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則 土地神的例行工作之一:跟非人者打好人際關係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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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10
宮奈奈已經三天沒跟曜日講過一句話了,雖然偶爾還是會去土地廟晃晃,但一見到曜日,就自動當對方是空氣。

「我說妳啊,有必要那麼生氣嗎?」曜日知道宮奈奈?為了前擠日他將她一人丟在土地廟面對龐大的事務而生氣,所以口氣上也不敢太強硬。

奈奈先是冷冷的掃了他一眼,然後終於開口說出多日來的第一句話,「我要去找言夜!」

「什麼!」曜日大驚,「這是我跟妳之間的事情,有必要去找那個討人厭的傢伙嘛!」

「哼!人家再怎麼討人厭,也比某個人可愛多了!」

某人指的就是曜日。

「不行!我不準妳去找他!」曜日堅決反對。

「為什麼?人家可是相當「歡迎」我的喔!」宮奈奈特意在歡迎二字加重了語氣。

「妳、妳找他還會有什麼事情!」曜日嘴角忍不住抽搐,想不通宮奈奈找那位自以為風雅的土地神還會有什麼正經事可談。

經過了這麼多天的相處,宮奈奈漸漸適應了神紋,也知道當自記有不想給曜日知道的事情該怎麼封閉內心的想法,所以在他們之間是可以存在著秘密的。

其實,奈奈找言夜只是為了要調查小女孩的家世背景,但這一點曜日當然不知道。

所以宮奈奈刻意說,「我們能做的事情很多,更何況你根本沒有立場去反對我找言夜吧。」

「唔!」這麼說也對,曜日一時語塞。

要日見宮奈奈已下定決心,事情已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於是只好放軟態度說:「好吧,如果妳堅持要去的話,就去吧!」

「真的嗎!」曜日幾時變的那麼容易妥協?

「但我有一個條件!」曜日話還沒有說完。

「什麼條件?」

「我也要一起去!」

「什麼!」這回換宮奈奈傻了,「其實你不用硬跟著……」

「總之,我也要去就對了!」曜日很快打斷宮奈奈的話。

「那,好吧。」奈奈無奈的輕歎一口氣。

曜日露出得逞的得意表情,「那妳等等要怎麼過去?」
「坐公車!」宮奈奈想也不想的就回答。

上次是坐言夜的馬車前往,這次雖然沒有馬車,但奈奈記得,在言夜的土地廟附近剛好有公車站牌,所以坐公車去,是最為省錢又方便的方法。

「坐……公車?」

由這句可得知,曜日很顯然沒搭乘過大眾運輸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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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

