發名門史密斯家中央研究醫院接手治療,我兩周前曾經與史密斯家下任家主亞曼達進行過拜訪,但中央研究醫院在未知會史密斯家的情況下,將病患轉移了。」
「什麼……」
許多人的目光集中在了亞曼達身上,亞曼達只是閉起雙眼,無視這些惱人的質疑。
「針對這件事情我協助亞曼達進行了調查,由於羅承業的疾病有高度傳染性,發病症狀也非常痛苦且明顯,因此控制藥物相當特殊,需要具有執照或是特殊許可的醫師或機構才能開藥,由藥物原料銷售方向進行追查之後,這是異常的藥物銷售區域地圖。」
立華咲奈傳送了一份圖像文件。
坐在貴族席的亞曼達看到了文件,以她的聰明才智也了解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有這些當初拒絕給予立華咲奈的資料是如何到她手上的。
「這該死的安德魯。」
亞曼達低聲罵著,但嘴角卻上揚了起來。
意外的,心情還不壞,同時也對立華咲奈有點改觀了。
「而這個區域具有開藥許可的是一名叫做胡鐸的醫師;雖然兩周前的新聞得知胡醫師暴斃在家,但我還是取得了這份資料,這是羅承業的藥單。」
立華咲奈像是說故事一般,將證據有如小說一般向大眾呈現,法庭內的人們屏住氣息,生怕漏聽了任何關鍵。
「Proto-Antireplicanum V type G-III,這是羅承業的病毒控制藥物,後續的六種藥物也都是與羅承業本身的疾病有關,但重點是後面。」
所有人順著立華咲奈的話,看相了第八項藥物。
「Elimimune,抗排斥藥物,這種藥物的效果強,副作用小,被廣泛用於器官移植;Prednisolone,這沒什麼好說,大家都知道了的類固醇,作為便宜而有效的古老抗排斥藥物行之有年;Bleobacctin,抗生素藥物,預防感染;Matchermedium,這個就是關鍵了,這是所謂的適應藥物,也是器官移植的常用藥物,但它並不是減低免疫功能,而是讓身體更快適應移植器官的藥物。」
「你說這些與本案到底有什麼關係。」
「在布蕾思之城每個移植的器官,無論是捐贈的或人造的,在產出的那一刻都會使用醫療奈米機器人作編號認證,確保沒有黑市流通的可能,除了一項以外……沒錯,那就是皮膚。」
表皮的移植,手術費用不低,實際效益又不大,唯有皮膚病變者才會去使用,但使用的皮膚大多也是自己細胞經過調整改善後所培養而來,減去身體排斥反應的風險,幾乎不會有人想要去移植他人的皮膚。
「羅承業的醫療紀錄裡,並沒經歷過任何更換器官的紀錄,卻服用大量專用於器官移植的抗排斥藥物,因此可以推測他在暗地裡接受過規模巨大的整形手術,而且是直接進行了面部表皮的更換,也就是所謂的變臉。」
立華咲奈的震撼彈再次讓法庭內熱烈起來,法官連敲三次法槌,才重新鎮壓住場面。
「坐在那裡的洪教官,你並不是本人對吧?你是洪教官的弟弟,羅承業‧S‧洪。」
「你你你……你只不過是靠著一張藥單自己瞎扯而已,有什麼證據?」
「你知道嗎?你哥哥他在你們家的事故,並不是安然無恙。」
「你在說什麼?我就是羅承基,我沒有哥哥。」
「他為了救你,也被自家的病毒感染;他的疾病種類並不會傳染,但有高度致死性。」
「……」
「為了控制疾病,並且同時想辦法復興洪家,你哥哥會定時到亞曼達那裡親自拿藥,那是針對他的疾病而訂製的控制藥物。」
立華咲奈再次公布數據,以及羅承基的病歷。
「而從七月二十三日,也就是演習前一天,拿了一周分的藥物之後,到現在已經有超過三周的時間了,這種情況下難道不奇怪嗎?」
「我……我從AIEO那裡得到協助,把病治好了,不行嗎?」
洪教官理直氣壯地說道。
