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改名14
本章節 4964 字
更新於: 2021-12-01
廖承睿白天在校的忍無可忍，到了晚上，則轉變為嚴絟的忍無可忍了。
因為嚴綽有鑑於自己思緒容易渙散、時常在分心的緣故，他接受爸爸的建議，到健身俱樂部參與專注力的培訓。
由於爸爸安排的拳擊課程，是專門為他全神貫注所特別設計，直到鍛鍊成反射性地使自己集中精神，並替後續的格鬥技能預塑體能。
畢竟稍一閃神，就有可能挨揍，為了避免鼻青臉腫、渾身是傷，他得先扎穩根基，才能進階。
「叉叉補習以外的課後時間，陪爸爸去運動，再和爸爸一起回家。」嚴爸爸在飯桌上發話，要帶叉叉去做些適合的健身訓練，重建專注力，順便分散青少年時期旺盛過頭的精力。
那時的嚴絟沒什麼意見，反正自己在校和叉叉玩得很開心，晚上讓給爸爸培養父子情誼也是應該的。
直到近日他才驚覺，叉叉平日補習又運動，居然連周末一大早都消失得不見人影，臨睡前才返家與他照面……
咦？說好的形影不離呢？
放學後的不見蹤影，他可以寬宏大量，畢竟白天都在一起，可是每到假日睜開眼睛，叉叉就憑空消失，留他一個人在家……這和叉叉來之前，根本沒什麼兩樣嘛？
叉叉哪時變得這麼搶手了！
那圈圈要怎麼辦？不擺在一起怎麼玩？
趴在沙發上的嚴絟猛然醒悟了。
本該在一起，卻被拆散，於是，他等兩人頂著夜色回家，提出嚴正抗議。
「為什麼我不能和叉叉一起去？」
「你又不需要。」嚴爸爸平視沙發上的小圈，邊回答他的問題，邊對嚴媽媽使眼色。
本身已經是個敏感心細的孩子了，再加強集中精神，可就要鑽牛角尖了。
嚴媽媽接收到嚴爸爸瞄過來的眼神，細不可察地點頭同意。
「不管！我也要一起去。」嚴絟一把抱住渾身汗濕的叉叉。
炎炎夏日的夜晚，運動過後的歸途車程，爸爸開得不是冷氣而是暖氣，說趁機蒸個三溫暖，導致他渾身大爆汗！
「好，爸爸很歡迎，只是礙於你是初學者，先練好基本功再來。」嚴爸爸一本正經地解說，那張終年沒啥變化的僵屍臉，輕而易舉地說服了嚴絟。
對嚴綽來說，日常生活雖然多了訓練時間，但並不影響平日的作息和補習，他唯一沒料到圈圈會受到影響。
於是他趁洗澡時，想出了個辦法；洗完澡後，立刻到廚房找他。
「叉叉，你洗好了？流這麼多汗，身體會不會缺水、口渴啊？」嚴絟利用叉叉沖澡的時間到廚房裝鹽糖水，製作好後轉身見他出現，立即遞給他一杯。
「來，先把這個喝掉。」交給叉叉後，嚴絟端起另一杯，前去敲主臥室的房門，把鹽糖水交給媽媽。
「媽媽，這是爸爸的份，補充電解質。」
「好的，謝謝小圈，要睡了嗎？」
「嗯，我要去睡了。」
嚴媽媽瞄了身後跟來的叉叉一眼，笑道：「晚安，有個好夢。」
「媽媽晚安。」
嚴綽等圈圈回過身來，對他道：「圈圈，我補習運動回來洗好澡，去你房間，我們一起寫功課好嗎？」如此一來，兩人便能待在一起，順帶看他有沒有哪裡不會的，再一同解決問題。
聞言，嚴絟毫不考慮便搖頭了。
「不行，叉叉，這樣你太累了，會很辛苦。」他晃晃食指，瞥見叉叉手裡的空杯，立刻伸手拿了過來。
「我只是抱怨幾句而已，沒必要顧慮我，因為是你想做的事，所以我會支持你，回到家就好好歇息吧。」
嚴綽的提議遭拒，本來有些失落，縱使圈圈的理由是為自己的身心疲累所設想，自己的心情卻不見好轉，而他自認圈圈其實不必顧及太多……
