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 伊斯特郡
本章節 2317 字
更新於: 2021-07-06
「這是一個感人至極的故事，高登先生用他的手，讓所有人脫離病痛。」
他靜靜的坐在那裡，翻弄著長達十頁的譜，開始數音符，接著畫出各式各樣的圓弧，用腳打著拍子，嘴唇上揚了起來。只剩他一個人，獨自啃食著鋼琴，他反而覺得諷刺，他開始從頭彈奏，苦惱為啥無法修改這個譜，他搔搔頭，拿起旁邊咖啡，喝一口，微苦，又開始彈。
只見一個人，坐在鋼琴前，這是一個空房間，延伸到外面，整個伊斯特郡早就沒有人了，意外顯得寧靜。他慢慢聽著自己彈出來的曲目，緩慢卻不拙劣，他累了。他痛恨為何自己淪為上帝的手，他應該不屑的，他早該死於一年前的一場瘟疫，但他沒有。
一樣是那個空房間，不過外面方圓幾里的地方也是佈滿了屍體。三個小時前也是彈著這首曲子，不過多了一份憂心，現在，倦了，因為，人都去了，他把眼睛閉上，邊用手把譜翻到最後一頁，似乎對結尾很滿意，又喝了一口咖啡，他打開抽屜，微微亮的燈光照著抽屜裡反光的左輪手槍，他拿起手槍，好像很滿意的朝著自己的頭部開了一槍，死之前是充滿愉悅的。
三個小時前，在伊斯特郡的大禮堂，所有人都望著上面一架鋼琴，大喊：「我要解藥！」他們目光堅定，畢竟病痛從他們身上取走太多。燈火被風吹熄滅，高登用火柴重新點亮了燈，終於開始彈奏，所有人在下面鴉雀無聲。
探望者在旁邊，看著鋼琴上靈活的手，產生了再也真實不過的幻覺：
探望者看見自己的手失去了腫瘤。他想到，一年前的某天，再過幾天就是婚禮的日子，全村的人有一半染了瘟疫，他的未婚妻也被感染了，看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原本說好的婚禮也因此被取消。全村在那一天充滿了悲劇、悲傷的氣息，他怨嘆那時自己並沒有一起得到瘟疫，在那一天他顯得多餘、格格不入。
然而，現在眼前出現的卻是他從沒看過的情境，是他婚禮的日子當天！
理論上那一天不應該存在，根本不應該存在，但是他卻活生生地出現在探望者的眼前！他高興的凝望著他的太太，她的表情也充滿著喜悅，難道是過去被改寫了嗎？探望者這麼想著。
樂曲進行了三頁，還剩下七頁。高登驚嘆這短短的譜竟然讓每個人產生了如此美好的幻覺。高登繼續彈奏樂曲。
探望者身穿著禮服，聽著譜的進行，眼角流下了淚來。如果一切就如他現在看見的這樣，他也無憾了，因為感染瘟疫的人，會上吐下瀉，每次他老婆腹痛的時候，他都在一旁跺腳，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有一天，他也感染了瘟疫，他更加痛苦，他不知道，上帝到底為什麼要對他們這樣？他平常並沒有做壞事，他還熱心助人。他苦惱，於是又這樣睡了好久。直到現在，他感覺到神的存在，他感覺到自己飄飄然，他的思考開始分裂。曲已經進行到第七頁，是高登一直很不解的地方：這首曲左手和右手是完全不同的調，左手沉重，而右手卻是無比的輕快。高登望一眼臺下，每個聽眾的眼神都是飄忽不定的，感覺靈魂卡在軀殼之上，卻也沒進入軀殼。
探望者左眼和右眼看到的景象開始變異，他抬起自己的兩隻手，發現左手充滿著腫瘤，而右手則是漂亮的、虛幻的手。眼前的景象，右眼看見斜射入教堂的陽光，是和煦的夕陽。左眼看見的也是夕陽，不過照出來的光卻是冷的。他的左半身好冷，右半身卻好溫暖。他的視野開始分裂，一邊是痛苦且漫長的日子；另一邊是婚禮當天。漸漸的，左半身的冷慢慢擴張，右半身的暖慢慢退縮。突然，眼前一片荒涼。他不知所措，抱住自己的頭顱，只敢看著地面。
他接著感受到背上的溫暖，轉頭看見了上帝，一道光使他跑向前去。
高登看見探望者衝去撞牆，大聲說：「不要去，你會死的！」接著碰碰碰好幾聲。高登沒有彈最後一個音符，這是一個重音。他看見台下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失敗了……」高登喃喃自語，他起身，走向外面，看了看風景，他沒有哭。
