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終結

　　王城前面是一座純金的拱門，上頭有無數龍的雕刻，每隻龍的眼睛都是虹色的寶珠，除了其中一隻長著犄角的飛龍，牠的右眼是個被挖空的空洞，看起來就像黑洞一般渾沌。當我仔細瞧見那隻被挖空的眼睛時，我彷彿被吸了進去。我的靈魂、精神、樣貌、質量、重量、生命力，以及情感與情緒、記憶等等都被吸進了這隻眼睛之中。此刻，我看到了火光，在我的意識之中，它不斷搖曳並且指引我方向。火光慢慢前進，最終進入了那隻空洞的眼睛之中。不知何時，我已將手中的虹色寶珠鑲嵌進那隻空洞的眼睛之中了。

　　一瞬間，門開了。無數道冉冉金光、掌聲、寶器、金銀出現在我們眼前。然而，這只發生在一瞬之間。在一瞬之間過後，王城裏頭又變回原本空蕩的樣子。正當我們猶豫是否要進去之時，天空上頭又出現了方才在雪地上看見的那隻飛龍。伴隨龍吼，整座王城開始震動，牠的吐息燃遍了整座王城。然而，火光一下子就消失了，彷彿這些光和熱都只不過是為了加溫這座冷冰冰的王城。龍拍動了翅膀，強風與融化的冰雪從門對面席捲而來。

　　記得，根據十六年前的報告指出，所有的魔法可能都跟龍有關，因為龍在《古代記事》這本書中被譽為最為純潔的生物。牠不會為吃而殺生、不會為遊憩而吐息、不會因為無聊而搧動翅膀，牠的一切都是為了生命而存在的。記得曾有過龍吐息火焰為了溫暖大地的傳說，甚至有人將龍喻為春天的聖獸。龍的身子無暇、純潔、純淨，如同神明創造的魔法一樣，龍是神明創造的聖物。

　　「我只能送你們到這了，接下來就拜託了。」街燈看向了門後面，我們不知道它看到了甚麼，但知道它很害怕。或許是龍的緣故吧，街燈顯得有點畏首畏尾的，我想知道它在害怕甚麼，但它甚麼都不說。這種甚麼都不說的姿態，就好像斯堪地那維亞王國的人一樣，他們總知道些甚麼，卻從來不說出口。我討厭這樣的傢伙，也同時討厭如此的自己。

　　「交給我們吧！」莉莉絲一口答應下來。她從來沒想過接下來會發生甚麼壞事，對她來說，唯一重要的事情就只有享受當下。她是個懂得享受苦痛的人，這點相當特別，難怪她能在卡爾先生手底下做事。而我呢？一個失去記憶的女僕，我是甚麼或者我是誰在此時此刻都不重要了。在我進入門前我就有了解答。

　　厚重的城門轟隆！一聲，在我們進入後便自動關了起來。我們和街燈道別後，便直直朝向那門後走去。突然，在我們的眼前的王座上坐著一名少女，少女大約二十齣頭歲，看她那身鱗片與周遭的熱氣就可以知道她就是方才的飛龍，同時也是這座國家的女神大人。她的背後發出一道如太陽般耀眼的光芒，那是唯有聖人才擁有的光芒。這道光芒讓原本壟罩周遭的黑暗被驅散開來。長長的街道及社區露出臉來，就如同積雪融化後的春花一般。而那位女神大人則從光芒的中心點走了出來。

　　「我是太陽的女神，我觀察兩位很久了。從老奶奶、小貓，以及街燈都是我的信使。而我也引導了妳過來尋找失去的記憶。在取回記憶之前，我希望兩位能再幫助我的妹妹。」

　　女神大人的妹妹是掌管寒冬的女神，從小她倆便沒了父母，相依為命。時間久了，姊妹間的情感早已超越家人之情。她從小就很黏我，不久前，女神大人離開了這個國家，為正義而戰。時間過了數十年之久，女神沒有回到雲霓國，而妹妹則因長時間的等待，將自己封閉了起來。但那跟我的記憶有何干係，這點我就不懂了。

　　我們幾人從大廳慢慢轉往地下室移動，一路上感覺不到冷，或許是因為太陽女神就在我們身邊吧。隨著時間推移，我逐漸感到緊張，心臟碰碰跳著。只要打開這扇地下室囚禁妹妹的門，我便能找到失去的記憶。地下牢獄深黑但仍能稍微看見四周，四周有許多空的房間、各種蟲子與節肢動物在房間裏頭攀爬，就好像待在這裡很久了一樣。我們走進最深處，一片冰雪壟罩於此，寒冷撲面而來。在冰雪之中，我感受到了一絲悲傷。或許是記憶正在跟妹妹互相交融，所以我才能感受到她的痛苦。我，此刻，想，放聲，哭泣。斷斷續續的詞彙在我腦海形成。一打開最深處的門後，一雙深邃的眼眸朝我們看了一眼，看似十來歲的女孩子坐在椅上，雙手雙腳被束縛住，看起來消瘦無比且沒有精神。然而，我知道她的殺益濃厚，如鬼神。她用那雙充滿憎恨的瞳孔緊盯女神大人瞧，直落肩膀的黑色長髮更使她顯得有幾分可怕。

　　沉默填滿了整座牢獄，而當她問起為甚麼時，我便確信我不需要記憶了。我閉上雙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地吐了出來。我告訴妹妹，我不需要記憶了，無論她打算拿我的記憶如何，我都沒關係了。我自動且自願地認為這樣才是好事。我緊握住妹妹的雙手，告訴她我已經知道為甚麼她要拿走我的記憶，那些快樂且發覺未知的記憶很誘人，對吧？所以她才拿走，為了填補心中的空洞。如果說，我的記憶能幫助妹妹的心情好轉一些，那又何妨何必呢。

　　女神大人的眼淚潺潺流下，一顆顆的淚珠沁透她那精緻的面容，如同純白的珍珠一般。女神大人反手一轉，將王國各式各樣美好的回憶，從彩色氣球到彩帶禮花，以及人們的笑容化作一顆水晶球。雖然沒有我的記憶，但擁有與這世界共存的快樂。我緊握住水晶球，它卻如冰棍般融化了開來。消逝，終究是不可避免的，我接受了這樣的自己，表示妹妹也能接受這樣的她，而女神大人此刻也得接受自己。

　　不久，我們回到了大廳。從王城的窗外看出去，冰雪開始消融，整座城市的陽光回來了、溫度也熱了起來。最重要的是，妹妹不再傷心難過了，她那美麗的笑容深深刻畫在我們心中。回到斯堪地那維亞王國後，今年的豐年祭依舊盛大舉行。滿滿的高空氣球為天空添上一筆絢麗的色彩、無數的彩帶禮花也裝飾了整座城市。每個人民歡聲歌唱，那開心的笑顏無一不出現在大家臉上。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我仍記不得是第幾次參加豐年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