「可我再累都想和你有段獨處的時間…不，不是這個意思，正確來說，是和你相處才是我放鬆休息的時間，白天在校和朋友一起，假日鐵牛或小道來家裡也不能算，我想要真正與你兩人獨處的時間。」約好了今後不隱瞞對方任何事，嚴綽也因此全盤托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並伸手把杯子拿回來。
如果他不樂見，所有想做的事都將毫無意義。
聞言，嚴絟神色微動。
聽進了叉叉一番心聲，他沉吟片刻，折衷提議道：「…那這樣吧，以後你補習運動回家洗完澡，我在你房間等你，聊聊今天發生的事或讀讀書，做什麼事都可以，反正床就在隔壁，你累了就能倒頭睡去，我再幫你蓋被關燈……」
「到那時就一起睡。」嚴綽打岔道。
「……」嚴絟仰臉盯著他的眼睛心想，叉叉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同時，他也好想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麼表情？
「東西明天起來再收就好，一起睡。」見圈圈沒同意，他繼續堅持。
「…好，反正沒設鬧鐘，媽媽也會來叫。不過……這跟那是兩回事，我還是要跟。」嚴絟別過眼一會兒，突然飛快出手，搶過空杯，連跑帶跳地揚長離去。
嚴綽的手僵在半空中。
「……」勸說失敗了。
隔天早晨，鑑於嚴絟昨晚的發作有效，嚴綽的清晨得以有閒待在家裡，幫媽媽洗衣服，安排的假日訓練則改到下午開始。
他還在思索該如何阻止圈圈跟來，可惜在陽台晾完所有衣物，仍舊一籌莫展，還發現了些違和感。
他走進室內，關上陽台的玻璃門，聽見媽媽叫喚，低垂著頭來到餐桌前坐下。
「叉叉，早餐吃烤吐司配洋蔥鮪魚歐姆蛋。」嚴媽媽將整袋厚片吐司與烤箱放到叉叉面前，「想吃幾片烤幾片。」
「好……」嚴綽心不在焉的烤了兩片吐司，將洋蔥鮪魚歐姆蛋夾在其中，張口咬下嚼了嚼，瞥眼見媽媽托腮笑看自己吃早餐，他猶豫地想了想，忍不住趁機探問。
「媽媽，我做了什麼會讓圈圈討厭我或是反感嗎？」
「討厭？不會的，小圈不可能討厭你。」坐等孩子的品嘗心得的嚴媽媽見叉叉吃得很苦惱，料想是昨晚的談話不成功，於是換個角度出言鼓勵他。
「叉叉，你是個會帶領小圈有所成長的孩子，你看，因為你的成績進步，他也開始努力學習討厭的科目了，不是嗎？所以不必妄自菲薄，引領圈圈的事，就交給你了。」
「可是我…總覺得他好像藏了什麼心事沒說？」昨晚愛笑的眼睛也不見笑，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勁？
「哦，是嗎？」嚴媽媽輕笑著放下奶茶心想，叉叉果然很關注小圈。
「那就要由你來挖掘，然後化解開了呢。」
嚴綽點頭，默默地咀嚼。
他光靠自己想了想，也覺得心裡發虛。說好要與圈圈形影不離，自己卻跑得不見蹤影，本打算找出一些時間能和圈圈一起坐下來，譬如先不寫老師交代的作業，等訓練和補習結束後，回家洗完澡，就可以一起寫，複習預習功課，結果圈圈主動說了要跟去，態度還很堅持……
直至午後被帶去俱樂部，他依舊心神不寧。
「爸爸，真的不要緊嗎？」纏好手綁帶的嚴綽還掛念這件事。
圈圈這麼愛哭，他甚至不敢想像他挨揍的畫面。