這已經是曜日乾嘔第十次了。

此時,他們正在言夜的土地廟外,只見曜日一手扶著柱子,臉色發青的倚靠在上頭,一步都走不得。

「你真的沒問題嗎?」宮奈奈一臉擔憂的望向虛弱的曜日。

這句話,她也不知道重複幾遍了。

「我、我可以的!」曜日軟軟的比出一個沒問題的手勢,但毫無說服力,「我不懂,為什麼凡人可以自在的坐在鐵盒子內移動……」曜日剛壓下新一波欲嘔的慾望。

雖然吐也吐不出什麼東西,但那種顛頗的感覺,至今還是讓曜日渾身難受。

「你果然是暈車了……」宮奈奈哈哈的乾笑兩聲,還是第一次聽說神仙會暈車,而且這種狀況還真讓她給碰上了。

但當事人可絲毫不覺得有哪裡好笑,「沒想到才過了五百年,凡人的世界竟然變得如此危險重重,不只在路上有很多鐵盒子,就連天上也很危險吶……」

什麼叫才過了五百年啊!比起二十一世紀的科技產生,你的存在才叫人更匪夷所思好不好!宮奈奈心中默默地吐槽。

「那你還要跟我進去找言夜嗎?」都到了門口,不進去的話,實在是說不過去啊!
「不、不用了!」曜日顫聲道,一邊說一邊緩緩後退,「我想我還是到外面去等你好了。」

要是給言夜看見自己這副狼狽樣,肯定又會被大作文章。

看著曜日落荒而逃的身影,宮奈奈嘴角閃過一抹笑意,立即轉身走進別院。
曜日不在,正何她的意。

其實宮奈奈也不敢肯定言夜一定會在房間內,畢竟土地神的事務繁忙,她有點後悔應該在過來前先打聲招呼的,免得撲了個空。

還沒走進,宮奈奈就看見那熟悉的優雅身影以及舉止從容的儀態,這似乎是言夜一貫的作風,像個風雅的文士似的。

宮奈奈心底起了小小的惡趣味,她躡手躡腳的溜進房內,走路盡量不發出足音,屏住氣息,偷偷摸摸的……

言夜此時正在更裡的小房間與雙笙對弈,從他的角度恰巧看不到門口,但正對著言夜的雙笙卻能看得一清二楚。

雙笙一瞥見宮奈奈,正想出聲,卻被她的一個噤聲手勢給壓下了。

宮奈奈輕聲地走到了言夜的背後,對方正在思索下一步棋該怎麼走,完全沒察覺到有人靠近。

宮奈奈見機不可失,想出聲嚇嚇對方,捉弄一下言夜,順便報上次言夜神出鬼沒的仇,但言夜還是搶先了奈奈一步,先發制人,「宮奈奈大人,別來無恙啊!」
結果言夜沒嚇著,反倒是宮奈奈自己先嚇了好大一跳。

只見,宮奈奈一臉無趣的走到了言夜的面前,活像個惡作劇被逮到的小孩。

「你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嗎?」

言夜抬頭,臉上綻放出始終如一的溫和笑容,「從你們到附近十,我就注意到了。」
宮奈奈沒有遺漏掉,言夜用的詞是「你們」,想必曜日的狼狽相也早就都被言夜給看在眼底了。

「呵,曜日那傢伙也真是的。」言夜續道,「對我也太見外了吧,暈個車只是會被我嘲笑一番,這也沒什麼吧。」
曜日沒來果真是對的!

雙笙起身,將言夜對面的位置讓給奈奈,把象棋簡單收拾一下,就先告退,留言夜和宮奈奈單獨在房裡會談。

「好啦,無事不登三寶殿,妳來找我有什麼事情?」言夜開門見山的問道。

宮奈奈一手撫平亂翹的髮絲,心裡正琢磨著該從何講起,又該透露多少給言夜知道,雖然已經在心裡想好了一套說詞,但從口中吐露出的就是跟腦中架構的版本不一樣,可以說是一字不差的給對方知曉。

畢竟,如果言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話,也很難尋得他的幫助。

「總之,妳是向我來要小女孩生前的資料?」

言夜不塊是言夜,頭腦清晰,有條理,很快就知道奈奈要他幫什麼忙。
宮奈奈點頭如搗蒜,讚賞的看著言夜。

「那,如果資料不在我這區,妳要怎麼辦?」言夜點中的正是宮奈奈所擔心的事情。

其實,她也沒想那麼多,暫且就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南區和北區的土地神可都不是好對付的對象喔。」言夜好心的提醒道。

宮奈奈並不認識南區和北區的土地神,但只要見過曜日和言夜這兩位土地神之後,大致上可以猜到另外兩位土地神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你認識另外兩位嗎?」

「是認識,但談不上有多熟,只在共同會議上見過幾次面而已。好了,來辦正事吧!」

語罷,言夜一抖寬大的袖袍,手中頓時出現一捲長過地的卷軸,裡頭滿滿的都是戶籍資料,密密麻麻的佔據一整面篇幅。

根據奈奈所給的資料,言夜細心的逐一查找,宮奈奈就在一旁等待,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怕言夜會因此而分心。
宮奈奈注意到言夜的手指很纖長,漂亮的不像是男人該有的手,其實不仔細看的話,一定會將言夜誤認為從古畫中走出來的絕世美人,舉手投足間都充滿古人才會有的韻味。

反觀曜日,臉是長的不錯啦,其餘的根本就只一個毛頭小子,不值得一提。思及此,奈奈就覺的好笑。

『妳在笑什麼,有那麼好笑嘛!」冷不妨的,一個熟悉的嗓音在她內心響起。
宮奈奈下意識的望向還在找資料的言夜,但對方根本連頭都沒抬起,那麼剛才的,果然是——

她咬緊下嘴唇,竟然一時大意,忘記先將內心封閉起來了!

