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風水輪流轉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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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09
  約莫一個小時後,原本在鬍子越家門口詭詭祟祟的人從一個增加為兩個。
  「沒想到你跟了老胡那麼多年,居然還沒有學會怎麼開鎖。」申哥用萬能鑰匙輕易地把大門鎖打開,領著我進去。
  「我又不是他的小弟,不要說『跟』啦,還有我幹嘛學會開鎖啊。」
  「社會在走,基本的技能要有。除了開鎖之外你最好再學個防身術、擒拿術,考張大型重機駕照什麼的……」
  「我不覺得我需要學會那些東西。」我很不服氣。
  「呵呵,你總有一天會去學的。」
  申哥說了聲「走吧」逕自上了樓。鬍子越現在住的公寓是沒有電梯的,非常破舊,胡爺爺去世之後,他爸爸把房子賣了,從此過著居無定所的日子。房租漲了就搬、跟房東吵架了就搬、跟鄰居打牌輸了也搬。鬍子越常自嘲自己是個沒有家的人,住在哪裡都沒差,或許就是因為少了對家的眷戀,他離開得也更沒有牽掛。
  爬上又窄又陡的樓梯,我和申哥終於成功進入鬍子越的住所。大門那兩道鎖對申哥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他把燈打開,四處看了看,嘀咕了句,這哪裡像人住的地方啊?我讓他關燈,說哪有人非法入侵還那麼明目張膽的?申哥說沒關係,反正我們又不偷不搶。
  我記得那些老相簿都在胡爸爸的房間裡,只是他們搬過太多次,東西每回都換位置,也不知道這次又藏到哪去了。我進了房間,酒味撲面而來,聞得我直作嘔,棉被跟衣服佔據了整個地板,幾乎沒有能踩的地方。
  我努力無視這恐怖的景象,開始翻衣櫃,既然是古董等級的相簿,應該也會好好地收在櫃子裡。申哥動作比較快,一下子把衣櫃裡用大塑膠袋包起來的紙箱子全都拖出來打開了,其中一箱裝滿了不知道可以幹嘛的法器,散發著詭異的氣息。
  我們的運氣不錯,相簿就放在這堆法器的最底層。
  嚴格說起來,這是我第二次看到這本相簿,距離上一次已是不少年前,是我主動問他有沒有以前的照片,他默默丟給我看的。這裡面相片大都跟鬍子越皮夾裡的那張一樣很模糊,連人的五官都分辨不出來,不過沒關係,反正那不是重點。
  我把相簿頁面上的透明膠膜撕下來,將裡面的照片一張張翻過來檢查,不出所料果真都寫了一些註記。相片背面的字跡很有魄力,每個筆劃都像在飛躍,可能是胡爺爺寫的,因為經常畫符,他的毛筆字寫得非常漂亮,鬍子越也得到了他的真傳。
  一連看了幾張,寫的大都是某某誰攝於某某年,就是沒有寫地點。我不死心地繼續翻,突然聽見申哥說,靠,有人回來了。
  我靠,是有沒有那麼衰啊?
  我們手忙腳亂地想把相簿收起來,可是照片已經散得到處都是,想在短時間內收起來根本不可能,更甭說是逃跑。匆忙中我聽見了大門關上的聲音,申哥推開窗戶,說來不及了,從這裡跳出去吧。
  「跳?怎麼跳啊,會死人的!」
  申哥沒說話,抓住窗檯縱身翻到外面,我才看見離窗戶不到一公尺的地方有塊鐵皮屋頂。申哥蹲在屋頂上朝我招手,我信心大增,抱起相簿也跟著翻出去,前腳剛跨上屋頂,就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鬍子越的爸爸穿著扣子敞開的襯衫,一手握著門把,另一手撐在門框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
  我硬著頭皮朝他揮了揮手:「嗨。」
  胡爸爸說:「那小子不在,你們來幹什麼的?」他總是叫鬍子越「小子」。
  「來跟你問好。」我說。
  「你手上拿什麼?」
  「沒有。」我把相簿藏到身後。
  「算了,你想要就給你。」
  欸?我一臉懵逼,這大叔是怎麼回事啊?我想著就這樣把人家的古董拿走也不好,既然人就在面前,何不直接問他老家在什麼地方哩?
  「那個啊……請問叔叔,你們老家在什麼地方啊?」
  「我哪知道!」胡爸爸賞了我一記衛生眼,打了個喝欠往床上一躺,沒兩秒鐘就不省人事。
  看來鬍子越在不在家、去了哪裡,對他來說好像都沒差的樣子。
  我們悻悻地離開。
  這天運氣不錯,沒有月亮,但是星星很多。申哥沒有立刻下去牽車,反而直接在鐵皮屋頂上坐下來,示意我坐在他旁邊。我不明白這傢伙想幹什麼,還是坐下了,特意隔了一大段距離,上回在他面前發酒瘋,現在冷靜想想真特麼尷尬。
  申哥從皮夾克裡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信封袋,放在我們倆中間。
  「那是什麼?」
  「錢。」
  「啊?」我指著那個信封袋:「錢?那麼多?給誰的?」
  「給你的啊白痴。」申哥把信封袋往我這裡推了一點,我像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似地躲開:「幹嘛給我錢?我又不是……」
  「你要去大陸不是?而且還不知道要去多久,你就拿著用。」申哥的語氣很認真。
  「難道你剛說的正事就是這個!」
  「對啊!我怕晚一點跟你講你就搭飛機跑掉了,我還想要跟你一起去咧。」
  「不、不用啦,你不用去沒關係……」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立刻就拒絕了,大概是我潛意識認為那裡發生的事情申哥無法掌握,可是仔細想想,我又有什麼資格說呢?難道我就對自己那麼有信心,明明我才是最需要別人保護的人不是嗎?
  「我那天跟你講了那些之後就一直在想,要你自己過去對你來說會不會太殘忍了,所以……」
  「真的不用,錢也不用。」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了,把信封袋還給申哥,嚴肅地又說了一次:「真的不用。」
  「你覺得你自己就可以處理得很好嗎?」
  「我又不是去做什麼危險的事。」
  「你要去阻止一個人殺人,這難道不危險?」
  「……」
  「小白,你都叫我什麼?」
  「啊?」
  「你平常都怎麼叫我的?」
  「申、申哥。」
  「對,我是你大哥,你得聽我的。你不讓我跟去沒關係,至少錢要帶夠,你們回來之後再還我。」申哥說著又把信封袋塞給我。
  「申哥,你為什麼……」
  「你們都是我的兄弟,哪有為什麼。」
  申哥完全不給我回答的時間,從屋頂上翻下去,朝我比了個像是行軍禮的「再見」手勢。

  回到家之後我倒頭就睡,隔天早上才有心情繼續看相片,最後終於在一張特別不起眼,已經舊得幾乎一碰就碎的照片後面看到了幾個字:
  吉林落沙二村。
  一下子我整個人都清醒了,連忙上網搜尋這個村子的位置,卻怎麼都找不到。我心說莫非是時隔多年,連地名都換了,這下我得怎麼找啊?算了算了,至少我曉得了這個村子在吉林省,去到那裡再問當地人也不遲啊?
  我腦袋正想著要不要上網發問,手機響了,手忙腳亂接起來,聽見他的聲音,讓我倒抽了一口氣。
  『喂,小白啊,最近過得如何?咱可想你啦,要不要過來喝杯茶?唷,怎麼不說話?才一段時間沒見,連我聲音都不認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