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顆籃球

林敬堯從學校保健室醒來的時候，一開始看到的，是一片白，保健室的天花板總是有種莫名其妙的藍色白色的感覺。他的意識有點不大清楚，也不太了解為什麼自己在保健室醒來，然後他看上自己的左右邊，完全沒有人在旁邊，一如以往一般，就是那麼的不顯眼很邊緣。
他半坐起身，開始穿鞋子，準備下床，但是腦袋裡突然有一陣混亂的聲音，然後一個畫面閃過去，一顆籃球，從天而降，向他直砸過來。
然後他好像接住了？
隔間的窗簾突然被拉開，保健室的護士阿姨，看著他，「你醒來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不知道為什麼，阿姨的鏡片閃爍著奇怪的光芒，她真的是那一個，一直綁著包頭，帶著口罩，帶著厚鏡片的，保健室阿姨嗎？林敬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保健室阿姨不大一樣了。
「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你被籃球砸到了，然後你就暈倒了，被同學送到保健室，現在頭會暈嗎？」
林敬堯甩甩頭，盡力的想要把自己腦袋的混亂的感覺甩開，他慢慢地穿上鞋子，「謝謝阿姨，我覺得好多了，我先回去上課」
「等一等，生教組長希望你先去找他一下」保健室阿姨的表情似是非笑，盯著他的樣子也跟往常不太一樣，林敬堯覺得自己可能想太多了，八成是自己昨天傳說打太久，是有多虛才會被一顆籃球打到暈。
走進學務處，生教組長的位置就是第一個，生教的桌子前面，排排列站了三個人，然後生教的眼睛看向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那雙眼睛特別的具有殺氣。
「你醒了？來的正好，剛好你們都在，我把事情稍微還原一下」
三個站著的同學，同時間看向他，老實說，這感覺真的說不上好，尤其他不是一個習慣被目光注視的人。
「他們說在籃球場打球，然後你從旁邊經過，結果球不小心出界了，就砸到你了，是這樣的嗎？」
林敬堯看向那三位完全不認識的同學，我想我跟他們真的是無冤無仇啦，「應該是吧…」
「那你們要怎麼解釋這顆球」，生教拿出一個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的東西，雖然可以從他的表皮構成裡，勉強看出來那是一顆籃球的皮，而且上面還寫著XX國中的印刷字，但是它破敗的程度，真的看不出來原本長什麼樣子⋯⋯
生教目光如炬，緩緩的從他身上掃過，再移轉到那三個同學身上，「你們跟他是有什麼仇，力氣大到把球打爆，還害人暈倒」
背景三人組同學的臉都白了，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組長，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們根本不認識他，而且……而且… …」
其中一位同學顫抖著說出話，然後瞄向他，眼光帶著恐懼
「而且什麼東西呀？話說清楚，我還要上課，快說！」
「而且，我看到他，接住了那顆球，然後球就爆了」
另外一位同學，接續了話題，目光有點閃躲的，看向他，眼光不知道是驚還是懼。
「你們是在說，他徒手就把球給捏爆了？」
生教聲音大了起來，三個人，同時顫抖一下
「也給我差不多一點，你們都國三了，馬上就要升高中了，做錯的事情，就要敢作敢當，把人打暈了，該道歉的就要道歉，竟然還說什麼徒手捏爆籃球，這種鬼話。」
生教站了起來，不愧是體育老師出身，身形很是矯健
「再說了，你們這堂課應該是排球課吧？怎麼會開始打籃球啊？」
背景版三人組吶吶地說不出話，只能灰頭土臉地道歉了。
「看在你們道歉的份上，你們三個就把這顆球賠了，我就不追究你們排球課打籃球這件事了。」
生教目光轉向他，稍微柔和了一點，但還是很可怕啊…
「你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如果有什麼不舒服的部分，記得跟我說，我會請你班導聯繫你家長，我也可以協助你幫忙請假」，然後他把臉轉向那背景三人組，「我會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們的家長，就算是不小心，打傷了人也要負責，如果有需要後續醫藥費的部分，我也會跟你們的家長聯繫」
生教目光緩緩的從左掃到右，又從右掃到左
「還有沒有任何問題？沒有問題的話，離開。」
林敬堯道謝離開的時候，回頭再看了一眼生教，組長已經起身準備上課，但是，為什麼，組長肩膀上好像有翅膀的虛影啊⋯⋯他揉了揉眼睛，見鬼了….
