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無瑕 02

　　有了兩名當地犯罪者的指引後，席菈正好在早上七點前，成功抵達情報安全局９０支部。

　　雖說任命書面資料上，報到時間定為十二點整，但自己認為提早抵達，並不會產生出任何壞處，甚至可利用省下來的時間，加快重新整頓９０支部內的所有事務。

　　尤其是審核第三等—Virtual Agent羅伊．賈斯蒂斯，暨南區情報安全局９０支部代理隊長，在她即將接管此部隊期間，將視為第一級要案。

　　儘管如此，也得親眼見到本人，才能進行實質上的評估。

　　畢竟在履歷資料上，他身負大量犯罪紀錄，同時又是挽救ＺＯＹＳＩＡ的虛擬特工。

　　接著被黛黑傑叔父稱呼為南部的英雄，卻亦是跟這些違法者來往的不良人士。

　　他到底是白，還是黑？

　　少女實在無從判斷。

　　在所有犯罪者的在案紀錄之內，一旦讓人格善惡值降到負數之後，就會以安全情報法的犯罪條例，將此人視為托爾什的威脅。

　　系統將會發佈通緝令，讓Virtual Agent進行追捕。

　　追緝過程中，通緝犯如果進行抵抗，就必須當場處刑——

　　『是的，危害托爾什秩序的極惡之人，就不該讓他逍遙法外！』

　　席菈根據托爾什絕對的法規，暫時把羅伊．賈斯蒂斯歸類成—黑。
　　
　　整理好思緒之後，少女先行呼喚警備型ＡＩ，讓數名人形處理器帶走不斷哀號的兩名罪犯，自己則透過一棟歪斜的哥德式鐘塔，開啟了傳送門。

　　一人一球通過藍色漩渦，走進入了９０支部辦公室。在還沒看清楚內部的構造，席菈馬上眨了眨眼，感覺自己像走錯了房間，重新用腥紅色瞳孔掃描一次。

　　【現在網域地址為情報安全局９０支部。】

　　作為執法機關，本該要秉持著嚴肅且莊嚴的樣子。

　　如今刻印在入口前，托爾什資訊安全情報法，所代表的八角星芒，卻被五顏六色的彩帶所掛滿，完全當作掛在聖誕樹上的星星，成了裝飾品一部份。

　　而局內的牆面和天花板，也讓許多花朵、氣球等裝飾物大軍給攻佔了，迫使整個視野畫面，染成像小女孩非常喜愛的粉色系列。

　　就連正前方，漂浮在中央的大型作戰屏幕，更是遭到顏料無情的摧殘。

　　面板左側，除了畫著灰色頭髮及肩的Ｑ版女性頭像以外，其他面板上下處，也同樣畫出了十字箱子、三角錐型炮銃、紅色心臟，一個接著一個越來越奇怪的塗鴉，完全把Happy birthday字母，包圍在中心。

　　席菈啟動水平儀程序，踏上了相當傾斜的地板，原本因外部環境歪著身體，隨著水準氣泡校準到紅線位置時，她的感官馬上校正出平衡。

　　少女如同走在平地無異，筆直前進了十步半，來到作戰屏幕下方。那裡有四張桌子並排在一起，在正方形面積的桌面上，擺放了一些糖果點心和簡易料理。

　　眼見皮皮口水直流，露出一副想要偷吃的模樣，少女連忙舉起右手，把這顆處理器擋在白袖子邊。

　　而躺在左側沙發，穿著棕色連頭睡衣的男子，因休眠模式半夢半醒間，伸出手想要碰觸食物的途中，結果被【禁止偷吃】四個立體字型的防火牆，一巴字狠狠打在手背上，他才縮回身子，繼續呼呼大睡。

　　【確認素體編號，個體名為情報安全局五等Virtual Agent—亞雷．特溫。】

　　「是、是誰，想偷吃，派對料理？」

　　內室傳來了些許結巴，卻又相當嘹亮的聲音，接著地板咚、咚、咚地發出沉重腳步聲，一名彪形大漢以拔山倒樹般的氣魄，沿路撞開障礙物，邁步衝了過來。

　　「妳，是誰？」彪形大漢用那雙藍色大眼，向下俯視著席菈。

　　雖說少女十分嬌小，只能到大漢腰際左右，體型寬度也僅有二分之一內。

　　但前者穿著純白軍服的特工正裝，相較後者在灰色背心上，套了一件粉紅色圍裙，懷裡還捧了個盆子，持續用打蛋器，攪拌內部麵灰灰的半固液體。

　　整體觀感上，席菈的氣勢就贏了大塊頭一半，加上為了掃瞄而凝視目標的銳眼，簡直像肉食性動物盯上草食性動物，一舉洩露出相當濃密的情報訊息，使得對方在不知不覺中，本能性地退後一大步。

