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你好,今晚又做了什麼惡夢來懲罰自己?
空無一物的白色房間,牆面染上了斑斑腥紅,地上屍體交疊累累,唯一佇立於正中央的金髮男子正手持短斧、藍眸冷睨於他,那一身鐵鏽之華盛放,有如昭示著他正是這場殺戮的操刀。
他感到恐懼,因為房裡只剩他和他,很明顯下一個被殺的人就會是自己,他想逃,卻發現自己全身被綁得死緊、動彈不得,只剩一對眼珠還能慌亂地掃視現場。
他清楚知道,這不是第一次了。
有時綁他的是繩索,有時是手銬,更多時候則是其他屍體拉著他不放。
於熙也是,有時拿的是長刀,有時拿的是霰彈槍,他見過他手上許多武器,砍殺、槍殺、刺殺、捶殺……在這間看似不大的房裡積累起數不清的屍體,從最早的夢裡五個人,慢慢的隨著一個又一個夢境,增加到現在可能有數百個人了吧?
再度殺完一批人後,於熙就會朝他走來,以著喪心病狂的詭異笑容,取出他的V8拍攝他現在的醜態,在他面前屈身,探手撫上他的頸子與面頰,像是一邊感受他的脈搏,並在鏡頭裡確認他的面容那般。
兩旁的屍堆中伸出四隻手來,像是聽從著於熙的命令,為他掰開他的兩條腿來,這才發現,他身上一點布料也沒有,就這麼赤裸裸地將私密地帶攤在於熙的面前,令他就像即將要被廚師掏出內臟的肉雞……他想起了,當初那些人是怎麼對待於熙。
『設計我做什麼呢?明明想被上的人,應該是你吧?』
那冷魅的淺笑與一如往常輕柔的嗓音,令他膽寒。
他該知道的,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然而其實什麼也沒有發生。
夢境到了於熙要撫摸他的下體、進入他的後庭那一刻,他就會醒來,到了下一輪惡夢,就會回到房裡有五個人讓於熙殺死的情況,他則得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那五人一次又一次地被殺死。
現實中的於熙在那一日過後,便完全地與他失聯,而夢中的於熙,則反客為主地控制了他每一度夢境,以鮮血與人命妝點起那身俊俏身影……夢中的他,隨著夢境次數的累積,越來越危險,越來越豔麗,就像條毒蛇,越美越致命。
他已經有許多天沒得好睡了,然而就算是虛弱到連呼吸都感到困難的此時,他的下身依舊昂然挺立,像是還在等著於熙。
除了每次夢裡看著那五人死去的罪惡感,醒來他還得面對身體的羞恥反應,這著實令他身心俱疲了。
長吁一口氣,他探手進褲襠裡,這是能用手解決的事情……只是,隨著感官刺激的升高,他腦中便反覆起,那些人是怎麼對待於熙的身體?在那些人的觸碰下,於熙的身體是如何起反應?當那人插入他的身體時,又是怎樣的感覺?每每只要想象起,他的下體很快就能繳械。
--而這,就是他在現實中所面臨到的惡夢。
那件事後的隔天,他的父親就在住家郵箱中發現他的V8,父親只以為是他放在郵箱裡忘了拿回來,但他很清楚,這是對方在暗示他『他們知道他住哪』……理所當然,V8裡的數據被刪得一乾二淨,他嘗試要修復資料也修不回來,簡直像是記憶體被換了一塊全新的。
所以他不敢向任何人提及這件事,也不敢去看心理科或精神科醫生,只能試著自己解決這個困境,或等待它自己消失。隨著事態沒有好轉、甚至一天比一天惡化的情況下,他開始偏執地認為,要是夢境能有後續,那無盡的循環惡夢就能完結,他也不用在醒來後還要處理他根本不想處理的性慾……
他極度需要於熙的懲罰。
夢境之所以沒有後續,跟他沒有相關經驗應該有很大的關係,他重覆讀起許多這之前收集來的資料,像是如何自行操作強制排精這種事……
依照網路上的教學,他準備好所有會用到的工具,嘗試了自己清洗直腸,在自己床上慢慢摸索自己的身體,剛開始相當不好受,弄了老半天仍然是不得要領,倒是把自己搞得氣喘吁吁地,趴在床上累個半死。
也許他需要一點道具吧?
在嘗試過一些圓滑的柱狀物後,他終於感受到異樣的興奮感和排洩欲,雖然性器只有微硬,卻流淌出不少透明液體,這該算是成功了吧?雖然與此同時,他又想著於熙了……就像是他的性慾,已經和那人綁定了一樣,腦中總閃現過於熙像看著骯髒東西似地看著他的表情,令他感到絕望之餘,也相當難堪。
弄得身體相當疲累而不小心再度睡著,當他再度墜落於那滿佈鮮血與死屍的白色房間裡時,他想著,這次應該可以了吧?
可以是最後了吧?
也該饒了他吧?