他漫步，穿越了他來到這裡的空曠地區，這裡將會被時間留住，他想。到下一次有人來到這裡，應該是很久以後了吧！他現在想回家，不想再思考所發生的事。他在離開禮堂的時候，用口吹熄了燈光，然而內心激動如野火，擴散了開來。
「到底為什麼？」他心中疑問著，他一直不清楚為啥每個人都會去撞牆。
高登泡了一杯咖啡，他慢慢酌飲，「再去彈一回吧！」他想，或許這次他能夠發現什麼，於是他踩過鬆弛的地板，坐在那兒，鋼琴前面，呆滯。他現在應該做什麼，他想，後來發現他忘了。他發呆過了他生命中最後的幾個小時。他看著東方遙遠的伊斯特郡，似乎還有比這個更遙遠的地方。但是他不想去，他累了。把旁邊的譜架上，他開始彈。他累了，他真的累得不耐煩。
他喝了生命中最後一口咖啡，還剩下一口。算了，高登心想。他把手槍拿起來，突然感覺放鬆了，重心往後掉，地板蔓延了他的血。
高登坐在地上，頭部還隱隱痛著，外面的風景伴隨著他過了很久的歲月。從他離婚，回去與父母住之後，所擁有的就唯一這一扇窗所透視出的世界，窗外的景色是多麼誘人阿：綠樹、小路、遠方的伊斯特郡，確確實實的框出一幅畫的樣子。在他死後，這畫面還是這麼樣的美麗。
「你不用自責，確實這一切都是出自於我之手，很抱歉，讓你良心不安了。」上帝站在他眼前說著：「其實你很清楚我為什麼會這麼做。」
高登把所有的記憶在腦中掃過一遍，開槍的那一剎那特別的清楚。為什麼他要開槍？高登仔細想，用力想，他竟然想不起來。不是罪過，不是不安。
「你累壞了。」上帝說。
對阿，是高登累了，也許睡一覺之後就會好一點，然後又重新出發，前往更新的旅程。但是他不想，奇怪，他為何會望著窗外自殺，現在，他又望著窗外，試圖重現自殺前刻的情景。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不清楚……」他想起了探望者以及所有伊斯特郡的人死時的面貌，他深刻的無法忘記他們死時的笑顏。高登花了一生都在找笑容，包括離婚前妻子的笑容，包括作曲得獎的笑容，包括曾經有錢時的笑容，但是這些笑容都會被時間沖淡，然而有一個笑容卻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而讓他百思不得其解：探望者身上的，過分滿意的笑容。
他靜靜的坐在那裡，翻弄著長達十頁的譜，開始數音符，接著畫出各式各樣的圓弧，用腳打著拍子，嘴唇上揚了起來。只剩他一個人，獨自啃食著鋼琴，他反而覺得諷刺，他開始從頭彈奏，苦惱為啥無法修改這個譜，他搔搔頭，拿起旁邊咖啡，喝一口，微苦，又開始彈。
只見一個人，坐在鋼琴前，這是一個空房間，延伸到外面，整個伊斯特郡早就沒有人了，意外顯得寧靜。他慢慢聽著自己彈出來的曲目，緩慢卻不拙劣，他累了。他痛恨為何自己淪為上帝的手，他應該不屑的，他早該死於一年前的一場瘟疫，但他沒有。
一樣是那個空房間，不過外面方圓幾里的地方也是佈滿了屍體。三個小時前也是彈著這首曲子，不過多了一份憂心，現在，倦了，因為，人都去了，他把眼睛閉上，邊用手把譜翻到最後一頁，似乎對結尾很滿意，又喝了一口咖啡，他打開抽屜，微微亮的燈光照著抽屜裡反光的左輪手槍，他拿起手槍，好像很滿意的朝著自己的頭部開了一槍，死之前是充滿愉悅的。
三個小時前，在伊斯特郡的大禮堂，所有人都望著上面一架鋼琴，大喊：「我要解藥！」他們目光堅定，畢竟病痛從他們身上取走太多。燈火被風吹熄滅，高登用火柴重新點亮了燈，終於開始彈奏，所有人在下面鴉雀無聲。
探望者在旁邊，看著鋼琴上靈活的手，產生了再也真實不過的幻覺：
探望者看見自己的手失去了腫瘤。他想到，一年前的某天，再過幾天就是婚禮的日子，全村的人有一半染了瘟疫，他的未婚妻也被感染了，看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原本說好的婚禮也因此被取消。全村在那一天充滿了悲劇、悲傷的氣息，他怨嘆那時自己並沒有一起得到瘟疫，在那一天他顯得多餘、格格不入。
然而，現在眼前出現的卻是他從沒看過的情境，是他婚禮的日子當天！
理論上那一天不應該存在，根本不應該存在，但是他卻活生生地出現在探望者的眼前！他高興的凝望著他的太太，她的表情也充滿著喜悅，難道是過去被改寫了嗎？探望者這麼想著。