　　「我是情報安全局二等Virtual Agent—席拉．Ｅ．邁爾特。」

　　少女挺直身體，十分嚴謹地報出自己的身分，順便用手指操控指令，調出９０支部任命書，與身分證明。

　　「唉咦？新隊、隊長！」大塊頭察覺了少女的身分後，趕緊把盆子藏到了身後。「那、那個隊長，怎麼會……這麼早就……」

　　「亨克五等特工，講話簡潔扼要，不要吞吞吐吐。」

　　席菈開始進入了上司模式，用機械般冷冰冰的口氣，訓斥了對方。

　　「是、是！」卡門德嚇得趕緊伸出右手來，敬了一禮。

　　「現在告訴我，為什麼要把安全局布置成這樣？」

　　「就是那個……羅伊授權給我們，要……」

　　席菈開啟９０支部網域介面，查詢了人格意識拜訪紀錄，目前就只有席菈、皮皮、卡門德、亞雷，總計四位在現場。

　　不等大塊頭支支吾吾地回應，少女馬上追加了質問。

　　「賈斯蒂斯代理隊長，為什麼在值勤時間中沒有出席？」
　　
　　「還有，你背後藏了什麼，交出來。」

　　席菈補上了這句話，瞬間震撼了卡門德的心靈。

　　「唔……這、這個不能，給妳看到！」

　　卡門德再次膽怯的退後了兩步，席菈也跟著逼近過來。

　　隨後以大塊頭龐大的身軀，做為軸心，讓少女來來回回地轉起腳步，想要窺探他身後的機密。

　　皮皮也趁機從另一個方向飄去，偷偷繞過龐大門衛，一球鑽入盆子內，大口吃掉所有灰色內容物。

　　「喔唷，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顆處理器透過了分析，緩緩道出結果。「雖然建構品質十分劣等，但姑且嚐得出來是什麼東西。」

　　「不——」

　　卡門德拿著盆子甩開白球，眼見自己的心血被吞噬乾淨，他的藍色眼珠子，幾乎像打開水庫門閥，洩洪出了大量淚水，悲憤地準備打向皮皮。

　　誰知白球ＡＩ張開口，又把那陀半固液體，原封不動地給它吐回到盆子內。

　　不對！

　　比起剛才灰濛濛的樣子，現在已經變得非常潔白，同時也散發出一股微甜的香氣。

　　「不就是蛋清與白砂糖的混和液體，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這是……」卡門德嚐了一小口，那張氣憤的粗曠臉孔，也隨之變得柔和了許多。「你是，怎麼辦到的？」

　　「像本ＡＩ這麼頂級的萬用型處理器，要精緻建構出這等高級物質，根本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嘛。」

　　皮皮十分自豪地張開機械手臂，交叉環抱在球體上。

　　「次數不多不少，液體也順便完美打發好了，這樣烤出來的蛋糕，肯定是更加彭鬆美味噠！」
　　
　　「是的，師父！」卡門德像是找到恩師的模樣，撲通一聲，急忙跪在地上。他頂著一條莫西干髮型，膜拜了這顆高高在上的白球。

　　「乖徒兒，如果你繼續跟著為師的話，本ＡＩ肯定不會虧待你的。」皮皮照著對話，玩起了師徒遊戲。「總有一天會傳授你中央所有的味甜點。」

　　「太、太感謝您了，師父！」大塊頭又開始痛哭流涕，傾瀉了感激的眼淚。

　　「哇哈哈哈……」白球開口大笑到一半……

　　—啪咑！

　　皮皮的腦球，被戴上白色手套的纖細指尖，一把五指給用力咬住。

　　「你、們、玩、夠、了、沒？」

　　冰冷且低沉，那聲音就像面臨極地中的暴風雪，一樣讓人寒顫不已。

　　皮皮硬是在掌中轉球回矇，即使見到那潔白的臉孔，依舊擺出冷冰冰的氣息。但它卻能感覺得到，那是一座燃燒中的冰山，燒得這顆作死的白球，不斷冒出許多『０』汗，掉了滿地都是。

　　『沒想到這次真的惹惱了主子呀。』
　　皮皮心想著，立刻垂下球體４５度角，試圖裝乖矇混過關，但它這次連開口說話的機會，也都完全失去了，因為……

　　【於網域情報安全局９０支部，暫時封鎖了皮皮的發言權！】

　　席菈運用階級管理權限，進一步調整這塊網域系統，讓這顆話癆禁止發出聲音。

　　「唔、唔……」被一捲膠布捆住發聲器的皮皮，一直在席菈右側的裸肩旁，拚命掙扎著。

　　少了多餘的干擾後，席菈也以『不留餘地』的準則，迅速做出行動。

　　少女平行揮動手指，在胸前劃了一刀指令，９０支部辦公室頓時進入編輯模式。三維空間中，額外多出了小型藍圖介面，可供人快速建構物質和物件擺放。
　　
　　席菈伸出白手套，一個接著一個，快速點選了安全局以外毫不相干的東西。

