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送信小弟

　　「什麼聲音？」



　　羅妮亞害怕地抓緊我胸口的衣服，不安地望著灰濛濛的天空，想要找出聲音來源，緊張地來回張望著。



　　「小瑟瑟！」



　　「嗯！」



　　奈莉衝出巷口，對我使個眼色，我點頭會意，兩人衝向教堂前門。



　　「什、什麼？等等我！」



　　羅妮亞不知所措地躊躇了一會兒，終於選擇朝我們追去。





──────────────────────





　　盡速趕到教堂正門，只看到地上有一把遺落的槍，崔斯牧師左臂膀的衣物滿是鮮血，似乎是中了槍傷，半倒在地上。



　　他右手緊緊地罩住受傷的部分，但泉湧般的鮮血仍然不絕地從傷口處滲出，將他的大半衣物給染個鮮紅，血液從他指縫中滑落，沿落在地上，使枯燥的灰色柏油路開出豔紅的花原。



　　崔斯牧師痛得五官都糾結起來，額頭上滿是汗水，但仍然倔強地咬牙不喊出聲，臉上那道火紅的刀疤配上那憤怒的恐怖眼神，更加駭人。



　　「牧師大人！」羅妮亞驚呼一聲，趕緊上前查看他的傷勢。



　　我們趕來的時候兇手和多倫斯都不見人影，只有維爾用手帕包著手，拾起那把遺落在地上的槍，我和奈莉立刻過去。



　　「兇手呢？」



　　「多倫斯追上去了。」維爾回答，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中的槍枝，灰色的眼睛肅穆著，「雖然沒來得及阻止開槍，但至少使彈軌偏了沒打中要害。」



　　「真是的、希望小多多不要追丟了……不然我們從一大早就埋伏到現在，若還沒抓到兇手可就白費功夫了！」奈莉單手叉腰，望向遠端那條街。



　　「不，這把槍會有那歹徒的指紋，而且也許可以追溯槍枝的買者或主人……將這把槍做為證據寄給分局，我想還是有一定的幫助才對。」



　　維爾將槍枝裝進早就準備好的紙袋中，並將封口封好。



　　「啊、小多多回來了！」



　　奈莉開心地大力揮手，我抬頭看去，見多倫斯表情異常鐵青地走向我們，雙手空空的，八成追丟了犯人。



　　「人呢？」維爾問。



　　「……跑了。」多倫斯移開視線，「但我打傷了他，短時間內不可能再來。」



　　不知道怎麼的，就是覺得他的表情怪怪的，那雙總是靜謐的雙眼底下好像隱藏了些什麼，而且居然還避開維爾的視線，這是以前對維爾必恭必敬的他，從沒有過的舉動。



　　「那個人流了好多血，不要緊吧……？」



　　看崔斯牧師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慘白，奈莉雖然不敢接近他，也很怕踩到血跡小心翼翼地墊腳尖走路，但還是對他投以擔心的視線。



　　維爾看了崔斯一眼，表情轉為暗淡地避開視線，從眼神中還是找得到憤怒與憎恨的影子，看樣子短時間內心結還是無法鬆開。



　　「……你沒事吧？」我走上前，輕聲慰問。



　　雖然心裡還惦記著上回他要我不要再接近羅妮亞，以及說的那些奇怪話，但他畢竟曾經救過我一命，就這樣冷漠避開挺不應該。



　　崔斯牧師一見我，表情立刻猙獰起來，一下氣血攻心血流得更快，我幾乎可以看見血柱從傷口噴濺出來的模樣，他頭昏眩，一個站不穩居然單膝跪地。



　　「牧師大人！」



　　擔心的羅妮亞趕緊上前攙扶他，也不顧滿身滿手的鮮血。



　　「又是你們……」崔斯牧師狠狠地瞪著我，完全不把我的慰問當做一回事，他氣得咬牙切齒，如獸般低吼，「不是叫你別再靠近這裡了？不止想害死我、還想害死羅妮亞嗎！」



　　那盛怒的眼睛如箭般穿透我的靈魂，我一下子居然啞口無言。



　　「快滾、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們！」



　　冷汗銀亮亮地閃在額頭上，他用沒受傷的那手猛地亂揮，幾乎喪失冷靜理智的他怒吼著，一點面子也不給地要我們快滾。



　　殘留在手上的一些溫熱血液，沿著力道甩出，落在我錯愕的臉上。



　　「走就走嘛！哼！」



　　奈莉氣得對崔斯牧師扮個鬼臉，無奈的我們也只好離開現場。





───────────────────────────





　　「什麼嘛、那個臭老頭是什麼態度嘛！我們可是救了他的命耶、不懂得感恩就算了、居然像趕狗一樣把我們趕走、實在太過分了！」



　　奈莉一回據點，就洩恨似地劈里啪啦地罵了一串，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翹著腿，氣呼呼地瞪著前方，好像要把牆給鑽出兩個大洞來才甘心。