「是嗎?那能接受測試,現場驗一下真實身分嗎?」
立華咲奈拿出了隨身型的驗血器具,放在了證人發言處的桌上。
「抗議,這侵犯證人洪中尉的隱私。」
「抗議有效,伊藤小姐,請透過正規司法程序進行驗證。」
立華咲奈嘆了口氣,點點頭。
「我的證詞就到這裡,謝謝各位。」
羅特盧爾與立華咲奈兩人的爆炸性發言不僅僅讓法庭內的氣氛緊繃,就連外界在網路上看直播的觀眾也都開始極其熱烈討論了起來。
短短幾分鐘而已,輿論壓倒性地朝支持時千河方向發展。
接下來篠原羽月起身,這讓網路上再次爆裂出歡呼聲。
「各位法官、布蕾思之城的王族、貴族、官員、媒體朋友、還有與會者大家好,我是隸屬第三方武裝人道救援組織《時之沙》的篠原羽月,我與我的助手莫曉晶有些話要說。」
篠原羽月向莫曉晶伸手,莫曉晶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一張照片,遞給了她。
「法官請過目這張照片。」
立華咲奈將照片放在了證人發言處的掃瞄機上,讓所有人都能看到照片。
但看到照片的當下,全部人都震驚地屏住氣息。
上面是六個莉絲特的合照,一模一樣外表的六名黑人少女,在鏡頭前擺出開心的表情。
「這張照片的真實度是可以相信的,這是透過研究用的喀立德光學相機所設下的畫面,難以偽造,照片的背面也有AIEO所設計的認證字號,可以送交檢定確認影像真偽。」
篠原羽月說道,揚起了照片。
「這張照片的出處,正如尼亞先生所說,是Lister計畫的紀錄影像,利用光學攝影機也是為了研究真實性,避免竄改;接下來請各位看一下新聞。」
莫曉晶協助篠原羽月,將大家共享的視窗切到了新聞頁面。
此時的新聞播報儘管仍在轉播時千河的審判,但它插播了一條重大消息。
高速公路上發生了嚴重車禍,一輛小客車疑似系統故障,逆向衝撞上一台王族的運輸貨車。
由於貨車損毀,內部物品必須換車運送,但這內部物品卻吸引了警方關切。
物品是一名在玻璃培養品中沉睡的黑人少女,外貌與莉絲特一模一樣。
「那是……我之前託運的……為什麼會在王族的貨車上……」
羅特盧爾喃喃自語。
坐在前排的王族們,包括安懷思在內,紛紛變了臉色。
就連法官看到新聞之後,也都啞口無言。
篠原羽月並沒有打算給對方喘息的時間,她讓莫曉晶再次呈上另一份證據。
莫曉晶從背包中取出了五個手掌大小的冷凍瓶,放在了托盤上,走到法官席前,恭敬地遞了上去。
法官遲疑了一下,才接了下來,不過瓶子內的東西卻造成他們更大的疑惑。
「請問篠原小姐,這是……?」
「審判長,托盤上由左到右,分別是羅承基的眼球、心臟、腎靜脈、牙齒及大腿骨的碎片。」
法官們吃了一驚,差點將手上的瓶子丟了出去。
「我們時之沙是與布蕾思之城有所簽約的集團,為了維護世界和平不遺餘力,在上海的事件發生之後,我們與在附近的長江聯合軍共同前往佔領並清掃現場,而我們在陽明號空氣濾淨循環系統的殘骸裡,發現了這些屍塊,經過組織的鑑識官鍵定,並帶到這裡確認屍塊的身分之後,才帶到了這裡來。」
篠原羽月將目光轉向洪教官……不,已經不能說是洪教官了,而是羅承業。
「請問您平時有喜歡將自己身你臟器或骨頭切下來並丟到空氣清淨機裡的癖好嗎?」
答案已經不需要說明。
檢察官只能茫然地看著事態發生。
最後,哈絲黛兒站起身來,走到曾坤振的母親面前,遞給了她一份文件。
曾坤振母親拿起來一看,臉色發青。
「不提時千河,我跟曾坤振也算是從小認識了,你們家的問題我一直都清楚,你真以為你的所作所為能避開我的追查嗎?」
哈絲黛兒將文件奪了回來,高高舉起。