『這次就讓我們做到最後吧?』
佇立於房間中央的於熙,渾身染滿豔紅血跡,一手拿著短刀、一手執著短槍,衝著他,嘴角揚起如眉月,令他就像被一尾豔麗毒蛇盯住的青蛙,而那蛇信正貪婪地讀取他散溢於空氣中的恐懼……明明距離有五步開外,他卻感覺那人已然舐上他的頸側,他的舌尖擊落他皮膚上一滴又一滴冷汗。
他無法動彈。
分立於房內的五人,瞄著正中央那人提刀拔槍,新一輪殺戮秀又將開演……
只是勝者從來不變。
* * * * *
他以為只要滿足於熙想做的一切,惡夢就能因此終結……
然而就算是他的死亡,也無法停止這一切。
有時是釘住他的手腳,有時會以刀具剖開他的胸膛至腹部,就像解剖一隻青蛙,於熙在他的下身進出之間,以著錄影機,紀錄著他的肌肉在高潮間是如何收縮的。
隔著一片玻璃,他正被觀察、被紀錄,關於他的一切生理現象,和死狀。
他可以看見在那V8錄像裡,自己正被玩弄著、涕淚縱橫、血肉模糊的慘狀。精液與鮮血的交融混合,彷彿嘲笑著他的痛苦,不過是披覆於淫慾之上的矜持假象。他的哀嚎傳不到任何人的耳裡,僅是愉悅著行兇者的心智,對他施予更為粗暴的侵略。
那揚起的嘴角滿是獸慾,舌尖舔舐著鮮血如舔糖蜜,那對藍瞳充斥著嗜虐慾望,而他直面著那樣的表情,卻開始沉溺於交歡的痛苦之中。
一次次地直抵他的深處,揉碎了他的防線,也揭露了他最為不堪的一面,他在於熙面前醜態盡現,而於熙也只是冷笑以對,彷彿不管他多麼慘不忍睹,他也毫不在乎那樣地,擁抱他、撕裂他、吞噬他,直達慾望的最頂峰,或者是地獄的最深處。
反正,他終究是無法抗拒的,不是嗎?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於紅液白漿交融間氣絕,在不斷重覆的惡夢裡。
* * * * *
再度醒來的禹利申,起身看了眼胯下髒污了床被的淡白濕漬,絕望地抬手摀住了雙眼。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在夢裡被操到夢遺?在他嘗試強制排精之後,有一個星期了吧?他盡全力排除心理障礙嘗試了肛門自慰,結果只是讓他在夢裡被於熙幹個爽?
他現在的情況有點像是被色鬼給附身,每一次做夢就只是等著被凌虐、被強姦,他真的開始懷疑是不是於熙的生靈附在他身上懲罰他?因為那次事件,於熙沒像殺了其他人一樣殺了他,不就是還有更可怕的懲罰要給他嗎?
他就是要他像他一樣,承受相同的痛苦吧?
最近幾次的惡夢後續,都是以於熙將過程錄下來上傳到網路,並且笑著告訴他『廣告收益就打進我的戶頭了。』作結。
那原本都是他的計劃呀!
原先他是打算將那次的過程放到網路上供人觀賞,由他收取廣告費用,之後再拍幾部片子,才轉成付費觀賞模式……
他的惡念,如今全成了他的惡夢。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的身體一定會垮掉的……』
自救已經是毫無辦法了,或許,他該先得到現實於熙的原諒或懲罰才行。至於那五個人的事,早讓他拋諸腦後了,在自己也快去見那五個人的情況下,他哪還有心思惦記著他害死那五人的事呢?
所幸,就快開學了。
* * * * *
開學日,日光強得令人難以睜眼,身形憔悴、肌膚呈現長期未曬過陽光似地慘白、頰邊病態內凹加上眼眶有著極深的黑眼圈,活像行屍的禹利申站在熟悉的校門口發愣了好一會兒,他的意識有些難以集中,呼吸困難,腳下在飄……他該請假在家裡休息的,但要是不勉強這一把,他怕他是再也來不了學校。
穿堂公佈欄前聚集了一些學生,禹利申這才想到,新學期重新分班的事。很多人在這之前會先上網查詢過分班資訊,但這段時間他飽受惡夢折磨,完全忘了這回事,甚至從那天過後,他將家裡網路和手機網路全斷了,再也沒連上過網,深怕有誰找了過來……
他再也不敢使用網路。
抬步向學生聚集之處走去,在那些人查到自己的班級而快步離開後,他才能在佈告欄上密密麻麻的細小字體裡,尋找自己的名字……
『二年五班……三十三號,禹利申……三十四號,於熙……』
眼睛不由得睜大,他再度確認了自己名字下的那名字:『於熙?』
天可憐見,他感激到都快跪下來了,居然能分到同一班?
「這位同學,你沒事吧?要不要送你去保健室?」
因為太過虛弱又太過驚喜交加,他一陣暈眩,差點撞上佈告欄上的玻璃,一名好心的同學及時挽住了他的手臂,令他得以重新站穩了腳步,而回頭道謝:「我沒事,謝……」
沒回頭沒事,一回頭就是那每次睡著都會帶著一身腥紅來壓他的惡鬼,淡金髮色就算在日光不多的穿堂下依舊是熠熠生輝,一雙碧空眼色正隔著眼鏡鏡片朝他凝來,驚得他整身撞上佈告欄發出極大的碰撞聲,並發出一聲見鬼般的慘叫:「--咿!」
對方像是被他給嚇到似地圓睜一雙藍眸,旋即不悅地深蹙了眉間,轉頭離去。
禹利申這才意識到,那個,是現實的於熙,不是夢裡那隻大色鬼,而在心裡哀嚎起:『慘叫啥呢?他不是有戴眼鏡嗎?跟夢裡的不一樣很好認啊!我在搞什麼啊!』
渾身打顫的他,該如何得到於熙的原諒呢?
或者該說,他該如何向於熙搭話呢?
本來態度就很冷的於熙,現在看起來又更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