『呃……被你聽見啦?』宮奈奈也在內心回應著曜日。

『廢話!妳忘記我們現在是命運共同體嗎!」曜日的口氣聽起來心情很惡劣。

『而且,居然在我的面前提及另一個男人有多好,妳這是精神出軌啊!別忘了妳現在是我的代理人!』曜日高聲抗議,炸的宮奈奈腦袋嗡嗡直響。

『你不會在吃醋吧?』宮奈奈存心挑釁曜日。

「啊?妳說誰在吃醋啊!我幹嘛要為了妳而吃醋啊!總之,我命令妳馬上給我出來!』

『啊。』宮奈奈輕輕叫了一聲。

「什麼?怎麼了?』

『收訊不良。』

『收、』曜日頓了一下,『怎麼可能收訊不良啊,妳什麼意思!喂妳——』

宮奈奈輕吁了口氣,然後毫不猶豫的將內心跟曜日連結的橋梁給切斷了,腦袋頓時清靜不少。

拿現代科技來比喻的話,就是關機,遇到不想接的電話,大多數人都選擇關機!

例如:現在。

就在此時,言夜那邊的工作似乎有點眉目了。

「啊,找到了。」言夜移動的指尖沙沙的停在一處名字上頭,然後抬首,「我根據妳給的情報過濾,一開始有十幾個人符合,但在依據時間、年齡、性別交互比對之後,最後只剩下一個人符合資格。」

宮奈奈聞言,差點想起身給言夜按個讚了,言夜真不塊是正港的土地神,比起某位只會耍耍嘴皮子的土地神實在是好太多了。

那,名字是——

「柳顏樂。」回應宮奈奈的期待,言夜很快公布答案。

「……」奈奈在言夜念出口的瞬間,愣住了。

「她是在十八年前去世的,死去的穿著就跟妳描述的差不多,嗯?妳怎麼了?」言夜察覺到宮奈奈的不對勁,所以出聲叫喚她。

宮奈奈如夢初醒般的回過神來,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是言夜的土地廟,她現在突然好希望曜日能在這裡,不知為何,看到他就有一種安全感。

「需要我告訴妳這家人目前的地址嗎?」

「不用了,我知道。」

「嗯?」言夜疑惑的挑眉。

算算跟樂樂鬧翻之後,已經有許多日沒去拜訪了。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她都必須要追究一個真相。

答謝過言夜的鼎力相助之後,宮奈奈到了廟外頭,找到正在逗弄貓咪的曜日。
看來暈車症狀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喵喵,抓不到、抓不到!」曜日蹲在地上,將手中的一束狗尾草當作逗貓棒,在貓咪頭上不斷地繞圈子,一雙貓眼死死盯住狗尾草繞行的軌跡,算準時機出手,可卻還撲了個空,曜日難得的露出淘氣的笑容。