「曾坤振與其母親,與王族簽訂了契約,合約內容是殺害時千河,以及徹底搗毀預選官體制,所有的詳細內容在這份合約上寫得清清楚楚。」
哈絲黛兒將厚厚的紙本合約遞給了法官。
「曾坤振的母親慫恿自己兒子與政府聯手,而曾坤振則在不知道自己會被殺害的情況下,承諾執行這份任務;曾坤振平時做事也算是謹慎,合約除了王族手上擁有的正本以外,自己也留了一份蓋了王族印章的副本,這份副本是我在曾坤振房間中的保險箱發現的。」
「抗議,提亞證人這是非法取得證物,證據無效。」
「你在說什麼啊?這些當然屬於合法證物。」
哈絲黛兒說的這番話,檢察官愣住了,隨後擺出了疑惑的神情。
「布蕾思的軍人,只要是前往下界派任務的,一定都會事先委託法務機構處理好死後的法律問題,而曾坤振知道自己母親嗜賭成性,因此將他名下的財產交到了我的手上,其中包含曾坤振的遺物、存款,以及當前許家所居住的房子。」
哈絲黛兒走到了曾坤振母親面前。
「我是兩天前大搖大擺走進你家,從曾坤振房間中拿走證物的,而你不知道對吧?」
曾坤振的母親張大了嘴,像是受到驚嚇了一般。
「因為你自從七月二十四日,曾坤振離開家之後,你就一直在賭場,對吧?」
哈絲黛兒冷冷地說著,不斷逼近曾坤振的母親。
「那你自然也不知道,你丈夫因為已經將近一個月無人照顧,生命機能維持系統因為原料不足停擺,而死亡多時了吧。」
哈絲黛兒冰冷的語氣,就像要將對方打入地獄一般,殘忍而毫不留情。
「那麼賣掉自己的繼子,丈夫也淒涼地過世,你在賭場又失去了從王族那裡得來的所有金錢,甚至連兒子的遺產都落於人手,你覺得你還能逍遙法外嗎?」
曾坤振的母親承受不了哈絲黛兒的威壓,一時之間有些呼吸停滯,表情非常痛苦。
「提亞小姐,請適可而止。」
法官及時制止了哈絲黛兒的行為。
哈絲黛兒不情願地退開,但還是用眼神威嚇著曾坤振的母親。
「綜上所述,有關於曾坤振的一切證詞全都是偽證,不足以採信,而王族內務總官那邊,並非我的範疇,就請交由執政議會的各位王子公主了。」
安懷思王子聽完,只是點點頭。
王族在這次審判中顏面盡失,包括手上握有莉絲特的素體,以及內務總管勾結外人陷害無辜百姓等事態,事後國會大概會掀起巨大波瀾吧。
隱藏手上握有的情報,並且一次曝光,同時牽制最大的潛在敵人,哈絲黛兒同時利用司法與政治手段,在這場遊戲中佔到了至高的優勢。
時千河看著哈絲黛兒的姿態,他逐漸明瞭了。
她已經逐漸從一個陪在自己身邊的玩伴、朋友,蛻變為真正的政治家、貴族繼承者,以及一位值得他人追隨的領袖。
時千河看著耀眼的哈絲黛兒,有些開心,也有些失落地笑了。
法官五人開始了短暫的討論,準備作出最後的判決。
不過就在這嚴肅而沉默的時刻,巨大的爆破聲響起,將靠近門口的後排觀眾、媒體炸飛了。
時千河也被衝擊波震倒,暈眩與耳鳴的不適感襲來,讓他沒辦法第一時間站起身。
法庭內開始出現哀嚎與驚慌失措的慘叫。
五台明顯狀況異常的執法機器人闖入了法庭,對著倒地的群眾發射鎮暴橡膠彈,製造出巨大的混亂場面。
趁著這個混亂,觀眾席內穿著深色衣物的五個人跳了出來,並且用訓練有素的身手,各自朝目標直線前進。
在這一片混亂中,他們這樣目標明確地行動,是非常顯眼的。
其中一人衝到了時千河面前,從後腰抽出了一把陶瓷短刀,直接從時千河的脖子扎去。
時千河跪坐在地,左手依然被銬在被告席上無法掙脫,也沒有力氣阻擋。
不過就在陶瓷刀正要劃開時千河喉嚨的那一刻,暴徒手上的刀忽然碎裂,然後肋骨處承受了一股巨大的力量,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整個人飛了出去。
