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三世為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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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07
  「拾翠,丞相今日起值政事堂嗎?」拾翠與挽紅將晚膳送來繡樓與向雲煙時,向雲煙問道。
  向來她都等父親下朝後與之一同用膳,除非向延恩輪值政事堂,不會回府,才由僕人將晚膳端至繡樓。
  「是的,」拾翠恭敬答道,「大人傍晚還特地遣人回來通知,叫膳房趕緊準備晚膳,別讓小姐餓著了。」
  「是今日啊,我竟沒記清,真是該死。」向雲煙啐了啐自己。方才才想著今日父親必是又忙晚了,正欲傳人叫膳房慢些炊煮,以免父親回府時涼了飯菜。
  「不是的,今日本應值宿的張丞相今日身上有些不適,大人這才替他值政事堂的。」挽紅回答道。
  向雲煙聽聞挽紅答話,淡淡一笑,柔柔說了聲,「爹總是這般。」
  「小姐快些吃吧,別讓飯菜涼了。」拾翠看向雲煙說了一陣話,趕緊催著她吃。
  「知道了,全府裡就屬拾翠最像個老嬤嬤,老愛東叮嚀西囑咐的。」向雲煙看拾翠那般著急著要她用膳,她連忙打趣她。
  「小姐怎這樣調侃拾翠,難道小姐敢說拾翠服侍小姐服侍得不好不妥貼麼?」拾翠聞向雲煙調侃自己,扭過頭嘟著嘴牢騷道。
  「是是是,拾翠服侍我服侍得最是周到妥貼了。」向雲煙被拾翠的反應逗笑,趕緊拿起銀筷,夾了些菜到自己碗裡,讓拾翠看清自己正要開動了,以安她一顆心。
  「小姐,挽紅幫您收拾書案吧。」一旁挽紅見向雲煙稱讚拾翠,也爭勝似地做起事來。「會服侍人的才不只拾翠呢!」
  挽紅趕緊伸過手,收起一本本原先亂攤在案上的書,疊在自己胳臂彎中,欲等回兒便拿回書櫃上歸位。
  向雲煙看著身旁逗趣的兩人,兀自笑得開心。
  「小姐,您這架上的史書全讀遍了,怎老愛看這兩頁,都翻皺了。」挽紅正收拾著,看著其中兩本所翻至的那頁,書角有屢屢翻折的皺痕。
  「我就愛看這兩頁不行麼?」向雲煙瞥了挽紅一眼,頂嘴似地答她。忽而又開口問:「丞相是今日起值十日呢,抑或只暫代這一日?」
  一旁拾翠細細思索了,食指伸在頰旁點了點,才答向雲煙,「應是只有一日,四日前大人方值完一輪。」
  「那好,明日替我備車馬,我往遇仙樓去。」向雲煙吩咐道,一面舀了一口翡翠羹湯送入口中。
  「小姐去遇仙樓作啥呢?」挽紅好奇問道,「有什麼山珍海味咱們膳房做不出來的。」
  「挽紅妳糊塗啦,」一旁拾翠連忙啐她,「大人素來最愛遇仙樓的煎夾子與菊花糖餅了,每回十日輪值畢,小姐都要親到遇仙樓點買回來的。」
  「小姐每次都只帶妳出門,我怎知你們都出門幹什麼去了?」挽紅吃味。
  「如妳明日安分細心些,別沿街嚷叫,這回帶妳去又有何不可。」向雲煙笑道。她出府時向來都帶上拾翠,便是看拾翠個性沉穩,不會大喇喇地引人注意。而挽紅個性直接,雖單純可愛,然在外頭不比府裡,總是要低調些好。
  「小姐放心,挽紅定安安分分的!」挽紅拍著胸脯應道,聽向雲煙明日要帶她出門,語氣裡不免幾分興奮。
  「那拾翠這就去吩咐車駕。不打擾小姐用膳了。」拾翠拉了拉一旁挽紅的衣角,示意兩人退出房間。
  挽紅隨著拾翠走出房,順道將方才收在臂裡的那幾本書歸到櫃上,才出了房門。
  向雲煙看著她擺上架那些書,眼睫微微一沉。她總愛翻那兩頁,看著書上墨字記述、描繪著自己所認識的那人,或飛揚跋扈、或默然無語,提醒著自己,今世是為何而生。
  然她看遍史書,不過為了找他的蹤跡,想找他又出現在哪一朝哪一代,是否與轉世於此的自己錯身而過。
  她常常看著史書,暗笑自己的癡。
  若他真又轉世,怎是自己看得出呢?前兩世,那一個靈魂不就投世而成兩個大相逕庭的人麼?
