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為伊消得人憔悴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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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09
  第二天一早,謝泊生果真拿來了兩個防毒面具,看上去都很老舊了,不知道是從哪兒弄到的。我拿著防毒面具仔細端詳,問謝泊生,如果鬍子越真在落沙二村,是不是應該也幫他準備一個?謝泊生笑了笑說,他要是在裡面那早就睡著了,再戴防毒面具,有用嗎?
  我聽著覺得很有道理,又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對。
  把必需品都準備好之後,謝泊生便帶著我出發了。因為落沙二村被封鎖的關係,現在已經沒有車可以過去了,這裡也沒有能租車的地方,謝泊生於是在村子裡四處問有沒有人能帶路。
  別說,還真的給我們碰上了一個。
  那是個開吉普車的大叔,本來他還不太願意的,因為擅闖被封鎖的區域犯法。謝泊生再三保證絕對不會讓他靠近封鎖線,只要載我們到附近,其餘的路便能自己走。大叔還是很猶豫,謝泊生又拿出一大疊現金塞進他手中,他這才答應載我們一程。
  一路上,大叔不停地想從我們口中套話。
  小村子太僻靜,平日沒什麼新聞,能發生最大的事可能也就是誰要嫁人了,誰從外地回來了,基本一點事就可以說上一天。大叔一看就是自小沒怎麼離開過村子的老實人,難得給他碰上了外人,還是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他當然會好奇,只是謝泊生怎麼也不肯告訴他。
  接近黃昏的時候,吉普車終於來到落沙二村附近,也就是樹王的前面。因為飄著雪,周圍感覺霧茫茫的,我們下車的地方只能看見黃色封鎖線,還有後頭瀰漫在空中的粉紅色氣體。謝泊生讓我先把防毒面具戴好,我戴上面具,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變成特種部隊之類的,有種莫名的帥勁。
  唉呀不對,都什麼時候了,拜託想點有用的東西行不行啊我的腦子。
  我們繞過樹王,跨過一路上橫躺的樹幹與大大小小的石頭,總算看見了落沙二村的「大門」。說是大門,其實也就是兩塊中間牽著封鎖線的石敢當,這時候的視野非常差,只能隱約看見建築物的輪廓。說也奇怪,這些瘴氣貌似不會飄到封鎖線外圍,任憑狂風再吹也不越界。
  鬍子越真的在這裡嗎?
  謝泊生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後幾步以內的距離,兩人彎腰鑽進封鎖線內,走進落沙二村。
  此時,我只有一個心情,那就是恐懼。
  無邊無際的恐懼。
  這個村子已經死了,漫天飄著細雪,沒有風聲,沒有哪怕一根草的影子,所有的樹都枯萎,乾癟的枝椏間掛滿了沒有點亮的打鬼燈。
  我們都沒怎麼對話,進了村子裡就開始找人,不只找鬍子越,也找胡小刀。
  這村裡房子出乎意料的多,全都擠成一團,不少房屋之間都只留有僅能容納一人通過的窄巷子。我們在裡面鑽得暈頭轉向,怎麼也找不到哪兒有人在生活的痕跡,倒是看見空地上有許多坑洞,不知道是用來幹嘛的。
  還有個奇怪的現象,每隔十幾分鐘,就會從地底傳來沈重的隆隆聲。我問謝泊生這是什麼意思,那聲音傳出來的時候,連地面都會震動,感覺怪邪乎。謝泊生仔細聽了下,說他也不明白,我有些失望。
  天色漸暗,我越看越覺得這地方不像是胡小刀會住的,應該說,沒有任何活人有辦法待在這裡的。
  「看來我們猜錯了,你那個朋友恐怕沒有來過。」謝泊生說出了我心裡的話。
  我覺得很挫折,因為自己推斷錯誤,浪費了那麼多時間:「怎麼會……」
  謝泊生仰頭看著被瘴氣覆蓋的天空:「或許你朋友真的到過這附近,他打聽到這個村子已經變成這樣,就判斷這裡沒有過來的必要。假如你所說的是真的,你那個朋友是個將死的人,那他就不可能在所剩不多的時間裡做多餘的事。」
  「是這樣嗎……」我感覺一下子又失去了方向:「謝先生,你要是早就猜到他不會來,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咳,沒有親眼看過的事情,都不能算是真的。」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只能回去了,你再仔細想想,看看有沒有其他的線索。」
  於是我們只好往回走,可一來到村口,就發覺不對。
  我的心跳一下漏了好多拍,村口拉著封鎖線的石敢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看不見盡頭的樹林。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出口居然就這樣消失了。
  我腦袋一片混亂。
  「為什麼出口不見了……怎麼回事?」我戰戰兢兢地開口。
  「可見,這裡有人不歡迎我們,走下去是沒用的。」謝泊生嘆了口氣,朝村子裡走去。
  「你說這裡有人?你要去哪?」
  「找到那個人,請他放我們出去。」謝泊生頭也沒回繼續走。
  我快步跟上前:「用請的?」
  「我們謝家,講求凡事以和為貴。」
  「……」
  可能跟鬍子越相處得久了,以前我也喜歡以和為貴的,現在怎麼就覺得以暴制暴比較簡單。

  我們又折回村子裡,把剛才的路重新繞過一遍,走過一條小路時,我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好像有個影子從巷子口跑過去。謝泊生也發現了,拔腿就追,我跟著他朝黑影消失的地方跑過去,出了巷子沒見著那玩意兒,反而看見了棟老舊的紅磚屋,周圍被打上厚實的木樁,樁與樁之間還牽著網子。
  透過網子可以看見,宅子門口擺著兩尊沒有頭、從斷面冒出樹木的石獅子。
  我愣了下,這麼一個宅子,我們白天走的時候怎麼就沒看見?這就是鬍子越的老家?
  從照片看不出來,現場看才發現房子其實很小間的,但讓我驚訝的不是這個。
  這裡有樹。
  房子周圍全都種滿了蒼鬱的樹木,枝葉異常茂密,幾乎都把房子的屋頂整個覆蓋住了。這是我們進入村子裡之後,唯一看見的還活著的樹,謝泊生說,也許那個人就在裡面。我點頭,胸口突突地跳。
  「風水上講求前不栽桑,後不種柳,」謝泊生往前走了幾步:「不過這宅子前面,種的全都是桑樹。」
  我看了一眼那些樹,忽然覺得背後冷冷的。
  謝泊生拍拍我的肩膀,指著那些木樁說,別想太多,你看,那是蠶禁。我一頭霧水,問說啥是蠶禁?謝泊生給我科普了下,說以前人養蠶很忌諱生人拜訪,說是會驚擾到蠶,所以有些地方會在門口打上這樣的木樁以警告外人,是為蠶禁。
  我說,可是這裡瘴氣那麼濃,什麼樣的蠶才活得下來?
  謝泊生說,只有進去看看才能知道了。
  於是我倆便小心地翻過網子,這才靠近了胡家本體,這棟老宅子的屋簷底下也掛著打鬼燈,只是沒有點亮,大門上貼著一張字條,上頭寫著七個大字:
  「今宵有鬼,莫熄燈。」
  這幾個字寫得跟畫符似的,非常難以辨識,可我讀起來卻一點障礙也沒有。因為這字跡我太熟悉了,這就是鬍子越他爺爺的字。
  我盯著那張字條出了神,謝泊生就直接推門進去了。屋內擺設極其簡陋,可比起其他房子非常乾淨,四處一塵不染,的確是有人生活過的痕跡。我不禁開始害怕,那個人、那些樹到底是怎麼在這種環境生存下來的?他為什麼沒有睡著呢?他留在這裡養蠶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