時千河眼前的空氣模糊了起來,一名少女的身影從原本看上去空無一物的空氣中,起了漣漪般緩緩現形在他眼前。
「你是……?」
「夏莉。」
對方只是冷著一張臉,簡潔地回答,並用她的怪力將時千河的手銬拆開。
「時千河同學,你還好吧?」
羅特盧爾趕了過來。
「沒有大礙,等等,你們怎麼會來?這兩位是?她們剛剛在並不在會場,怎麼突然出現的?還有這個情況……」
「想必你有很多問題想問,但現在並不是時候,時千河同學;雪蘿,東西呢?」
「請……請用這個。」
時千河的身邊忽然又出現了另一名少女,她雙手端著一把短刀,必恭必敬地遞給時千河。
「哦……喔……謝謝你。」
「不,不客氣啦……嘿嘿嘿。」
雪蘿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時千河、羅特盧爾!」
哈絲黛兒、立華咲奈、篠原羽月及莫曉晶趕過來與他們匯合。
「大家都沒事嗎?」
「除了耳朵有點難受,其他沒有什麼問題。」
「衝擊震撼彈吧……那東西……」
「時千河同學,下達命令吧!你是隊長。」
「哈哈,我早就已經……」
時千河本來要否認的,但他看到羅特盧爾的神情之後,決定不再說廢話了。
「篠原小姐、莫小姐,麻煩你們去疏導人群還有救助傷患;羅特盧爾,門口那五台機器人交給你,如果外面還有更多敵人,請盡量不要讓他們進來;哈絲黛兒,你去協助貴族安全離開;咲奈,跟上。」
「好。」
立華咲奈了解了時千河的意思,抽出金黃色的槍頭,兩人一同朝王族所在之處前進。
「為什麼不是我跟時千河一起行動啊!難道還沒原諒我嗎?」
哈絲黛兒有點不高興。
「時千河同學應該沒有摻雜私情喔!畢竟立華同學跟是隊伍裡唯一跟時千河配合經驗最多的,而且面對那些貴族,我跟立華同學應該都有點尷尬,在場只有你既具有實力保護他們,又能讓他們聽從你的指揮撤退了。」
「哼!」
哈絲黛兒依然不是很滿意,但還是老實前往貴族聚集的區域。
「好了,夏莉、雪蘿,讓我們來打一場漂亮的初戰吧!」
時千河跑到了王族的席位,兩名橘衣人正拿著陶瓷短刀與護衛搏鬥著,但很快護衛就區居下風,遭到斬殺。
兩名橘衣人的戰技與默契極佳,轉眼之間將十名護衛全數殺死後,分別朝著安懷思王子及麗莎公主兩名距離他們最近的王族襲去,麗莎驚恐地轉身就跑;安懷思則是謹慎地向後退了一大步。
時千河與立華咲奈闖進了王族席,各自迎上一名橘衣人,擋下了他們的兵器。
「時……時千河?」
安懷思的聲音飄出幾絲訝異。
「王子,沒事吧?」
「沒事……為什麼……明明這個國家已經對你……」
「就算這樣,也不能忘記保護國家的使命,不是嗎?」
時千河用力震開橘衣人的刀子。
「畢竟是軍人啊。」
時千河趁著對方踉蹌,反手握住短刀用細小而精巧的動作次向橘衣人。
然而橘衣人的反應也相當靈敏,低下頭避開了時千河的刺擊,並且等時千河招式去盡,持刀向上撩去。
時千河後仰險險避開這招,隨後再次發動攻擊。
橘衣人也不甘示弱,兩人就這樣驚險地用短刀交擊了數次,眼見幾次出招都不得手,兩人各自向後退一步,拉開了距離。
在短刀肉搏的世界,是相當快速而凶險的,無論出招、防禦還是反擊,幾乎都是瞬息之間,任何一個細微的失誤都會重傷甚至死亡,因此每一次攻擊都必須非常謹慎。
因此在交手的時候,退開距離重新規劃攻擊方式是必須的,比起大量仰賴身體能力的其他近戰法,短刀更偏向動腦與瞬間反應速度。
時千河冷靜下來,左手反握短刀警戒著對方。
沒有右手對他來說非常不利,但這也是優勢,畢竟對方少了一個牽制攻擊的目標。