  然她仍固執如此、癡迷如此,不肯醒悟。翻遍了經史子集依舊尋找著。
  皇城之中,人人讚她是才女,這樣的稱譽,總讓她惶恐。因為只有她自己知道,別人眼裡她的才識,不過是因自己累了二世的記憶、二世的才華,降生於此。她的前世,本就是官家子女,只因她未曾飲下那孟婆茶,未曾回到那無緣無明的狀態,因此順著故塵舊緣,又生入了官家之中。
  然她未曾忘卻,自己自始至終,是為了還情而生的。聲名利祿,她淡然視之;繁華紅塵,她不欲招惹。
  她本是喜愛寧靜、喜愛獨處的,及笄之前的自己不曾隨父親參加過任何朝中盛宴,然及笄那年,因一紙不小心誤摻於向延恩所擬奏摺之中的詩篇,為皇帝所驚嘆,向雲煙才名,一夜之間漫於朝野。
  連兩年聞喜宴,皇帝皆特詔她與宴。
  這起先只是一樁意外,向雲煙本欲推拒,然思索幾日,心念一轉,或許那般場合,更有助於自己尋找那人,於是她應著皇帝之詔,風光出席。
  那一年聞喜宴,她結識了趙元偓。
  她偶爾想過,會不會是六王?前兩世,他都那般輕易地被自己所吸引,今世恐也是不例外的吧?趙元偓偶爾染帶一絲滄桑的溫文儒雅,也總讓她覺得熟悉,讓她不禁回想起初初那一世的他。
  或許便是六王也說不定。
  就當她如此思索時,她才會赫然記起,在黃泉路上,孟婆所說的話。
  『妳可知,因這兩世的創痛,他已經決定轉生為一個無心無情的人。』
  不會是六王,不會是那個總是溫溫柔柔對待自己的男人。因為再世的他,已決定不再去愛。
  當她終於心無旁騖、可以無所牽絆地去愛他的時候,他已決定不再愛人。
  兀自陷入思緒中無可自拔的向雲煙,驀地失笑出聲。
  
  
  卯辰之際,天色已然敞白,日光稀稀疏疏,灑在向府門檻上。門前,一身青藍色的拾翠,立在一輛樸素的馬車旁,忙著打理主子出門的事兒。
  「小姐,路上小心。」拾翠拿過帷帽,細心替向雲煙戴上,確認帽下紗巾妥貼地掩住了向雲煙的面容,才轉過頭對挽紅說道,「挽紅,妳可得好生服侍小姐。」
  「我知道啦──妳與小姐怎就這麼不信我?」挽紅嘟起紅唇,抗議似地嚷道。
  「不過是去買個東西,拾翠就恁地窮緊張。」向雲煙在薄紗輕掩的帷帽後,迸出輕笑,如銀鈴清響般,接在帷帽下的白紗輕輕晃動,虛掩住向雲煙如花的面容。
  「小姐,話可不能這樣說,小姐可是大人的掌上明珠,我們這些下人們服侍怎能不細心。」拾翠整了整向雲煙的衣襬,恭敬說道。
  「拾翠,妳忘了我的話嗎?」向雲煙淡淡說道,語氣卻倏地嚴肅起來。
  拾翠一頓,慌忙壓下頭說道,「拾翠知錯,拾翠不敢再自稱下人。」
  「妳們跟在我身邊,身分上雖是主僕,然我不許妳們心裡這般自貶,讓妳們這般卑微地服侍我,我怎對得起妳們的爹娘?」向雲煙話語幽幽,對兩人訓著。
  語落半晌,她看著兩人壓低了頭靜靜聽訓的模樣,方綻出一笑,示意挽紅上車,「挽紅別淨杵著,再不快些去丞相就要下朝啦。」