嚴綽猶豫是否該跟爸爸商量，留幾天時間和圈圈一起回家？
嚴爸爸換上排汗衫，拿了毛巾、水壺，蓋上置物櫃後，不慌不忙地回頭道：「放心，他不喜歡流汗，說要一起也只會是三分鐘熱度，大概沒幾天就放棄了。」何況他會去的地方是媽媽那兒，不會過來這裡。
於是，嚴綽課後的餘興拳擊訓練，照常實施中。
這段期間，他在俱樂部認識了一些和爸爸有關的人，從他們口中聽見更多關於父母的事，也讓他明瞭鐵牛的那身魁武，同樣是經爸爸建議鍛練出來的。
就連媽媽說要介紹他認識的圈圈的兩個玩伴也在這裡見到了，他們被叫來代替加班開會或時而出差的爸爸，陪他更快踏進節奏中，從初次會面起便相談甚歡。
「嗨！叉叉，我們是你爸爸和媽媽的學生。」兩人在休息室熱情友好的朝他招手，並率先自我介紹。
「我叫何子居。」
「我叫潘禮世。」
嚴綽觀察兩人，一個身形修長、五官立體，眉宇間自帶一股風采，應是很聊得開的類型；而另一個人，他長相、氣質都予人溫吞感，體型卻相當陽剛健美，尤其胸肌和手臂……
「不過小圈都合叫我們居禮哥。」何子居補充一句，「你也可以這麼叫！」
聞言，回神的他不禁猜想，是因為居禮夫人的關係嗎？
「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問喔，我們不僅認識兩位老師結識的過程，還親眼見證他們相愛相殘的各種時刻，有興趣知道嗎？」
「有。」兩人首先照面談起的話題，瞬間勾起了嚴綽的記憶。
原來爸爸說他教過書是真的。
「爸爸當老師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覺？」
「這要問禮世了，什麼感覺？」何子居神情戲謔地瞄向隔壁。
潘禮世立刻雙手環胸，假裝沉吟道：「一開始覺得嚴老師長相酷帥有型，別班羨慕不來，一聽他開口就知道這老師絕對不好惹，我們當學生的也懂趨吉避凶啊，尤其嚴老師的言行舉止比我們還要反骨，所以作為他的學生，大家各個氣都不敢多喘，超害怕他總是一身黑又酷得不苟言笑的形象，渾身氣場又很強，一想到要面對他三年，就覺得天崩地裂，眼前一片黑暗！」
「這麼慘絕人寰？」被爸爸教到，有這麼不幸嗎？
潘禮世豎起食指晃了晃，強調一句：「只在最初這麼想過，嚴老師是個很好的老師。」當他的學生很幸運！
「那媽媽呢？」
「她是我的班導師。」何子居發話，雙手環胸回想：「日常老師總是穿著像芭比娃娃一樣漂亮的洋裝打扮，但人不可貌相，她不是芭比娃娃，而是不折不扣的芭比金剛，外觀完全看不出來，老師她臂力驚人，騙死人不償命！」
「芭比金剛？」嚴綽很難想像嬌小溫柔的媽媽與大力金剛的合體版，會是什麼樣子？
「她曾經憑一己之力，把嚴老師打橫公主抱起來，放到床上去，這不就是力大無窮的芭比金剛嗎？」
聞言，嚴綽霎時回想起自己生病那次，媽媽把自己扶起來擦汗、更衣的動作一氣呵成、駕輕就熟，原來不是錯覺啊……
莫怪爸爸開出那種條件，居然是親身經歷。
「所以才叫芭比金剛啊，要是我們那個時候，也是這種智慧手機盛行、相機攝影隨開隨拍的話，絕對把嚴老師一度吃驚變臉的神態拍下來留念，超經典啊。」何子居緬懷過去，說得眉飛色舞。
「那張永生難忘的絕妙驚駭表情，如今也只能在腦海中回味了。」
「我也好想看。」潘禮世一臉求知若渴。
「太可惜了。」何子居兩手一攤，面露遺憾笑意。
他也很想分享啊。