短暫的休息與窺伺對方破綻之後,橘衣人搶先發動攻擊,反握短刀,側身由上往下刺了過來。
時千河也由下往上反握刀子迎了上去,但他的握刀法與橘衣人的刀刃向外不同,他刀刃向內,與手臂形成類似螳螂鐮刀一般的結構。
時千河搶先欺近橘衣人的攻擊範圍內用左手手腕格擋住了對方持刀的右手,由於時千河的手腕在敵方的刀背一側,並沒有太大損傷。
但對方可就沒那麼幸運了,時千河勾起刀刃,鋒利的刀尖割進橘衣人的手,痛得他立刻放開了刀子劇烈掙扎;不過時千河也就輕易的放開了手上的刀子,讓對方抽回刀子已經卡進肌肉中的右手。
畢竟時千河真正的目標並不是敵方的手而已。
時千河放開刀具之後,左手向下探,在敵方的刀具落地之前握住,並向前躍進一大步。
一聲悶響,橘衣人連痛覺都還來不及感受到,胸口就已經冒出了大量鮮血。
時千河將沒入橘衣人胸口的刀子拔出,看著他逐漸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最後倒了下去。
於此同時,立華咲奈也將槍頭刺進了橘衣人的肩膀,把他電暈。
「王族的各位,請往這裡疏散!」
時千河說道,讓立華咲奈帶著王族們朝安全門逃去,自己則殿後保證無人追擊。
「等等!等一下!二王姐呢?克莉絲緹雅王姐呢?」
允琛忽然發現克莉絲緹雅並不在隊列內,發出驚慌的叫喊。
「不會還在法庭內吧……咲奈,這裡交給你,我去找二公主。」
「小心。」
時千河答應了一聲回頭朝法庭內跑去。
仍然一片狼藉的法庭,還有許多人尚未疏散完畢,而羅特盧爾似乎也在門前苦戰。
時千河的餘光瞥見了克莉絲緹雅那墨綠色的服裝,便追了上去。
「克莉絲緹雅公主!」
但對方似乎沒有聽見,不斷朝錯誤的方向逃去。
時千河追著,就在快要追上克莉絲緹雅的那一剎那,忽然發現自己與克莉絲緹雅已經被包圍了。
包圍他們的是一群帶著輕便武裝的傭兵,樣子並不像布蕾思的人。
克莉絲緹雅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著時千河。
「追來了嗎?」
「?」
「還真是兵敗如山倒啊......做了那麼多努力,卻還是失敗了嗎......」
「您這是什麼意思?克莉絲緹雅公主殿下......」
克莉絲緹雅從拉開裙襬的開衩,從白皙大腿上的槍袋抽出了一把防身用的左輪手槍,對準時千河。
由於槍身似乎是用塑膠製作,因此可以避開法庭的安全檢測。
「等等,克莉絲緹雅公主……」
「我有件事必須要確認一下。」
克莉絲緹雅打斷時千河,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板機。
巨大的槍響與槍口噴出的火光,讓時千河感受到了步步進逼的死亡。
但在這之前,一股難受的感覺從胸口湧了上來,一瞬間遮蔽了他的除了視覺之外的所有感知能力,全身上下的力氣被這股暈眩感猛然抽乾。
內臟似乎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擠壓,讓時千河感到前所未有的劇痛,想要張口哀嚎,但肺部的空氣也已經完全被擠出體外,無法發出聲音。
時千河意識中斷之前,隱約看到了克莉絲緹雅惆悵的表情了,還有自己眉心前方兩公分前,停下的子彈。
而擋住這發子彈的,是時千河再熟悉不過的護盾。
不是已經沒了能夠施放護盾的右手嗎?為什麼……?
「果然……嗎……」
克莉絲緹雅留下一句意義不明的話,不理會昏倒的時千河,帶著傭兵遠遠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