  拾翠與挽紅雖被訓斥,心頭卻是暖暖的感動。她們倆跟在向雲煙身邊已數年,雖是奴僕,然向雲煙總不喜兩人罔顧尊嚴地那般卑躬屈膝,不只她們倆,甚至府裡其他下人,都對此感念在心。
  「挽紅這就來。」挽紅抬袖抹了抹眼角,隨著向雲煙坐入車內。
  拾翠站在府外看著車馬起行,直至拐過街角,看不見了蹤影,才肯入府。
  向雲煙安靜地坐在車馬內,一旁天性好動的挽紅,難得隨主子出府,掩不住滿臉興奮,她將車簾微微揭開一縫,好奇觀望著,嬌小的身軀硬是朝車窗邊湊去。
  「挽紅,車裡這般寬敞,妳作什麼往角落擠去?」向雲煙轉過頭看著挽紅,覺得好笑,噙著笑意道。「又不是沒出過府。」
  「小姐,挽紅雖不是沒出過府,但每次出府可都是非常難得的。」挽紅興沖沖地回應向雲煙,不過一雙骨碌碌的大眼還是不時飄出車窗外。須臾,她才又細細聲道,「幾年前調來小姐身邊服侍後,挽紅便不做那出府採買的活兒了,偏生小姐偏心,出門總只帶拾翠一人。」
  「呵,」向雲煙在帷帽下掩嘴一笑,故意捉弄她,「拾翠性子沉穩,讓人放心,我才讓她隨侍出門的。這點,妳可知反省?」
  「小姐分明也曾說過喜歡挽紅這直接不造作的性子的,怎現下又不作數了?」挽紅倔著回嘴。
  向雲煙不禁輕笑出聲,故作柔順朝挽紅說,「我知道了,往後便多些帶妳出來。挽紅姑娘,如此可好?」
  「挽紅哪敢說不好。」挽紅噘起嘴,咕噥說道。
  在兩人這般打趣說笑間,馬車緩緩慢下,而後穩穩停住。前頭駕車的小廝微微將車簾掀開一個小隙,湊近頭報告著:「小姐,遇仙樓到了。」
  「小姐,要不小姐在車上候著,讓挽紅下去替小姐買罷?」挽紅提議,語氣裡頗有幾分自告奮勇的意味。
  「這是我身為女兒應作的,若讓別人代勞,這孝心便顯得淡薄了。」向雲煙連忙擋住自顧自要下車的挽紅,正色地說。
  「小姐有對大人的孝心,挽紅也有對小姐的忠心哪!」挽紅半屈在車簾前,雖擋住了向雲煙的去路,心裡卻是知曉的,只得替向雲煙整了整帷帽。
  「這忠心妳便用在別的地方吧。」向雲煙輕笑,拉回挽紅阻在門簾前的手,一掀簾便下了車。
  挽紅見向雲煙不讓她代為行事,只得乖乖地跟在她後頭下了車,緩步走進遇仙樓。
  遇仙樓是全汴梁規模最大的正店,亦如其他分茶、食店提供一般膳食,不管打尖、飲食,在汴梁城中都最是高朋滿座的。
  兩人一踏入遇仙樓,裏頭一個跑堂的便注意到了,趕緊朝遇仙樓的掌櫃處吆喝了幾聲,也不說是誰,隨後朝著向雲煙點了點頭便繼續送酒食去了。
  一旁,掌櫃趕緊迎上來,用茶色的衣袖抹了抹額上的汗,朝著向雲煙作了個揖,「今兒人多,一時沒注意到小姐,有失遠迎了。」
  「無妨。」向雲煙微微抬了手,示意掌櫃不必抱歉,儘管隔著帷帽,然輕吐的兩字如幽蘭之息,不難想見必定出於一個教養良好儀態端莊的大家閨秀。