回到教室的時候，已經開始上課5分鐘了，國文老師看了他一眼，看在生教開的證明單上，讓他回到座位。
「所以同學我們看回課文，我們可以發現古人對大雁有很不一樣的想法，不管是書信上的傳遞，還是提親時為表達誠意，古人都會以大雁作為重要的表達工具」
老師說什麼，他都覺得有點霧濛濛的，更可怕的是，馬上就要面臨的考試啊，不不不老師，我頭還很暈，我一點也不想寫三張國文考卷。
 
爸爸一樣在加班，媽媽已經接到班導的電話了，看完他的狀況之後，讓他回房間休息。
林敬堯躺在自己的床上，他還是覺得腦袋有點暈，也不知道為什麼，兩隻手也有點痛，似乎…好像哪都有點痛⋯⋯
突然，一陣莫名的聲音，從窗戶邊傳來，不是吧…我房間15樓耶， 15樓啊啊，才剛開學，鬼門關（註1）還沒關嗎？
他爬起來，走向窗戶邊，竟然在窗戶外，看到一隻懸空的，木頭做成的魚！
一隻活蹦亂跳的，明顯是木頭雕刻成的，魚……啊啊啊啊啊
我沒看到，我沒看到，我沒看到，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窗簾唰的一聲，立刻被他拉起來，然後，他再一次的，唰的一聲，拉開窗簾，天哪…
那隻魚，木頭雕刻成的魚，跳得更歡了。
我什麼都沒有看到，刷了一聲，窗簾再度被拉起。
我一定是被籃球砸到暈了，才會出現這種莫名其妙的幻覺，我在15樓的窗外，看到一隻，活蹦亂跳的，木頭雕刻成的魚。
房門外，媽媽喊開飯的聲音傳來，同時間，好像也聽到了爸爸回家的聲音，他想，今天爸爸回來的到滿早的。
打開房門，餐桌上母親正在幫忙盛飯，座位上竟然坐著外公，喔喔喔，最疼他的外公～
「你媽說你今天被籃球砸傷了，怎麼回事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呢？」外公的眼神很關切，看來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衝到家裡來的。
「他們班的老師說是同學不小心籃球出界砸到的，學校的保健室老師有稍微的觀察一下，也通知了我，要觀察一下有沒有腦震盪的問題，我打算明天給他請一天假，讓他休息一下。」媽媽在旁邊，摸了摸他的頭。
外公點點頭，「雖然國三了，考試壓力很重，但是身體更重要」
開門的聲音傳來，爸爸終於回來了，爸爸看到外公也非常訝異，問清狀況之後，「男生啦，受點小傷在所難免，不用太緊張」
林敬堯昏昏沉沉的，吃飯速度也減緩許多，外公有點擔心的，伸過手來想要摸一摸他的頭，但是，等等，外公的手怎麼毛茸茸的，他睜大了眼睛，不是吧…
說時遲那時快，外公的手已經搭過來了，他略略地偏了一下頭，外公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怎麼啦？你還好嗎？要不要回房間先休息一下？」
他閉了閉眼睛，搞什麼，這是外公啊，一直以來，最疼他的外公欸，但是，剛剛看到的，真的太真實了，外公的手覆滿了黃色的毛，而「這隻手」現在才慢慢的離開他的肩膀⋯⋯
他站起身，「外公，爸爸媽媽，我覺得有點不舒服，吃不大下了，我想先回去休息一下。」然後他起身回到自己房間。
目光閃躲的直接跳過關著的窗簾，你完全不想聽到外面好像還有活蹦亂跳的聲音。
他躺回床上，閉上雙眼，想要細細的回想一下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但實在是太亂了，也太累了。
就這樣，他睡著了，睡夢中一堆光影閃過，但，放過他吧⋯⋯
註1:鬼門開：指中華文化中，農曆8/1日到8/31日，管理靈魂的門將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