「你在幹嘛啊?」

曜日一聽見奈奈的聲音,就拋下手中的狗尾草起身,貓咪見樂子沒了,也一溜煙不知道上哪去了。

「事情辦完了?」

「算是吧。」宮奈奈也不知道怎麼說,只得敷衍帶過。

幸好曜日只是瞥了她一眼,沒再追問下去。

宮奈奈趕緊轉移話題,「你剛不是在跟貓咪玩嗎,為什麼貓咪看的見你?」

「動物都具有看見另一個世界居民的能力,不過我討厭狗。」曜日沒來由的說。
宮奈奈意外的挑眉,「你會怕狗?」

「不是怕!是討厭、不喜歡。」曜日再三強調,「那些狗一看到我不是又叫又吠的,就是熱情過度,我個人而言,比較喜歡安靜的貓咪。」

簡言之,曜日是貓咪派的。

跟曜日相處多日,宮奈奈又發現他不為人知的一面,會不會在挖掘下去,會發現曜日不再是那個她所熟悉的曜日呢。

結束完胡思亂想之後,宮奈奈打起精神,「走吧!」

「這麼快就要回家了?」曜日看樣子還想多在外面逗留,能有一分偷懶的機會都不願放過。

要不是宮奈奈承諾會看好曜日,想必白狐和黑狐不可能會這麼簡單的就放人,曜日自己應該也很清楚這點。

「但,在回去之前,先陪我去一個地方吧!」宮奈奈語帶保留的道。

「遠不遠?需不需要坐公車?」他實在是不想再進到那個鐵盒子去了。

「不遠,就在附近,用走路的就可以到了。」

聽到奈奈的回答,曜日明顯的鬆了一口氣,後又問,「那我們要去哪?」

「等到了就知道了。」奈奈故作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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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宮奈奈都刻意賣關子,也不明說要去哪裡,放任曜日自己去胡亂猜想,但曜日沒想多久就宣告放棄了。

然後,他們走了約十分鐘的路,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公墓?妳來這裡幹嘛?」

此時正值中午時分,太陽將柏油路燒的滾燙,路面蒸騰起一絲熱氣。

宮奈奈沒回答曜日的疑問,只是緊張兮兮的環顧四周,然後喃喃自語,「那個應該不會出來吧?」

醫院比喻為是「那個」的大本營的話,那公墓簡直可說是「那個」的老家了。

在心裡建設好之後,宮奈奈才終於放大膽子踏出她的第一步,而後在許多墓碑之間找尋她要的名字。

曜日跟在後頭,沒說什麼,只是感到有些無趣的隨意看看。

奈奈在一處不起眼的墓碑前駐足,粗糙的表面上被人刻了柳顏樂三個字。
果然就跟她想的一樣。

一切都不只是那巧合那般簡單。

兩個相同名字的人命運卻緊緊纏繞在一起。

「柳顏樂,不就是妳的——」曜日好奇的從奈奈身後探出頭來,在看清碑上的名字時,不禁瞠大雙眼。

「對,跟樂樂的名字一模一樣。」奈奈淡淡的說。
「我很遺憾。」曜日突然眼眶泛紅,「沒想到妳那位朋友,年紀輕輕的就——」然後以手掩口,一副很難過的樣子。

「我說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啊?」宮奈奈沒好氣的拍掉搭在她肩上的那隻手。
曜日將手收回,不解的擰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宮奈奈若有所思的看向遠方,「雖然名字相同,但肯定不是同一個人。這是紅衣小女孩的名字。」

「同名同姓,要說是巧合也太刻意了些吧。」曜日也幫忙腦力激盪。

「我想問問伯母,搞不好能打探出些什麼。」

結識樂樂以來,奈奈一有空就會到樂樂家叨擾,曾經見過伯母好幾回。

印象中,是個很有氣質的婦人,說起話來總是輕聲細語,笑臉迎人。

「所以妳找言夜那傢伙就是為了這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曜日的聲音聽起來很愉悅。

「是阿,不會你以為呢!」宮奈奈有點受不了的賞曜日一記白眼。

「我還以為言夜對妳做了什麼呢」現在,曜日心情大好,又開始忍不住戲弄起宮奈奈。

「我們什麼都沒做好不好!」想到哪去了!她是這麼隨便的人嗎!