潘禮世垮下肩膀，為自己無緣看見嘆息，瞥見叉叉也是一臉嚮往，連忙表示自己很尊敬嚴老師，絕不是喜歡看嚴老師出糗……
「雖然一開始接觸，覺得嚴老師很恐怖，但我真的很喜歡嚴老師，錢老師也是，他們教給我許多一生受用無窮的準則。」
嚴綽點頭表示了解，他看得出來禮世哥相當景仰爸爸，推崇的話都強調第二遍了，因此更進一步好奇。
「哪方面？」
「身心靈都是。」潘禮世即答，「兩位老師本身的自我風格就很強烈，他們影響我們很深，給我們很大的成長發展空間。像錢老師曾對我們兩人說過，所謂的堅強，往往是不得已才逼得自己堅硬強勢，如果可以軟弱，不就表示身邊有個能夠依靠的強大存在嗎？天啊，我到現在還記得耶。」他說完，自己先笑瞇了眼，朝何子居一臉獻寶，炫耀自己的記憶力，才轉頭向叉叉解釋。
「我當時壓力爆棚，處在兩難的情勢下猶豫不決，覺得優柔寡斷的自己好脆弱，深陷自暴自棄的絕望感中，是錢老師點醒我，幫助我看清楚周圍，做下不後悔的人生抉擇。」雖有遺憾，但不後悔。
「不僅如此，兩位老師給了我們不少幫助。」何子居接著笑道。
「我們倆高中畢業就被轟出家門，也是老師對我們伸出援手，在我們消沉落寞時，照顧我們生活，指引我們能有哪些方向繼續前進。」沒有老師，就沒有現在的他們了。
「幸好因為老師從旁鼓勵，我沒有放棄，否則我應該會活在後悔中，度過每一個日月。」
眼見子居哥笑得滿面輕鬆，嚴綽瞭然於心。
不虧是爸爸和媽媽，連在學生心目中，也是完美形象……
他自己也約略可以感同身受，爸媽營造出的氛圍很隨興，卻予人極具份量的安定感，會產生有他們在，萬事不必擔心的錯覺，主動把自己交到他們手上。
「那爸爸有弱點嗎？」至於媽媽討厭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有啊，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不吃辣。」兩人掐指細數老師聞之變色的食材：「辣椒、辣醬、辛香料咖哩，這些都是他的天敵、眼中釘，勉強逼他吃辣，他寧可直接跟你翻臉，可見真的很怕。」
潘禮世舉例，擺出世界知名的撒鹽手勢道：「灑一丁點胡椒粉提味還可以，但黑胡椒醬那種就絕對不行。」雖然還不至於變臉，但是脾氣跟態度會變差是真的。
「當然你媽更可怕，不時變著花樣騙他吃辣。」何子居就見過被辣到敢怒不敢言的嚴老師，默默灌水的場面很令人發笑，又覺得不可一世的嚴老師狼狽得很可憐。
「啊，那肯定是爸爸惹媽媽生氣了。」這方面他已經被圈圈教得很能理解，原來並非暗示，而是專門針對爸爸痛擊啊。
「那你和小圈夾在中間，不就兩面不是人了？」潘禮世探問。
父母吵架，小孩遭殃，不是有這種說法嗎？在被斷絕關係以前，他也時常左右為難，勸架還會反遭遷怒，時至今日仍印象深刻。
「不會，他們不會波及到我們，圈圈說，我們只要負責端水給爸爸就好。」見識幾次到現在，他已經得心應手了。
「哈哈哈哈，也是啦，從那以後，嚴老師在老師面前總是抬不起頭來，儘管對外總是威風凜凜、霸氣十足的樣子。」何子居笑得理所當然，抬手梳了幾下後撥的頭髮。
「對啊。」潘禮世附和，順著何子居的動作看過去，眼尾餘光恰好瞄到他身後牆上的圓鐘。
從那以後？什麼意思？
嚴綽面露疑惑，可惜閒聊總是不夠時間。
「啊！糟糕，光聊天就花掉了十分鐘。」