　　受到選取而反紅的鮮花、氣球、飾品、塗鴉、食物……手指一個滑動，所有物件即將被丟到垃圾桶圖標內，而少女卻被數條系統訊息阻止了。

　　【鮮花操控權限，為個體名羅伊．賈斯蒂斯所持有，在沒有共享的情況下，無法進行操作。】
　　【氣球操控權限，為個體名鳳珀璃所持有，在沒有共享的情況下，無法進行操作。】
　　【掛飾操控權限，為個體名知草杜若所持有，在沒有共享的情況下，無法進行操作。】
　　【繪畫操控權限，為個體名蕾婭．特溫、亞雷．特溫所持有，在沒有共享的情況下，無法進行操作。】
　　【如果強制操作，貴方將觸犯托爾什資訊安全情報法，第六十五條—侵權他人所歸屬的記憶體物件。】

　　「那個，隊長……」卡門德更加膽怯地縮著身子，發出弱弱的憨聲：「如果隊長，覺得不滿意，那我們等等換。」

　　「不必。」

　　席菈拒絕了卡門德的提案，同時也向托爾什申請了特殊管理權限。

　　【申訴案件已通過，個體名席拉．E．邁爾特，暫時取得托爾什第二級管理權限，可強制操作第三級以下的情報訊息。】
　　【注意！如果行使管理權限超過申請範圍，或是向托爾什產生出威脅性，將會強制剝奪托爾什市民權，永久失去居住資格。】

　　權限通過的那個瞬間，所有『多餘的』東西，皆化為記憶體粒子。經過一陣藍色風暴席捲了周遭，直到廢棄物滾入桶子裡為止，９０支部才雨過天晴般，變得像正常的辦公室，簡單又樸素。

　　「好了。」少女像是剛清完污垢，交叉拍了兩下手掌，接著轉頭繼續質問大塊頭：「亨克五等特工，賈斯蒂斯代理隊長在哪？」

　　「嗚……」

　　躺在沙發上的男子，因為剛才的騷亂，咕嚕嚕地一個不小心，沿路滾到了少女的腳邊。

　　「哇啊！蕾婭姊，我不小心睡過頭了。」

　　亞雷稍微撥開帽子，摸了摸有些凌亂的酒紅短髮，只露出右半張臉孔。他瞇著眼，在狹窄的視線內，隱隱約約看到一位女性背影佇立在眼前，自己完全迷糊地不看清楚對象，直接做出魚躍動作撲了過去。

　　男子經過一陣天旋地轉，他迅速被撂倒在地，腰背也施加了強大壓力，使得身體無法動彈。

　　亞雷扭動脖子，往右邊回頭探望，才發現是一位垂著銀月色髮絲的嬌小少女。

　　即使神情十分冷漠，也掩蓋不了她如同雪絨花一般，擁有著純潔的美麗。

　　深受容貌所吸引的亞雷，這時才想起，今日即將前來報到的新任隊長—席拉．E．邁爾特。

　　「您就是邁爾特隊長吧？」亞雷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向少女問好。「請多多指教囉，還有祝妳……唉唷，我的腰呀！」

　　席菈用膝蓋加大力量，頂住襲擊她的亞雷，繼續向卡門德質問。

　　「羅伊．賈斯蒂斯在哪裡？」

　　再三逼問之下，卡門德終於屈服於新任隊長的威壓。他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了一張黑色卡片，紙上只有單一面，印了銀色的浮雕數字—０。

　　「只、只要撕掉後，就能啟動，我們會被帶、帶去，那家酒館，羅伊老大，就待在那。」

　　席菈接過手後，用腥紅色的眼睛掃描了一番，但……

　　【檢測……驫€譛磯�鬢ｨ。】
　　【系統無法解析！】

　　連托爾什系統都無法檢驗的神祕黑卡，讓席菈更加對羅伊．賈斯蒂斯，產生出完全的不信任感。

　　為了趁早除掉這顆存在於和平社會的毒瘤，即將代為托爾什安全管理法，而執行正義之刃的少女，完全不顧風險計算，索性用雙手撕開了卡片。

　　遭到破壞的黑卡，馬上觸發轉移程序，地板化成一道的傳輸漩渦，將在場三名虛擬素體，和一顆白色球型處理器，向下捲入到一塊神祕的網域。

　　那裡是不存在於托爾什系統中，分佈在二十六個主區塊之外，所違法建立的私人伺服器。

　　而此網域被眾多駭客稱呼為……
　　
　　—零域。

　　是一塊深藏在八角星芒底下，完全照射不到的暗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