  「今兒個一樣是煎夾子與菊花糖餅吧?」掌櫃請示道。
  「是的,麻煩了。」隔著幾層薄紗,向雲煙淡淡一笑。
  「那請小姐稍候,這就吩咐廚房馬上幫您做。」掌櫃哈腰恭敬地應道,又吆喝了一旁的小二拿了把凳子來,要讓向雲煙坐。
  從跑堂的小二、到打理酒樓諸事的掌櫃,看其反應,應是知曉向雲煙身分的,卻又像是一種默契地不多喧嘩。
  「不了,站一會兒不要緊的。」向雲煙瞥了眼坐了半滿的酒樓,婉拒了掌櫃的好意。
  挽紅遵照著主子的吩咐,靜靜站在向雲煙身後,不敢輕舉妄動。然生性便是好動的她,話憋著憋著越覺苦悶,只得偶爾抬了袖子揉揉眼。
  向雲煙察覺身側挽紅細微的騷動,別過頭看向她,覺得好笑,「要妳安分,不是要妳像一尊雕像似地杵著,別這般拘束。」
  就在向雲煙低聲同挽紅說話時,一陣嬌柔聲音自遠處飄進兩人耳裡,引起了她們的注意。
  「這不是向丞的千金麼?」與聲音同時,一個身影旋身來到了向雲煙面前,一個五官艷麗身形嬌小的女子,外披一襲牡丹紅的大花牡丹長袖褙子,花樣與顏色煞是張揚,卻也可看出這女子出身背景是極好的,但她並未戴上帷帽,兩側耳後的抓髻梳得整齊嬌俏。女子不看別人,只對著向雲煙笑。
  她這樣一聲呼喚,已惹來酒樓裡眾人的目光,登時耳語窸窣瀰漫了整個酒樓。
  一旁挽紅有些緊張,畢竟向雲煙是不喜歡在外拋頭露面的,否則也不會早跟酒樓的上下說好,別張揚自己的身分,又帶著頂帷帽,便是唯恐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儘管頭帶帷帽,遮去了大半面容,但向雲煙也不否認,只微微一笑,「小姐識得雲煙?」
  「向丞之女,名滿京城,何人不識?」女子捉著帕掩了嘴角,輕笑了幾聲。
  「姑娘溢美,是街巷流言把雲煙說得過好了。敢問如何稱呼姑娘?」向雲煙自謙地推拒眼前女子的盛讚。
  「姓張,表字芳菲。」女子用清亮的嗓音介紹著自己。毫無因在大庭廣眾下自曝名姓的尷尬與忸怩。
  「張……芳菲……」向雲煙在心底念了一遍,忽覺有些耳熟,又琢磨了許久,才倏然想起這名字的來歷,「莫非是張丞相的千金?」
  女子不語,只是一笑許認。
  向雲煙隔著帷帽的薄紗打量了幾眼,兀自思索著。知曉眼前的女子便是閨名為張溶溶的、張丞相最小的女兒。
  「在此遇上張丞相的千金,真是巧合。」向雲煙淡淡勾勒一笑,唇畔如有花綻放,「聽聞昨晚張丞相身體不適,雲煙冒昧探問,丞相身上可好一些了?」
  「承蒙關切,家父已好轉許多了。」張溶溶燦燦一笑,「既相遇於此,便是妳我有緣,來日得空,溶溶可有此福氣邀得向丞千金親臨敝府一敘?」
  「是姑娘忒謙了,這樣的抬舉雲煙愧不敢受。」眼前這名爽朗大方的女子,這般恭維自己,向雲煙頓時有些惶然。客套話她並非沒有聽過,然這些盛讚卻出自那聽來十分真誠的口吻,反教向雲煙覺得心慌。