「閒話暫時談到這，我們繼續練習。」
「…好。」有機會再問吧。
「走，上工囉。」
因為嚴綽有鑑於自己思緒容易渙散、時常在分心的緣故，他接受爸爸的建議，到健身俱樂部參與專注力的培訓。
由於爸爸安排的拳擊課程，是專門為他全神貫注所特別設計，直到鍛鍊成反射性地使自己集中精神，並替後續的格鬥技能預塑體能。
畢竟稍一閃神，就有可能挨揍，為了避免鼻青臉腫、渾身是傷，他得先扎穩根基，才能進階。
「叉叉補習以外的課後時間，陪爸爸去運動，再和爸爸一起回家。」嚴爸爸在飯桌上發話，要帶叉叉去做些適合的健身訓練，重建專注力，順便分散青少年時期旺盛過頭的精力。
那時的嚴絟沒什麼意見，反正自己在校和叉叉玩得很開心，晚上讓給爸爸培養父子情誼也是應該的。
直到近日他才驚覺，叉叉平日補習又運動，居然連周末一大早都消失得不見人影，臨睡前才返家與他照面……
咦？說好的形影不離呢？
放學後的不見蹤影，他可以寬宏大量，畢竟白天都在一起，可是每到假日睜開眼睛，叉叉就憑空消失，留他一個人在家……這和叉叉來之前，根本沒什麼兩樣嘛？
叉叉哪時變得這麼搶手了！
那圈圈要怎麼辦？不擺在一起怎麼玩？
趴在沙發上的嚴絟猛然醒悟了。
本該在一起，卻被拆散，於是，他等兩人頂著夜色回家，提出嚴正抗議。
「為什麼我不能和叉叉一起去？」
「你又不需要。」嚴爸爸平視沙發上的小圈，邊回答他的問題，邊對嚴媽媽使眼色。
本身已經是個敏感心細的孩子了，再加強集中精神，可就要鑽牛角尖了。
嚴媽媽接收到嚴爸爸瞄過來的眼神，細不可察地點頭同意。
「不管！我也要一起去。」嚴絟一把抱住渾身汗濕的叉叉。
炎炎夏日的夜晚，運動過後的歸途車程，爸爸開得不是冷氣而是暖氣，說趁機蒸個三溫暖，導致他渾身大爆汗！
「好，爸爸很歡迎，只是礙於你是初學者，先練好基本功再來。」嚴爸爸一本正經地解說，那張終年沒啥變化的僵屍臉，輕而易舉地說服了嚴絟。
對嚴綽來說，日常生活雖然多了訓練時間，但並不影響平日的作息和補習，他唯一沒料到圈圈會受到影響。
於是他趁洗澡時，想出了個辦法；洗完澡後，立刻到廚房找他。
「叉叉，你洗好了？流這麼多汗，身體會不會缺水、口渴啊？」嚴絟利用叉叉沖澡的時間到廚房裝鹽糖水，製作好後轉身見他出現，立即遞給他一杯。
「來，先把這個喝掉。」交給叉叉後，嚴絟端起另一杯，前去敲主臥室的房門，把鹽糖水交給媽媽。
「媽媽，這是爸爸的份，補充電解質。」
「好的，謝謝小圈，要睡了嗎？」
「嗯，我要去睡了。」
嚴媽媽瞄了身後跟來的叉叉一眼，笑道：「晚安，有個好夢。」
「媽媽晚安。」
嚴綽等圈圈回過身來，對他道：「圈圈，我補習運動回來洗好澡，去你房間，我們一起寫功課好嗎？」如此一來，兩人便能待在一起，順帶看他有沒有哪裡不會的，再一同解決問題。
聞言，嚴絟毫不考慮便搖頭了。
「不行，叉叉，這樣你太累了，會很辛苦。」他晃晃食指，瞥見叉叉手裡的空杯，立刻伸手拿了過來。
「我只是抱怨幾句而已，沒必要顧慮我，因為是你想做的事，所以我會支持你，回到家就好好歇息吧。」
嚴綽的提議遭拒，本來有些失落，縱使圈圈的理由是為自己的身心疲累所設想，自己的心情卻不見好轉，而他自認圈圈其實不必顧及太多……