樂曲進行了三頁，還剩下七頁。高登驚嘆這短短的譜竟然讓每個人產生了如此美好的幻覺。高登繼續彈奏樂曲。
探望者身穿著禮服，聽著譜的進行，眼角流下了淚來。如果一切就如他現在看見的這樣，他也無憾了，因為感染瘟疫的人，會上吐下瀉，每次他老婆腹痛的時候，他都在一旁跺腳，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有一天，他也感染了瘟疫，他更加痛苦，他不知道，上帝到底為什麼要對他們這樣？他平常並沒有做壞事，他還熱心助人。他苦惱，於是又這樣睡了好久。直到現在，他感覺到神的存在，他感覺到自己飄飄然，他的思考開始分裂。曲已經進行到第七頁，是高登一直很不解的地方：這首曲左手和右手是完全不同的調，左手沉重，而右手卻是無比的輕快。高登望一眼臺下，每個聽眾的眼神都是飄忽不定的，感覺靈魂卡在軀殼之上，卻也沒進入軀殼。
探望者左眼和右眼看到的景象開始變異，他抬起自己的兩隻手，發現左手充滿著腫瘤，而右手則是漂亮的、虛幻的手。眼前的景象，右眼看見斜射入教堂的陽光，是和煦的夕陽。左眼看見的也是夕陽，不過照出來的光卻是冷的。他的左半身好冷，右半身卻好溫暖。他的視野開始分裂，一邊是痛苦且漫長的日子；另一邊是婚禮當天。漸漸的，左半身的冷慢慢擴張，右半身的暖慢慢退縮。突然，眼前一片荒涼。他不知所措，抱住自己的頭顱，只敢看著地面。
他接著感受到背上的溫暖，轉頭看見了上帝，一道光使他跑向前去。
高登看見探望者衝去撞牆，大聲說：「不要去，你會死的！」接著碰碰碰好幾聲。高登沒有彈最後一個音符，這是一個重音。他看見台下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失敗了……」高登喃喃自語，他起身，走向外面，看了看風景，他沒有哭。
他漫步，穿越了他來到這裡的空曠地區，這裡將會被時間留住，他想。到下一次有人來到這裡，應該是很久以後了吧！他現在想回家，不想再思考所發生的事。他在離開禮堂的時候，用口吹熄了燈光，然而內心激動如野火，擴散了開來。
「到底為什麼？」他心中疑問著，他一直不清楚為啥每個人都會去撞牆。
高登泡了一杯咖啡，他慢慢酌飲，「再去彈一回吧！」他想，或許這次他能夠發現什麼，於是他踩過鬆弛的地板，坐在那兒，鋼琴前面，呆滯。他現在應該做什麼，他想，後來發現他忘了。他發呆過了他生命中最後的幾個小時。他看著東方遙遠的伊斯特郡，似乎還有比這個更遙遠的地方。但是他不想去，他累了。把旁邊的譜架上，他開始彈。他累了，他真的累得不耐煩。
他喝了生命中最後一口咖啡，還剩下一口。算了，高登心想。他把手槍拿起來，突然感覺放鬆了，重心往後掉，地板蔓延了他的血。
高登坐在地上，頭部還隱隱痛著，外面的風景伴隨著他過了很久的歲月。從他離婚，回去與父母住之後，所擁有的就唯一這一扇窗所透視出的世界，窗外的景色是多麼誘人阿：綠樹、小路、遠方的伊斯特郡，確確實實的框出一幅畫的樣子。在他死後，這畫面還是這麼樣的美麗。
「你不用自責，確實這一切都是出自於我之手，很抱歉，讓你良心不安了。」上帝站在他眼前說著：「其實你很清楚我為什麼會這麼做。」
高登把所有的記憶在腦中掃過一遍，開槍的那一剎那特別的清楚。為什麼他要開槍？高登仔細想，用力想，他竟然想不起來。不是罪過，不是不安。
「你累壞了。」上帝說。
對阿，是高登累了，也許睡一覺之後就會好一點，然後又重新出發，前往更新的旅程。但是他不想，奇怪，他為何會望著窗外自殺，現在，他又望著窗外，試圖重現自殺前刻的情景。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不清楚……」他想起了探望者以及所有伊斯特郡的人死時的面貌，他深刻的無法忘記他們死時的笑顏。高登花了一生都在找笑容，包括離婚前妻子的笑容，包括作曲得獎的笑容，包括曾經有錢時的笑容，但是這些笑容都會被時間沖淡，然而有一個笑容卻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而讓他百思不得其解：探望者身上的，過分滿意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