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憂傷

又是一陣熟悉的顛簸，不過理已經比較習慣了，靜靜地在皮包裡等著。

「好，我們到家囉！」

一隻手伸進皮包，提著理的後頸把他拉出來。

趁著這個機會，理看清了自己身在何處。

這是一間公寓套房，以獨居而言算是很大，由一間小客廳、臥室與廚房組成，廁所跟浴室還沒看見，可能是與臥室連通。

而理現在位於客廳，更精準地說是客廳的方桌上，打開的皮包就放在一旁。

「嗚……結果我竟然把你帶回來了。」夢實抓著頭，可愛的小臉上滿是尷尬，「本來是想帶你去失物招領的，真的喔！我真的是這樣打算的喔！只是……」

夢實前傾上身，輕輕把理抱在懷裡，陶醉地說：「你實在太可愛了……」

她的胸部壓在理的臉上，香甜的女性氣息鑽入理的鼻腔，薰得他腦袋發熱。

「太、太近了！」理的小手胡亂搖擺，不知道該阻止還是該回抱。

「嗯？你剛剛是不是動了？」

理馬上讓手停下。

「應該是我看錯了吧。」夢實沒有多想，鬆開了他，「算了，總之明天再拿回去還……不！要是我就這樣把它拿出來，那個帶傑克霜精來的學生不就會被班上同學嘲笑了嗎？」

理看著夢實一邊在客廳徘徊一邊自言自語，也不知道是在說服誰。

「對！這個年齡的學生最怕被笑了，所以我應該等到有人通報遺失，再把傑克霜精還他，這樣我就可以再跟它玩幾天……咳咳，這樣就不會傷到學生的尊嚴了！」

夢實得意地握緊雙拳，似乎已經說服了自己。

「我已經知道順平跟由香里是在哪一班了，得要找個空檔跑出去找他們才行。」理已經懶得吐槽，在心中默默盤算，「這應該不會太難，只要等到她上廁所或洗澡的時候用魔法破門而出就行。」

想到這裡，理看了一眼夢實，她純真的像個剛撿到玩具的孩子，還在興奮地對自己這個「玩偶」搭話，不禁心頭一軟，「……不過……我不知道這裡是哪裡，隨便跑出去可能會迷路，還是等到明天再跟著她去學校好了，反正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入夜，到了夢實睡覺的時間，她穿著一件星星睡衣躺在床上。

至於理，則如理所當然般被她抱在懷裡，之前聞過的甜香與洗過澡的肥皂香混合在一起，讓理吸得有些頭昏腦脹。

「……總覺得我好像做錯決定了。」理看著天花板心想，暗自慶幸現在的身體不會起生理反應。

他的腦袋枕著夢實的胸口，隨著她的呼吸一上一下，身體彷彿懸浮在虛空之中，面對無盡的黑暗。

理看著自己的雙手，雖然小，卻是一雙可以自由活動的手，而不是被鐵鍊緊緊纏繞的石像。

「我真的回來了呢。」理心中感慨萬千，「發生太多事了，明明只回來了一天，但光這一天裡的一波三折就能抵過內側宇宙裡的一個月。」

那如果時間再過久一點呢？

理明白，自己能像這樣出現在人間只是一項由伊莉莎白跟綾時共同創造的奇蹟。那如果沒有他們，再過了一年、數十年甚至數百年之後，待在內側宇宙裡的自己還得再錯過多少東西？

理伸直小手，握拳、再張開，其中的肌力比原來的自己強了不少，但卻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空虛感盈繞於胸。

這副完全由力量構成的軀體還能維持多久？

自己什麼時候還得要再回去？

「嗚、嗚嗚……」

一陣哽咽聲傳來，理花了點時間才發現那是從自己口中傳來的。

「不、不行哭，會被夢實老師發現。」小小的傑克霜精使勁捂著嘴，奔騰的眼淚卻壓抑不住，自顧自地流到夢實的衣服上。

「嘛嘛……乖喔。」

突然間，理的背後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他的小帽子。

「嗯？夢實老師還醒著嗎？」理連忙抹抹眼淚，第一個想法就是自己被發現了，立刻挺直上身準備跳下床。

「乖喔……別走……姊姊會保護妳的。」

從小口流洩而出的話語漫無目的，理停下動作，僵著脖子，一點一點地轉過頭，卻發現夢實依然在熟睡。

「原來是說夢話，不知道她夢到了誰？」理好奇。

她的聲音溫柔婉約，撫平了理心頭的憂傷，眼淚在不知不覺間停止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理漸漸放鬆警惕，慢慢躺回夢實的胸口，在不知不覺間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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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叮鈴鈴鈴——叮鈴鈴鈴——」

鬧鐘的響聲中，夢實一邊伸著懶腰、一邊慢慢爬出被窩。

「嗯~~早上了……咦？我身上怎麼濕濕的？傑克霜精也濕濕的？」

「……」理很慶幸自己醒得早，不然可能會被她發現自己在閉眼睡覺。

「應該是昨天太熱流汗了吧。」夢實沒有多想，輕輕地把理放在床上躺好，然後走進浴室裡，「算了，我先洗個澡好了，還有一天的班要上呢。」

她很快地盥洗了一番，又換上了另一套洋裝，拎起皮包走到理的身邊，在離開前彎下腰，親了理的額頭一下，「我出門囉，再見。」

「……」

理仔細聆聽著她推開大門再關上的聲音，確信她已經出門了之後立刻站起，摸摸額頭上被親到的地方，雪白的臉變得通紅。

「……別、別想了，趕快出門追她吧！我在皮包裡已經記住鑰匙的形狀了。」

像是在掩飾害羞，他奮力一躍下床，蹦蹦跳跳地跑到門邊，釋放出壓抑已久的力量，朝著鎖住的大門伸出手。

「〈布芙〉」

剎那間，一團極低溫的水氣在半空中凝結，化為一支半透明的冰製鑰匙落到理手中。

理高高跳起，把鑰匙插進鑰匙孔，一轉、一拉，門隨之開啟，他立刻鑽出去，再次起跳把門鎖上。

「呼，雖然是第一次用冰魔法作鑰匙，不過還滿順利的。」理把冰鑰匙丟在地上一腳踩碎，然後收起力量，再次變回可愛的布娃娃。

「好了，去追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