就在他們鬥嘴之際,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雨,明明現在是豔陽高照,卻下起了太陽雨。

宮奈奈抬手遮雨,與曜日一前一後的躲進附近的一棵榕樹下避雨。

樹葉茂密的榕樹展開成一隻大傘狀,為兩人提供了遮風擋雨的好所在。

「真討厭,雨應該一下子就會停了吧。」宮奈奈從口袋掏出髮圈,將頭髮高高束在腦後,紮成一束馬尾,露出潔白無暇的玉頸,頓時整個人清爽不少。

「大概吧。」曜日的聲音在奈奈的耳畔響起。

宮奈奈一回頭,就見曜日的臉近在眼前,很近,她甚至都能聞到從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

告白!?這是奈奈所想到的第一個字眼,此情此景根本像極了偶像劇的橋段,兩人躲避突如其來的及時雨,自然而然造就兩人獨處的環境,然後可想而之的就——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奈奈轉移視線,不自在的避開曜日那灼熱的視線。

人跟神是沒有結果的,請你放棄吧!這樣或許我們還可以當朋友!奈奈完全陷入自己的小劇場。

「妳也知道這樣不好,那還不快點——」曜日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宮奈奈,已經快說不下去了。

「不!我不能答應!」宮奈奈拚命搖頭。

「妳、妳難道就這麼討厭我?」曜日顫聲說道,完全無法接受現實。

「我沒有很討厭你,只是我無法答應這個請求,請原諒我!」宮奈奈無法正視曜日那一臉心碎的表情。

「妳這個女人!」曜日抓住宮奈奈的頭,硬轉回來,逼她正視自己的眼,表情難看。

「怎、怎樣啦!」

看著曜日的臉步步逼近,宮奈奈頓時無法動彈,雙眼緊閉,一顆心跳得飛快。

但曜日卻只是咬牙切齒,彷彿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一字一字的說,「妳、踩、到、我、的、腳、了。」

啊?宮奈奈錯愕的張眼,倒退了一步,曜日的表情隨即舒緩了許多。

什麼!?難道她誤會了……曜日對她根本就沒那點心思……

也對,反正這本來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她在想什麼啊!
曜日動了動回歸自由的那隻腳,鞋上的鞋印還隱約可見。

「喂,妳怎麼啦?」曜日發現宮奈奈一臉失落的模樣。

「沒事,我只是為想太多的自己感到可悲而已。」宮奈奈現在只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曜日一臉困惑,哪懂的女孩家的新思。

「我想回家去了。」

「回家?」曜日看了一眼漸大的雨勢,「等雨小了點再走吧,還是妳那麼急著回家?」

「倒也沒有那麼急啦。」反正每次回家也只是躺在沙發上,吃吃零食,看看電視殺時間罷了。

她只不過是不想在經歷那麼尷尬的事情之後,跟曜日兩人獨處。

接著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好一會兒都沒人說話。

正當宮奈奈以為,這樣的沉默會無止盡的延續下去時,曜日開口說話了。

「妳知道當上代理土地神的第一件事情,要做什麼嗎?」曜日沒頭沒尾的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宮奈奈皺眉,「不知道,是要保佑居民之類的嗎?」她不確定的猜測。

「不是,是要跟非人者打好關係!」曜日雖然是在對奈奈說話,但卻專注的看著天色的變化。

非人者……意思是……

「非人……不會是那種東西吧。」完了,她竟有一種非常不妙的預感。

「對,土地神雖然擁有法術,但卻不是萬能的,有一些小道消息還是那些小鬼們告訴我們的呢,所以必須要先跟那些小鬼打好人際關係,以後絕對會派得上用場!喔!來了來了!」
曜日一本正經的說的頭頭是道的訓誡奈奈,隨後一臉興奮的盯著天際。

雨停了,但太陽卻被不知道哪飄來的烏雲遮蔽,瞬間整個空間黯淡了不少,氣溫也因此下降了好幾度。

等奈奈回過神來時,充斥著她耳邊的就是一片倒的吵雜。

在她眼前上演的是一種很奇妙的畫面,本不見半個人影的公墓,不知從哪變出許多人,在那裡高聲交談,彼此閒聊著,或坐或站或蹲,好像他們一開始就在那裡,從沒離開過。看似很和諧的一個畫面,如果將他們半透明的身軀給忽略過去的話。

