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低鳴的杜鵑鳥-末幕
本章節 4507 字
更新於: 2021-06-30
(想讓故事看得更沉重可以搭配這首歌----PoLin 柏霖 - Rainy Day 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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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為什咱倆有事沒事就得出來練弓呢,練弓好熱好累,人家想讀書喝蛋酒陪娘親聊天。」 男童一手高舉手上的弓,一手將弦拉的老高的問。咻的一聲,這箭射的可好,正中木塊上的紅點。
看著箭不偏不移的射中紅心, 一個滿臉鬍渣的男子笑了笑摸摸只有他半腰高的孩童道 : 「傻孩子,那你猜猜為甚麼。」
「孩兒不懂。」男童歪著頭看著父親。
「笨蛋,你根本就沒認真想吧。」
「嘿嘿嘿。」孩童笑的天真。
看著男童的笑顏,男子跟著笑了,他蹲下:「忠義你來,注意看看你手上的弓,有發現到什麼嗎?」男子將孩童擁在懷裡,帶著他一起端詳起孩童手中的弓:「來,接著你再拉拉你手上這條弦,有甚麼感覺?」
孩童聽話摸了又摸、看了又看。露出疑惑的表情歪著頭,滾溜溜的雙眼對向男人。
「恩...孩兒還是不明白,弓不就是弓、弦不就是弦嗎,哪有甚麼特別的。」
「唉,你這孩子真是的,爹教你認真想你都沒認真寫唉。」
「嘿嘿嘿。」孩童又笑了。
「來,你摸看看。這弓的身軀是多麼堅毅、頑強,明明看似瘦小脆弱,卻能承受比我們大人還要大好幾倍的力量,是不是很神奇。」男人的手包覆著拿著弓的小手說道。
「對呀,爹不說,孩兒還真沒發現。」像是發現不得了的東西,男童眼裡閃閃發亮。
看著孩童,男子笑著繼續說道「也因為他是這樣堅毅頑強,所以即使它傷很累累,都還能為了守護重要的人用它那纖細的身軀射出那關鍵的一箭。」 男人看著弓,他的眼神很柔很柔...
「恩......」孩童不是很懂男子想表達的意思。
「然後你再看看那弓上的弦,它等同於你的心。」男子繼續說道。
「我的心?!」 孩童不解看著男人,今天爹所說的他一句也聽不懂。但男人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他摸摸男童的小腦袋。
「對, 當真正重要的人遇到危險時,你的心就會變成力量。保護你身邊重要的人。」
「這麼厲害!」男童眼神又變得閃閃發光,雖然他不懂爹的意思,但他感覺爹所說的心似乎是很厲害的東西。
「但是相對的,這就表示你得去傷害另一個人。 」男人說,這次他的眼神沒有剛剛的柔情而是變成一種伶俐。
聽聞,孩童驚恐皺眉的看著他爹。 「心好可怕,爹我不想去傷害別人。」
看著男童單純的反應,男子哈哈大笑「哈哈哈,那我們忠義可得好好念書,長大成一個有用的人。」他抱緊孩童。
「恩!忠義一定會好好讀書,將來讓爹娘不被壞人欺負。」忠義害羞的也回抱男子。
「哈哈,我們忠義真了不起啊。」男子笑著,下一秒眼睛突然又嚴肅起來。「可是我們還是得好好練弓,就怕有天我們真的需要為了重要的人去戰鬥。」
畫面逐漸模糊。
「 又是夢嗎。」忠義再次睜開雙眼,轟隆隆,濃厚的烏雲覆蓋了即將破夜高升的曉,沒多久雨便落下。
忠義就躺在南象天山裡的修羅廟旁的高嶺之上。
「 爹...」忠義看著手中纏著一圈一圈的繃帶。為甚麼在這個節骨眼會夢到父親,距離父親去世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這次不是惡夢了嗎。」忠義懷念那段跟父親一起練弓的時光。
「 保護重要之人的力量嗎。 爹...看來我連這種資格都沒有。 」 忠義憤憤握起雙拳,眼前換上一片濛濃,雙眼又變得濕濕痛痛的。
「如果爹還在的話,又會怎麼做呢...如果是爹的話,那金爺爺、阿如、嫣兒與致兒還有其他人是不是也就不會.... 」哽咽壓在忠義的喉頭,他想像著很多很多的如果,但也改變不了血淋淋的現實。
他起身,將手上的弓上膛,箭緊緊扣在弦上,蓄勢待發著。