　　一直待在據點的妲和雪唯愣地望著火氣正旺的奈莉。



　　我們其他人默默地走回據點，最後進門的多倫斯關上門。



　　「怎麼了？」



　　見我們的表情不是沉悶就是生氣，要不然就是兩種情緒參半，很明顯就是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妲將手提電腦的螢幕闔起來，困惑地問。



　　奈莉氣急敗壞地大罵，「還不是那個臭禿頭居然恩將仇報！」



　　「崔斯沒禿。」維爾說。



　　「我不管、反正壞男人就是禿頭啦！」



　　「他沒禿。」維爾再次強調。



　　「那再過幾年就一定會禿了啦、哼！」



　　用那毫無邏輯觀念的方式吵了一陣子之後，奈莉不分青紅皂白地甩過頭去，一頭亮麗的紅色長捲髮飄過，雙手抱胸，一副什麼也聽不進去的倔強模樣。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雪唯出聲中止這無異議的爭辯。



　　「也許你們會以為我們時間很充裕，事情可以慢慢來，就大錯特錯了。」見他們安靜下來後，雪唯站起身，神目凝重地將目光落在我們身上，光落在雪唯銀亮的長髮如瀑，「倘若我們的計畫被發現，被克迪斯的人找到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所以該怎麼辦嘛？」奈莉嘟嘴，不太高興地摸著自己的造型指甲。



　　「應該快點將手上有的證據先送到分局，至少能讓警察鎖定他們，好讓他們為了處理而分散重心對吧？」



　　維爾在雪唯開口前早一步說出行動，雖然從他肯定的眼中就有將近一百分的把握，但還是詢問似地看向她，想在得到一份肯定的答案。



　　她看了維爾一眼，無聲點頭。



　　「『送去』？」我挑眉，其實不太認同它是個好辦法，懶散的我將身體深深沒入柔軟的沙發，「這樣很容易被查證和跟蹤吧？」



　　「但我並不覺得以匿名方式把一把槍寄去會是個好主意。」維爾勾起嘴角笑起來，「搞不好還會被誤認為是恐嚇？」



　　奈莉問，「那要誰去嘛？」



　　「這是個好問題……」維爾輕啜一口茶，閒適地閉上雙眼，相當放鬆的樣子，「首先，這個人最好平常低調，但具備一定的口才能力才好傳遞訊息。」



　　雪唯接著說，「而且隨機應變的能力強，最好還和警員有過一面之緣。」



　　察覺這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我，眼中有著莫名的笑意，我刻意迴避視線，不管怎樣都不想接下這麻煩任務。



　　奈眨著雙眼好奇地望著我們，看了一會兒似乎終於理解為什麼我會有這反應，她覺得好玩地笑起來，「這個人……是不是頭髮最好是黑色的，還有一雙黑眸？」



　　「沒錯。而且身高大概一百七左右的矮小子。」



　　「一襲黑，喜歡故作神秘。」



　　看大家都已經心裡有個清楚的底，妲推了一下粗框眼鏡，拉高聲音補充一句，「乾癟，平常圍著怪裡怪氣的紅色圍巾，分明就是變態，還自以為很帥的中二。」



　　這下可好了，所有人的視線全都朝我集中過來，幾乎已經認定那個「送貨小弟」的最佳人選就是倒楣的我。



　　「是怎樣啊、幹嘛聯合起來對付我！」我憤憤不平地起身大喊，指向妲，「還有妳、根本就是人身攻擊好不好！」



　　維爾挑眉，一副我中了他設下圈套地勾起嘴角笑起來，「我們並沒指名道姓……弗雷瑟，你又何必對號入座？」



　　這才明白自己的立場越來越糟糕，為了不讓情況更棘手，我咬牙不語。



　　「事不宜遲，趕快行動吧！」



　　雪唯說完，眼光相當篤定望著我。



　　不僅只這樣，其他人也像是早就約定好那樣，無聲地用眼神催促我快點把黏在沙發上的屁股拔起來，早早出門辦事。



　　「為啥是我──」



　　「因為小瑟瑟你的『年資』最短啊！在日本啊，新人都還要佔櫻花席位和表演呢！你就乖乖認命吧，嘻嘻。」



　　就連反對都沒能完整說完，奈莉笑嘻嘻地走過來，先前氣呼呼的陰霾一掃而空，刻意諷刺地拍拍我的肩膀，對我拋了個迷死人的媚眼，但很明顯看出眼中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其他人別開視線，妲面對螢光幕的綠光，笑容有些陰險。



　　……這些人……我一定上輩子和你們有仇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