「可我再累都想和你有段獨處的時間…不，不是這個意思，正確來說，是和你相處才是我放鬆休息的時間，白天在校和朋友一起，假日鐵牛或小道來家裡也不能算，我想要真正與你兩人獨處的時間。」約好了今後不隱瞞對方任何事，嚴綽也因此全盤托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並伸手把杯子拿回來。
如果他不樂見，所有想做的事都將毫無意義。
聞言，嚴絟神色微動。
聽進了叉叉一番心聲，他沉吟片刻，折衷提議道：「…那這樣吧，以後你補習運動回家洗完澡，我在你房間等你，聊聊今天發生的事或讀讀書，做什麼事都可以，反正床就在隔壁，你累了就能倒頭睡去，我再幫你蓋被關燈……」
「到那時就一起睡。」嚴綽打岔道。
「……」嚴絟仰臉盯著他的眼睛心想，叉叉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同時，他也好想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麼表情？
「東西明天起來再收就好，一起睡。」見圈圈沒同意，他繼續堅持。
「…好，反正沒設鬧鐘，媽媽也會來叫。不過……這跟那是兩回事，我還是要跟。」嚴絟別過眼一會兒，突然飛快出手，搶過空杯，連跑帶跳地揚長離去。
嚴綽的手僵在半空中。
「……」勸說失敗了。
隔天早晨，鑑於嚴絟昨晚的發作有效，嚴綽的清晨得以有閒待在家裡，幫媽媽洗衣服，安排的假日訓練則改到下午開始。
他還在思索該如何阻止圈圈跟來，可惜在陽台晾完所有衣物，仍舊一籌莫展，還發現了些違和感。
他走進室內，關上陽台的玻璃門，聽見媽媽叫喚，低垂著頭來到餐桌前坐下。
「叉叉，早餐吃烤吐司配洋蔥鮪魚歐姆蛋。」嚴媽媽將整袋厚片吐司與烤箱放到叉叉面前，「想吃幾片烤幾片。」
「好……」嚴綽心不在焉的烤了兩片吐司，將洋蔥鮪魚歐姆蛋夾在其中，張口咬下嚼了嚼，瞥眼見媽媽托腮笑看自己吃早餐，他猶豫地想了想，忍不住趁機探問。
「媽媽，我做了什麼會讓圈圈討厭我或是反感嗎？」
「討厭？不會的，小圈不可能討厭你。」坐等孩子的品嘗心得的嚴媽媽見叉叉吃得很苦惱，料想是昨晚的談話不成功，於是換個角度出言鼓勵他。
「叉叉，你是個會帶領小圈有所成長的孩子，你看，因為你的成績進步，他也開始努力學習討厭的科目了，不是嗎？所以不必妄自菲薄，引領圈圈的事，就交給你了。」
「可是我…總覺得他好像藏了什麼心事沒說？」昨晚愛笑的眼睛也不見笑，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勁？
「哦，是嗎？」嚴媽媽輕笑著放下奶茶心想，叉叉果然很關注小圈。
「那就要由你來挖掘，然後化解開了呢。」
嚴綽點頭，默默地咀嚼。
他光靠自己想了想，也覺得心裡發虛。說好要與圈圈形影不離，自己卻跑得不見蹤影，本打算找出一些時間能和圈圈一起坐下來，譬如先不寫老師交代的作業，等訓練和補習結束後，回家洗完澡，就可以一起寫，複習預習功課，結果圈圈主動說了要跟去，態度還很堅持……
直至午後被帶去俱樂部，他依舊心神不寧。
「爸爸，真的不要緊嗎？」纏好手綁帶的嚴綽還掛念這件事。
圈圈這麼愛哭，他甚至不敢想像他挨揍的畫面。
嚴綽猶豫是否該跟爸爸商量，留幾天時間和圈圈一起回家？
嚴爸爸換上排汗衫，拿了毛巾、水壺，蓋上置物櫃後，不慌不忙地回頭道：「放心，他不喜歡流汗，說要一起也只會是三分鐘熱度，大概沒幾天就放棄了。」何況他會去的地方是媽媽那兒，不會過來這裡。
