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應事務所》試閱一

　　「喂──！！這場雪下得非比尋常啊！！你真有把握是正確的路？！」

　　
　　突然颳起的狂風暴雪，徹底朦蓋隊伍行進間的距離。

　　明明只有兩三步差距的彼此，此刻彷彿之間隔了一座山似的難以辨別對方位置。

　　眼看擔任隊伍前鋒探路的少年，消長的身影赫然消逝在白茫茫盡頭，負責壓路的大漢趕緊出聲喊叫。

　　「操……該不會凍死了吧？」

　　無奈的是，猛然咆嘯的刺骨寒風，毫不留情地帶走唯一能夠連結彼此的聲音。

　　內心一陣咒罵的大漢，趕忙伸手阻擋後方車隊前進。

　　然而，當他打算再次開口確認，是否對方遭逢與內心所描繪的噩景符合時……

　　一坨冰涼且酸澀無比的刺激物質，直直撞上那顆毫無防備，掛在口腔深處的鮮紅肉球。

　　「──啊、呸！！這該死的黃雪……咳咳！！」

　　「糟糕，您、您吃進口了嗎？來，這是鼠尾草汁────」

　　站在大漢身旁，全身包裹著遠比自身體型要大上一圈的厚重獸皮大衣。

　　那位外貌稚氣的女孩，見此狀便慌慌茫茫由腰間的麻布袋，掏出一罐晃淌著紫黃色液體的容器。

　　只不過，大漢並未接受這極有可能，及時拯救自己性命的善舉。

　　他大力推開女孩。

　　的確。說是大力推開有點過頭，大概就是擋掉對方，不要讓人接近的程度。

　　雖然對一位女性而言，這無疑是粗暴且無禮的舉動。

　　但相信在場的人……不，就連那位女孩都不會因此而對大漢留下壞印象。

　　因為大漢擁有非常正當性的理由與身分。

　　「走開！老子才不是剛入地的生靈！去顧好老大，別忘了這是妳唯一能做的事情！！別丟家族的臉！」

　　「是……父親……」

　　僅僅是瞧了女孩受盡惡寒摧殘，呈現出大塊發紅的臉頰一眼，大漢便別過頭。

　　稍微環視後方的人們，同樣全身上下都包得密不透風，然而他們的神色都與那位女孩一樣。

　　充滿了迷惘與對生存感到絕望的死氣沉沉。

　　這些徵兆讓大漢忍不住沉下頭再次思索，自己這麼做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是肇於百年來的忠誠？

　　還是超越血親般羈絆的萌生促使？

　　抑或是……

　　內心的某塊一直想找機會取而代之的野望呢？

　　「父親……？」

　　「…………不。」大漢用力敲打自己的太陽穴一拳。

　　「現在不是花腦筋去思考無聊事的時機。」

　　沒理會一旁擔憂自己的女兒。大漢自個勁走向靠近自己的馬車，從裏頭的物資推中摸索出一把形似奇特的兵器，然後扛上肩。

　　此時，於後方察覺到大漢莽撞用意的高齡男子，著急的出聲制止正要步向白茫深處的大漢。

　　「請、請留步，伊祈大人。」

　　「什麼事，老倉？」

　　於大漢瞳孔投射顯像的高齡男子，是位舉手投足都給人種非常舒適的紳士人物。

　　儘管全身毛髮都盡蒼白，但不與市井走棋或退隱的崇高老者般無拘無束。

　　抹得乾淨，沒有絲毫雜亂髮絲竄露的西裝油頭。

　　即便現下穿著厚重皮衣，但大漢十分確信，那層保留動物厚脂的毛皮底下，肯定依舊梳妝得整齊乾淨────這就像老爺子常掛在嘴邊的「紳士」問題。

　　儘管每日梳洗都不忘精心修剪的白花翹鬍，因沾染溶解的皚雪而濕重下垂。

　　那身直挺挺的腰桿子，總給人一種不輕易折服的傲骨風度，多少鼓動隊伍的年輕人，一些借鏡的激勵作用。

　　「擅自給予這種迂腐的建言興許有些冒犯。不過請您相信我，除了擔憂宛同自身家人的安危以外，老者並無他意。」

　　「夠了，直接說吧，什麼事？」

　　大漢──伊祈的口吻雖略顯無禮，但他本意絕非外表的蠻橫粗暴。

　　關於這點，相信在場生活了近百年的同事們都明白，只是場合的時機點不對。
　　
　　否則，平常負責禮儀教育的老倉爺，不可能用簡單的笑容，輕鬆帶過。

　　「那把玩意兒────莫非是以現世火槍為雛型改造的『拘器』？」

　　「……啊。」伊祈順勢瞧了眼，便沒多想的附和道。

　　「應該是吧？」

　　將手中形似現世火槍的膛室構造，大力向上推開。

　　短時間內便結成一片薄霜的機關嵌合處，因突然的外力介入而發出讓人頭皮發麻的「嘎吱」長音，裏頭還能看見幾枚圍繞著紫黑色氣體的子彈。

　　「原來如此────」

　　湊近觀看的老倉爺，單憑一眼就猜出，那些看似不祥子彈的真身。

　　「是『破邪』的改良版，確實對生靈有相當限度的嚇阻效用。」

　　「啊，這裡可是彼岸山道，除了長居此地的靈以外，就屬那群不請自來，穿梭各界還不肯乖乖投胎的混帳生靈，最為棘手。」

　　喀擦────子彈上膛。

　　伊祈吸了吸鼻腔殘留的黏稠液體，混著喉嚨的刺激性不適，隨地吐了口惡痰。

　　彷彿一把燃燒炙熱的鐵鉗滑過喉道般刺痛，伊祈露出吃痛的模樣，嘗試清了清火辣辣的嗓子。

　　「說的不錯。這僅有某種程度上的嚇阻，但足夠讓我們在期限內撐到目的地。」

　　「嗯……」

　　捻了幾把下巴修剪整齊的倒三角鬍鬚，老倉爺說出了自己認為最保險的做法。

　　「不如讓老者的『二僮』領路吧。」

　　「啊？那兩個麻煩兒童？好吧，老子倒是沒聽聞過『靈』被過度激怒，主動攻擊人的案例，如果老爺子想親眼見識的話，那倒是沒什麼意見。」

　　「哈哈哈……面臨這種情況還有精力反諷，看來確實是老者多管閒事了。」

　　「哼，隨你怎麼想。」

　　然而，正當伊祈架好槍勢，準備邁開腳步時────

　　「不、不好了！！『西、西方眾』那群傢伙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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