今天是他漫長熬了五年的最後一天,也是最重要的一天。
所以他決定忘記過去不在讓人看到軟弱的自己。他想繼續前進,就算往後的人生像在洋洋大海孤獨漂流一樣,在寂寞在難受,他也要咬著牙努力活下去。
混混厄厄的五年,這每天淚洗的生活能告一個段落嗎,過了今天一切就都會結束了吧,忠義問著自己。
轟隆隆,雷聲低鳴,雷雨交加,雨水打在弓上發出一種奇特聲音,像極了一種鳥在高歌,這時忠義身旁的樹叢裡飛出一隻杜鵑,配合著弓鳴高聲歌唱著,忠義沒有注意到,只是屏氣凝神的看著修羅前的小徑。
雨水的潮濕、草木的盎然隨著他均勻的呼吸起伏著,為這陣鳥鳴聲獻上天然的伴奏。
忠義微微一震,瞪大雙眼深深吐了口氣。
「 終於來了嗎。」那個令他朝思暮想之人。
「等你好久了,帶著惡鬼面罩的惡鬼。」 忠義冷笑手上的弦拉得更緊,雙眼通紅的瞄著眼前帶著斗笠穿著黑色大衣的人-黑龍堂的堂主。
曾經滿根的恐懼及亢奮的激情,拉著弓的手不停激烈顫抖,忠義緊咬著牙,深深皺眉頭,微微鬆了手上的弦,眼睛的乾澀疼痛讓他忍不住眨眼,再次做了個深呼吸。
「忠義不要急!已經等了五年的光陰,不差這點時間,我的人生已經賭在這一刻,穩穩來就好。」他勉勵自己。
這一箭絕對不能失誤,絕對要好好冷靜, 因為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如果錯失這次,他沒把握自己還有沒有繼續等待的耐心。
忠義再次睜眼,準備在拉緊弦。但突然的狀況,讓他變得疑惑。
要說讓忠義感到奇怪的原因,是眼前出現了意外的訪客,一名男子擋在黑龍堂一群人面前。
他全身上下也是穿著一身黑,只是不像黑龍堂那樣穿滿了厚重的鎧甲,而是一身輕便衣束,模樣有點像忍者的感覺。而男子臉上也戴著面具,忠義瞇著眼瞧,男子帶著的是白色的夜叉面具。
說來奇怪,忠義發現夜叉男子這邊是隻身一人,而黑龍堂則是一群重裝兵甲,明明兵力懸殊,但黑龍堂那般人卻對眼前的男人格外謹慎,只是神色驚恐的戒備著男子,雙方一動也不動站在原地。
到底眼前這不速之客又是誰,為何僅僅一人就將眼前這群凶神惡煞輕鬆壓制住,忠義感到好奇,他手上的箭也停頓下來,他決定在觀察等著時機到來。
等了一會,雙方人馬似乎有所行動了。
只見黑龍堂一夥人衝向夜叉男子,但夜叉男子功夫了得,忠義見他連武器都沒用上,一瞬間就將黑龍堂一夥人全幹翻在地。僅剩黑龍堂堂主,也就是惡鬼面罩的女子一人。
「喂喂,那女人的人頭可是我的。」忠義咬牙再次緊拉住了弦瞄向底下的兩人,他可不願意把目標讓給眼前這不速之客,要知道他等待這機會等了多久,怎能在這種緊要關頭拱手讓人。
拔刀。就在一瞬間,忠義驚嘆那拔刀速度,要想。在他拉弓全身貫注時眼可是沒眨過半刻,到底鬼面女子的斬擊究竟是有多快,快到忠義根本看不清,就像片段畫面定格,下一刻女子的動作已經變成一腳弓步,刀揮在半空。
這是多麼可怕的實力,到底是經歷過多少生死關頭,才能練就這身? 想起當年,即時她手下不阻止,在忠義飛撲過去瞬間腦袋一定馬上一分為二吧。
要跟她正面單挑,根本癡人說夢。但這也讓忠義更好奇夜叉男子會如何應對,他注意到女子刀上毫無血跡,地上也沒夜叉男子屍體,想必定是躲過這致命一擊,但是那男子到底跑到哪去?怎突然消失不見了。
就在忠義還在納悶時,夜叉男子的行動讓忠義打了個冷顫。
雖然鬼面女子這回過招是又快又狠,但夜叉男子比劍更快。
「這真的是人類能做到的動作嗎。」只見他輕輕一躍,夜叉怪人輕巧的蹲在女子刺在半空中的劍上盯著女子。
鬼面女子似乎也被夜叉男子的動作嚇到,但她很快冷靜下來,一個反手將刀鋒轉向向上方劈去,男子閃過,女子不甘示弱貼上,手上的劍揮的更快變化性更高並且招招往男子要害攻去。但男子表現的游刃有餘,像是在跳舞一樣不斷閃躲女子招式,從未攻擊女子半刻。
看著他們的纏鬥身為第三者的忠義不免有些發愣,但他手上的弦並沒有就此鬆掉,反而是拉的更緊、更緊。
他有種感覺,腦海裡一直有道聲音告訴他。
在等等,就快了,那個瞬間就快來了。
果不其然,沒多久後,突然一陣嗡嗡的地鳴響起,響遍了整座山頭,而這聲音吸引住了夜叉男子目光,他看著遠方發呆,鬼面女子發現男子的異狀,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只見他迅速衝向南子,收起刀,接著一個踏步,劍也跟著出鞘。