於是，嚴綽課後的餘興拳擊訓練，照常實施中。
這段期間，他在俱樂部認識了一些和爸爸有關的人，從他們口中聽見更多關於父母的事，也讓他明瞭鐵牛的那身魁武，同樣是經爸爸建議鍛練出來的。
就連媽媽說要介紹他認識的圈圈的兩個玩伴也在這裡見到了，他們被叫來代替加班開會或時而出差的爸爸，陪他更快踏進節奏中，從初次會面起便相談甚歡。
「嗨！叉叉，我們是你爸爸和媽媽的學生。」兩人在休息室熱情友好的朝他招手，並率先自我介紹。
「我叫何子居。」
「我叫潘禮世。」
嚴綽觀察兩人，一個身形修長、五官立體，眉宇間自帶一股風采，應是很聊得開的類型；而另一個人，他長相、氣質都予人溫吞感，體型卻相當陽剛健美，尤其胸肌和手臂……
「不過小圈都合叫我們居禮哥。」何子居補充一句，「你也可以這麼叫！」
聞言，回神的他不禁猜想，是因為居禮夫人的關係嗎？
「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問喔，我們不僅認識兩位老師結識的過程，還親眼見證他們相愛相殘的各種時刻，有興趣知道嗎？」
「有。」兩人首先照面談起的話題，瞬間勾起了嚴綽的記憶。
原來爸爸說他教過書是真的。
「爸爸當老師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覺？」
「這要問禮世了，什麼感覺？」何子居神情戲謔地瞄向隔壁。
潘禮世立刻雙手環胸，假裝沉吟道：「一開始覺得嚴老師長相酷帥有型，別班羨慕不來，一聽他開口就知道這老師絕對不好惹，我們當學生的也懂趨吉避凶啊，尤其嚴老師的言行舉止比我們還要反骨，所以作為他的學生，大家各個氣都不敢多喘，超害怕他總是一身黑又酷得不苟言笑的形象，渾身氣場又很強，一想到要面對他三年，就覺得天崩地裂，眼前一片黑暗！」
「這麼慘絕人寰？」被爸爸教到，有這麼不幸嗎？
潘禮世豎起食指晃了晃，強調一句：「只在最初這麼想過，嚴老師是個很好的老師。」當他的學生很幸運！
「那媽媽呢？」
「她是我的班導師。」何子居發話，雙手環胸回想：「日常老師總是穿著像芭比娃娃一樣漂亮的洋裝打扮，但人不可貌相，她不是芭比娃娃，而是不折不扣的芭比金剛，外觀完全看不出來，老師她臂力驚人，騙死人不償命！」
「芭比金剛？」嚴綽很難想像嬌小溫柔的媽媽與大力金剛的合體版，會是什麼樣子？
「她曾經憑一己之力，把嚴老師打橫公主抱起來，放到床上去，這不就是力大無窮的芭比金剛嗎？」
聞言，嚴綽霎時回想起自己生病那次，媽媽把自己扶起來擦汗、更衣的動作一氣呵成、駕輕就熟，原來不是錯覺啊……
莫怪爸爸開出那種條件，居然是親身經歷。
「所以才叫芭比金剛啊，要是我們那個時候，也是這種智慧手機盛行、相機攝影隨開隨拍的話，絕對把嚴老師一度吃驚變臉的神態拍下來留念，超經典啊。」何子居緬懷過去，說得眉飛色舞。
「那張永生難忘的絕妙驚駭表情，如今也只能在腦海中回味了。」
「我也好想看。」潘禮世一臉求知若渴。
「太可惜了。」何子居兩手一攤，面露遺憾笑意。
他也很想分享啊。
潘禮世垮下肩膀，為自己無緣看見嘆息，瞥見叉叉也是一臉嚮往，連忙表示自己很尊敬嚴老師，絕不是喜歡看嚴老師出糗……
「雖然一開始接觸，覺得嚴老師很恐怖，但我真的很喜歡嚴老師，錢老師也是，他們教給我許多一生受用無窮的準則。」
