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這位客人，兩位小姐已經換好裝了。」

　萊爾沉浸在懷想的情緒中，被裁縫師的聲音拉回現實，轉頭一看，各自穿著樸素衣物的普菈奇娜和波麗露就站在身後。

　萊爾忍不住屏息。

　雖然只穿著村姑一般的簡單服飾，但襯托在普菈奇娜和波麗露的美貌下就像隱於鄉村中的不世出美女──普菈奇娜看起來年紀是小了點──普菈奇娜包著頭巾，棉質上衣搭配一件像是女僕服的黑色吊帶裙，因為尺寸稍大，多餘的布料從肩膀兩側輕飄飄地滑出。

　波麗露則依然裹著斗篷，毛料上衣和及膝的裙擺讓她看起來就像個標準的鄉村少女。

　然而胸口的衣料簡直就要脹破似的撐開，裁縫師在上面臨時剪出了開口反而讓乳溝裸露得更加引人注目。




　「……好看嗎？」普菈奇娜有些羞澀地問道。

　「嗯、嗯，很好看……不過波麗露的胸口是怎麼回事？」

　「因為實在沒有適合的尺寸，所以臨時加工了一下。」

　裁縫師嘿嘿笑著試圖解釋，不過口吻實在太過虛假──這個無恥的色老頭，肯定在修改的時候上下其手了吧！萊爾雖然有點光火，不過既然波麗露的魔物身分沒有暴露，一個深呼吸也就算了。

　萊爾從口袋中掏出十枚銀幣交到裁縫手中。

　「謝謝惠顧──」

　「那套衣服，就是掛在展示牆上那套，也是商品嗎？」萊爾用大拇指指向掛在牆上的西裝，試探性地問道。

　「啊……那是展示品。」

　「那是你的作品嗎？我能不能也做一套？」

　「不是的，那是個從遙遠國度來的旅人所帶來的異國服裝，紡織工藝十分精湛，憑我的技術雖然能做出類似的東西，但還是有一段差距。」裁縫師捻捻鬍鬚，慚愧似地說。

　看來在服裝設計上頭，這裁縫師還算謙虛。

　「你認識這套衣服的主人嗎？」萊爾心跳加速。

　如果能夠找到同伴的話，往後或許可以踏實一點啊。

　「很遺憾，那是在我繼承這家店之前的事情了。」

　腦筋頓時一片空白，看來時間軸發生了落差，不過知道有相同遭遇的人一樣流落到這個異世界，萊爾心中燃起希望。

　「能將這套衣服賣給我嗎？」

　「──很遺憾，不過這是珍貴的非賣品。」

　「我出一枚金幣，您願意割愛嗎。」

　裁縫師有點驚訝地瞪大眼睛。一枚金幣買一套衣服對王公貴族來說或許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錢，不過一般的冒險者可不會做這種事，經濟上有那種餘裕的話還不如拿去添購更精良的裝備。

　「雖是希罕的珍品，但也不是不能出售。如果要賣給您的話，十枚金幣。」

　萊爾面目扭曲，直視裁縫師眼瞳深處閃耀的貪婪目光。

　「那算了，我只是隨口問問。」

　萊爾刻意表現出無所謂的態度，想引誘裁縫師出言挽留，不過裁縫師不為所動，眼睜睜看著萊爾和兩位亮麗的少女離開。

　「謝謝惠顧。」

　踏出門外時，裁縫師以宏亮的嗓音恭送三人。

　「怎麼樣，衣服穿得還習慣嗎？」

　心情有些失落，不過萊爾知道以後多的是機會。萊爾雙手抱胸，望向不斷調整衣服的普菈奇娜。

　「哼……反正是人類的衣服，稍微忍耐一下人家還是做得到的。」

　「嗯，真了不起。波麗露呢？」

　「波麗露可愛嗎？」波麗露的嘴唇動也不動，貼近萊爾身後悄聲問道。

　「嗯、嗯，超可愛的。妳的胸部觸感很舒服，不過別再頂著我的背了。」

　「耶嘿嘿～～」

　就算只是敷衍也罷，聽見萊爾的稱讚，波麗露擬態的少女臉蛋漾起滿足的笑。

　雖然笑容有點歪斜導致消化液從嘴角流了出來，看起來像個傻瓜。

　「到冒險者公會去吧。」萊爾說。

　一路上普菈奇娜和波麗露都表現得十分乖巧，雖然不時流露出對人類世界的好奇心，伸長脖子拚命打量各種新奇的事物，然後靠在一起竊竊私語，不過沒有違背萊爾所訂下的規矩。

　或許是波麗露的火辣身段太過耀眼，不時有經過的行人對萊爾投射混雜欽羨和嫉妒和殺氣的銳利視線。波麗露雖然維持著一貫的柔和笑容，那些尖銳的視線似乎也對她造成某種影響，眼神不斷向四周飄移。

　離開車水馬龍的中央大道，萊爾憑著過往的淺薄記憶，轉入通往冒險者公會的路徑。

　沸騰的人聲迅速消退，周遭宛如恢復平靜的熱水般，只剩下些許噪音的氤氳殘留在空氣中。

　專屬於冒險者的領域，如今人跡杳然。

　看到這副光景，萊爾完全明白為何攻略迷宮的冒險者會少到這個地步。

　不只是單純迷宮衰弱化這個因素而已，而是更大規模的衰退趨勢。大量冒險者選擇轉移陣地的結果產生了極端的消長，原本應該在此聚集的冒險者們為了生活，大概都尋找更佳的去處了。

　只有一些青黃不接緩不濟急的冒險者才會選擇留下來。

　而現在他們已經變成草莓果醬……不，應該是史萊姆的排泄物，完全成為迷宮的養分了。一種悲從中來的預感油然而生。

　「連一個冒險者都沒有嘛。」普菈奇娜滿臉失落地說。

　「現在妳知道迷宮的狀況有多慘了吧。要是這個悽慘情況繼續下去的話，迷宮就要煙消雲散囉。」

　普菈奇娜沒有回嘴，只是瞪著一整列毫無生氣、不知是否還在營業的店鋪瞧。

　「人類真是複雜，為什麼剛剛那個地方擠了這麼多人，這裡卻一個人也沒有？而且也沒人在賣東西。」

　「跟冒險者不想光臨衰退的迷宮是一樣的道理，他們有強烈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環境的趨向，一旦失去吸引力，就會變成這個樣子。魔物不也是一樣嗎？」

　「才不一樣，就算死我也不會離開父親大人留給我的迷宮。」

　「以人類的話語來說，這就是所謂的『感情』或『眷戀』吧。人類對特定的事物也會有類似的情感，但有時候──利益至上。」

　萊爾不自覺冷笑一聲。

　「總而言之，就是為了那個叫做『錢』的東西嗎？」

　「從根本上來說，是為了用錢去交換自己所追求的東西吧。」

　「真是麻煩，想要什麼就直接去拿不就好了嘛。」

　「就是因為辦不到，才會想出『金錢』這種交易的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