「喂,曜日,這樣應該不太妙吧,我想我們還是趁他們沒發現我們快點回去吧!」
宮奈奈壓低音量,朝身旁的曜日靠過去,但對方一直沒回話,等抬起頭時,曜日已不在原地了。

「嗨!各位好!我是東區的土地神曜日,請多多指教囉!」

曜日爽朗的向那一大群非人者打招呼。

宮奈奈四處張望著,然後一個閃身躲進榕樹的樹幹後,同時豎起耳朵,觀察現場的動靜。

曜日語畢之後,現場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原本和諧的畫面卻因為曜日的闖入,而打破了平衡。

他們面無表情的直盯著曜日不放,本來人模人樣的面孔,卻在一眨眼間有變回當初死時的那種淒慘狀,可能是想藉此嚇跑曜日,但他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所以仍然是一派淡定,不為所動的樣子。

見這招對曜日起不了威嚇的效果,他們所幸又變回比較正常的模樣。

這時,有人站了出來,是一個年僅十六七歲的小夥子。

「你說你是東區的土地神?」對方一出來,就首先質疑曜日存在的真實性。
擺明是在譏笑他。

「對,如假包換的!」
「笑話!看你年紀跟我差不多,個頭也不高,會是土地神?」

他此話一出,立即引來其他年紀較輕的同夥也跟著一起訕笑,至於年紀稍長的,都一臉困惑的看著曜日,不明白他會什麼會出現在此處。

曜日有點不服氣了,「外表豈能作為判斷一個人的依據,更何況我是神!別看我這樣,我已經好幾百歲了!」

「是嗎,看上去實在不像阿。」小夥子搖了搖頭。

「實在不像。」他的同夥也跟著一齊高聲附和。

曜日雖然一臉不為所動的樣子,但從他眉毛抖動的程度和臉部微微抽搐的頻率看來,不用想也知道,此刻肯定是氣炸了。

「那麼,」又有人出來發聲了,這回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身為東區的土地神,為何要出現在西區呢?」

「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們。」曜日環視他們一圈。

「問題?」小夥子嗤之以鼻,「有問題不去問言夜大人,問我們也不一定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宮奈奈發現,提到言夜時,他們的臉上自然而然的都會流露出一種崇敬的神情,像是將言夜當成偶像般的來崇拜。

言夜的確有種,高貴不容侵犯的氣質。

曜日不怎麼喜歡言夜,當然不可能大剌剌的跑去找言夜然後問問題,就算真問了,難道對方就願意乖乖給答案?

當然是,不可能!

想必曜日本人也清楚知道這一點,「只是幾個簡單的問題,用不著勞煩西區的土地神出面。」

「那你想問什麼?我們可不是每一個問題都會回答的。」一名妙齡女子接口說。
見他們終於肯釋出點善意,曜日一時興起向他們介紹另外一位同伴,「我還有一位同伴,是我的代理人,叫宮奈奈!」
他們臉上的表情都寫滿困惑,「我們沒看到有其他人啊?」
「咦,人呢?」
曜日四處張望,最後在榕樹後找到鬼鬼祟祟想一走了之的宮奈奈。
「喔,找到了!她在那邊!」
頓時好幾雙眼睛都聚焦在她身上,讓她成為全場最突兀的人。

