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下) 弈楸按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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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09
第一章 不死殉教者
第九節 弈楸按人心
(下)
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為甚麼我會覺得贏不了?不,不是指這場棋局。是指...更長遠、更廣闊的層面。
我繼續思考著這模仿棋的破解法,而他則開始閒聊起來,話題竟是挪得族未來的發展去向——農場未來的開發、族人的持續教育、地下世界的探索等...他暢談著,我回應著,身邊的同胞漸漸睡去。
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能和他聊這麼久,甚至開始產生一種懷念的感覺。
有點噁心。
我拍了拍自己的頭,最終還是清楚看見了勝利。
皎月:「這樣如何?從一角到另一角,讓兩股棋子撞到一起,最終被圍起來的會是你。」
盧德:「呵...哈哈哈!」
皎月:「喂,別吵醒別人!」
盧德:「哈...抱歉,我太意外了,這是你剛才想出來的嗎?」
皎月:「對啊...怎麼了,難道你還有反擊之法?」
盧德:「沒有!你贏了。」
皎月:「啊?」
盧德:「不過為表尊敬還是鬥到最後吧。皎月,這招叫『征子』,而你居然有辦法靠自己摸索,實在是...我跟你說喔,本魔王眾多手下,包括在那邊呼呼大睡的黑龍王,都喜歡下棋,但沒有任何一人能比你強。」
皎月:「那、那是當然!我早就說過,皎月鬥棋無不得勝!」
盧德:「不是這個意思。你的強不在於『必勝』,而在於『克服』——這是我無法在其他族人身上看到的氣質。」
皎月:「克...服?我的氣質?」
盧德:「沒錯。你看,在那邊睡著的挪得族人,都是按著『律法』、『神言』、『命令』去生存。對他們來說,人生也就是這麼回事;於是,我只需用新的律法、新的神言、新的命令覆蓋上去,就簡簡單單地服從了。除了一個人——總是在思考如何反抗我的你。」
皎月:「呵...事到如今,總算承認利用卑鄙手段支配我族嗎!」
盧德:「各取所需而已。事實就是,沒有我的話,挪得族早就滅亡了吧?我以寬大的氣度肩負起全族的存亡,何來卑鄙?是你的話,我相信會明白的。」
皎月:「你的意思是...你也不否認想支配我族嗎?」
盧德:「不想被支配的,只有你而已喔。」
皎月:「呃...!」
盧德:「不過,是你的話,肯定能做點甚麼。以你的才智,只要認真想想就能明白:挪得族現在需要的是甚麼?你該做甚麼去幫助挪得族?只有你這異類,才有能力及資格得出答案。」
皎月:「...嗯。」
盧德:「結束了喔。哇,足足輸了15目...皎月,是你的大勝。」
皎月:「哼,當然。」
盧德:「好了...雖然大家都睡了,但還是來決勝吧。下一場應該可以很快了結吧?」
皎月:「嗯,六藝之六,武。不用特地說明了吧,拿件中意的兵器,盡量不傷對手,背部著地則輸。」
盧德:「好,那我就拿這支長槍。」
我亦拿起了槍,為免戰鬥聲響吵醒同胞,兩人走到外頭去。像在迎合,黎明漸漸亮起,那傢伙很自然地站到背光處。
再贏這局,這次對決的勝者就是我。如此一來,挪得族就不會再被這個人控制。
只要贏了的話...贏了的話?
嗯?他在做甚麼...?
皎月:「你這是甚麼意思?」
盧德:「哈哈,很明顯吧?」
他放下兵器,張開了雙手。
盧德:「皎月啊,你總是不來上我的課,現在老師要給你一個考驗。」
皎月:「...你到底想說甚麼?」
盧德:「我不打了,這局輸贏由你決定。你要好好考慮清楚。」
啊...?
由我決定?
這個人在說甚麼...?
難道又是擾敵的奸計...不可能吧,事到如今有用嗎?
現在我只知道一件事。這個人,真的看透了我;而我,卻完全無法看透他。
他微笑著,身軀看起來愈來愈大,背後的黎明漸強。
要是打倒他的話...?
如此簡單?
啊...?
皎月:「這...實在太卑鄙了。這豈不是...把全族的命運放到我一人身上?我怎能選擇...」
盧德:「你要是選擇不了,當初又為何要拿全族命運來賭?」
皎月:「這...我...!」
盧德:「我來告訴你為甚麼,你雖然有守護族人的『心』,卻未有守護族人的『志』。因此,你才會把同胞的性命,推卸到兒戲的勝負上面,試圖減輕自己的責任感。」
皎月:「怎麼會...」
盧德:「懂了吧?如今我把選擇權交還給你,你反而不懂怎麼做了,因為你雖然愛族人,但卻不知道具體方法,也未成熟到有那種覺悟。」
皎月:「...」
盧德:「皎月,終有一天你會出人頭地,但現在你需要更多思考及磨鍊...這場對決就這樣結束吧。你說是吧,白蜘蛛?」
甚麼!?
我轉過頭,身後果然站著那可恨的妖魔。要用它來強行擊敗我嗎?
既然如此...咳!?
盧德:「你還太年輕。」
我倒下了。四腳朝天。
皎月:「卑...卑鄙。」
趁我注意力被那八足妖怪引走,他上前把我擊倒了,高高在上地看著我。
盧德:「白蜘蛛只是在觀戰,甚麼都沒做喔,所以不算犯規。」
皎月:「怎...怎麼這樣。」
盧德:「好啦,總之這局我贏了,最終結果是三比三,不分勝負。」
皎月:「咦...?」
盧德:「咦你個頭啊,下次和人決鬥的話,記得考慮平手的情況啊。」
皎月:「喔喔...那,等下,誰勝誰負?」
盧德:「還用說?沒人勝也沒人負。挪得族繼續由我管治,你則繼續愛做甚麼就做甚麼,一切如舊。」
皎月:「這樣如何服眾...」
盧德:「哪來的『眾』?大家都在裡頭睡著了喔。只要我堅稱平手,你認為有人敢懷疑嗎?」
皎月:「你...我問你,你一開始就預想到這一步,才答應和我決鬥嗎?」
盧德:「怎麼可能,你當我是神嗎?但我可以告訴你,這是我預想的十五種情況中,最好的一個結果——我聊得很高興,你也上了一課,很不錯吧?」
皎月:「你...」
盧德:「天都亮了,回去睡吧,今天你就不用工作了。」
皎月:「...不,我不累。」
盧德:「嗯,那隨你。」
皎月:「...喂。」
盧德:「怎麼?別一口一個喂。」
皎月:「就是...那個『征子』,你能...再多說一點嗎?」
托辣經有言,不可行欺騙,行騙者皆為惡。
他是個狡詐的騙子、難以捉摸的惡人。
但,肯定是個值得相信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