揮空。
夜叉男子閃過鬼面女子收刀在拔刀揮出的一擊,輕然躍起,跳上高空。
而鬼面女子看著男子跳上高空毫無著落點,她覺得又是一次機會,他再次迅速收起刀身,手握刀鞘跟著一躍跳向夜叉男子。
「哈哈,終於!我可等了好久啊。」忠義大喊,他的第六感猜中了,終於等到鬼面女子露出破綻的一刻。
他深吐氣,全身勁氣散發,雨水打在顫抖地弓上,再次發出刺耳的鳥鳴聲,忠義壓實馬步,手上的箭頭狠狠追著身影慢慢交疊的兩人。他使出渾身解數,緊緊拉著弦等著它們身形並列。
忠義露出狂妄的笑容大喊「嫣兒、致兒,忠義我...終於可以替你們大家報仇拉。」
身影交疊
「來啦!」忠義大喊。
「就是你嗎。」忠義一驚, 突然 一陣低沉、宏亮的聲音在忠義耳邊響起,讓他瞬間汗毛直立,頭皮發麻。
被別人發現了嗎,忠義心想。
此刻,他也管不了那麼多,更不能停下。
他緊盯著前方的兩人,而聲音的主人已經在他身旁,高舉關刀朝他砍去。
「差一點了,快啊!」 忠義吶喊,舉弓的雙手也開始顫抖。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怒吼聲響遍整座山頭,嚇得枝頭上的鳥兒紛紛奔向天際,頓時天空烏黑一片。
而忠義眼前身形交疊的兩人逐漸變得模糊,最後也籠罩在黑暗之中。
忠義閉上眼,在張眼。
此刻夜叉男子與軌面女子已經不見蹤影,剛剛在他身旁攻擊他的高壯男子也不見了,取而但之印入他眼廉的是他以前住的小木屋。
而屋前站著一群人,分別是嫣兒、致兒、金爺爺、阿茹、忠義他爹等人。
大家都笑得好幸福好快樂,而他們就站在小木屋面前向忠義招手。
『嫣兒、致兒、爹、娘...你們怎麼會...你們不是...』忠義哽咽,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剛剛自己明明在看夜叉男子跟鬼面女子死鬥,而自己正準備攻擊他們,然後又莫名其妙出現一個男子向他攻擊,而現在為甚麼又突然...
忠義又陷入混亂,他已經分不清實與虛。『難道又是夢嗎?』
『忠義這陣子辛苦你了,真不愧是我兒子。』這時遠方忠義的老爹大聲呼叫忠義並笑著看著他招手
『爹,我想喝蛋酒』接著遠方的致兒也跟著大喊笑著看著忠義招手
『少爺,老爺在等你練弓呢。』遠方的金爺爺也是笑著看著忠義
『主人,我要準備回鄉下嫁人啦。』遠方的阿茹露出俏皮霺笑看著忠義
『忠義大人,歡迎回家。』遠方的嫣兒哽咽地笑著看著忠義。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忠義眼中又再次模糊,他很快擦乾眼淚,深怕這景色突然消失不見。
突然右手一陣沉重,忠義低頭一看,一個男童拉著他的手笑仰望著他,忠義一眼便認出那孩子,因為那是他小時候的樣子。
『是嗎,我又在做夢了阿。』忠義苦笑。
是夢也好,是幻覺也好,都無所謂了,難得一場好夢,他想好好休息一番。
這些年來他一直睡不好,手也因為射箭一直疼痛著、眼睛痛、心也好痛,他真的覺得好累。
『這次終於不再做惡夢了呢』牽著他手的孩童笑著說。
忠義再次擦乾眼前不小心溢漏的真性情。
『大家...我回來了。』他笑著說。任由男童領著他走向眾人。
杜鵑高飛低鳴,飛過一名高大的男子頭頂,而男子的腳旁有一把斷成兩半的弓及滿地碎肉。
咻,白光飛過高大男子眼前。劃破了昏沉灰暗的雲層。白光繼續用力飛向遠方,它,蒸發了雨滴,畫破了雷擊,發出刺耳的鳥鳴聲,那鳴聲帶著孤獨與不甘,帶著一個男人最後的悲憤及願望,咄咄飛去。
鳥鳴飛過,再次震動了整座山林。
鳥鳴飛過,刺穿了夜叉男子與鬼面女子,但他們並沒有死,只是各自身受重傷離開修羅。
鳥鳴飛過,最後忠義還是無法報那一箭之仇。
鳥鳴飛過,穿過了小木屋,穿過了劈成兩半的巨石。
鳥鳴飛過,冒著濃煙的屋頂,裡頭達叔正哼著歌在廚房炒著忠義愛吃的苦瓜水蓮。
鳥鳴飛過,箭越過忠義頭頂定在不遠處的枝頭上,而底下的忠義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與家人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