死曜日!宮奈奈在內心不斷大罵著,你懂不懂得什麼叫低調啊!低調!即使不懂得,也不要隨便拖別人下水啊!
被點到名的奈奈,縱使萬般不情願,還是轉過頭來向他們打聲招呼。
「嗨,你們好!」
雖然他們並沒有像對待曜日那樣對她,讓她在一瞬間看見他們死前的淒慘狀,但沒有人答話,這氣氛就夠詭異的。
他們沒禮貌的上下打量著宮奈奈,似乎是在確認什麼,然後有人說,「她是凡人吧?」
他們一看到正值青春年華的高中女生,興致全都上來了,而且不只是這樣,因為對方可是活生生的活人,不像他們全都死透了,有的甚至還死了超過五十年以上。
早就忘記活著是什麼樣的滋味。
他們這群人有男有女,老的少的也有,全都是他們死前的模樣。他們現在的樣貌,代表著他們是何時死去的,又有著怎樣不同的故事。
「想當初,我年輕時也是這樣的清純可人吶!」一名中年婦人扶頰如此感嘆的說道。
「最好是!大嬸清純可人的話,那我不就英俊瀟灑了!」有人馬上吐槽。
隨即是一片哄堂大笑。
「你給我住嘴!臭小子,我死的時候,你還在你娘的肚子還沒出世咧!哪懂得什麼叫清純可人!」大嬸馬上嗆辣的回嗆。
「是、是!還真是失敬失敬!」那人笑笑的說。
感覺上他們就像是一個大家庭,生前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死後卻在因緣聚會下聚集在一起,感覺很微妙。
「啊,太陽快出來了!你們看!」這時,不知道是誰驚呼一句,成功的引起大家的注意。
原本灰濛濛的天空,太陽已經開始露臉了,相信再過不久,又會恢復成那炎熱的午後。
他們快沒時間了,同樣的,曜日和宮奈奈的時間也不多了。
得抓緊時間問問題了!
「你們曾經聽過柳顏樂這個名字嗎?」
他們彼此面面相覷,最後才終於有人說,「是那個十幾年死去的小女孩嗎?」
「對!你們認識她嗎?」宮奈奈似乎感到一絲希望。
搞不好能藉此摸清小女孩到底是什麼人!
「不太熟。」大嬸搖頭,「她很少在這邊出沒,就算碰到了也不會跟我們搭上幾句話,是個沉默寡言的孩子。」
其他人也搖頭。
「看來,是從他們這邊問不出什麼了。」曜日壓低音量跟宮奈奈咬耳朵。
正當他們無計可施的時候,不知道是誰說,「等一下,這個女孩認識她。」
然後,一名中學女孩被推了出來,身上還穿著當時準備上學的制服,不料還未近到校門,就因為失控的貨車,而葬送了一條寶貴的生命。
「我的確認識她,她家就住在我家附近。」少女有點不太自在,囁嚅的說。
曜日點點頭,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少女微偏著頭,努力回想她生前時的影響,但因為已經過了很久,所以有些細節都記不清了,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影子。
「一開始的時候,我在這裡碰到她很驚訝,但她似乎不記得我的樣子,雖然外表沒變,但整體感覺上陰沉了許多,與她生前人見人愛的模樣大相逕庭,他們家在綁架案過後,就悄悄搬家了,也不知道搬去哪。」
樂樂說過,他們家曾經搬過一次家,同樣是在西區內,當時她並未說明搬家的原因。
「那兇手呢?他被抓到了嗎?」宮奈奈緊接著問。
「是兇手打電話自首的,原本可望能減輕罪刑,但最後,他卻因為受不了良心的譴責,當天夜晚就在看守所內自殺了。」
這麼大的案件在當時應該造成不小的轟動,但奈奈卻沒讀過類似的相關案件的報導。
對於兇手的自縊,奈奈還是不敢置信的瞠大雙目,久久無法回話。
所以曜日替奈奈接下發問的棒子,「妳可知道,她家裡還有其他人嗎?」
這次少女不再猶豫,倒是很快的回答,「知道,除了她的父母之外,她還有個小一兩歲的妹妹。」
幾乎在她說完的同時,烏雲整個消散,刺眼的陽光穿透雲層將這個區域照射的透亮。
同一時間,所有的鬼都消失無蹤,又回復成那個安靜無聲的公墓。
但宮奈奈明白,剛剛所發生的事情絕對不是出於自己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