嚴綽點頭表示了解，他看得出來禮世哥相當景仰爸爸，推崇的話都強調第二遍了，因此更進一步好奇。
「哪方面？」
「身心靈都是。」潘禮世即答，「兩位老師本身的自我風格就很強烈，他們影響我們很深，給我們很大的成長發展空間。像錢老師曾對我們兩人說過，所謂的堅強，往往是不得已才逼得自己堅硬強勢，如果可以軟弱，不就表示身邊有個能夠依靠的強大存在嗎？天啊，我到現在還記得耶。」他說完，自己先笑瞇了眼，朝何子居一臉獻寶，炫耀自己的記憶力，才轉頭向叉叉解釋。
「我當時壓力爆棚，處在兩難的情勢下猶豫不決，覺得優柔寡斷的自己好脆弱，深陷自暴自棄的絕望感中，是錢老師點醒我，幫助我看清楚周圍，做下不後悔的人生抉擇。」雖有遺憾，但不後悔。
「不僅如此，兩位老師給了我們不少幫助。」何子居接著笑道。
「我們倆高中畢業就被轟出家門，也是老師對我們伸出援手，在我們消沉落寞時，照顧我們生活，指引我們能有哪些方向繼續前進。」沒有老師，就沒有現在的他們了。
「幸好因為老師從旁鼓勵，我沒有放棄，否則我應該會活在後悔中，度過每一個日月。」
眼見子居哥笑得滿面輕鬆，嚴綽瞭然於心。
不虧是爸爸和媽媽，連在學生心目中，也是完美形象……
他自己也約略可以感同身受，爸媽營造出的氛圍很隨興，卻予人極具份量的安定感，會產生有他們在，萬事不必擔心的錯覺，主動把自己交到他們手上。
「那爸爸有弱點嗎？」至於媽媽討厭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有啊，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不吃辣。」兩人掐指細數老師聞之變色的食材：「辣椒、辣醬、辛香料咖哩，這些都是他的天敵、眼中釘，勉強逼他吃辣，他寧可直接跟你翻臉，可見真的很怕。」
潘禮世舉例，擺出世界知名的撒鹽手勢道：「灑一丁點胡椒粉提味還可以，但黑胡椒醬那種就絕對不行。」雖然還不至於變臉，但是脾氣跟態度會變差是真的。
「當然你媽更可怕，不時變著花樣騙他吃辣。」何子居就見過被辣到敢怒不敢言的嚴老師，默默灌水的場面很令人發笑，又覺得不可一世的嚴老師狼狽得很可憐。
「啊，那肯定是爸爸惹媽媽生氣了。」這方面他已經被圈圈教得很能理解，原來並非暗示，而是專門針對爸爸痛擊啊。
「那你和小圈夾在中間，不就兩面不是人了？」潘禮世探問。
父母吵架，小孩遭殃，不是有這種說法嗎？在被斷絕關係以前，他也時常左右為難，勸架還會反遭遷怒，時至今日仍印象深刻。
「不會，他們不會波及到我們，圈圈說，我們只要負責端水給爸爸就好。」見識幾次到現在，他已經得心應手了。
「哈哈哈哈，也是啦，從那以後，嚴老師在老師面前總是抬不起頭來，儘管對外總是威風凜凜、霸氣十足的樣子。」何子居笑得理所當然，抬手梳了幾下後撥的頭髮。
「對啊。」潘禮世附和，順著何子居的動作看過去，眼尾餘光恰好瞄到他身後牆上的圓鐘。
從那以後？什麼意思？
嚴綽面露疑惑，可惜閒聊總是不夠時間。
「啊！糟糕，光聊天就花掉了十分鐘。」
「閒話暫時談到這，我們繼續練習。」
「…好。」有機會再問吧。
「走，上工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