  被人肯定固然欣喜,然越是被抬舉,便越是惶恐自己名不符實。
  「我倆年紀相仿,喚我名字便好,千萬別同我客套了。」張溶溶不加掩飾的笑容,笑得那般直率甜美,稍稍化解了向雲煙習慣與不熟之人所保持的距離。
  「那芳菲亦然如此吧。」向雲煙也笑了,心裡頭覺得自己並不排斥這名直接不造作的女子。
  「日後溶溶若有空,可否上向丞府尋靜妍說說話呢?一個人悶在家裡總覺無聊。」張溶溶似不拘泥兩人方初次見面,嗓音嬌甜有禮地便徵詢問道。
  「有何問題?再捎信予我便是。」向雲煙笑答,看著眼前女子分明是副開朗的性子,難耐閨閣的拘謹亦是當然,反正自己大多時間也是待在房裡,有個人說說話也是好的。
  「靜妍果真如傳聞中親切待人,那溶溶不耽誤靜妍的事,這就先回去了,」張溶溶朝著向雲煙微微福了福身,領著身邊侍女有禮地先行了一步。
  向雲煙報以一笑,看著那與直率性子不相符的嬌小身影走出遇仙樓,覺得緣分實巧。
  同時間,掌櫃笑意吟吟地迎上來,手中恭敬地捧著一個布包,遞予向雲煙。
  「讓小姐久等了。」
  「不會的。挽紅。」向雲煙輕喚身邊的挽紅。
  一雙眼仍盯著張溶溶遠去背影的挽紅聽見向雲煙叫喚,趕緊回過神來,恍惚一瞬便明瞭了主子之意,她趕緊從腰間的錢袋中掏出幾個銅幣,交付給掌櫃。
  「謝謝小姐對本店的厚愛,」掌櫃哈彎了他有些圓潤的腰,作揖欲恭送向雲煙,不忘叮囑,「要起秋風了,小姐快些回去吧。」
  向雲煙微微點了點頭,領著挽紅朝著外頭走去。儘管她刻意表現得低調,然方才張溶溶的出現,已是讓她的身分暴露,引來了不少注目與眼光,偶爾摻雜著一些耳語。但向雲煙不慌不忙,亦不以為意,依舊從容地穿過人群,走出遇仙樓。
  她一出遇仙樓,便有微微涼風拂上,煞是清爽。馬車已被車伕停至街路對面,順向便可回府,向雲煙覺得多走幾步路無妨,便不勞人把馬車再調過來。
  走了幾步路,忽地颳來一陣大風,吹起行人的衣袖裙襬,此起彼落幾聲驚呼。
  那陣勁爽的秋風呼嘯而過,亦吹掀了向雲煙頭上束得不大緊的帷帽,向雲煙一慌,趕緊騰出手壓住帷帽,不讓翻落。然撲面而來的冷風帶著秋勁,難以抵擋地將帷帽下掩面的面紗恣肆地翻撩起,向雲煙下意識頸子一縮,將頭一撇,別過風的來向。
  薄紗揚起瞬間,她驚見一張面容,宛若刀劍刻成般深邃。
  思緒與意識,應聲潰散。
  四目相接之間,世間宛如無物無聲,連心口突突的跳動,都嘎然而止。
  那張自身後遇仙樓二樓包廂窗口向外瞥視的面龐,在面紗撩起的瞬間,狠狠映入向雲煙如水的雙眸裡、蠻橫地烙印在她悸動的心房,教她的心與眸都灼熱地幾乎要燃燒起來,讓人疼痛、讓人窒息。
  須臾,秋風一緩。面紗落定。白色的朦朧遮去她端麗的臉龐,也遮去了那人遙遠得模糊不清的面容。
  一滴淚,應聲碎落。